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寡嫂,性别男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漱己

作者:漱己  录入:04-11

  傅北时胡乱地从中衣上撕下一片衣袂包扎了右手,便径直上了山。
  年知夏目送傅北时离开,一股子呕意登时涌上了嗓子眼,他好容易压下呕意,忽见镇国侯夫人寻了过来。
  镇国侯夫人见得“年知秋”,担忧地道:“‘知秋’,你为何坐于此处?你可是何处不适?”
  “我无事。”年知夏迟疑地道,“上回迎接卫将军凯旋,今上曾派了个公公来,命令我不许出现在他目力可及之处,我还是不上山了罢。”
  镇国侯夫人叹息着道:“好‘知秋’,委屈你了,你不是想见南晰么?远远地看上一眼,应该无碍,今上万一怪罪下来,娘亲替你担着。”
  “多谢娘亲。”镇国侯夫人其实待自己不差,而自己却……
  年知夏羞愧难当。
  护国神寺位于山巅,在场所有人皆按照品秩排列。
  年知夏并无品秩,便与其他同他一样并无品秩的女眷在一处。
  今上阴晴不定,如若发作,恐会破坏他的谋划,是以,他几乎一直低着首,以减少被今上注意的可能,只偶然窥一眼傅北时。
  祈福仪式在住持大师的带领下进行,他的耳畔回荡着经文,鼻尖萦绕着香烛味,脑中除了傅北时再也容不下其他。
  祈福仪式要持续整整三日。
  第一日结束后,所有人都得在护国神寺住下。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年知夏悄悄地溜出了寮房。
  下山的路口有侍卫把守,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此,他按照计划,往后山去了。
  后山有一座悬崖,五月初的夜风吹得他衣衫猎猎,月色时明时暗,他立于这悬崖上头,启唇道:“傅北时,你现身罢。”
  傅北时从暗处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道:“知夏,你生我的气了么?”
  年知夏不答,而是道:“让我看看你的右手。”
  傅北时乖乖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年知夏解开包扎一看,触目惊心,强忍着泪水道:“疼么?”
  傅北时受宠若惊:“不疼,实乃我自作自受,吓着知夏了罢?对不住。”
  “多珍惜自己一些。”年知夏重新为傅北时包扎好,后退了数步,发问道,“其他人问你这伤是如何来的了么?”
  傅北时颔了颔首:“问了,我并未搭理他们。”
  年知夏以眼神描摹着傅北时的眉眼道:“傅北时,你何故尾随我?”
  “我……”傅北时急忙澄清道,“我绝无强.暴你的意图。”
  年知夏嗤笑道:“那你的意图是甚么?”
  傅北时发自内心地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年知夏收起嗤笑,正色道:“傅北时,你会永远记得我罢?”
  傅北时奇道:“知夏,你为何突然这么问?”不会是我的预感要应验了罢?
  年知夏强硬地道:“傅北时,回答我。”
  傅北时顺从地道:“嗯,我会永远记得知夏。”
  “傅北时,你夺走了我的童子之身,你一次又一次地侵占了我,你须得永远记得自己对我犯下的罪孽,纵然你妻妾成群,纵然你儿女绕膝,纵然你牙动齿摇,纵然你年老昏聩。”年知夏直视着傅北时道,“傅北时,你都须得记得我。”
  “知夏,你为何……”傅北时心道不好,紧接着,他亲眼目睹年知夏向悬崖疾奔,一跃而下。
  他足尖一点,使了身法,弹指间已抓住了年知夏的手。
  他正要将年知夏拉上来,年知夏反抗着道:“傅北时,松开!”
  “不松开。”他这右手旋即被年知夏抓出了五道血痕。
  适才年知夏明明还问他疼不疼。
  他不怕疼,他只怕失去年知夏。
  他费了好一番功夫,终是顺利地将年知夏拉了上来。
  他抱着失而复得的年知夏,心有余悸。
  年知夏重重地咬了一口傅北时的左肩,继而去推傅北时。
  傅北时唯恐年知夏再寻短见,即便血流如注,都不肯放开年知夏。
  “松开。”年知夏唇瓣染血,此刻半张面孔被照得纤毫毕现,另外半张面孔却是隐隐约约,宛若食人的鬼魅。
  他含着血腥气威胁道,“傅北时,你再不松开,我便要叫人了,你傅北时染指嫂嫂之事将人尽皆知。”
  傅北时并不松手,而是诘问道:“知夏,你为何想不开?”
  年知夏言之凿凿地道:“我并未想不开,我无非是想折腾折腾你罢了,我料想你定会救我。”
  傅北时望住了年知夏的双目:“当真?”
