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棠不以为意,说:“怕什么,他们不是喜欢喝茶吗?我让他们喝个够——回头绑两个倒霉鬼扔到巡查处去,他们不是要交代、要章程吗?给他们就是了。”
秦欢翎连声啧啧,心说:太缺德了。
秦欢翎又说:“挑衅巡查处,真不会出问题吗?头儿,你不觉得我们真是越来越像山匪了吗?”
路千棠瞟他一眼,说:“那下次巡查处来问话,你去陪那几位大人喝茶聊天谈人生?”
秦欢翎连连摆手,说:“您可饶了我吧,这活我可干不来。”
这边刚把几个倒霉山匪打包好,还没等送货上门,那个筛子似的丁大人竟然又登了他们的营门,还是抖抖嗖嗖地上来见礼,说:“将、将军,上次山匪的事情……”
路千棠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斜靠在椅子上,这边小腿横放在那边大腿上,一身的盛气凌人,眼睛一抬,直接打断了他,笑说:“来要山匪啊,正好省得我们送过去了——欢翎,给他们。”
秦欢翎立刻把五花大绑的山匪往他面前一扔,丁大人玻璃做的心肠差点叫吓碎,磕磕巴巴半天,一边摆手一边疯狂口吃:“不不不,不是,京里来……”
“哟,路将军好大的威风。”
凄凄惨惨的丁大人连预警都没说完,就被外头的声音打断了。
还未见人,一袭月白衣角已经进了屋,路千棠愣了一瞬,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呆住了。
可怜的丁大人汗如雨下,凄惶地用衣袖擦了擦,磕巴道:“将、将军,京里来了钦差,是、是瑾王殿下。”
萧轻霂还攥着他那把玉骨折扇,侧头看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在一边的山匪,神色冷凝,说道:“本王竟然不知道,巡查处的面子这么好下。”
这下换路千棠磕巴了,呆滞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行了礼,说:“不知道是殿下亲临,殿下恕罪。”
秦欢翎自从上次在郢皋见识过这位殿下的手段,一见他就觉得牙酸头疼,总觉得瑾王殿下肯定是克他们。
丁大人只知道这两位哪个他都不敢得罪,吓得战战兢兢,想着什么时候能告老还乡。
萧轻霂自顾自在主位上坐下,微觑着他,说:“今日本王会来这里,是因为巡查处往御前告了你一状,路将军可知道是为什么?”
路千棠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还是端着一脸不以为意,说道:“臣不知。”
萧轻霂凉飕飕地看过去,冷声道:“将军除了山匪,本该是有功的,但不知何故自己倒是占山为王?听说把匪窝一带当了自己校场,得到州府应允了吗?”
路千棠不语。
丁大人吓得两股战战,还不知死活地开口当和事佬,劝道:“殿下,将军初来乍到,怕、怕是不太懂得这里的规矩……”
萧轻霂眼神落在他身上,丁大人立刻吓得说不出话了。
萧轻霂反而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他把你当解闷的,你倒还替他说话。”
丁大人猛擦了一阵汗,心说我哪敢反抗啊。
秦欢翎也深感气氛紧绷,上前道:“殿下息怒,我们将军确实不太懂这里的条条框框,是……”
萧轻霂啪地一撂扇子,丁大人又狠狠打了个哆嗦。
萧轻霂眼神转了一个来回,说:“哦?把山匪绑得年货似的,直接扔到巡查处面前,这也是不懂规矩?”
路千棠语气生硬,说:“是我做的决定,殿下倒也不必迁怒旁人。”
萧轻霂看他一眼,说:“好啊,那本王只和你说——你们都出去,把那两只年货也拎出去。”
丁大人心说这瑾王殿下看着手不能提的,跟一个拿刀使枪的共处一室,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路千棠看了秦欢翎一眼,示意他先出去,秦欢翎心下也不放心,总觉得这瑾王殿下有什么妖术,要不然他们头儿那一股子难缠气焰怎么遇到他就熄了,但眼下也不好再待着,便退了出去。
丁大人又在风暴中心冒死开口:“殿、殿下,要不然叫门口的进来伺候着,也方、方便驱使。”
萧轻霂还没开口,路千棠倒是说话了:“怎么?你怕我跟殿下动手?我疯了?”
