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如许[古代架空]——BY:清明谷雨

作者:清明谷雨  录入:05-27

  祝知宜说:“没有,不怪皇上,皇上是担心我,我没那么不知好歹。”
  他虽这样说,梁徽还是道歉:“对不住。”搭在祝知宜肩头的手紧了紧。
  祝知宜摇摇头,转过身来:“我没放在心上,皇上也别记着。”
  梁徽却没有答应他。
  祝知宜太累了,在梁徽身边他总是入睡得很快,这是他入蜀以来最好眠的一夜,盆地湿冷,帐外风雪呼啸,帐中暖意融融,梁徽像个火炉似的烘着他,供给源源不断的暖和热。
  作者有话说:
  吵得狠好得也快!
  小祝:怎么感觉他瞒着我变帅了?


第58章 雾谷
  天光熹微,帐外响起军号声,祝知宜半梦半醒,隐约觉得有人在他肩窝拱来拱去蹭了好一会儿,脸好像被什么舔湿了,又暖又热,水汽一片,嘴也贴上一片温热的、柔软的触感,他眼睁不开,对方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彻底醒来时已天光大亮,床上只有他一人,医正让他至少在床上养两天,祝知宜嘴上应了,着麒麟服的动作却干脆利索,训练有素得根本看不出受了伤。
  撩开帘帐,一大群人正从远处走来,当首的那位红缨银盔,玉树挺拔,是梁徽,身后跟着一众姬家将领,还有一只半人高的狼犬。
  他正认真听人禀报,神色从容,偶尔凝思,阳光洒在他的军袍上更显灼灼其华。
  祝知宜看过来的第一眼梁徽便感应到了,与将领说了几句,一人一狼朝他走来。
  狼崽许久未见祝知宜,嗷了几声奔过来,祝知宜张开双手被它扑得后退了几步,撸着狼头轻笑:“这长得也太快了。”
  吨位比军犬猎犬都大,是一个“兽类”的体格了,也更俊了,犬齿尖利,毛发蓬松漂亮,一双绿眼睛幽幽发亮,神气又威风。
  他问:“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它自己跟来的。”梁徽丝毫不见昨日的暴戾阴沉,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温润平和的模样,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祝知宜摸不透他,只好蹲下来撸狼。
  梁徽也蹲下来,与他头抵着头凑在一块,低声说:“它追了大军二十里路,途中还帮着认路、刨雪和打猎。”
  祝知宜拍拍苍耳狼的头:“没白疼你。”
  狼崽许久不见祝知宜,使劲蹭着他手心,半点不见从林常胜将军的威风,多少透着点委屈劲儿,祝知宜忽然想到:“皇上,早上你让它入帐了?”
  “?”梁徽一顿,反应过来,瞥开目光,淡定道:“不知道,我很早就出去了。”
  祝知宜挠了挠狼崽下巴,若有所思同它嘀咕:“看来你真挺想我的。”
  梁徽:“……”
  梁徽和祝知宜都是第一回 带兵打仗,年纪又轻,其间种种艰困非常人所能想象,特殊环境下的压力、绝望、危难最考验一个人品性和本质,祝知宜和梁徽都在这场战役里将彼此看得更清更明。
  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比任何一个时候都离彼此更近,祝知宜更深刻地领教到了梁徽的工心算计和心狠手辣,梁徽也更清晰地认识到了祝知宜固执古板和大公无私。
  训兵、布局、御人……他们不一定认同彼此,也时常争锋相对讥唇相争,但会在面对众将时一致对外,在每个寒夜抵足而眠,在行军出兵的关键时刻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彼此的默契。
  和而不同与求同存异,祝知宜凭的是宽的胸襟和广的气度,梁徽凭的是心里那份全天下都以为假其实也有几分真的感情。
  梁徽每次用招都称得上阴狠,他顶着压力驳回姬将军直攻主城的谏书,直接在各路关口埋兵伏击,用暗器折断对方战马的马腿,火烧军粮或是掳掠战俘,及其用心险恶的招数,是一众旧部老将有些不耻的伎俩。
  梁徽浑不吝,他才不管什么高风亮节胜之不武,他只看利益,要用最小的成本取得最大的胜利。
  福王以为皇军进蜀后至少会来跟自己谈判一次,哪知梁徽二话不说直接发兵,打了敌军个措手不及,且梁徽剑走偏锋、招数诡谲多端,套路层出,福王与郎夷节节退败,一时之间,梁徽在军中威势愈盛。
