林焉再睁眼的时候,忽然察觉那透进来的日光变得极淡极淡,仿佛有人封住了那窄窄的窗口。
他顺着光的来源——打开的床板,抬头看过去,对上了施天青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逆着光,明明距离不远,他却怎么也看不清施天青的神色,只能看见他单手扶着床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沉默无声地看着他。
“你刚刚是装的么?”林焉站起身,哪怕看不见对方的脸,依然仰着头,对着那个方向开口。
“如果这是你布的局,”林焉低下头,忽然极低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讽笑,“我认输了。”
没有任何回音,只有良久的沉默。
“不必再拖延了,”林焉抬起头,脸上已看不出多余的神色,“放下木板,把我关起来,杀了我,或者把我交给你背后的人,然后告诉我,你究竟……”
话语未尽,林焉的声音却突然顿住了。
头顶上方,床榻旁边,那个黑色模糊的背光身影突然多了一道轮廓。
——那是施天青伸出的手。
“阿焉,”那人缓缓开口,“我担心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莫名让人想起冬日里被雪打湿过的风。
良久而无声的寂静之后,林焉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
他想把唇角压下去,可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最终,他终于放纵了自己的唇角翘起,亦伸出手,握上了那只冰凉的,因为沾着血迹而被映衬得格外苍白的手。
重新放下床榻,林焉看向手中青藤化作的玉壶,那些被他救起来的药人皆被装入其中,而玉壶亦会源源不断地提供灵力,为他们疗伤。
“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是会死的,”施天青望向那苍翠清透的玉壶,“你能杀死蛊虫,让他们的身体恢复,可那些毒酿造而成的伤害,却很难清除。”
药人的炼造本就如此,抗的过去的,变成了药人,没扛过去的,也就化成了一抔黄土。
林焉收了玉壶,单手覆上施天青的脸,“你那时,也是这样么?”
施天青似是没料到林焉竟会如此,怔愣了半晌,忽然一把将林焉拥入怀中,他抱得很紧很深,以至于两个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一瞬的惊诧过后,林焉缓缓将手绕到施天青的背后,不轻不重地扣住。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暧昧而虚假的,远比这要亲密的接触。
可不知道为什么,林焉却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拥抱之中,感受到了一点儿微妙的让人眼眶发热的真实。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彼此真心的爱着……
林焉没有想下去,身体再分开时,他依然是那个努力戒备着青霭君的三殿下。
无人知晓,他真的心动。
两人默契地把落红公子的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确认再没有遗漏的炼造点,只是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有找到其他的暗道,亦没有想出他是如何一声不吭地溜走的。
五色斑斓的瓷瓶中装的毒药皆被销毁,残余的蛊虫一部分被林焉妥善封存后,施天青将黑紫的泉水注入那些肮脏而潮湿的幽暗之处,将有关炼造药人的一切,彻底毁灭。
甘冽的泉水带起清爽的风,施天青站在枇杷树下,听着暗室里的波涛汹涌,忽然道:“看见你在暗室中施法的时候,我记起来了一些旧事。”
譬如青霭将军也曾经如林焉一般,像仁慈悲悯的菩萨一样,将圣光播向深受炼狱折磨的人。
林焉抬眼,示意他讲下去。
“药人的炼造地之所以从幽冥转入幻音岭,”施天青偏过头,“是因为数千年前,已经成为青霭君的我,亲手血洗了幽冥的炼造地。”
“与今日一样么?”
“或许比今日,残忍百倍。”无数参与药人生意的黑心商贾,都死于青霭剑下。
“可它还是又冒出来了。”
“是啊,”施天青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向堂屋正中挂着的那副山水画,重复道:“又冒出来了。”
林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副山水画,无数盛开灼灼的鲜花五彩斑斓,清澈的溪流流淌在一旁,漂浮的花瓣落在潺潺流水之上,岁月静好,满室留香。
“那时这桩生意的背后,是一个贪婪至死的恶鬼,亦是极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幽冥主的候选者,我向天帝请命,领白玉京三千紫霄军将其绞杀。”
施天青的目光悠远,像是陷入了回忆,“谁能料到,千年后的今日,这桩阴司生意重出江湖,背后竟极有可能是白玉京仙官。”
“湄洲岛,万花林……”林焉忽然开口。
“什么?”
