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衣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不道不道寒

作者:不道不道寒  录入:05-02

  “打住,”顾南行停步,转头道,“这话你自己和他说去,赔钱的事我说了不算。”
  少年顿了声,攥紧了手中的铜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你会去报官吗?”
  看少年这般胆怯,顾南行总能想起絮果初见他时缩着肩膀的模样,再瞧他年纪与季冬相仿,顾南行更是狠不下心。
  谁知这江湖路走着走着,还能把心走软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笑一声道:“你小子走运,哥哥我造了半生杀孽,腻了,今日就想当一回神佛,求个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官我不报,但这钱也不白给,你想好用哪只手来抵就行,以后干点正经事,赚了钱记得趁早把手赎回去,不然下回手脚再不干净给我撞上,这只手要砍了还是折了全凭我心情。”
  说完,顾南行吹了吹落在前额的碎发,转头便消失在了巷口。
  ——
  待顾南行回到那岸边时,已是傍晚,天际抹了些晚霞,金红落日掩在一片红紫色下,从山头一点一点往下撤退。
  易沁尘仍守在原处,他的双眼也不是全然见不到一点光,但确实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于他而言,白日和夜晚的区别不过是眼前那点模糊的光是否褪得干净了。
  顾南行来时,易沁尘正孤零零地蹲靠在一根粗壮树干旁,衣衫上沾的都是些污泥草屑,可那容貌怎么瞧都让人厌恶不起来,落魄成了这样还只叫人觉得可怜。
  易沁尘蹲久了有些困乏,听见脚步声后陡然清醒过来,便摸着树干站起身。可双腿蹲得发麻,他起身时右腿一阵发软,差点又栽倒在地,所幸有人在手间扶了他一把,还顺便将一个钱袋塞到了他手上。
  还未开口道谢,易沁尘耳旁便传来了顾南行的声音:“事不过三,这钱袋给人摸去两回了,再丢可就过分了。”
  来回跑了一趟,顾南行的衣裳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易沁尘却隐约从他手臂上摸见一点冰凉的湿意。他嗅了嗅沾过那处的指尖,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便也不敢再用力摸顾南行的手臂,只扶着树干问:“你受伤了?”
  顾南行语气轻松:“前几日的小伤破开了而已,不碍事。”
  易沁尘信了,便问起了那个偷钱的少年:“那人……”
  顾南行回道:“瞧那模样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没送官府,就教训了一顿。”
  大概是一直待在树荫底下,顾南行走到易沁尘身旁时才发现他的衣衫仍是湿的,于是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衣袖,说:“你自己在这儿也不知生个火,外头的衣裳都还是湿的,里边岂不是湿得更厉害。”
  易沁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走远了寻不回来,到时顾兄找不到我反倒忧心。”
  顾南行也不知该如何评述这种满心都是为他人着想的心态,这些年他做了不少杀人买卖,见的都是些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仇怨,此刻碰上个想着先人后己的,就觉得面前站着的或许真是个渡劫的神佛。
  “天色要暗了,反正今日你我佛缘未了,我就送佛送到西了,”顾南行说,“你住哪儿,我先送你回去,这身衣裳要趁早换了。”
  他承认,自己仍旧不是那个到处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提出要送易沁尘回家也主要是想趁机接近他家中的那位老妇人,不过,他也确实想快些找个地方落脚,因为他的脑袋昏沉得愈发严重了。
  易沁尘没有推辞:“镇外有个荒村,顾兄引我到镇口,我便能认得路了。”
  眼看天色愈发昏暗,顾南行没再耽搁,弯腰拾起一截长木枝,将木枝的一头递到易沁尘手中,说:“拉着,我领头,到镇口之后你同我说怎么走就好。”
  易沁尘接了木枝,便一路跟着走了。
  “你方才在桥上跳河做什么?”顾南行忽然问。
  易沁尘说:“想捡竹篮。”
  顾南行在前头替他拨开了冒到小道上的枝条,问:“那竹篮没捡回,要紧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不过想着慈姑编个竹篮不容易,那时也没顾上危不危险,就觉着若能捡回来,她也不用再编一个,还能省点力,谁知害你也落了水。”易沁尘愧疚地笑了笑。
  闻言,顾南行神色微动,转而却咧嘴笑道:“还多亏你那一跳,让我今日又做成了件大善事,往后下地狱时,也好叫神佛渡我,免得掉进苦海落个魂飞魄散。”
  易沁尘却说:“佛观你我,定会偏爱你一些。”
  顾南行转头问:“为何?”