丁大人差点双膝一软跪下行大礼,忙说:“不、不是,臣、臣先行告退。”
说完慌不择路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室内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路千棠将近半年没见过他,转瞬忘了刚刚挨的训,忍不住往他身边近了几步,谁知刚伸出手就被瑾王殿下的扇子结结实实地敲在了手腕上,震得一麻。
路千棠下意识一缩,有些无措地看了看他,瞧他一脸愠怒,自觉地又退了回去,垂首不说话了。
萧轻霂又把扇子啪地一扔,说道:“不是说过让你小心行事,你倒好,直接被人告到御前,路千棠,你嫌命长吗?
路千棠抿着唇,左手轻轻搭在右手手腕上,静默了一会儿,才说:“让我干见不得光的事,又让我处处都低调小心,若是成天不声不响,那位能不起疑心吗?我闹一出,就能压住另一出,被告几状又能怎么样。”
萧轻霂平静下来,知道刚刚自己下手重了,有些找补地叫他:“你过来,我看看手。”
路千棠还是垂着头远站着,也不应声。
瑾王殿下半伸着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只好站起身拉他,一用力把人按在自己怀里,捏着他的手心往上捋了捋他的袖口,让他露出手腕来。
刚刚他那一下着实不轻,路千棠的手腕上起了一道红痕,有些发肿。
萧轻霂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问他:“疼不疼?”
路千棠脸色仍然沉郁,往后抽自己的手,说:“好不容易见你一次,来了就又打又骂的,我疼不疼,也重要吗?”
萧轻霂捏紧了他的手不让他抽回去,拇指轻轻从那道红痕上蹭过去,轻声说:“我成天胆战心惊的,生怕你出点什么事,叫宫里那位给你挑错处,你倒好,都被告到御前了,我能不急吗?”
路千棠轻哼一声,挣扎着要站起来,语气也不甚好,说:“确实是我不对,做事莽撞没分寸,分不清孰轻孰重,浪费殿下一片心了。”
萧轻霂心内一叹,心说又戳他逆鳞了,便像哄小孩一样给他吹了吹,说:“我实在太心急,怕你出事——是我打错了,殿下给你吹吹行不行?”
路千棠的神色终于软下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瞧他又去摸,才往后缩了缩,疼的跟真事儿似的,语气里也像是委屈得不行,开始顺杆子往上爬,说:“疼。”
萧轻霂又给他细细吹了吹,说:“怎么没带腕甲?”
路千棠说:“震裂了,刚摘下来,就赶上挨打了。”
萧轻霂的嘴唇轻轻贴了上去,这个吻从手心蹭到那道红痕上,舌尖突然若有若无地扫过去,路千棠猛地一缩,又被萧轻霂拉着按回来。
萧轻霂抬眼看他,说:“还生气吗?”
路千棠冲他笑了笑,说:“殿下让我亲亲,我就不生气了。”
萧轻霂也笑,说:“这还不简单。”
路千棠抽回了手,抚上了瑾王殿下束好的黑发,手指缓缓没入,猛地一收紧,拽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了头,垂首去舔他的嘴唇。
萧轻霂被他扯得嘶了一声,颇纵容地随他去了,抬手在他后颈轻轻摩挲着,两人唇齿纠缠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分开了。
路千棠在他嘴唇上又补咬了了一口,眼睛亮得吓人。
萧轻霂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今天若来的不是我,是别的人,你也要那么蛮横吗?”
路千棠抱着他的脖颈去嗅他颈间的药香,说:“那要看是谁了。”
萧轻霂被他的气息弄得痒,微微侧了侧头,说:“小崽子,你闻什么?难道是看看有没有被别人占领过?”
路千棠轻笑了一声,说:“有与没有的,那也闻不出来——我得尝尝才能知道。”
第62章 想你
“我得尝尝才能知道。”
萧轻霂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笑说:“给你尝——你想怎么尝?”
路千棠埋在他颈间低笑,从他颈侧吻了一个遍,最后牙齿落在他的喉结上,张嘴轻轻咬了上去,舌尖又勾又挑,像是要把他吃下肚一般,让瑾王殿下也乱了气息。
萧轻霂被迫仰着头挨啃,后来实在忍无可忍,捏着他的后颈把人拎了起来,哑声说:“这什么地方,不要瞎撩拨。”
路千棠冲他一笑,亲昵地贴上去抱他,不住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粘腻得不行,这要让旁人看见,下巴都得日行八百里。
萧轻霂眼瞧着这崽子只能顺着毛摸,稍微说他两句就要吹胡子瞪眼,心叹说,真是叫惯坏了。
于是瑾王殿下准备换一种方式说教,微思忖了片刻,轻轻拍了他的背,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路千棠动作顿了顿,知道他要说什么,又抱着他的脖子要讨吻,试图转移话题。
萧轻霂啧了一声,侧头说:“别撒娇,说正事。”
路千棠颇遗憾地看了他一眼,说:“又要训我吗?”