林焉看向那副山水画的目光逐渐凛然,而后重复一遍道:“这处景我见过,”他看向施天青,“湄洲岛是孔雀族的聚集地,万花林,是孔雀明王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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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知道跨频跨得有点远,风格也不太一样,还是默默卑微求个新文预收(现在这篇完结之后就开)
《爷青回!我磕的CP成真了》
文案:
某论坛今日热帖:你磕得最上头的古早cp是哪对,快分享给楼主!
冷圈无粮心好痛:[谢邀,朗徽粉不请自来,论古早还得是咱纪朗傅星徽——
当年他们共同参演的电影《盛年》火遍全国,敏感的题材和超出预料的热度让两人迅速被顶上风口浪尖。
一时间毁誉参半,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恶意揣测不堪入耳。
但同时,两人也收了一大批cp粉。
这十年来朗徽大旗也从来没倒过,反而因为电影里细腻暧昧的表演,cp粉越来越多。
不过呜呜呜可惜啊,他俩当年受到的关注实在太大了,电影下映后两人算来已经有八百年没同框了。
我老了以后,我孙女要告诉我两人同框了我都得在摇摇椅上说不信谣不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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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子出了没多久,一则消息震惊内娱。
他俩竟然特么在一档男女明星合住恋爱综艺节目重逢了,cp粉直接脑袋发麻。
第一期节目——
傅星徽神色微妙,眼神飘忽,伸出手轻声道:“好久不见。”
纪朗僵在原地,眼里却目光灼灼,灿若星火,握住他就不撒手,“好久……不见。”
第三期节目——
纪朗打破节目组规则,把好感标志贴在了男嘉宾栏,转身离去。
傅星徽看着自己栏下的五个贴纸,疑惑了两秒,这四个是女明星,剩下一个是哪来的?
……
最后一期节目——
纪朗在星光璀璨之下,城市繁华之间,拨通了傅星徽的电话:
“哥,谈恋爱这件事,除了我,你还要选谁?”
两幅面孔的纪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软下声音,“选我,好不好?”
那个热贴回答立马跟着更新了。
冷圈无粮心好痛: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我的cp是真的,火速去买改名卡,上庙里还愿了,告辞!
还有篇同系列同风格的古耽,权谋正剧,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看一下,不过短时间内我应该不开(古耽属实是冷到我怀疑人生了,不过放心现在这篇我肯定日更到完结,我很坚强!)
《平沙落雁》
文案: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姜夔《扬州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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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红拂寺里,桃花树下,我求你带我走。
你若那时肯答应我,这天下,便不会有如今血洗朝堂、祸乱朝纲的佞臣钟毓。
可你没有,萧绥远。
所以你现下必须决定,究竟是杀了我,为这天下正道,青史留名。
还是和我一起被镌刻在史书上,成为千夫所指罪恶滔天的乱臣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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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姜绥终于明白,帝王的嘱托与赏识,将军的情意与枉死,都是一场可笑空泛的骗局,他为之追逐奉献一生的,不过是南柯一梦。
第47章 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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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天青在幽冥查探百年,确定十里香必然卷入了此事,只是孔雀明王百年间再无马脚破绽,林焉也没有再多怀疑他。
时至今日,再一条证据引向明王,似乎亦在佐证,当年问寒在十里香见到孔雀明王,绝非巧合。
“你去十里香,无论如何,看住掌柜,”林焉起身对施天青道:“我要去万花林,”他眼里闪过一瞬的晦暗与落寞,转眼又藏起,“见见明王。”
两人在幻音岭的山脚下分道扬镳,施天青目送着林焉走远,忽然折返,重新打开幻音岭的屏障,走向容姬的居所。
*
“三殿下?”明王有些意外于林焉的到来,他正在溪水旁看花,见他来了,着人给他添上酒。
画上的景象就在眼前,林焉闭了闭眼,极力绷住面上的神色。
“明王师叔。”
孔雀明王本不是他正儿八经的师叔,但与他师尊凤栖交好,又是白玉京的元老神仙,一贯拿他当小辈疼爱,故而他一向这么称呼。
“不必这样客气,”话虽这么说,明王的脸上笑意却盛,“您是白玉京上尊贵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给我行礼,如何使得。”
“明王身为长辈,待我真心,我本应如此。”
林焉接了他的酒,浅浅地喝了一口,“我今日来,是有话想问您。”
明王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道:“你说罢。”
“幽冥抚仙城中的琴师鸢尾,是否为您所杀?”
