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靖点头示意明白。
“苏家姐妹,一个奔着太子妃之位,一个奔着世子夫人之名,想必也是苏衡坚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发现他是六哥的人,而故意为之。”赢启弘看了正啃着鸡腿的元小延一眼,“若真如此,那元姑娘在国安寺无故染病,怕且没表面所见这般简单。瑾丫头也说了,元姑娘并非因吃了野果而出脸疹,恐怕背后是有别的原因。”
荀远道听后,插言说道:“若真有别的原因,那也只能是苏家姐妹故意使绊子了,且我觉得妹妹的下手可能性更大。现在苏家正得圣心,求娶苏家女之人名庭若市,就连宫中也曾传出皇帝陛下要为苏氏姐妹赐婚的传言。现在赐婚不成,还被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人占了世子夫人之位,想必苏素冬牙都咬碎了。”
“我也是这般猜测。我可记得苏素冬,不久前才刚与别人定了婚。”赢启弘想了想,说道,“若我没有记错,在表皇兄得父皇赐婚后的,她就跟兵部侍郎魏仕坤有了婚约。这桩婚事仓促,甚至比她的姐姐还要早定亲,当时母后说起这件事时,还说苏家这次订婚于礼数不合,所以我的印象很深。”
“兵部的魏仕坤。”荀远道:“这个人因兵部尚书的提拔,最近很受陛下的重用,苏衡坚想要做什么?”
赢启弘摇头,“不知道,说不定是苏衡坚看到表皇兄被赐婚后,觉得世子夫人之位已经是渺无希望了,就改为笼络兵部的红人。”
南风靖:“老奸巨猾。”
“但这些都是猜测。”嬴启弘沉思少时,说道:“一个是皇家世子的夫人,一个普通五品兵部侍郎的妻,苏素冬未必甘心乖乖听苏衡坚的话。今日苏家姐妹偶遇皇姑母同游国安寺,可能真的是刻意为之。顾漓,你配合瑾丫头,尽快把国安寺的事调查清楚,看看是不是有谁在背后针对世子夫人。这事,你务必秘密去办,不要留下痕迹。”
顾漓:“是。”
任务安排好,顾漓离开后,几人不再议事,嬴启弘手撑下巴,注视着刚啃完一只鸡腿的元小延,若有所思。
元小延自然留意到太子爷炯炯有神的目光,他此刻吃得满嘴是油,却不敢擦,也不敢抬头,缩着脖子一直盯着自己跟前不远处的另一只鸡腿。
一鸡有两腿,元小延却不敢动手冒犯这剩下的另一只鸡腿。
因为太子爷似乎也盯上了这只鸡腿。
这不,那看向自己目光,仿佛就是在说,你敢动一动这鸡腿试试,砍头!
元小延内心惶恐,人抖啊抖,若视线是针,他恐怕已经被太子爷的‘针’扎得千疮百孔了。
可就在这时,偏偏有一双不怕死的筷子夹向了那只鸡腿。
不是太子爷的筷子,也不是元小延的筷子,是南风靖的!
南风靖夹起鸡腿,毫无顾忌地放到元小延的碗里,“想吃就夹,一直看着,它也不可能自己跑到你碗的里去。”
元小延急急看了嬴启弘一眼,哆哆嗦嗦地指着碗里的鸡腿,紧张地朝南风靖说,“这是...太子殿下要是吃的。”
南风靖:“......?”
嬴启弘:“......?”
荀远道:“......?”
南风靖疑惑地看向嬴启弘,“你要吃?”
嬴启弘疑惑地回视南风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吃?”
二人双双看向元小延。
元小延耸着肩膀,继续抖啊抖,“太子殿下...一直看着它......我以为殿下要吃。”
堂堂太子爷啊.......会巴巴地盯着一只鸡腿?
桌上几人哭笑不得,嬴启弘懒得与元小延计较,交代了南风靖几句后,与荀远道离开了。
一屋子人,就剩下南风靖,元小延,还有那只鸡腿。
“太子殿下......”元小延苦着脸,“是生气了吧......会杀我的头吗?”
