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衍死死地拉住温良,咳嗽更甚:“咳咳!不、不准……”
“哎呀三弟妹!阿衍都这样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崔二爷对正经事没什么嗅觉,对家长里短的八卦倒异常积极。“之前不还担心阿衍娶不上媳妇么,现在媳妇也有了,就只是男妻嘛。开钱庄那老钱的夫人不就是男的么?还有隔壁绸缎庄那个……叫啥来着……”
崔二爷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青州城的娶男妻的大户,数量之多,让他们都吓了一跳。
看来青州城这男妻风俗,由来已久啊。
不过,温良心里想的是,这崔二爷不愧是混迹风月场的老手,对城中大户人家的八卦门门清。
“三弟妹,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崔大爷说。“若是子嗣问题的话,其实也不算大事。娶男妻的人家大多会纳妾,不纳妾的话,抬通房丫头也行。实在不行,从旁支挑选适龄小孩过继也可以,咱们崔家家大业大,不怕后继无人。”
崔大爷这话,才真正说到崔夫人心坎里去了。
“我不是怕后继无人,我只是怕等我和老爷百年归老之后,阿衍没人照顾……”
到底是亲娘,想得都比别人深远。
崔员外走过来,扶起他的夫人,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夫人啊,儿孙自有儿孙福。阿衍还年轻,你怎么就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崔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崔呈衍和温良一眼。
演技一流的崔小公子莫名觉得心虚,他从他娘的眼里读出了太多的感情,沉重到无法呼吸。
温良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想到自己只是在演戏骗崔夫人,他心中的内疚感就多了一分。
“还跪着干什么?”崔员外指着崔呈衍,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臭小子,真当你爹是眼瞎?小时候装吐血,现在大了还玩这招,真不怕把你娘吓昏过去?”
崔员外虽然一直没说话,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崔呈衍这呢!
“什么?!装吐血?”崔夫人还没从大悲的情绪中缓过来,眼睛不由得瞪大。“阿衍,你又拿鸡血骗娘?!”
没想到会被崔员外当众戳穿,崔呈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咳咳!这、这不是……怕、怕娘……”
崔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崔员外揽得紧紧的,丝毫动不了。
“你干什么!大哥二哥还有孩子们都看着呢……”
崔大爷和崔二爷立马装作看风景,表示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三弟妹,三弟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弟才刚回来,你们夫妻俩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
“是啊三弟妹,要是闷的话我叫我媳妇来陪你玩叶子戏,可别再为难阿衍了……”
……
一物降一物,崔夫人能降服崔员外,崔员外也能治住崔夫人。
从堂屋里出来后,温良迫不及待地问:“哎!你爹刚刚走的时候,为什么瞪了你一眼?”
崔呈衍无奈笑笑,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啥……那是他在警告我,叫我以后不能再欺负他媳妇了。”
姜还是老的辣,这崔府中隐藏最深的演技派,居然是崔员外!
第75章 好夫君会纳妾吗
虽然崔夫人由崔员外摆平了,但她还是硬撑着好几天没给崔呈衍好脸色看。
崔老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孙儿病好了她大喜,孙媳妇变男妻没重孙抱了她难受。但好在有崔大夫人和二夫人在老夫人耳边吹风,不停地在劝她要看开点,不就是娶男妻吗,阿衍病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不得不说,崔呈衍这两位伯母在合伙洗脑这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
连着好几天下来,老夫人也动摇了。温良给她请安,也不再吃闭门羹了。
“子行,这么快就把棘手的事情摆平了,不愧是你。”穿过崔府回廊时,巫雪说调侃道。“你知道吗?城中的八卦都传疯了。说是崔府逼娶不成反被坑,花大姑都歇业好几天了,不敢出门见人呢!”
这几日,崔府的平安脉请的非常勤。崔夫人不是今儿头痛就是明儿心慌,还有老夫人也时不时这里疼那里痛的,摆明了就是做给崔呈衍看的。
孝子贤孙崔呈衍难不难受巫雪不知道,他只知道,崔府这是想着法子要给回春堂增收,顺便再给坊间传闻增添几分小料。
“一定是我那两个多嘴的伯母传出去的。”崔呈衍无奈道。“上次大伯母找花大姑算账就把新娘是个哑巴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现在我的病好了,还要娶男妻,她们可不得在舆论上造点势,好逼得我爹娘和奶奶不得不接受?”