林焉直截了当地开口,倒是明王有些意外,“三殿下倒是从不兜圈子,”他手里拿着玉兰的花瓣儿,正往酒中倒花露,闲闲道:“是我杀的。”
林焉极轻地笑了一声,“闲话多一句,我就会多顾念一分我与师叔的情谊,”他抬头看向明王,“为了孔雀翎?”
“不错。”明王看上去很轻松,并无半分被戳穿的惊讶。
林焉不动声色地垂下眼,“还有一事。”
明王品了一口自己调配的花露酒,微微扬眉,等着林焉开口。
“如今市面上阴私流通的药人生意,是否为您所主导?”他盯住明王的眼睛,“幽冥十里香,在其中究竟承担着什么样的角色?”
不同于第一个问题后的坦然与平静,听到这儿,明王的眼神明显变了,他佯装喝酒,亦袍袖掩面,才挡下了脸上变幻而慌张的神情,换作了一点儿略有些强撑的笑意。
“殿下真会欺软怕硬,先前查南陈皇都国师一案,一应证据全数集齐,交给天帝得了旨意,才去捉拿碣石君。可对上我这种小族族王,便是什么证据也没有,便来我门前质问了?”他做出十足十的委屈神情,“殿下是觉着,就算我当场承认或是恼羞成怒与您翻脸,您也能在我的地盘儿上让我吃个哑巴亏?”
“我绝无此意。”林焉从手中拿出卷轴,铺平在明王眼前的桌案上,“半日前,我查出一处药人炼造点,在那里发现了这幅画。”
他见明王嘴唇翕动,迟迟不言语,忽然抬手将那画举起来,面对着身前的景象。
水墨与眼下风光融为一体,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相似的地界儿。
明王冷笑了一声道:“这样的画儿,我眼下便能给你画出一幅来,有什么说服力?倒是我想不明白,殿下怎么进得去幻音岭呢?”
林焉的眸光一凛,笑道:“您如何知晓,我所说的药人炼造点,在幻音岭?”
明王猛地捂住嘴,才发觉了自己的失言,他嘴角堪堪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蛇族与白玉京向来不睦,我不过是猜测罢了。”
“既知不睦,又为何勾结蛇族,”林焉站起身来,发髻木簪化作长剑,直指孔雀明王,“您不必再狡辩了,若您不愿直言相告,恕小辈无礼,只能请您去白玉京一叙了。”
“三殿下是要在我孔雀族的地盘撒野么?”眉心扇形的斑斓彩光闪烁,明王张开双手,两柄孔雀尾羽化作的短鞭出现在他掌心。
双脚凌空,无数飞花被巨大的浪潮气波重开,如同约好一般齐齐躺下,气浪的正中,木剑在两柄短鞭之间飞速游走,速度之快,只剩下残影。
那鞭子极硬,抽到的花草树木顷刻间断裂枯萎,林焉无数青藤涌上,皆被割裂,变作一段儿接一段儿的枯枝败叶从空中坠落。林焉脚尖点着空中被割断的枯藤,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儿,无数枯藤顺着他的剑意被搅动在旋涡之中,直直扑向明王。
孔雀明王眼中闪过一瞬的慌张,见那青藤卷起的风越来越猛,仿佛要被吸入其中,由于那狂风卷起的速度太快,甚至连其背后的林焉的身影都被掩藏起来。
急火攻心之下,明王抬手将双鞭甩向空中,试图吸引林焉的注意力,自己则加快的速度,向下冲去,避开藤蔓狂风。
却不料刚刚堪堪避过狂风,尚未躲开的发髻被那狂风挂散,无数青丝散落之际,喉间一凉。如同铁锁一般的身躯在他背后将其钳住,而脖颈上,是一片锋利无比的青叶。
“孔雀明王!”一声凄厉长啸,一个飘然的身影顷刻间扑到在林焉的脚边,“求你,求你放了明王。”
林焉低头看向他,眉心微微蹙起。
“落红公子?”
跪在他身前之人,正是不久前消失在他与施天青眼皮子底下的落红公子。
与他同样惊骇的还有孔雀明王,“你……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