南风靖没好气,示意他继续啃鸡腿,说道:“从今日起,你不必住客栈了。”
“为何?”元小延惊魂未定,但还是一口咬上碗里的鸡腿儿,嚼了几下,
“不为何,你照着做便是,不要过问太多。”南风靖又道:“事出有变,我们暂不能回庞庄城,这几日你先留在此处等我的消息。在这里,你无须穿女儿装,我会让人帮你准备好男子衣裳。至于娟子,她会回庞庄城去,我再安排别的人来照顾你。”
元小延点点头,慢慢地啃完了一整只鸡腿。突然敲门声响,一把好听的女声在房门外传进来,“主子爷。”
“进来。”
元小延抬起头,一见眼前的女子,碗筷都抓不稳了,没差着就把口中的鸡肉全喷了出来。
难……难道照顾自己的人,就是木棉娘子?!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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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国安寺旁的一家小医馆依旧灯火通明,浓浓的草药味儿从内室飘散而出,赢启弘遣退了跟在身后的暗卫,独自一人推门而进。
医馆外室无人,赢启弘走到内室门前,轻敲了敲木门。
“瑾丫头。”
一声轻唤,内室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人边应边打开门,“来了?”
林瑾年冒出半个脑瓜儿,看到嬴启弘时,“只得你一人?”
嬴启弘点头,走进内室,没有回答林瑾年的问题,反问道:“查到了?”
林瑾年应了一声‘是’,领着他走进内室,来到一个小瓷碗前,对嬴启弘说道,“元小延脸上的疹子,就是这些蛊粉引起的。”
“蛊粉?”嬴启弘拧眉,“那是什么东西?”
“是西域的一种药粉,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有毒的粉末。西域人擅养蛊,这种蛊粉,是以蛊蚕虫养药而制成的,把毒药草与蛊蚕虫同养在一个小密坛里数月,期间不见光,也不得打开坛子。”
“在这期间,蛊蚕虫会因为饥饿,把药草吃尽,再吐出毒丝,待蛊蚕虫吐尽丝断气后,西域人会把蚕虫尸风干弄成末,再把这种毒丝与尸粉混在一起,最终成了这种的毒药粉。”
林瑾年说着,用手执起碗中一小把粉末,放到一旁的水杯中,待粉末溶于水后,再捧起水杯递到嬴启弘跟前,“看,这种药粉,遇水后无色无味,若是放入茶水或者是饭菜中,几乎难以察觉。”
嬴启弘脸容带着疑惑,“这种毒药粉,就仅仅是为了让人的脸上起红疹?”
林瑾年摇头,“当然不是。这种药粉以毒蛊虫为引,毒性极强,一不小心误食这种药粉,毒性会慢慢地从体内积聚,然后通过人血的流动,从内到外渗透到身体各处,从而腐蚀人的皮肤、毛发等。一般这个过程,需要两到三天,但如果长期服用这种药粉,毒素就会逐渐入侵人的五脏六腑,最终夺人性命。”
“元小延脸上之所以会起红疹,是因为他服用的毒药粉量比较少。且在庞庄城时,他得过一场大病,寒气入体,当时是我在调理他的身子,开的都是驱寒补阳的方子,这段时间他一直吃我开的药,多少抵御了这种毒药粉的积聚,加上送治及时,所以在毒素蔓延全身之前,我已拔除了他身上的毒,避过了一劫。”
嬴启弘沉着脸思索良久,问:“这件事,顾漓怎么说,还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林瑾年:“今日顾漓来找我,说那日在国安寺,苏家姐妹,元小延与阿靖都曾经离开过偏厅,且那日苏氏二人都没有带丫鬟,若真的有人对元小延下毒,那也只能是她们其中一人。”
“这种药粉,只能是混在水里或是食物中才不容易被人察觉到。”林瑾年继续说道:“虽然那日,谁都认为元小延是吃了野果子才起红疹,但野果带皮,我问过元小延,他是剥掉外皮后才吃果子,所以下毒人根本不可能从野果子下手。且那日,元小延没有喝过国安寺里的水,所以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饭菜。”
嬴启弘听完林瑾年的话,皱了皱眉,略一沉思,挑明林瑾年话里的意思,“你认为是苏梅芝下手的?”
林瑾年抿了抿唇,点头。
“为何?是顾漓你说的?”
林瑾年:“不是,顾漓还在调查这件事,并没有跟我说过什么。我只不过是觉得,苏梅芝下毒的可能性更大。”
“你可记得,那日苏素冬来医馆,我故意跟她说,元小延脸上的红疹是自身过敏导致的,而且起因并非吃了野果子。”
赢启弘点头,“记得。”
“当时苏素冬听到我的话后,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是她下的毒,怎么可能会松一口气?她更应该害怕我会发现到什么才对,甚至应该连医馆也不敢进,急着撇清关系才对。”
林瑾年说着,抬起头回视嬴启弘,“所以我觉得,下毒的人不是苏素冬。我甚至怀疑,她对整件事毫不知情,并不知道苏梅芝给元小延下了药,还傻傻的以为,元小延是吃了她带来的果子,脸上才出了红疹。”
嬴启弘听后,脸容冷冰冰的,“莫大意了。先不追究苏氏姐妹手上为何会有这些西域蛊粉,她们二人本身与元小延并不相熟,不管再怎么看,都不可能让元小延长期服用到这种药粉。所以从一开始,下毒的人就不是为了夺人性命而去,而是为了毁掉元小延的容貌而下手。”
“父皇赐婚,世子夫人之位基本已定,这次下毒,是某些人心有不甘而作出的最后一搏,所以不管是苏梅芝还是苏素冬,都不无辜。”
林瑾年沉默了下来,半响后,才问道,“若真是她们中的一人,你打算怎么处置?那日在杜庄的诗词会,你盛赞苏家姐妹才华洋溢,还把赏花会提前举办,是有什么谋划了吗?”
