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阳头也不回道:“少主大人好走,你可要快些去看,免得红杏再出墙。”
昭溪停下脚步笑道:“内子贪玩,我自会管教。倒是要劳烦齐公子照顾好林青,毕竟药物还是要放在最适宜储藏的地方。”
齐晓阳勾起嘴角,端起茶杯举到与眉平齐:“不劳费心,那在下就愿少主大人前路坦荡,君无戏言。”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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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红衣坊和铃铛阁那次大损失之后,就连蒙面人也仅仅来了一次。正月十四,五个人抵达了和南国只有两城距离的邯关。十天的连续赶路众人已经疲惫不堪,更何况越到南国处境愈加危险。又恰逢正月十五,林青和昭溪达成共识——休息一日,正月十六晌午再动身。
正月十五一大早,林青还睡着,刘鹄便轻轻敲开屋子的窗户招呼齐晓阳。
“什么事?”齐晓阳走过去轻声问道,眼睛还时不时瞥向林青生怕将人吵醒。
刘鹄一撇嘴嫌弃道:“那丐帮,一大早就出去了。史鹧在跟着他。”
“他去哪儿了知道吗?”
“邯关城信佛,和尚化缘还不够自然没有丐帮的地方。所以这地方是少有没有丐帮分舵的几个城市之一。他应该只是自己出去玩了并不是见线人了。”
“白鹤琅武功高强,你们不及他,离得远些别被他打了。”
刘鹄吐吐舌头:“我知道我们隐藏的不好,但是被打倒还不至于。前几天陆律令教了我和史鹧几个口诀,我们现在轻功比以前好多了。”
齐晓阳笑着摇头:“那小傻子还有这功能呢?”
刘鹄耸肩:“你忙吧,我先去了,史鹧一个人我还不放心。”说罢便纵身离开。
齐晓阳小心关好窗户回到床边,就见林青一双大眼睛瞪的溜圆看着自己。
“醒了?”
"你们动静这么大,我若是还醒不来,以后怕是会让人暗杀。白鹤琅走了那昭溪呢?“
“你一睡醒就关心别人怎么不关心关心我?难得我特意给了陆律令银钱,让他自己去玩不要打扰我们。如今你还要带上昭溪。”
林青坐起身抱着被子:“正月十五该是阖家赏月,我们却身在异乡,还是大家都在一起玩耍比较好。”
齐晓阳将林青的衣服递给他:“听说邯关城的斋饭是天下最好吃的,你去不去?”
一听到有好吃的东西,林青当即从床上蹦了起来:“去去去,现在就走!”
邯关城的山海寺是天晟最有名的寺庙之一,香火也极其旺盛。
齐晓阳拉着林青刚到庙前的台阶处,就被一个老和尚拦了下来:“二位施主,今天是个好日子,抽支签吧?”
齐晓阳看了林青一眼伸手将签桶拿过来递给林青:“你先来?”
林青欣然接过签桶摇晃几下落出一根签,老和尚捡起签看了一眼笑道:“六五,震往来,厉;亿无丧,其事在中。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成大事者威武不能屈。厉而内敛,养精蓄锐。功成名就,忍后则失而复得。”
林青皱眉听完,双手合十对着老和尚鞠躬:“多谢。”
“我试试。”齐晓阳拿着签筒晃了几下,将掉出的签文交给那老和尚:“解个姻缘。”
老和尚看了一眼签文道:“行万事者不可逆天而为,读万卷书习一技之长。一瓢饮润一树,迷局之中头尾不见,执念之后死而复生。”
齐晓阳皱眉听着问道:“可顺遂?头尾不见死而复生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摇摇头笑眯眯道:“已经告知施主,天意不可泄。”
林青念着头尾不见这个词心中憋闷,拉着齐晓阳转身就走。那老和尚还在身后道:“二位公子情路不合天道,纵使被人祝福也终究不是一路顺遂,可要三思而后行。”
齐晓阳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老和尚笑道:“万物可生即为天道,情起即为有缘。头尾不见却能死而复生,这便是天赐良缘。大师你禅道境界还不够高,不如从头学起吧。”
那老和尚一愣,看着齐林二人离开的背影笑道:“铎儿,你徒弟这良人比你那徒弟可有趣多了。”
鬼医从他身后暗影处走过来不满的撇嘴:“算什么卦啊,我都舍不得算,卜一卦要哭半天。”
老和尚微微一笑:“我不管,等你徒儿洞房花烛,我都作古了。我守着那把刀那么久,如今终于见到有缘之人,也该给年轻人腾腾位置了。”
鬼医一愣,看向老和尚眼圈一红:“什么时候?”
