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容玙!”容珹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炸雷一样在房间里惊响,“我为什么失忆,为什么迟迟不能恢复,你我心里都有数。你有没有暗中防备我,你自己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容玙,你究竟……”
容玙叹了口气。
“我……是,兄长。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呢?”他缓缓地说,“从什么时候,你开始想做黄雀了呢?”
容玙让太医用的大剂量化瘀药物起了作用,时隔两年半,容珹终于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容玙不后悔为了减少兄长头风发作的痛苦,决定给兄长用化除淤血的药物。但如果容珹一直相信他,没有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应该根本不知道自己恢复得慢的原因。
容珹气笑了。他说:“是你求仁得仁。”
若不是容玙率先防备他,他们何至于走到这种地步。
叶遥一头雾水,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谜语。只听出了五皇子和九皇子之间有嫌隙,似乎五皇子无法恢复健康,跟九皇子有脱不了的干系。
听起来好无聊啊,好想离开。
他动动附在寄生草身上的脚,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可惜只能直直地往上面飘。
叶遥有预感,自己即将在阳光下消散成泡沫。他飘到房顶上,隔着屋瓦看见房间里的两人还在对话,原来他可以透视了。因为飞得太高,他只能看到五皇子的发顶。对方穿着一身白衣服,身形很匀称,发间藏着一块异样的疤。
咦?
叶遥睁大眼睛,用不存在的手揉了揉眼睛。那块疤……
如果他记得不错,他跟着小姨打劫某个匈奴部落时,曾经救过两个中原小孩。其中一个小孩被匈奴摔在柱子上,又被绳子绑在马后面拖着,当做风筝放起来。
这是匈奴那边的玩法,叫作放人鸢。他看不下去,骑着枣红马射出一支箭,正中绳子,救下了那个小孩,顺便也救了对方被吓得哆嗦的弟弟。那个小孩被撞得脑内淤血引起失忆,后来治好了,脑后却留下了一个疤,和现在五皇子的疤痕一模一样。
在彻底消散于阳光下之前,他努力从记忆里回想九皇子的脸。虽然相貌在长开后变化了很多,但仔细想来,轮廓大体能和记忆里小孩的弟弟重合。要是这样,他救过的两个人,应该就是五皇子和九皇子了吧。
只可惜九皇子的下属,前不久还追杀过他。
五皇子府内,自从容珹说了那句话后,满室陷入长久的沉默。容珹最先打破寂静,他望着窗台上的寄生草,冷冷地问:“容玙,你还有什么话说?”
容玙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试图挽回:“兄长,你真的能狠下心来让我们各自为政、互相为敌,把虞家分成两半么?”他知道用兄弟情来劝可能无效,打算搬出虞家来说服容珹。
容珹道:“你的心比我狠。”
容玙讪讪不能言。
“此后我不助你,你也别来扰我,我们两不干涉。另外,太子之位贤者居之,老四完了。”
叶遥的意识离开了尘世,却奇迹般地没有消失。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跑,各种事情各种人影看得他眼花缭乱。九皇子灰溜溜地离开,接着五皇子声称病愈重新上朝,登上历史舞台。
太子逐渐开始倒霉,失去在皇位竞争中的优势,虞家人分成两派,分别支持五皇子和九皇子。匈奴冲过边境,朝廷的兵马节节败退,他的小姨依靠熟悉地形的优势勉力反击……皇帝提出以和亲的方式和匈奴求和,众位皇子各执己见……
然后他醒了。
宛如一场大梦初醒,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在叶府,窗台上摆着一盆寄生草。桌上有看过的信,是虞星澜不知派什么人射到他房檐上的。想起这是什么日子,他猛地推打开窗户,遥遥看见外面守着太子的人。垃圾桶里是他爹撕掉的信纸碎片,头一句写着八个大字:“清风明月,不及叶郎。”
他重生了。
叶遥脱力地倒在椅子上,深感劫后余生。他撕掉所有的信,藏起容珹送给他的几盒抑制贴,忽然感觉无比疲倦。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给窗外的寄生草浇水之后,他开着窗子,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叶遥是被亲爹的敲门声叫醒的。
叶东林的言行和前世一模一样,只是临出门时膝盖忽然一弯,在门槛上喀嚓一声跌断了腿,惨叫声传得整个叶府都是,最后让下人抬回房找大夫正骨去了。
叶遥收起石子,把寄生草揣进怀里。他想跑,但叶府周围太子的属下还在,他不容易跑出去。叶府的家丁们挡住了他的视线,毕恭毕敬地道:“大公子,太子殿下在前厅等您。”
叶遥深吸一口气:“带我过去。”
太子的言行也和从前一样,请叶遥去小酌一杯。叶遥想着在外面方便逃走,为了稳住太子,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两人走在街上,太子的下属远远跟在身后。叶遥没有聊天的兴致,太子寻找话题失败,一路无话。
能遥遥看见五皇子府的时候,一直在寻找机会的叶遥眼睛亮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忽然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人群,将太子侍卫们甩在后面。后者毫无防备,一时竟没能追上。
叶遥跑到五皇子府门口,气喘吁吁地敲响了门。门房探头:“什么事?”