  “因为你是好人。”易沁尘那双眼在月色下太过澄净,安安分分地盯着一处时,还真就让人觉得乖巧。
  借着月色又多看了那人两眼后,顾南行说:“你连我鼻子眼睛怎么长的都不知道,凭我帮了你两回就说我是好人,若我扮猪吃老虎,图谋不轨怎么办,到时把你卖了,你还真给我数钱啊?”
  易沁尘眨了眨眼,道:“若说图谋不轨,我穷得连一把韭菜都买不起,双眼又盲连路都走不顺,你费力博我信任,图我什么呢?”
  顾南行胡诌道:“那就不能是我面相丑陋,想骗个好看的人回家当媳妇吗?”
  “是吗?”易沁尘说,“可我是男子啊。”
  听那人这么认真地回答自己的胡言乱语,顾南行笑道:“唬你的,那些个骗子混蛋就喜欢挑你这种老实的欺负,也才帮你几回就敢闭着眼睛跟人走。”
  易沁尘说:“如果我能看见,也会跟你走的。”
  “得了,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现在也只能跟着我了,”顾南行顿了顿,忽然放低了声音,“不过我还真不是个好人,只不过比我更坏的人还在这世上而已,不然我求什么功德,又不是真想成佛。”


第38章 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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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南行有一段路没开口说过话了,易沁尘也跟着沉默不语,只是偶尔听见顾南行发出几声难耐的粗喘,但始终没见他停过步,他就没问。
  又行一段后,少了杂草绊脚,易沁尘便也感知到脚下的路变得开阔了,正专心踩着步时,走在前方的顾南行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哑:“你口中的慈姑,可是你母亲?”
  “不是,”易沁尘说,“我三个月前路遇恶徒,受了伤,幸得慈姑相救才保住性命。慈姑虽哑,但人善心慈,只可惜说不出话也写不来字,我便自作主张称她为慈姑了。”
  还没听见答话,木枝的另一头就忽然落了地,易沁尘跟着停下脚步,问了声:“怎么了?”
  顾南行深吸一口气后,回道:“到镇口了。”
  此时顾南行只觉得自己的头重得快坠向地面了,就连多说几句话都累,他觉得有些冷,可眨眼时,眼眶竟是烫的,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冷还是热了。
  他抬着发沉的眼皮,只想找个地方靠一会儿,才好让自己不至于拖不动双腿倒落在地,正寻着时,一锭白银触到了他的掌心。
  顾南行咽了咽发干的喉咙,问:“做什么?”
  易沁尘说:“无功不受禄,这锭银子是那日酒馆门前你放进我钱袋中的,如今我这人情越欠越多,钱就更不能收了。”
  顾南行强撑着精神,回道:“天都暗了,我也没个住处,银子给你,就当我的借宿费如何?”
  顾南行嗓音疲乏,易沁尘听出了异样,觉得有些不对劲,摸索着去探那人的手,却蹭了一手的冷汗。
  “不应我就当你同意了,”顾南行把钱塞回他袋中,说,“钱收好,接下来该怎么走?”
  易沁尘没顾那钱袋,上手寻见他的脸庞后,便用手背贴着那额头,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滚烫。
  “你发烧了。”易沁尘蹙眉道。
  冰凉的手背贴着前额,好像能卷走些热度,顾南行本想把撤去的那只手再抓回来敷一敷,最终还是用理智压住了这种流氓的想法。他伸手拉起木枝的另一端,说:“指路就好,不用管我。”
  易沁尘却把木枝从他手间轻轻扯走,说:“想是伤口触水疡了,路我认得,你不要再走了,我背你。”
  顾南行倔强地再次拉起木枝:“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让你背着像什么话。”
  易沁尘也知顾南行这模样拖不得,便妥协道:“那你随我走吧,再撑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人影被月光拉长,在天地中越显寥落。他们在山野中慢行,却又似两只在世间茕茕孑立的孤影, 同在这个清夜被隔绝于喧嚣尘世,碰巧寻见彼此后便开始互相依偎,要一路走到天明,被日光晒透,再被暖风吹散。
  顾南行走在后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走得很累,却把手中的木枝攥得很紧。他怕自己走丢了,但他知道,他其实更怕自己被丢下。
  这是他第四次这么害怕。第一次是他离开谷清和的时候,第二次是感受母亲沈慕一点一点变成僵冷的尸身时,第三次是他一跪一拜求着钟鼎山带他走时。
  他一直让自己适应孤独,却总是免不了想要一份家的归属感。没想到此刻他竟因一点病痛,强烈地想要依赖面前这个人,这个一直被他利用还傻乎乎地要领他回家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人?顾南行想着,竟笑出了声。
  “顾兄在笑什么?”易沁尘转头问。
  顾南行的声音更哑了:“没什么。”
  易沁尘抿了抿嘴,笑道:“让盲人领路听着也是奇闻,是挺好笑的。”
  顾南行从来都不觉得“看不见”是个能用来嘲笑别人的理由,易沁尘这么自嘲,他反倒还觉得心酸。他并不想让易沁尘误会,很快便回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觉得自己逞英雄不成,有点好笑罢了。”
  顾南行的声音太哑了,易沁尘果断停了下来,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转身顺着木枝去摸顾南行的手。他从手心一路往那人脸上摸,每处能摸见的肌肤都像被烈火燃起时冒出的热浪裹过一般,却怎么都烘不出一点汗。
  易沁尘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烫得太厉害,当真能走吗?”
