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统领何必与殿下置气,她的脾气您是知晓的啊。”
这才是让襄荷最奇怪的地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该留个心眼。
燕小白兀自发笑,眉梢极致沉郁,
“只不过不想当狗了,想换个活法。”
要想得到她,就要凌驾于她之上。
以前是他傻,自以为可以感动楚玉,换得以真心相待。
如今看来,他错得离谱!
襄荷语滞,既如此,她也不好多劝,
“那就祝燕统领,前程似锦。”
回到殿内,楚玉捏着玉罗枕,骨节发白。
“殿下,人已经走了。”
襄荷垂眸,将破碎茶盏收拾干净。
手指猛地一松,楚玉瞳孔紧缩,
“走了也好,牵不住的狗,迟早也会给本宫惹出大事。”
“可没有了燕统领,殿下的计划……”
襄荷欲言又止。
“照旧。“
楚玉斩钉截铁,不容半分拒绝。
“盛京的势已经造起来了,鄞州那边,也可以让王世虎着手准备了。”
到时候,楚晏自顾不暇,这皇位自然要拱手相让。
“奴婢明白了。”
襄荷敛眉退下。
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襄荷直到进门,眉头都没舒展。
“发生了什么事,姐姐怎地愁眉苦脸?”
石锳迎上去,满脸关切。
“左右不过是凤栖殿杂事,没什么打紧的。”
襄荷随口说着。
石锳垂眸,揽过襄荷胳膊,提议道,
“院里石榴花都开了,姐姐要不去看看?”
玫红色的花瓣坠着花蕊,高昂地绽放在枝头,暖风一扬,满院清香。
襄荷鼻尖微动,往事勾起。
小时候她在冷宫,膳食很少,只得用井水充饥。
好在有个小丫头,每日都会往冷宫丢几个石榴。
一粒粒,慢慢捻着吃,竟也能熬过那个最黑暗的时候。
“十月份,就要结果子了。”
抚摸着粗糙树皮,襄荷颇为感慨。
若没有那个小丫头的救济,她可能早就饿死在冷宫了。
只可惜,当初没有问清她的名字。
“石榴虽涩,可汁水的甜美足以掩盖涩味。”
石锳笑容明媚,仰着光。
就像她们之间,虽历经波折,可最后还是会重逢。
“不涩的。”
襄荷轻声回应。
小时候吃得那几个石榴,很甜很甜。
揽着襄荷胳膊的手紧了紧,石锳笑道,“姐姐喜欢就好,等到十月份,我们就可以一起吃石榴了。”
襄荷点头,眉尖舒缓。
石榴花的香味,足以抚平任何愁绪。
石锳揽住她的胳膊,莞尔轻笑,
“宫里的石榴树很少,不像宫外,成片的石榴树,这个月份石榴花的香气,足以掩盖任何花香。”
襄荷习惯了她的亲昵,叹气道,
“宫外啊,那是很可惜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这辈子都要拴在楚玉身边。
哪也去不了。
石锳拉了拉她的衣袖,垂眸,
“如果有机会,姐姐会去看吗?”
会的吧,不过也只是有机会而已。
像她这种满身罪恶之人,真的配得上阳光与花香吗?
不等襄荷出声,石锳摇着她的胳膊,
“姐姐这般喜爱石榴花,一定会的。”
所有的不幸融于石锳的笑靥,襄荷点头,“一定会的。”
起码,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
此次楚辞能被寻回,张家立得首功。
连带着礼部郎中张璨连升两品,与范立本同为侍郎。
天晓鱼肚泛白,地平线朝阳烈焰,染红皇城每一处瓦檐阁角。
轩冕朝元涌翠埃,中天鸡唱内门开。
早朝起,群臣至。
陛下向来起得晚,诸位臣工聚在一起,闲聊着。
“今早红光震天,必是吉兆啊。”
“莫不是与从民间寻回的那位殿下有关?”
“大人可要慎言。”
还没摸清陛下的态度,他们可不敢妄言。
“呦,张大人来了。”
张璨红色官服罩身,走路带风。
“见过各位同僚。”
张璨一一拱手相礼。
这些大人都身居要位,该是要打好关系。
可行礼起身后,张璨发觉,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后。
一个个抻着脖子,好奇得很。
皇室子嗣凋零,好不容易蹦出来个殿下,他们可不得上点心。
左顾右盼,都没见小殿下的身影。
众臣又将视线移到张璨身上。
“长公主听闻小殿下回宫,已经接回凤栖殿了。”
张璨头顶数十道视线,解释着。
“小殿下能得长公主青睐,定是个长福之人。”
工部侍郎苏长青昧着良心,赞美道。
凡是遇到楚玉的事,拍马屁就完了,吃不了亏的。
倏然,殿门被推开,明黄色的身影显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喜欢楚玉燕小白这对CP
第35章 罢免
“这样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楚晏踏进殿内,眸色暗沉。
龙吟震耳,苏长青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臣、臣惶恐。”
楚晏径直走向龙椅,十二冠冕垂下的珠玉,掩去他眸中的狠厉。
呵,长福之人?
