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锦被一拢,翻过身背对着楚晏。
“哎呀阿彻,我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说着,楚晏拿出那块玉石,上面打了个孔,用红线系着。
甭管是不是自己的错,总之先赔礼道歉,准没错!
“陛下又没错,何来赔礼道歉这一说?”
萧彻声音发闷。
楚晏伸出长臂,身子前倾,把玉石放在萧彻面前。
“喏,你看,这是我上次送你的玉石,我又把它重新雕刻了一下。”
龙涎香袭来,萧彻睁眸,这才注意到楚晏手上布满大大小小伤痕。
他就算再冷清,此刻也动容了几分。
“陛下有心了。”
萧彻摩挲着玉石,语气也软了下来。
玉石上雕着两只比翼飞鹤,如神仙眷侣,深得他心。
见他松口,楚晏神情明朗,如雨后初阳,“那阿彻开心了吗?”
萧彻握着玉石,耳尖微动,这雨声是从它发出的。
淅淅沥沥,予他无尽阴霾。
“这玉石,陛下还是拿回去吧。”
雨天、雨声,他都不喜。
“可这是我特意刻给阿彻的啊,你若不要,扔了就是。”
楚晏赌气,你若真扔了,那我……
我再给你重新刻个就是。
“萧某只是一介臣子,万万受不起陛下的恩典。”
他的手,该是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而不是替他刻些小玩意。
萧彻叹了口气,
“陛下还是请回吧。”
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啊,楚晏急了,翻身躺到萧彻对面。
“我不回去,我就要跟你睡在一块!”
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两人鼻息交缠,发丝凌乱铺于罗枕。
萧彻甚至能够看到楚晏瞳孔倒映的自己。
“胡闹!”
萧彻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面色彤红。
又凶他!
当他好欺负的啊。
楚晏跟条八爪鱼似的黏在萧彻身上,打死也不撒手,“我没有胡闹,明明就是阿彻在胡闹!”
不开心就要说出来啊,他又不是不会哄人。
撒娇打滚求抱抱,他业务很熟练的好不好。
温软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萧彻胸口翻涌,耳根红了一片。
“陛下你先松手。”
萧彻挣扎起身,可楚晏跟个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动弹不得。
想把楚晏扒拉下来,可萧彻却不小心扯开他的衣领。
楚晏黑眸狡黠,亮如星辰。
“阿彻,你不矜持。”
都学会扒他衣裳了,孺子可教也。
“陛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
既然将他视为震慑群臣的手中刀,又为何要如此亲近于他。
刀本无情,也不该有情。
“阿彻!你不开心就要说出来啊!”
他家阿彻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可愁死他了。
“我……”
萧彻语滞,对上楚晏那双鼓励的眸子,喉头滚动。
“说嘛说嘛,阿晏会乖乖听话的。”
搂着萧彻脖子,楚晏将头埋在他胸口,拱着蹭着。
这脸他是不要了!
萧彻指尖戳着楚晏额头,吐出口浊气,“陛下想要借臣之手夺权,臣应下了,实在不至于让陛下牺牲至此。”
美□□惑,楚晏确实有这个资本。
牺牲?
这算哪门子牺牲,他求之不得的好吧。
楚晏掌心下移,挪到了萧彻的细腰。
唔,好软。
“阿彻这里软软的,好舒服。”
楚晏笑得一脸餍足,环抱着萧彻,不知羞地钻到被窝里。
“陛下!臣是在谈论正事。”
又搂又抱成何体统。
萧彻抬腿,想要把楚晏一脚踹下床。
“床上谈论的都是正事!”
楚晏双腿夹住萧彻的膝盖,整个人又贴了上去。
“阿彻乖乖地听我说,好嘛?”
楚晏低声诱哄。
没办法,自己选的老婆,跪着也得哄。
萧彻动弹不得,双臂双腿都被楚晏桎梏着。
若不是自己还在病中,定不会允许楚晏胡来。
趁人之危,这厮当真是无耻至极!
见他不再挣扎,楚晏勾唇,盖起被子纯聊天,“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利用阿彻。”
杀楚玉,只不过是想将他拴在身边的一个理由罢了。
握着萧彻发凉的手,楚晏又给他哈着热气,把被子往他那挪了几分。
“是阿彻自己多想了,而且还跟我生气,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非得他霸王硬上弓,阿彻才能听话。
楚晏委屈,掌心在萧彻胸膛游走,猛地戳了戳他的心口。
哼,让他自己生闷气!
“我没生气……”
闹了个乌龙,萧彻也没了脾气。
怪他自己多想。
“还说你没生气呢,我给你的石头都不要,也不搭理我。”
楚晏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他可是要算总账的。
“我……”
自知理亏,萧彻垂头不语,被窝暖烘烘的气氛烤得他脸热。
“陛下深夜前来,可还有什么要事?”