  顾南行没力气说话了,刚想摆手示意时他却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人什么都看不见,只好费力挤出一些声音来:“许久没这么病过了,不太习惯,走慢点就好……”
  声音慢慢弱下,顾南行太困了,困得浑身酸痛,头昏脑胀,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想快点躺下。
  他还是往前倒去了,倒去时只听见易沁尘在耳边唤了他好几声,那人的身躯是姗姗来迟的凉水,他屈服于昏热,只顾着一头往那人怀里扎去,仿佛在那里他才能远离灼烧感。
  他安心地闭了眼,脑海里都是一团乱糟糟的东西,只有身侧是凉的。
  他看到了很多人,每个人都在离他而去。谷清和死了,沈慕的身子冷了,就连钟鼎山也要走了,他磕得额头发肿,跪得双膝染血,跟在钟鼎山身后一瘸一拐地走着。他双腿走得麻木了,只好使尽最后一点气力才勉强拉住了那个身影……
  再有意识时,顾南行发现自己正趴在易沁尘的背上,那人的脊背已经捂出了汗,肩膀也让他抠出了血印。
  他能感觉到易沁尘走得很吃力,可也没力气再多看几眼,就把头埋在那人的肩颈处嘟囔了一句:“你是蠢还是傻?”
  易沁尘停步把背上的人颠了一颠,重新蓄力往前走着,一句话也要咬着字才能说完整:“就快,到了。”
  顾南行闭眼懒懒地哼唧了一声,才说:“到哪儿……”
  “家。”易沁尘回道。
  说完这句话后,那双耷在身侧的手忽然把他的脖子搂住了,易沁尘怔了怔,才又挪着摔破的膝盖继续往前走。
  顾南行细颤着,把人搂得更紧:“回家吗……”
  “回家,”易沁尘说,“我带你,回家。”
  ——
  过了正午,袁牧城拎着个礼盒便到了温府,迎他的却只有温夫人一人,两人寒暄几句后,不知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温开森身上。
  可两人聊了半天也不见温开森的身影,袁牧城便开口问道:“舅母,说了半天,怎么也不见开森的人影?”
  “小孩子心性,又玩闹去了,”温夫人慈笑着,却叹了口气,“要说他这孩子,敦厚是敦厚,只不过嘴笨,前些日子说话不中听,同宋府千金闹了些误会,回来后慌乱无措的,便托我替他寻个机会去同宋姑娘道个歉。结果两人自从把话说开之后便熟络起来了,如今开森三天两头总要去寻宋姑娘,我想着他这年纪是贪玩了些,往后若成他父亲这般,与谁往来都要拘谨,倒不如让他现在先少些烦扰。”
  袁牧城笑道:“宋姑娘是个性情中人,撇去朝中的纷扰是非,确实值得相交。”
  温夫人明白袁牧城说的意思,温尧这些年逐渐淡出朝堂,自然也远离颜冯两家的争锋,若因温开森不得不与宋秉产生联系的话,难免招致颜有迁和冯若平的针对,那么他这些年求的安稳便会顷刻间被推倒。
  听了袁牧城的话,温夫人点了点头:“是这么个说法,只可惜他们二人生在官宦之家,一举一动都牵涉到上一辈的利益,所以开森如今还不知怎么同他父亲开口说这件事,毕竟年初外头还传着陛下要为宋姑娘指婚一事,开森他父亲不想掺进那些个纷争中,怎会同意开森寻个兵部侍郎的千金当好友。”
  袁牧城知晓温夫人的担忧,温开森同宋韫的事眼下还不宜让温尧知道,至少在温开森自己还没想清楚要不要交代之前,他最好都装作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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