  年知夏含笑道:“当真。”
  傅北时踟蹰不定:“知夏,你不会再……”
  年知夏打断道:“来人……”
  傅北时捂住了年知夏的唇瓣,他其实并不怕自己的恶行被曝光,但他不想害得兄长与娘亲被人指指点点。
  于是,他即刻松开了年知夏。
  岂料,年知夏在他猝不及防间又纵身堕入了悬崖。
  这一回,他只来得及抓到一截衣袂。
  年知夏冲着傅北时粲然一笑,眉眼含情:“傅北时,你若是我的夫君该有多好?”
  但他是傅北时,变不成傅南晰。
  眨眼间,裂帛之声刺入了傅北时的耳膜,年知夏不断不断地下坠,再不可见,惟有一截脆弱的衣袂被傅北时抓在手中。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傅北时目眦欲裂,他方才为何会被年知夏所蒙骗,他方才为何要放开年知夏?
  他心悦于年知夏,他为年知夏断了袖,理当待年知夏好一些。
  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强迫了年知夏。
  他色.欲熏心,令人不耻,是他害了年知夏的性命。
  年知夏故意当着他的面跳崖便是为了报复他罢?
  因为年知夏清楚他食髓知味,便将身体毁去,让他再也侵.犯不得。
  他若能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若能早些说服娘亲,放年知夏出镇国侯府,年知夏定然不会自.尽。
  他对不住年知夏,对不住年家人,对不住娘亲,对不住兄长,对不住自己的一身官服,对不住爱戴他的百姓。
  他实乃衣冠禽兽,死不足惜。
  死志顿生,不管年知夏在地府愿不愿意见他,他都想见年知夏。
  左右他惹年知夏生气不是一回两回了,再多一回又何妨?
  一念及此,他利落地一跃而下,一如年知夏。
  疾风呼啸,直欲将他的身体切割成无数块,他安详地阖上了双目,静待自己摔个头破血流。
  不知多久后,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难以言喻的痛楚从身体的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他一身的骨头好似尽数粉碎了。
  他并不挣扎,放任自己的神志逐渐涣散。
  待会儿,他的三魂七魄便会脱离这具破败的躯壳了罢?
  待会儿,他便能见到年知夏了罢?
  娘亲,爹爹,对不住,儿子不孝,儿子不能为傅家传宗接代了,亦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还害得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不住。
  兄长,对不住,你定要长命百岁,娘亲便交由你照顾了,我这个做弟弟的须得先行一步了。
  待他再度掀开眼帘,见到的却并非年知夏,亦非黑白无常,而是娘亲。
  镇国侯夫人欣喜若狂地道:“北时,你醒了?”
  “我……”傅北时喉咙干涩,被娘亲喂了些茶水,方能说出话来,“我还活着?”
  镇国侯夫人连连颔首,老泪纵横:“对,北时,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那么知夏呢?知夏还活着么?”傅北时一时间忘记了娘亲尚且不知年知夏的真实身份。
  “知夏?你是指‘知秋’的兄长?知夏不是一直在外游历么?”镇国侯夫人并非傻子,质问道,“北时,你识得知夏?难不成所谓的‘知秋’便是知夏?”
  傅北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对,嫁入镇国侯府之人并非知秋,而是知夏,知夏如何了?”
  “年知夏竟敢……竟敢男扮女装,替年知秋嫁入镇国侯府,好大的胆子!我定要教年家付出代价。”镇国侯夫人站起身来,缓和了语气,“北时,你好生休养。”
  傅北时急得一把抓住了娘亲的手:“娘亲,知夏还活着么?”
  “死了,只找到了一些残渣以及破碎的衣衫,那附近有狼出没,他大抵被狼分食了。”对于年知夏的死,镇国侯夫人甚为惋惜,得知替嫁一事后,她又生愤恨。
  “知夏死了,知夏被狼分食了。”傅北时倏然落下泪来。
  镇国侯夫人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年不曾见到傅北时哭泣了,脑中灵光一现:“难不成你推三阻四不愿成亲便是因为年知夏?难不成明姝仅仅是一个好用的幌子,因为明姝不愿回京?难不成你与年知夏此番坠崖并非意外,而是殉情?”
