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依言种了浅红的花,呈现的效果果真比深红更加美丽和自然。
容玙远远看着。起先他也和叶逢之一样,觉得叶遥又土又野,不符合中原人对坤泽的审美。但可能是因为救命之恩的加成,他现在觉得叶遥尚且还有可取之处。
他朝叶遥走去。叶遥看见他过来,站起身来,后退了半步。
容玙皱了皱眉,不明白叶遥为什么躲他。
他对叶遥道歉:“对不起,那封信其实是我让人写的,与兄长全然无关。兄长今天心情不佳,我猜你因为此事对兄长有些误会,特地前来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兄长。”
他身居高位久了,这样的措辞对他来说就是诚恳道歉。但是叶遥把辫子甩到身后,沉默着不说话。
容玙咬咬牙,继续低声下气地问:“嫂子,你愿意原谅兄长么?”
“我心里有些事情过不去,我需要多一点时间。另外,即使我愿意原谅他,我也不愿意原谅你。”叶遥说。他绕过立在面前的容玙,自行回房去了。
容玙非常没面子。他回到容珹那边,容珹因为头痛,再加上叶遥明确说了不原谅,脸色更加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但依然指导他该如何应对父皇的猜忌。
容玙过意不去。他诚恳地道:“兄长,对不起。如果他始终不愿意松口,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无论他看上京城里的什么东西,哪怕是贡品,我都可以叫人送来。”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容珹:“嫂子生兄长的气,只是因为那封信么?若只是因为那封信,嫂子怎会如此?”明明顺从太子的计划没有被实施,叶遥也顺利和容珹结为了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
容珹沉默半晌:“我不清楚。”
他确实敏锐地感觉到叶遥不如之前活泼和开心,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在两人中间,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为了让叶遥开心,即使公务繁忙,他也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叶遥身上。但叶遥却没有从前那么亲近他。每次他问叶遥想要什么,叶遥都睁着大眼睛摇头:“没什么。”
就好像两人生疏了,叶遥不愿意麻烦他似的。
容珹试探:“吃糖糕吗?”
“吃。”
“玩风车吗?”
“玩!”
“我们去买风车?”
“不要。”叶遥摇头,“我想要之前送给你的那几个。”
容珹带他回了自己的私宅,从暗格里翻出收藏的几个小风车,开玩笑道:“阿遥,轻一点玩,否则我就没什么可以留念的了。”
叶遥趴在桌子上玩,想起自己当阿飘的时候看见的小风车,鼻子忍不住发酸。
容珹还留着那些小风车,应该是真的珍惜和他特别好特别好的那段时光。
他知道自己因为前世的事情迁怒今生的人不对。假如他有机会问前世的容珹,容珹绝对会给他答案。
但今生根本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容珹的下属没有追杀过他,容珹也没有不来找他。所以他那些小小的心思比一搓就飞的小风车更可怜,落不到地,等不到冰释前嫌的那天。
容珹在旁边铺纸磨墨,认认真真地开始写画。叶遥偏头看了一下容珹俊逸的侧脸,又收回目光。
从前他以为容珹是虞星澜的时候,只要容珹不避着他,他就会主动走过来坐在容珹腿上,看对方笔下能够跃出些什么。有时候容珹还会跟他讲故事,握着他的手画画。
但现在他不想过去了。容珹是当朝的五殿下,九殿下的亲生兄长。有前世太子不给他任何机密的前车之鉴,他怕在容珹这里看见什么秘密,从而掺和进皇子之间的争斗。
容珹看着叶遥的反应,十分失落。
他把画了一半的美人图收好,用毛笔的尾部点着自己的脸,悠悠叹了口气。
那副画上画的是叶遥玩风车的样子,他还有一房间不对外出售的美人图,画上的人全是叶遥。他想着等他们老了,他就把那些画拿出来,让叶遥看看曾经的自己多漂亮多可爱。
“阿遥……”
“嗯?”
容珹摸叶遥的头:“还是不开心吗?”
叶遥用鼻音“嗯”了一声:“没关系的,应该快好啦。”
容珹叹气。四目相对,他问叶遥:“阿遥,你有心事,能和我说说看么?”