有他这个傀儡还不够吗?
“苏侍郎除了惶恐,还会别的吗?”
楚晏高坐在龙椅,食指扣在御桌上。
嗒嗒嗒——
大殿一片寂静,空余殿上的敲击声。
“臣、臣……”
冷汗浸透官服,苏长青憋了半天,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殿上的这位小皇帝,何时这般渗人了?
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手不自觉地发颤。
“既然苏爱卿也深觉自己无用,那就……”
楚晏故意顿住,环视着殿下诸臣。
各怀鬼胎,各为己利,留他们何用?
诸臣被楚晏盯得头皮发麻,纷纷缩小存在感。
“自裁吧。”
三个字,就定下了苏长青的命运。
楚晏语气淡漠,像是在谈论天气般。
既然站错了队,总该付出代价不是?
任其留在朝堂,危害社稷不说,还会给他添堵。
萧彻站在文官首列,神色不动。
可心里算盘打得飞快,铲除这颗毒瘤,又能免不少赋税。
近年大型工程进度几乎停滞,朝廷并非没有拨款。
最后这钱,还不都落在这些贪官手里。
楚晏:哭唧唧。
在阿彻心里,我都比不上个算盘。
早朝照例推行。
众臣小心翼翼,嘴跟长着炮仗似的,恨不得十句话并一句话说。
别问!问就是今日份陛下,有点恐怖。
“朕方才听说,卯时三刻,天有异象?”
楚晏视线落在钦天监身上,示意他给个解释。
何常咽了口唾沫,不安地眨着双眸。
苏长青的前车之鉴还热乎着,他可不想那么早死。
大概帝王都喜欢听好话,那就说是吉象好了。
“回陛下,确有此事,红光漫天,似有仙人临世,是为吉兆。”
楚晏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
“依太傅之见呢?”
视线移到萧彻身上,楚晏的双眸有了温度。
连语调都轻柔了不止半分。
群臣集体哭晕在茅房。
他家陛下总喜欢双标怎么破?
萧彻站出,手持朝笏,官服仙鹤随他动作,翩翩飞舞,“臣并不通晓占卜之术。”
群臣集体倒吸口冷气。
敢直拒陛下的人可不多,上一个,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无妨,太师的话,朕一向喜欢听。”
似是在回味着什么,楚晏黑眸流光溢彩。
群臣:看看,这就是差距!
他们也好想被陛下宠爱,啊呸,宠信。
萧彻嘴角微抽,楚晏是听哪门子的话。
昨儿个批折子批到半夜,萧彻累得不行,沾床就睡。
奈何楚晏这厮半夜爬床,美鸣其曰贴身保护。
黏着就不撒手,说了骂了也不听。
哎,就是玩。
萧彻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动用武力,把人绑到床脚。
大清早,楚晏顶着双熊猫眼,心情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苏长青这时候撞枪口,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萧彻垂眸,他自然知晓楚晏的用意。
钦天监占卜观星,弄不好,蛊惑民心也是有可能的。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将这个可能扼杀于摇篮。
“红光自古历朝就视为不祥,恐生兵乱。”
萧彻皱眉,他可没有危言耸听,
“《星经》有言:天北有赤者如席,长十余丈,或曰赤气,或曰天裂,其后有七国之兵。”
楚晏抬头,盯着殿下俯身跪地的何常。
“钦天监的专业水平,好像不过关啊。”
语气微顿,楚晏弯唇,又恢复他无害模样。
可说出的话,却让何常通体发寒。
“你觉得朕很好愚弄?随便编个好话,就能糊弄过去了。”
大殿传来清脆的磕头声,一下接一下……
何常匍匐余地,可殿上迟迟没有传来声响。
心如凌迟。
何常眼一闭,心一横。
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臣……”
话还未说完,楚晏打断他,
“朕特许你还乡,继续修行。”
水平这么次,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楚晏嫌弃脸:还不如他家阿彻呢。
“啊?”
回乡?他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盛京了呢。
“啊什么啊,话都听不懂了吗?”