赢启弘:“的确是有谋划,但还要看看这些姓苏的,上不上当。”
林瑾年听后,稍稍犹豫,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地问出声,“难道,你要娶苏梅芝?”
赢启弘失笑,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本宫堂堂太子,为何非得要娶这种毒妇不可?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个都把她牵扯到我头上。”
“我是怕你为了这个案子,连自己的太子妃也拿去赌。”林瑾年确定了赢启弘不会娶苏梅芝后,放心了下来,“你是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犯不着拿太子妃之位作筹码。”
赢启弘扬起嘴角,“我的太子妃不着急,我倒是着急你的婚事。”
“我能有什么婚事。”林瑾年白了赢启弘一眼,“你别胡说八道,我现在没有婚配。”
“说不定迟些日子就有了。”赢启弘看好戏的模样看着林瑾年,“阿靖出城了,听说是承云要回京了。”
林瑾年的手颤了颤,不可置信地看着赢启弘,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大声喊:“那个狗崽子居然敢回来?”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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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小延百无聊赖,与胡渣子护卫齐齐坐在石板楼梯上发呆。
自那日起,他就住进了这间雅阁里,当时木棉娘子敲门而进,元小延还以为南风靖安排照顾自己的人,就是木棉娘子。
正是疑惑兴奋激动之际,南风靖狠狠打击他,原来照顾他的人,不是木棉娘子,而是胡渣子护卫。元小延捂住脸,现在回想起这件事,都觉得格外糗。
还有些失望。
住进雅阁后,元小延才知道这栋雅阁与那日奢华无比的澜鹤坊,竟都是荀少帮主的私有产物,甚至连澜鹤坊里的姑娘们,都是少帮主的手下。
有金有银有女人,妥妥的日进万斗金,手拥美娇娘,想到这里,元小延又心酸又眼红,长长地叹了叹气。
在这间雅阁已呆了五天,这五天里,他不能外出,每天只能在雅阁里转转悠悠,南风靖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人影不见,消息没有,问胡渣子护卫,护卫兢兢业业,用一脸安静的胡渣子来结束了对话。
愁人。
但这几天,林瑾年倒是每天都会来雅阁。
天天来问他的身体状况,检查他脸上的伤疤,还帮他熬汤换药,就连旧伤的纱布,都是林瑾年亲自动手帮自己换的。娟子不在,林瑾年如此温柔的举动,体贴得堪比亲娘,把元小延感动得痛哭涕流。
早两日,林瑾年告诉他,他脸上的红疹,极有可能是苏家姐妹下毒造成的。虽然这件事给元小延的冲击非常大,但林瑾年提及此事时,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而且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证据来证明,那对可爱的姐妹花就是毒害自己的凶手,所以元小延震惊完后,还是该吃吃的吃吃,该喝喝的喝喝。当然他还是顺口问了林瑾年,自己中了毒,会不会死。
知道了答案是不会后,元小延便吃得更多,喝得更多了。
京中的庙会结束后,此后,京城杜庄举办了诗词会,元小延听闻这种民间诗词会,普通百姓也可以报名参加,但没想到澜鹤坊的木棉娘子和凤眉娘子都参加了,凤眉娘子还名列前三甲,得了一份礼。
一两银子,一套饰品。
呆在雅阁中的元小延也意外地得了一份小礼品,是凤眉娘子在市集上买的一个挠背的玩意。
京城里的人喊这玩意叫‘不求人’。
专用来挠背的。
元小延在台阶上坐得无聊,晒着太阳快要睡过去了,那支不求人就在自己手边,便顺手抄起,往自己背上挠几下,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把轻柔的女声,“它好用吗?”
忙回头,原来是木棉娘子与凤眉娘子,还有背着药箱子的林瑾年。
“几位姑娘,怎么...一起来了?”元小延收起‘不求人’,急急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