五皇子废物的名声在外,府上八百年不来一个客人了。
叶遥:“我在北疆救过五殿下,求五殿下救我!”
为了取信于人,他语速飞快地列举了许多细节:“你们五殿下被找回来时穿着青色的袍子,脑内淤血引起头风是因为曾经被匈奴撞在柱子上以及当成风筝放起来,还有,我给五殿下烤过麻雀!”
他边说边用余光看着周围,急得跺脚。太子的人逐渐围了过来,但街上人多,他们不方便直接动手将叶遥带走,会引起百姓恐慌,于是这些人从人群中穿插过来,打算制住叶遥。
门房为难:“但五殿下正病着,恕小的无法通传。”
叶遥瞪圆眼睛:病了?
要想逃脱和太子的婚事,按叶逢之的说法,他最好是求助六、九两位皇子。但这两人前世都派人追杀过他,他心里不太喜欢这两位;而且这两人心思多,他怕刚脱虎口,再进狼窝,又被这两人利用。
在这种时候,五皇子府出现在他眼前,无疑是天赐的机缘。一来他对五皇子有救命之恩,二来对方现在废物名声在外,肯定不掺和阴谋算计。可是,五皇子竟然病了!
眼看着太子属下的高手就要扭住他的手腕,他一咬牙一狠心,趁着街上人多,运起内力扬声道:“我在北疆对五殿下有救命之恩、和他有竹马之谊。我喜欢五殿下很久了,我想嫁给他!”
太子:???
太子脸色发绿,周围的百姓们竖起耳朵,八卦的目光朝叶遥这边投射而来,一些人干脆站住看起了热闹,本来拥挤的街道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叶遥借机避过太子的下属抓他手腕的手,利用看热闹的人群,把太子的人隔在了外面。
太子隔着五六排人瞪着叶遥:“给我回来!”
现在周围都是百姓,他身为储君,不好直接动手去抓叶遥。但假如叶遥打的算盘是趁乱逃走,一旦叶遥离开人群,他的手下就会立马追上去,绑也要把叶遥绑回来。
叶遥:“略!”
他大声朝五皇子府里喊:“不知五殿下愿不愿意娶我!”怀里的寄生草因为躲人的动作探出一小片叶子,就别在他的领口处。
八卦是人的天性,看热闹的百姓越围越多,几乎堵了一条街。
门房对叶遥连连作揖,背后的汗已经流出来了,心想得赶紧稳住这位主儿:“这位公子,九殿下正在五殿下府内,小的已经派人去通传二位殿下,请您稍等……”
根本无需通传。叶遥刚才的声音中气十足,隔着几条街的街坊邻居都能听见。
守在兄长床边的容玙早就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因为容珹的昏迷暗自愧疚,但他仍然秉持之前的观点:容珹不该娶叶遥。容珹身边不能离人,于是他叫来侍卫吩咐:“告诉外面的人……”
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他。
容珹很短暂地醒了,他制止了容玙,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我娶。”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受重生了,攻还没有。只是因为受身上带了草,攻垂死病中惊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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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兔兔丞相揣崽跑路》
为了得道成仙,兔子精元辛做了皇帝的丞相。
他的任务是辅佐人皇开疆扩土、立下不世功业。对方成为千古一帝的那天,就是元辛功德圆满的日子。
唯一的问题是,听闻他要辅佐的皇帝有怪癖,他见不得一切毛绒绒!
见面第一天,元辛在对方身后看到两条护身神龙,张牙舞爪、一口一个小兔子的那种。
丞相表面八风不动,背地里瑟瑟发抖:
怎么办,小尾巴要吓出来了!
顶着神龙的威压,元辛每天战战兢兢督促皇帝勤政,说尽其他臣子不敢说的逆耳忠言,终于成了皇帝除了毛绒绒之外,第二不待见的存在。
直到某日身体不适,他迫不得已向皇帝请了一天假,找朋友治疗。
不料,那是他变成人后,分化成坤君的雨露期。
意识不清的时候,遇到了中了x药的皇帝,元辛被rua的耳朵尾巴都出来了。
皇帝:小兔子?