老和尚仰头望天:“今夜月圆是个好日子。倒是为难你了,师妹走了,挚友走了,如今我也要走了。走吧,我们最后去喝一杯,就当是浮生若梦,长醉不醒。”
离开老和尚林青,想着那几句话喘不上气,他死死拽住齐晓阳的手臂生怕人跑了。齐晓阳无奈拍拍他的手,凑近他耳朵轻声道:“路上的人都在看我们。”
林青一瘪嘴:“看就看。”
“别把那老和尚的话放在心上,他都说了失而复得,意思就是过程辛苦但是结局还算不错。更何况我现在不是还在吗。”
“齐晓阳。”林青很郑重的叫了一声。齐晓阳停下脚步转过身子面对面的看着林青,两个人几乎一般高,齐晓阳看见林青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
“你若死,我不跟。黄泉路上我叫你永生永世都寻不到我。”
“如此看来,这条命倒是得留好了跟你一同赴死才行。”说罢齐晓阳轻笑一声将林青拥在怀里:“你放心跑,我一直跟着呢。”
林青和齐晓阳在庙里逛了一天,吃饱喝足傍晚才归。一回客栈只见昭溪正拎着两壶酒坐在院里石凳上,见齐林两人回来,昭溪抬起手笑眯眯打个招呼:“嗨。”
“怎么,白鹤琅没回来?”齐晓阳问道,“你这么颓?”
“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昭溪一乐,“马上就要到苗疆了,我这叫近乡情怯。”
“懒得管你。”齐晓阳不理他,径直拉着林青大步迈进客栈。
昭溪笑而不语,摇摇头又灌一口酒。
正月十五,城中并无宵禁,大街上满满的人。昭溪抬头望着月亮低声感叹:“天晟这地界真好,月亮可比苗疆的好看多了。若以后每月都能看到,估计那向往和平的老头子肯定会从坟墓里跳出来骂人。”
夜色渐深,房檐上传来响动,熟悉的气息毫不遮掩地落在身后,昭溪回头一看就乐了。时值寒冬,夜晚的温度更是低得叫人懒惰,白鹤琅却敞着衣领呼吸急促,目光阴鸷地盯着他,打狗棍也不要了,劈手就要掐他脖颈。
昭溪闪身躲开,抽出长笛格挡开白鹤琅直奔他胸口的掌风,抬脚就往人腰腹上踹,还不忘笑嘻嘻调笑一句,“好娘子,怎的天黑了才回来?”
白鹤琅置若未闻,只管放开了去与他交手,几番下来,昭溪很明显地察觉到白鹤琅并无杀意,只是也丝毫不客气,那股子刚猛的内力开了闸似的奔泻而出,大有他敢反抗就同归于尽的架势。天寒地冻,喝下去的酒却在肚里烧起来,昭溪实在是想念屋里热烘烘的暖炉,收了攻势,任由白鹤琅反剪了他的双手,捏着后脖颈把他拎回屋里。
昭溪梗着脖子推拒埋在自己脖颈间又啃又咬的脑袋,从窗户缝隙里看到夜空里那一轮明亮极了的圆月,忽地就笑出了声儿。这混球怕不是专门在蹲自己呢。从他进了林府开始,目的清晰明确就是要拿到解药,但解蛊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自己不配合,白鹤琅拿不到解药也解不了蛊,因着蛊虫的原因,也杀不了自己。那蛊毒发作的痛苦一次胜过一次,这是气狠了要破釜沉舟一回,估计也是想着,再不济也要让自己跟着遭罪。
第二日日上三竿,齐晓阳将林青拽了起来,好不容易打理好行李,叫陆律令先去备车。出了门的齐晓阳看了两眼昭溪的房间,发现房门紧闭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时候不早,齐晓阳便带着林青去敲了门。
连敲几下无人应答,齐晓阳觉着奇怪:明明里面尚有气息。
"肯定是睡死了。“林青一脸笃定,然后带着有热闹不看是傻子的表情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闭着窗户,衣物散落一地,空气中那股子味道是个男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白鹤琅赤着膀子睡得正熟,臂弯下压着同样露出光洁肩膀的昭溪,俩人四仰八叉缠做一团,呼吸均匀显然没有要醒的迹象。
二人还怔愣着没来得及反应,昭溪哼哼了两声睁开眼,伸个懒腰往白鹤琅怀里拱了拱,眼神迷蒙地冲齐晓阳笑,“这么早?要一起吗?”