还不等瑾王殿下说话,他又叹气,说:“我好想你,你怎么来了就训我,你一点也不想我。”
萧轻霂:“……”
他什么还没说呢,怎么倒被先扣了口大锅,哄半天白哄了。
萧轻霂把他的手指掸开,也不跟他说笑了,正色道:“我瞧你在这儿过得滋润得很,谁敢说你一句不是,我来了就让你下不来台,你真想我吗?巴不得我别来打搅你占山为王才是吧。”
路千棠被他说的一阵语塞,抓住了他的手,只说:“我没有。”
路千棠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没有占山为王,只是偶尔带人操练罢了,旁人告的刁状你也拿来指摘我。”
萧轻霂轻笑了声,眼底不见笑意,说:“从我身上起来。”
路千棠看他认真起来,才略迟疑地站起了身,站在他面前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萧轻霂半撑着头看他,说:“别装可怜,刚刚不是横得很吗?你就会对我撒娇,要是来的是旁人,谁管你是不是刁状,还会听你辩白?”
路千棠偷瞄了他一眼,抿唇不说话了。
萧轻霂又说:“我一直想着找个机会来一趟苏淮,你心里委屈,我就不挂念吗?你厉害得很——”
萧轻霂说着又用折扇敲了桌子,发出一声闷响,说:“自从我瞧见巡查的弹劾折子,成天替你担惊受怕,你是不是真觉得天高皇帝远,可以为所欲为?”
路千棠这会儿真低眉垂眼了,萧轻霂跟他冷眼了好一会儿,还是心里不落忍,又伸手拉他过来,语气和缓下来,轻声说:“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但是巡查处得罪不得,你就稍微敷衍一下,面子上过得去,这刁状就到不了御前。”
萧轻霂说:“懂不懂?”
路千棠看他一眼,瞧他神色不那么肃然了,才说:“我知道了。”
萧轻霂欣慰的那口气还没吐出来,路千棠又说:“但是那群人太烦了,我没让人拿棍子把他们从我营地里赶出去,就已经很客气了。”
萧轻霂:“……”
没吐出来的那口气差点让他背过去。
路千棠看他马上要发火,赶紧说:“我都懂,下次不溜他们玩就是了。”
说完又瞄他一眼,说:“我现在可以不站着了吗?”
萧轻霂没忍住笑了一声,说:“你这么理直气壮,老是偷瞄我干什么?”
路千棠见他神色和缓了,便立刻记吃不记打地又贴回去,抱着他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心里真有数,就算真被告了,我除了山匪,就算功过不能相抵,也不会怎么罚我——苏淮有一个眠花宿柳的了,我再如法炮制,不是很奇怪吗?”
萧轻霂揽了他的腰,跟他咬耳朵:“你聪明得很,但你本就被盯得紧,禁不起折腾,这种事情不能再出现了。”
他说着顿了顿,又说:“别让我担惊受怕了。”
路千棠心里一软,轻嗯了声,终于真情实感地认了一回错,低声说:“我是太莽撞了。”
萧轻霂就笑,叹了口气说:“我真是不敢惹你了,脾气越来越大,一句也说不得你了——恃宠而骄。”
路千棠这次没蹭脸,低眉顺眼地又看他,说:“那你这次来……”
萧轻霂轻挑眉,半真半假地说:“来敲打你的,顺便看看路将军还干了什么无法无天的事,一并报上去,褫了你的将军令——”
萧轻霂似笑非笑地看他,说:“现在知道问了,你不是威风得很吗?”
路千棠又冲他笑了笑,说:“那殿下要怎么处置我?”
萧轻霂笑了一声,做出一副思忖样,片刻后抬手捏他的下巴,眼睛微觑着,说:“瞧瞧小将军的诚意。”
路千棠也笑,说:“少唬我,屁大点事顶多罚个俸,殿下想占我便宜就直说,拐弯抹角的。”
路千棠说着话整个人都要挂到他身上去了,萧轻霂推他,说:“起来,怎么黏糊成这样。”
路千棠跟他笑说:“殿下要褫我将军令,把我吓坏了。”
萧轻霂忍俊不禁,说:“小东西,耍赖皮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路千棠还赖在他身上,从他脖子一直闻到锁骨,突然顿了顿,说:“奇怪,怎么觉得你身上的药味变重了?你又吃什么药了?”
萧轻霂啧他,说:“你老是闻什么——季节换了,药也跟着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