元辛看着他忽然精光熠熠的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没过多久,丞相肚子大了。
什么也不记得的皇帝吃醋掀桌,阴沉着脸喝问内侍:“谁的?给朕打掉!”
元辛:QAQ
#兔兔害怕 #兔兔想跑路.jpg
他摸摸差点变出来的兔耳朵,色厉内荏:“请皇上以社稷为重,此事与皇上无关。”
为了保护孩子,他迅速安排好接任者,致仕跑路,京城里却为找人掀翻了天。
被抓到皇上面前后,他以为自己和孩子会被处理。
可皇帝竟然小心翼翼地搂住了他,给他捶腿揉肚子:“这个孩子,是你给朕怀的?你和孩子,朕都要。”
元辛惊讶之下,摸了摸耳朵。
坏了!他的兔耳朵又要变出来了!
那个夜晚,他终于知道宫里不许养小动物的原因:狗皇帝见到毛绒绒就把持不住!
第15章
容珹醒来的时间里做了三件事。一是立刻让人留下叶遥,二是上书禀告皇帝,三是派人说服叶东林。
叶遥托着腮在府里耐心地等着。他听说五皇子被他吵醒了,并且发话说要娶他,以为自己会见到五皇子,但对方始终没有让他来见,也没有露面。
五皇子府里的侍卫忙忙碌碌地办差,对他的态度十分客气,下人端上来的茶水点心也一样不少。叶遥等了半晌,忍不住叫住一个侍卫问道:“请问你们五殿下在哪里呀?”
“五殿下病着,九殿下守在身边,暂时无法见您。”侍卫说。
叶遥失望。侍卫又说:“至于您和五殿下的婚事,五殿下醒的时候已经做了安排。您且在这里稍坐,等外面的事情办妥,自然有人送您回去。”
“外面的事情……?”
侍卫提点道:“皇宫,太子府,叶家。”
叶遥眼睛亮了:“替我谢谢你们殿下!”
容珹大病未愈,没醒多久又疼晕过去了。叶遥在五皇子府坐了很久,水果糕点都吃了不少,甚至还有侍卫陪他下棋。直至皇帝赐婚他和五皇子的旨意送到,五皇子的侍卫才把他送回叶府。
不知道容珹的人和叶东林说了什么,原本气得拖着断腿从床上蹦起来的叶东林并没有对叶遥疾言厉色,见到叶遥重重地哼了一声,此后就把叶遥当成透明人。
叶遥吐吐舌头,他宁愿叶东林不管他。
由于是圣上赐婚,叶府立刻开始筹备嫁妆,金银财宝、金丝楠木家具、字画古玩、房契地契等东西满满当当装了几十台,在叶府后院一水排开。叶遥看着比前世还要丰厚的嫁妆,惊讶非常。
叶逢之悄悄对叶遥解释说:“事已至此,爹既要稳住太子,也要往九皇子那边压宝。因此表面上不能对你太好,私底下也不能对你太坏。另外,五殿下好像挺喜欢你的,给你填了不少嫁妆。”
叶遥:“真的?”
叶逢之说:“如果是太子,应该不会对你这么上心。”他喜欢挖苦叶遥的毛病还是没改:“毕竟兴师动众求娶一个北疆来的私生子做正妃,除了被称为废物的五皇子,也没人敢这么做。”
叶遥气得弹叶逢之的额头:“叶逢之!”
容珹急着娶叶遥,让这桩婚事尘埃落定,于是婚期定得非常早。他求皇帝赐婚的理由是自己身体不好,这次的病来势汹汹,需要娶个坤泽冲一冲。而且钦天监说了,婚期宜就在这个月。
皇帝一想叶遥的身体确实不错,兴许能和容珹互补,拍板准了两人的婚事。
至于六皇子在皇帝面前进了哪些谗言,太子又展开了那些新一轮的政斗,都被容珹争分夺秒地处理了。他知道叶遥不喜欢政斗,所以这桩婚事引起的腌臜斗争,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捅到叶遥面前。
容珹一边疯狂喝药一边处理公务,闲暇时间全部分给了叶遥那边。他把京中地段最好的十几处铺面全部划到了叶遥名下,还给太子施压让对方撤走叶府周围的探子,用利益引诱给叶东林画饼,等等。
容玙劝兄长休息。他给容珹拿了不少除淤血的好药,让他喝了药静养,赶紧休息。但婚前将近,由这桩婚事引起的朝中争端尤在,容珹根本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