他何等了解叶遥。如果叶遥有心事,他比谁都先猜到。可这次叶遥的心事,除了那封信之外,他竟猜不出来。
可叶遥不说。他捏着小风车蹩脚撒谎:“没有啦。”
前世今生,多么荒谬。
两人僵持沉默之际,属下来通传:“皇后娘娘想见五皇子妃。”
叶遥眼睛睁圆了一点,捏着小风车的手下意识用力。前世他见过皇后,对方和太子脾气秉性都像,还给他下马威,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对方,今生也不想见。
容珹不假思索地拒绝:“就说我病了,皇子妃忙于侍疾,不能去见母后。”
叶遥唇边的小窝又显现出来。
等侍卫走了,容珹伸手揽过叶遥,拿过叶遥手里断裂的小风车,熟练地包扎好:“我们不见她。皇后前不久刚见过太子,估计是听太子说了什么,打算来找你麻烦的。”
叶遥:“可是拒绝了她,你会不会有麻烦?”
知道叶遥是在关心他,容珹就在叶遥耳边低声笑,温热的气息吹到叶遥耳廓里:“不会。”他废物名声在外,明面上的势力都属于九皇子,皇后怎么会来找他麻烦。
叶遥:“那就好。”
说完继续玩风车,耳朵红红的,又不看容珹了。
容珹:……
为了让叶遥和从前一样天真活泼,他想方设法带着叶遥到处玩,给叶遥买各种新鲜东西,还有逗叶遥笑。其所作所为,属实是当了皇帝都要被说是昏君的程度。
比如他指给叶遥看当初给叶遥作为填妆的十几家铺子:“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叶遥笑。
容珹再接再厉:“我的秘密也是你的。只要你想知道,我做的事情一样也不会瞒着你。”
街上车水马龙的,他俩置身于人流里,叶遥被过往的人挤了,踮着脚靠进了容珹怀里。容珹两只手抱住他,在人群里悄悄跟他说:“我也是你的。”说完之后,狡黠地跟他眨眼睛。
路过的乾元和坤泽投来或敬佩或羡慕的目光。
乾元之前有信香压制,从信香上说,容珹无疑属于那种很强很强的乾元。能被这样的乾元喜欢,叶遥得是多厉害的一个人。
叶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心脏剧烈跳动着无措。那句话钻进他耳朵里,让他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容珹的信香环绕在他周围,让他感觉像置身于温温软软的泉水,特别特别舒服。
不知怎么着,他踮起脚动手捏了容珹的脸,像小时候那样又掐又揉的,大声道:“好哇,你就这样对哥哥。”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容珹:……
自从查清了北疆的事情之后,叶遥和他都不避讳那一段竹马竹马的过往。他曾经对叫哥哥的事情有执念,或多或少也因为叶遥曾经逼着他叫哥哥。
现在叶遥忽然旧事重提,还动手捏他的脸,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思绪晃神回到北疆的时候,叶遥就跑远了。容珹连忙追赶:“阿遥!”
可惜叶遥跑得确实很快。他和侍卫在街上找了半天,才得到叶遥已经回府的消息。
容珹疲惫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脱下外袍进了内门,就看见叶遥坐在房顶上,一个人托着腮看月亮。庭院沐浴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月光,显得叶遥的身影非常孤单。
容珹站在下面,看着叶遥出神。
他的阿遥应该鲜衣怒马,活泼开朗,不该是现在这样。
他轻轻叫了一声:“阿遥?”
叶遥:“嗯?”
容珹在外面久了,身子不好,还是容易着凉。他咳嗽几声,很低沉很温柔地跟叶遥说:“阿遥,我知道你有心事不开心,又不愿意对我发脾气。可是总憋着也不好。这样,我离开,你在这里说,说给月亮。”
第17章
容珹遵守诺言走了,叶遥在房顶上望着月亮坐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从房顶跳了下来。他回到卧房,把自己凉凉的外衣脱掉,钻进被窝,闭眼睡觉。
容珹摸叶遥的头:“说给月亮了吗?”
“还没有。”
“不想说?”
叶遥点头。他闭上眼睛说:“还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好了。”
“多大一点?”
叶遥:“一大点吧。”
容珹心情复杂。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让原本开朗的叶遥这样。他吻了叶遥的额头,像往常一样搂着叶遥睡。这一夜里噩梦连连。
后半夜的时候,叶遥发觉到了不对,容珹的体温比往日偏高。他推了推对方:“你发烧了么?”
容珹没醒。叶遥用手在对方头上试了试,然后迅速翻身下床,喊了太医来。
太医火急火燎地来了,诊脉后就是一通唠叨:“皇子妃殿下,上次撞头对五殿下来说十分凶险,若不是五殿下命大,脑内淤血被吸收得好,恐怕会和小时候一样引起失忆。殿下不当心自己的身体,您可要照顾好五殿下。之前有一次落水也很凶险,引起了头风发作……”
叶遥惊讶:“落水?”