没什么事就走吧,别赖在他的被窝里了。
要事?就是送他玉石啊。
不过这么说会不会被阿彻赶出去?
楚晏打定心思,今晚赖都要赖在这张床上。
“那个……,魏显崇昨晚送来的急报我看了下,有些事要找阿彻商量。”
总得先编个理由稳住他。
萧彻当即拧眉,掀开锦被,边境事关重大,不容马虎。
凉气窜入被窝,楚晏打了个激灵。
倒也不至于这么敬业吧。
“我先点灯。”
说着,萧彻起身。
这剧情发展得不对啊!
楚晏一把搂住萧彻的软腰,还十分应景的打了个呵欠。
“阿彻,我都困了,眼皮子都睁不开,先睡觉吧。”
萧彻看他眸光漫着水汽,搭在自己腹部的手指伤痕累累。
他心软了。
楚晏毕竟才十七岁,小小的身板还不足以肩负国之重任,自己是否不该逼他成长过快?
“好,那先睡觉,明日再处理。”
萧彻重新坐回床榻,黑眸盯着楚晏。
他怎么还不会自己的寝宫?
楚晏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忙打着呵欠背过身去。
今晚谁都别想把我从这铺床上拉走!
萧彻瞅他半天都没有动作,无奈道,
“陛下,你有自己的宫殿。”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彻扶额,推了推楚晏,“陛下?”
回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时不时还砸了几下嘴。
这厮睡觉这么快?
萧彻蹙眉,最后还是选择妥协,躺回被窝。
毕竟外面着实很冷。
夜里楚晏感受到一具温热躯体,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亮如星河。
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家阿彻,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清晨,小顺子甩着浮尘,站在太极殿门口,“都麻利点,陛下要起床了。”
一排排宫女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见屋里没动静,小顺子皱眉。
嘶,这个时辰了,陛下不会还没起床吧。
“顺、顺公公。”
小宫女端着铜盆,磕巴道。
“啧,出什么事了,能把你吓成这样?”
小顺子倚着门栏,垂眼拨弄着指甲盖,头都没抬。
“陛、陛下,不见了!”
“啥玩意?”
小顺子身子前倾,差点摔个狗吃屎,好不容易扶住了帽檐,浮尘又掉到地上。
“陛、陛下,不见了!”
小宫女吓得快哭了,再次重复。
“那还不赶紧去找啊!”
这早朝马上就开始了,陛下这个时辰能上哪?
嗯?他好像昨晚守夜时,见陛下去西偏殿了。
小顺子当即就往偏殿去。
第30章 首辅
此刻楚晏还闷头睡大觉,皱着眉,总觉得有东西在骚扰自己。
“好烦啊。”
楚晏嘟囔着,两手乱挥。
“陛下该起床了。”
莫名被打了一巴掌的萧彻,耐着好脾性。
他还小,不懂事。
唔,好温柔的声音,像阿彻。
楚晏模糊地睁开眼睛,在梦里也能见到阿彻啊。
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楚晏还舒服得蹭了蹭。
梦里阿彻脾气好好哦,都不凶他了。
“陛下!”
萧彻加重语气。
避开楚晏的触碰,可他就跟条八爪鱼似的,缠在自己身上不撒手。
“阿彻要抱抱嘛。”
真是的,梦里阿彻也不听话,生气!
小顺子在殿门外,就听到自家陛下撒娇求抱抱的声音。
那帝王的霸气威严,可真是碎了一地。
楚晏:要什么霸气威严?这玩意能帮他追媳妇?
听见门外的动静,萧彻揪着楚晏耳朵,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陛下该上早朝了!”
萧彻语气发沉,直接将楚晏惊醒。
莫名感觉脖颈一凉啊,楚晏睁眼,咽了口唾沫。
阿彻的脸色好黑啊。
“马上,马上。”
楚晏撒开手,忙不迭地点头。
对于脸色沉下来的萧彻,楚晏还是有点怕的。
万一把媳妇惹跑生气了,他找谁哭去。
时间不多了,楚晏蟒袍朝服又繁琐,那盘扣怎么系都系不上。
萧彻在穿戴完毕后,见屏风后的楚晏还没出来,眉头一皱。
真能拖沓!
“阿彻,你快来帮帮我,这盘扣好难系啊。”
屏风后传来楚晏的声音,萧彻脚步一顿,还是往里面走去。
“衣服都穿反了,这扣子肯定系不上。”
萧彻满脸无奈,他这是没人伺候就不会穿衣服了嘛?