齐晓阳一惊,抬手迅速捂住了林青的眼睛。
林青抓着齐晓阳的手腕用力挣扎:“诶,我还没看清。”
齐晓阳脸上乌云密布:“伤风败俗,不许看!”说罢狠狠瞪了昭溪一眼拉着林青下楼离开。
昭溪看着仓皇逃离的俩人背影就开始乐,餍足地又伸了个懒腰,拍拍白鹤琅的后背:“别装了,再不起可连马车都坐不上了。”
白鹤琅哼了一声依然没动,昭溪直接起身将人推开,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昭溪走后,白鹤琅才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洗漱收拾了,在车子还没出城的时候追了上去。
陆律令驾车,剩下的四个人就坐在车内。林青一双眼睛亮晶晶直勾勾地盯着白鹤琅脖子上的痕迹。白鹤琅也不介意,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又扯开些许衣裳叫他看仔细些。
昭溪慵懒地靠在白鹤琅肩头玩自己的银饰,眼神意味不明地扫过齐晓阳:“怎么了小青儿,你小时候没人教过你吗?”
林青摇摇头:“没有,我家你也知道,我就是野孩子一样,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本来上次冯建说要带我去见见世面,但是半路被齐晓阳打断了也就没见成。”
齐晓阳气急,用力捏了一把林青的腰,将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若是想知道,我教你就是,犯不着看别人这么起劲。”
林青被捏的龇牙咧嘴缩到一旁,脸色通红不肯说话。
昭溪笑眯眯的凑过去:“小青儿,不如我教你吧?”
林青还没回话,齐晓阳已经挡在他面前:“大可不必。”
昭溪收回目光重新靠在白鹤琅身上:“美人儿占有欲还挺强,我看你这几日被小青儿调理的很快就要补上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啊。”
齐晓阳一挑眉:“要试试吗?”
昭溪笑道:“内人身体抱恙,我来陪你过过招。”
说罢昭溪便翻出了车外,齐晓阳紧随其后。陆律令见有人出来,连忙刹住了马车。林青和白鹤琅纷纷探出头去看着战况。
昭溪将笛子握在手里,转头对向齐晓阳的长刀。齐晓阳举刀便击,接触的刹那一股浓厚的内力就从齐晓阳身体里倾巢而出。昭溪瞬间就收了招,站在一旁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双眼透露出满满的杀意:“美人,你内力波澜壮阔,快要淹死我了。”
齐晓阳感受到本来平静毫无波澜的内力随着刚刚那一招瞬间变得汹涌澎湃,翻山倒海之势刹都刹不住。正惊讶之时,昭溪便收了笛子以掌为兵拍了过来。林青眯着眼睛看着昭溪出招,惊得大喝一声:“你要是敢拍下去,我就自废武功!”
话音刚落,昭溪的掌就离齐晓阳只有一寸的距离。齐晓阳看着眼前昭溪手掌中央一团黑色的东西急忙后退两步。
昭溪撇嘴将手掌收了回来:“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干什么威胁人呢。”
林青急急忙忙跑了过去,抓着齐晓阳的手腕就是一通望闻问切。昭溪揣着手幽幽道:“还没下呢。”
林青回头狠狠瞪了昭溪一眼:“你敢?”
昭溪高举双手呈投降状:“不敢了成吗,你是我祖宗。”
齐晓阳不解:“那是什么?”
白鹤琅好整以暇地抱着打狗棍,慢悠悠地走过来,道:“会从血肉肺腑里开始溃烂,一年期满若是不能解蛊,就会肠穿肚烂的蛊虫。以某些欲望为食,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发作,与我身上的一样。”
昭溪摸着鼻子讪笑一声:“上车吧,路还长呢。”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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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行了几日,才到达苗疆境内。一进到境内,昭溪干脆就消失了好几天。天晟和苗疆表面关系还算不错,南国风景俊美,时值初春有不少过来旅行的天晟人。林青一行不用刻意隐瞒也不会引人注目。
齐晓阳既然已经决定帮助昭溪夺位,便带着陆律令假装来往的商人打听南疆的民心所向。而林青就在餐馆和白鹤琅大眼对小眼。
白鹤琅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林青,林青受不了他目光灼热只得低着头用心的数面条。
“我听相公说,你是鬼医的徒弟。”白鹤琅笑眯眯的开口道。
“不是。”林青一如既往的否认。
“你会解蛊么?”
“不会。”
“不会解蛊怎么自称鬼医徒弟?”白鹤琅低声惊呼,然后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林青,“你研究研究这个。上面是苗字,我看不懂。”
林青低头看了一眼那上面的文字,啪的一声将书倒扣过去:“你哪儿来的?”
白鹤琅自豪一笑:“正月十五那天,从昭溪那儿偷的。上面写的什么?”
林青看了白鹤琅一眼,无奈道:“他知道吧?”
“肯定知道。这么大一本书丢了能不知道吗,既然他没找,就应该是默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