  傅北时并不想再隐瞒娘亲了,遂据实道:“我推三阻四不愿成亲便是因为知夏,我心悦于知夏,我替兄长与知夏拜堂之时,不慎看到了知夏的眉眼,进而对知夏一见倾心了。我一直苦苦地克制着自己对于知夏的感情,后来,我在去湘洲赈灾途中,偶遇了年知秋,从而知晓了知夏的身份。我抓着了知夏的把柄,百般挣扎后,我强迫了知夏;
  “明姝于我而言,只是从小一道长大的青梅,我对她不含任何情愫,她确实仅仅是一个好用的幌子;我与知夏此番坠崖并非意外,亦非殉情,知夏不想活了,所以我想追随知夏而去。”
  眼前的小儿子简直是面目全非,镇国侯夫人忽而扬起手来,重重地扇了小儿子一巴掌,急欲将其打醒:“娘亲这是造了甚么孽,居然生出了两个断袖?你待年知夏太好了些,其实娘亲曾起过疑心,但娘亲告诉自己,你素来品行端正,绝不会对自己的嫂嫂产生非分之想。未曾想,你非但对自己的嫂嫂产生了非分之想,还付诸实践,且你这嫂嫂竟是男嫂嫂!娘亲自小是如何教你的,你为何会长成作奸犯科之徒?”
  “我……”傅北时愧疚万分,“我心悦于知夏,知夏为了自身与家人的安危自荐枕席了一回后,我便食髓知味了,是我害死了知夏。”
  “你这孽子,亏你还是京都府尹!知法犯法!”镇国侯夫人气得又想扇傅北时一巴掌,念在傅北时死里逃生,重伤未愈的份上,没下去手,转而换了话茬,“那年知夏委实是演得太好了,将娘亲骗得团团转。”
  傅北时提醒道:“冲喜一事是娘亲强行定下的,年知秋逃婚了,知夏替嫁是逼不得已。娘亲,知夏确实欺骗了你,但你有错在先。”
  “你这不孝子,还敢为年知夏辩解。”镇国侯夫人自责地道,“娘亲当初便不该选中年知夏,若不选中年知夏,你便不会成为断袖。”
  “我已是断袖了,娘亲悔不当初亦于事无补。”傅北时扶着发疼的额头,坐起身来,“知夏的尸身在何处?”
  “早在半月前,便被年家人带走了,年家人还将聘礼还回来了。”镇国侯夫人令傅北时躺好,又道,“北时,年知夏业已身故,你改过自新罢。”
  傅北时按着太阳穴道:“半月前,我已昏迷半月了?”怪不得这副身体已陌生到不像是我自己的,处处不听使唤。
  “对,你已昏迷半月了。”镇国侯夫人俯视着傅北时道,“北时,赐婚的圣旨已下来了,婚期定在五月二十三。”
  “五月二十三……五月二十三是夏至罢?知夏的生辰便是夏至,知夏一十七岁的冥诞便是夏至。”傅北时猛然抬起首来,“娘亲,知夏的坟冢在何处?我得去祭拜他,我得为他烧纸钱,烧很多很多的纸钱。”
  “你害死了年知夏,还有甚么脸面祭拜他,为他烧纸钱?”镇国侯夫人说一不二地道,“你便在五月二十三与明姝成亲,忘记年知夏,好好过日子。”
  傅北时矢口拒绝:“娘亲,我绝不会与明姝成亲,除了知夏之外,我恐怕不能人道,且我想为知夏守节。”
  镇国侯夫人骂道:“年知夏若地下有知,定然对你这副惺惺作态嗤之以鼻。北时,你既心悦于年知夏,便不该强迫他,娘亲教过你,心悦于何人便强迫何人么?现下人都死透了,你说甚么胡话?守节?可笑至极。”
  “娘亲,我知错了,我一早便知错了。”傅北时哽咽着道,“但是娘亲……这世间为何没有后悔药?”
  上一回,镇国侯夫人见傅北时哭成这样,还是在傅北时牙牙学语之时。
  “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年知夏无法死而复生,是以,你只能向前看。”
  “我清楚知夏无法死而复生。”傅北时坚持道,“我要为知夏守节。”
  镇国侯夫人嘲讽道:“你这孽障,要不要娘亲为你立一座贞节牌坊?”
  傅北时佯作听不出娘亲的嘲讽,欣然受之:“娘亲想立便立罢。”
  镇国侯夫人又费了一番口舌,依然说服不了傅北时,气得拂袖而去。
  四日后,傅北时总算能起身了。
  他承受着剧痛,进宫面圣。
  闻人铮正拥着傅南晰批阅奏折,听得通报,便传傅北时进来了。
  傅南晰全然不知傅北时曾坠崖,且命在旦夕,乍见傅北时面无人色,双足踉跄的惨状,从闻人铮身上下来,行至傅北时面前,将傅北时一把抱住了:“北时,你怎地了?”
  傅北时解释道:“在护国神寺为兄长祈福的第一日,夜半,知夏当着我的面跳崖了,我亦紧跟着他跳崖了。”
  “跳崖?”傅南晰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我并未在祈福仪式的第二日、第三日见到北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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