“那阿彻帮我脱一下。”
楚晏整理冠冕,倒不出手来。
那身蟒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还露着大片白色亵衣,衣角凌乱。
反观萧彻穿戴整齐,紫服圆领,以红色仙鹤为补子,清冷面容下衬得他愈发禁欲。
“你帮我一下嘛。”
见他没动作,楚晏又喊了一声。
萧彻敛眸,手中动作极为规矩,可偏偏楚晏喜欢乱动。
“陛下你安生点!”
饶是再好的脾气,也禁不住楚晏这厮的挑动。
萧彻太阳穴一突突地。
要不是看他年纪小,自己早撂挑子走人了。
替楚晏整理好蟒袍,萧彻掌心抚平他肩领的褶皱。
可此时楚晏想去勾玉带,身子前倾,大半片蟒袍都被萧彻扯了下来。
楚晏回头,收敛眸中狡黠,故作严肃道,“阿彻,你不矜持。”
看着手中扯下的蟒袍,萧彻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总觉得楚晏是故意的?
可视线转向楚晏时,他那双清澈无辜眼眸,还真让萧彻怀疑不起来。
金銮殿
楚晏跟萧彻一同前来,群臣的眼神在两人身上,瞟了又瞟。
嘶,他们不对劲。
高奇可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他对内阁首辅的位置势在必得。
“陛下,首辅位置空悬,该由吏部诸位同僚推举贤才了。”
高奇眼神扫过吏部侍郎郭玮,手持白玉朝笏。
“臣附议。首辅之职在于辅佐陛下处理朝政,责任重大,不可空缺。”
郭玮出腔,看似都是为楚晏尽心谋划。
楚晏冷哼一声,殿下这些人打着什么算盘,他还不清楚吗?
“朕记得高大人还是罗成的门生吧,怎地他一死,你就迫不及待要继承他的衣钵了?”
这番话直戳高奇心头。
他是内阁大学士,首辅位置空缺,本就该能者居上。
“臣惶恐,并无此意。”
高奇跪在地上,低着脑袋。
现在暴露野心还为时尚早,此事需得徐徐图之。
再者,罗成逝世,朝中再无与他相媲之人。
这首辅位置,迟早都是他的。
何况,他还有长公主的支持。
“你又惶恐了?”
楚晏语气发凉。
这些臣子整天惶恐,他可没看出这些人有多惶恐。
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
胆大得很!
“臣恕罪。”
高奇再次弯腰俯首。
“恕罪?高大人何罪之有啊?”
楚晏眯眼,帝王威压倾泻。
他也就在阿彻面前好脾气,其余人嘛,哪凉快哪待着吧。
少年的骨子里还是流着帝王血脉。
虽然一时温顺,可终究还会露出锋利獠牙。
萧彻站在文臣首列,自然没有错过楚晏眸中的狠厉。
做皇帝嘛,还是心狠些好。
对比昨晚一直撒娇求抱抱的楚晏,萧彻还真有些转换不过来。
脖间沉甸甸的触感,让萧彻不自觉地抚上那块玉石。
“臣不该惹怒陛下。”
高奇额头直冒冷汗,不是说小皇帝向来不理朝政嘛?
“惹怒朕?你有那个资格?”
普天之下,能够牵扯自己情绪的,也就只有阿彻了。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萧彻语气平淡,身挺如劲松。
高奇是个什么人,他略有了解。
非贤臣非能臣,放在高位,只会给大晟带来灾难。
“太师这话,好像我别有异心似的。”
高奇嗤笑。
怼不了皇帝,怼个帝师,他还是可以的。
小顺子:为大学士点蜡,一路好走不送。
萧彻也没恼,歪头反问道,
“难道你没有吗?”
非要让他把证据摆出来,高奇才肯死心吗?
“太傅身为天子老师,可不好随意诬陷人的。”
他跟郭玮的交易,世上绝无第三个人知晓。
“诬陷?你也配?”
当他天机阁是摆设?
这语调,跟楚晏那是一模一样。
高奇气得脸色彤红。
这萧彻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挂牌帝师罢了,手里没有半点实权,还敢跟自己叫嚣。
郭玮疯狂给高奇使眼色,没见着小皇帝脸都黑了吗?
奈何高奇正在气头上,哪注意得上这些?
“陛下,臣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反倒是太傅咄咄逼人。”
高奇不甘心,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朕惯的,你有意见?”
楚晏抬眸,杀意顿现。
说他行,说阿彻可不行!
陛下是铁了心地护萧彻,也就高奇这种没眼力见的看不出来。
群臣纷纷表示:高大人实乃勇士。
萧彻心头微动,被人护着的感觉,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