往日里都没见两位伯母往奶奶那跑得勤快,这几日倒好,寸步不离,活活脱脱的婆媳情深。
“听说你还装病博同情了?”巫雪笑他。“还被你爹发现拿鸡血装咳血,挺行的啊,和叶孤云有的一拼。”
会武功的叶大人还总三天两头从屋顶上摔下来,崔小公子不遑多让。
“爹娘心软,卖卖惨就能混过去了。”崔呈衍不以为意,全然看不出几天前还在巫雪面前愁眉苦脸。“不搞这么大,也看不出大伯和二伯在搞什么名堂。”
说到这,崔呈衍停下来,神神秘秘地对巫雪一笑:“昨夜我闲来无事,竟猎到了一只鸽子。”
巫雪知道崔呈衍在绿水寨就有打下信鸽的光荣事迹,所以毫不怀疑他是有意为之。他挑眉看着崔呈衍,等他继续说。
“你说巧不巧,是我大伯的信鸽。”崔呈衍说。“纸条上的字迹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其实昨天晚上,是崔呈衍死乞白赖地邀请温良去小花园赏月,然后才无意间撞见一只正在天井盘旋的信鸽。
崔呈衍说,良良,上次的烤鸽子还没兑现,我现在就给你再整一个。
话音一落,一只可怜又无辜的鸽子就被崔小公子无情击毙。
“崔子行!你又残害无辜的小生命!”温良额角青筋暴起,表情复杂又微妙。“赏月是假,猎鸟才是真吧?我真是小看你了!”
这回真是温良冤枉崔呈衍了,赏月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啊,猎鸽只是顺便。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崔呈衍的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
巫雪看见他的小表情,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没记错吧?现在应该是深秋,怎么崔小公子一副春天到了的模样?
“飞鸽传书里写了什么?”巫雪问。
巫雪的发问让崔呈衍稍稍从良良真可爱的遐想中抽离出来,表情也正经了许多。
“只有两个字,无碍。”崔呈衍说。“真是惜字如金,滴水不漏啊。”
简简单单两个字,如此一来,就算信鸽被人截获了,也叫人猜不出中间到底在说什么。
看来,幕后黑手的谨慎程度,比他们想的还要深。
巫雪蹙眉,忽然伸手捏住了崔呈衍的手腕。
崔呈衍吓了一跳:“清安!我可是有媳妇的人!”
他的良良是醋坛子成精,他也不想被叶孤云纠缠决斗。
巫雪完全不理崔呈衍的一脸抗拒,自顾自地问:“自那日之后,无相的余毒可还有再复发?”
无相?一直按时吃药的崔呈衍都快忘了这茬子,他不确定地说:“复发倒是没有……清安,可是出什么问题了?”
巫雪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到无相,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崔呈衍收起了戏谑的表情,脸色凝重起来。
巫雪说:“前几日给你把脉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平稳的气息下似乎出现了分叉,刚才一诊,更有此感。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偶有心悸,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见崔呈衍点了点头,巫雪又问:“子行,谁为你熬的药?”
“小玉啊……”崔呈衍被巫雪这连环发问搞得有些糊涂了。“小玉不可能被收买的,难道是这药出了问题?”
“子行,你听我说。”转过无人的回廊,巫雪压低了声音。“我怀疑其中有一味药材被换了,解药变毒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崔呈衍何其聪明,不仅明白,而且还顺藤摸瓜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你是说……他们发现了?”
巫雪点头:“对,有内鬼。”
“我们之间,还有幕后黑手的棋子。”
☆
崔呈衍想过,自己贸然恢复,一定会招致祸患。
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巫雪为崔府的每个人都看过诊,饱受无相困扰的只有崔呈衍。
换句话说,幕后黑手针对的人只有他,崔员外和崔夫人都是安全的。
书房里,崔呈衍站在窗前,立成了一尊雕像。
温良躺在摇椅里看话本,见一向聒噪的崔小公子竟然一言不发,顿觉奇怪。
一粒黄豆冷不丁地往崔呈衍的脑门飞去,陷入沉思之中的人一个晃身,顺利躲过。
回过神的崔呈衍转过身,委委屈屈地道:“良良,你谋杀亲夫。”
温良丢掉手中的话本,端起盛满黄豆的碗就开始——
一粒两粒三粒……好,打中了,不亏。
“不信谣,不传谣。”温良说。“打中了才算。”
温良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崔呈衍开没脸没皮的玩笑了,可谓是一大进步。
崔呈衍笑笑,走过来。
“在看什么?”他捡起温良扔下的话本,正要看。
“没什么!”温良迅速从他手中抢过来,藏在身后。“倒是你,刚在站在窗户前装石狮子呢?”