太医一边开方,一边继续絮叨:“是啊,上次五殿下去河边踏青,落水着了凉。”
叶遥握着容珹的手,悄悄用小手指戳容珹的手心:“上次落水……他应该是和我出去玩了。”本来叶遥的体温偏高,现在容珹的手还要更烫。
太医表情复杂,胡须颤抖着,没说出什么来。最后他把药方交给五皇子府的人熬药,只嘱咐叶遥一句话:“五殿下身体不好,最近且不可让他再费神了。”
叶遥乖巧应下。
他遵照太医的嘱咐用布巾给容珹热敷,等药熬好了喂给对方。
容珹的状态不太好,好像反复在噩梦中挣扎,眼皮都是抖的。他低声叫叶遥的名字,叶遥递给他一只手说:“我在。”然后容珹抓着他的袖子,打了个不像蝴蝶的蝴蝶结。
叶遥没看出那是蝴蝶结。他把袖子解开,拍着容珹入睡,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没过多久容珹醒了,精神恍惚地一阵咳嗽。
他断断续续地做了很多梦,梦里的事情和现在完全不同,叶遥嫁给了太子,他和容玙反目成仇。只有看见躺在身边的叶遥,他才有脱离梦境的实感。
叶遥听见响动掀开被子,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脚不沾地地飘去倒了一碗药,让容珹靠在他怀里喝。然后梦游一般把空碗收走,把新的布巾泡进热水里拧干。最后把容珹塞进被窝,热的布巾放在头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道今晚做了多少遍。
容珹看得想笑。虽然他现在头疼嗓子也疼,却觉得就这样病着也挺好。
他说:“阿遥,我醒了。”
叶遥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楚容珹确实醒了之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差点因为眼皮打架直接趴在对方身上。他遵照太医的嘱咐,尽职尽责地问:“还有那里不舒服么?”
“没了。”
“那睡吧。”叶遥给对方盖被子,含含糊糊地道。
容珹说:“你亲我一下,我就睡。”
他看着“失而复得”的叶遥,眼神里有名为独占欲和侵略感的东西。
叶遥作势要拉被子把容珹从头到脚都盖上,看见对方头上的布巾还是有些不忍心。容珹毕竟是病人。而且以前容珹亲过他不止一次,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飞快地“啵”一口亲了对方的脸,重新钻到被子里搂着对方:“睡吧睡吧。”
由于喜欢容珹的信香,他喜欢手脚并用地抱着对方,抱之前还要蹭一蹭,这次也不例外。
容珹被蹭得起了反应。他睁开眼睛,手指顺过叶遥的头发,哑着声音道:“阿遥……”
叶遥以为容珹不舒服,用手去试容珹的温度。结果容珹翻身,将他和被子一起压在了下面。
叶遥瞬间动弹不得,胸臆间尽是浓郁的酒味。容珹的额头埋在他的颈间,猛地用手揭开抑制贴,尖牙在他的腺体上划动。
叶遥浑身战栗:“虞星澜……不,容珹……”
前世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克制着自己的身体将对方当做太子踹走的冲动,告诉自己这是另一个人,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空气中的酒味辛辣浓郁,叶遥的身体逐渐发热,同时下意识地不断颤抖。
容珹不是圣人,有所有乾元都有的反应。这些日子容珹对他太克制也太温柔,他逐渐忘了对方是乾元,是他的夫君。只要容珹愿意,就能像太子一样,任意支配他的雨露期。
虽然他知道容珹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但他的身体真的太害怕了,割掉腺体的疼痛仿佛还在昨天。
容珹察觉到叶遥的异样。他甩开噩梦的余韵清醒过来,惩罚性地在对方腺体上咬了一口,把抑制贴的一角粘回去,抬起头问:“你该叫我什么?”
叶遥:“夫……夫君。”
容珹满意:“乖。”
他吩咐人再去熬药,把叶遥裹进被子里,吻了叶遥的额头:“你先睡吧,我再喝一碗药就睡。”
空气中的酒味淡了。叶遥两只手拉着被子,只露出一眨一眨的大眼睛。
容珹:“不放心?”
叶遥:“那你喝完药就回来睡哦。”他把被子拉过头,叮嘱道:“太医说你不能着凉,不要一个人去睡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