楚晏没好气道,他又不是嗜杀成性的暴君。
况且何常没犯什么事,干嘛要杀他。
当大晟刽子手很闲吗?
何常连连谢恩,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群臣:为人美心善的陛下打call!
凤栖殿
知晓楚辞要来,襄荷特地备好蜜饯甜糕。
可惜,这位小殿下不太感兴趣。
桌面上,娇艳欲滴的深红色蔷薇,散发浓浓花香。
原本楚玉对张家送来的这位没太大兴趣。
只要四个字,听话安分。
可抬眸打量着,抬手拈花的动作一滞。
太像了!
眉眼与三皇叔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瞧着这少年,阴郁内敛。
楚玉一时,还真看不透他。
“既然你是我皇室子嗣,日后就在宫里住下吧。”
楚辞不卑不亢,十二三岁的少年,脊梁挺得笔直。
“谨听殿下吩咐。”
这声殿下,足以让楚玉稍稍安心。
知道主次尊卑,还不算太难□□。
只不过这股桀骜不驯的劲儿,怎地愈发像楚晏。
“张家送你入宫,想必也有所嘱咐吧。”
楚玉躺回贵妃椅,眼眸流波婉转。
“我会听殿下的话,不会惹事的。”
少年垂首,敛去眸中沉郁。
楚玉想要个能随时替代楚晏的傀儡。
傀儡嘛,听话乖顺就好。
这点,楚辞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楚玉满意点头,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陛下还在太极殿等你呢。”
楚玉倾身,捻起瓶中花瓣,一点点将其碾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都清楚的吧。”
蔷薇花被揉烂,花汁如鲜血般,染红楚玉掌心。
“自然清楚。”
无非是要以她马首是瞻,容不得半点小动作。
楚辞瞥了眼滴落地毯的花汁,眸露可惜。
若是抹在人身上,开出点点蔷薇花,才更加娇艳啊。
楚辞离开后,襄荷适时递上块干净帕子。
殿下的用意,无非是要震慑楚辞。
碾死他,就像碾碎一片花瓣一样容易。
“鄞州那边有动静了没?”
接过帕子,楚玉一点点将污迹擦拭干净。
襄荷掐算着时间,
“估摸着,消息现已到盛京城了。”
楚玉侧目,黛眉轻扬,
“好戏要开始了。”
将帕子随手丢至铜盆中,清水被瞬间染红,如鲜血般瑰丽。
太极殿
楚晏凑在萧彻面前,眨着双眼,
“阿彻,我方才在金銮殿表现得怎么样啊?”
他都没有起兴杀人,该表扬啊。
“难道这不是陛下该做的吗?”
萧彻扒拉着楚晏,他挡光了。
桌边还堆着一大堆奏章呢。
“阿彻~”
怎地又忘了,阿彻记性这么差?
“难道这不是阿晏该做的吗?”
萧彻反应迅速,他可不想再被挠痒痒了。
“那也需要表扬啊。”
楚晏日常求夸赞,恨不得黏在萧彻身上。
萧彻无奈,再这么耽误下去,今夜又不得早睡。
摸着楚晏发顶,萧彻动作有些僵硬。
第一次哄人,还有点不熟练。
“阿晏最棒了。”
楚晏舒服得眯眼,要是能躺到阿彻怀里就好了。
不过这句话,他更希望阿彻在床上说。
这样他会更高兴!
“阿彻也很棒。”
知他意者,非萧彻莫属。
楚晏早有罢免何常的心思。
江山社稷,岂容他占卜观星就能断定的?
萧彻伸手,捧起半米高的奏章,
“既然阿晏这么棒,那就把这些折子处理完吧。”
他一个内阁首辅,还得日日熬夜批折子。
这不该都是楚晏的活儿吗?
“哎呀呀,我头有点疼。”
楚晏捂着脑袋,湿漉漉的黑眸,好不惹人可怜。
一批奏章就头疼肚子疼。
合着这奏章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看着倒在地上的楚晏,萧彻扶额。
这些恶习他都是打哪学的?
小顺子一进殿门,发现自家陛下又在打滚撒娇。
简直没脸看!
萧彻瞥见小顺子身影,没好气道,
“行了,赶紧起来吧。”
楚晏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呢。
“说好的啊,今天阿彻批折子。”
楚晏一个鲤鱼挺身,瞬间从地上爬起来。
跟没事儿人似的。
末了,还冲萧彻笑了笑。
萧彻:真是信了你的鬼!
小顺子:一直走在磕CP的最前端。
“陛下,张家送来的那位在殿门口候着呢。”
楚晏对他没个态度,小顺子不敢自作主张,只能用着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