虽然温良的动作很快,但崔呈衍还是看清楚了,是他书架上为数不多的断袖话本之一。
“良良,你想去京城吗?”
崔呈衍突如其来的发问比他在窗前当石狮子更诡异,温良奇怪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我成亲数月有余,你与你妹妹也分别已久吧?”
不正常,很不正常。
崔呈衍决计不会贸然提到温欣,除非他想挨揍。
温良从摇椅里坐起,凑过去仔细端详崔呈衍。
崔呈衍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让他看着,似乎很乐于跟媳妇儿玩这样的小游戏。
“不是吧?真打算进京赶考?时间来得及么?”
面对温良的怀疑,崔呈衍微微一笑,认真道:“是啊,我是认真的。既然在家里娘和奶奶都不待见我,那我干脆去考个功名回来给她们长长脸好了。这样说不定娘和奶奶就高兴了。”
真的假的?别人寒窗苦读十余载才敢去考试,崔小公子都不用温书的吗?说去就去?
但很快,温良就知道为什么了。
崔老夫人忽然把他们俩叫去,和颜悦色地拉着温良说了好多关于为人妻子应该大度之类的话。
温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任由崔老夫人跟他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阿良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崔家产业,迟早都要交给阿衍的。”
崔老夫人的这句话,在温良心中引起了极大的警觉。
这么说什么意思?他一个男人也不可能生孩子啊……
果不其然,崔老夫人下一句便是:“为人妻子,开枝散叶是本分。既为男妻,就应该主动为夫君的子嗣问题考虑啊。”
这……让他为崔呈衍纳妾吗?
崔大夫人适时帮腔:“阿良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会明白的。咱们崔家也尊重阿衍媳妇的意思,你看这有几幅画像,不如你帮阿衍挑一个?”
被崔老夫人拉着说话的温良偷偷地用余光去瞄崔呈衍。
好家伙,崔呈衍这厮,竟然还脸红了。
之前在绿水寨,到底是谁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纳妾的来着?
摆在温良面前的,是崔家的长辈们精心为崔呈衍挑选的良家女子的画像。
一个脸大如盘,一个眼小如豆,还有一个看着比温欣还粗鲁……这怎么敢呈上来让崔呈衍选的啊?
啊不对,为什么不是崔呈衍自己选,而让他来选啊!
又不是给他自己选媳妇!
温良越想越生气,翻开画像的动作也变得烦躁起来。
这一切都被崔呈衍尽收眼底,他走到温良的身后,伸手将温良捞进怀里,丢掉手中的画像。
“奶奶,我是不会纳妾的。”崔呈衍说得坦荡,全然不管崔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我跟我爹商量好了,现在进京,刚好还能赶得上明年开春的科举考试。”
崔老夫人本来还因为崔呈衍不纳妾而不高兴,但在听到她的好孙儿说要进京赶考之后,她的阴郁情绪瞬间就一扫而空。
崔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好!太好了!阿衍终于要去考状元了!”
第76章 你真是我的折磨
崔呈衍要考状元这事,很快就在崔府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最为震惊的当属崔员外——崔呈衍这小子什么时候跟他商量好了?作为老爹的他也很懵逼好吗!
但这父子俩从崔呈衍小时候开始,就同穿一条裤子。儿子又不是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考状元啊,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崔员外必须支持!
“好啊!这臭小子翅膀硬了!谋划考科举也不跟爹娘商量了!”崔夫人喜忧参半,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先是铁了心要娶男妻!现在还一声不响就要去赶明年开春的科举!这病好了还不如以往呢!我怎么觉得犯傻病的阿衍还更听话些呢?”
被崔夫人掐到龇牙咧嘴的崔员外表示很无辜,他好不容易挣脱了夫人泄愤的魔爪,为儿子说了句话:“这个嘛……儿子总归是上进的,会试每三年一次,既然能赶上就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