  但他惯会伪装和忍耐,无论多少次胜利,他还是那样平和温润,不骄不躁,宽以待人礼贤下士,更叫军中将士死心塌地,渐渐地,军权就随着人心不动声色又水到渠成地完成了转移。
  看似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只有祝知宜见过他挑灯布局彻夜不眠的焦躁、梦中眉头紧皱的恐惧和夜半惊醒的大汗淋漓,梁徽自己都不知道,他每晚都把祝知宜的手拽得很紧,祝知宜甚至觉得痛,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反手扣住他的手指放在心口。
  打仗讲的是天时地利,蜀地毕竞是对方的主场,福王在此盘桓多年,借忽变的风向和重重浓雾扳回一局,宝瓶口一役梁军损失惨重,连苍耳狼都伤了一条前肢,血肉淋漓。
  又一次突击中,梁徽走散了,被围困在浓雾重重的盆谷,再下几场暴雨势必将所有人马冲走,已经突出重围的祝知宜又强令姬宁跟他折回去救驾。
  姬宁负责拖住乘胜追击的藩兵,祝知宜带人深入雾谷,不放过每一个崎崛的峡道和每一个漆幽的隧洞,一天一夜,他放出的所有暗号都没有回应,他的心渐渐慌起来。
  雾越来越浓,迷障重重,一起进谷的人渐渐走散了,深山老林被笼罩在一片绝望的死寂中,祝知宜全身湿透,嘴唇干涸,只有一瘸一拐的狼犬还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忽然,狼犬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腿。
  祝知宜警醒地放慢步伐,抚摸它的头鼓励它大胆地去感知,狼犬方向一转带他七拐八弯地探进一条阴湿的潮涧里,祝知宜看到那个满脸是血昏迷不醒的人时心脏狠狠下坠。
  出军打仗时主帅都是易过容的,但祝知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梁徽。
  他身上血未停,汩汩殷浆把洼地、溪涧染成一泊惊心的红,颈脖和肩膀被刺出极深的伤口,腐肉溃烂,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让他看起来像鬼蜮浴血的罗刹。
  祝知宜咬紧牙根走过去,很轻很轻地抱起他,仿佛只要用一点力怀里的人都会碎了、散了,梁徽嗅到熟悉的气息竭力撩开眼,对他扯了扯嘴角,祝知宜心头一酸,刚要开口,不远处传来搜寻的脚步。
  梁徽忽然将他压在身下,他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气若游丝:“别动。”
  是敌军。
  对方不仅要乘胜追击,还要赶尽杀绝。
  脚步越来越近,十米、五米、一米,几个夷兵停在他们身边,其中一个按照惯例拿出枪戟朝梁徽背上刺下,确认是死尸,便往别的地方走了。
  梁徽背上被血染湿一片那一刻,祝知宜的脸颊也被染湿透了。
  是梁徽汩汩不断的鲜血,也是祝知宜的、无声的眼泪。
 

第59章 仙丹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祝知宜才沉着脸色将梁徽扶起来,隐蔽在岩石下的苍耳狼凑过来。
  祝知宜完全把它当个人:“找一下附近有没有可以过夜的地方。”追兵还没有完全离开,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小狼聪慧,走在前边带路,把他们带到一个水源流经的山洞。
  祝知宜生火烧水给梁徽简单清理伤口,他也曾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公子,南下短短时日,便脱胎换骨掌握了不少求生技能。
  血止住了,剜去腐肉,伤口深至骨髓,梁徽疼得额角青筋暴跳,冷汗涔涔,但从头到尾一声未吭。
  失血过多,他冷得发抖,祝知宜不忍,极尽温柔地将人抱在怀里,不时往火堆里添木头。
  梁徽有气无力,还有心情开玩笑:“清规还是头一次这样对我。”
  祝知宜低下头,忽而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颌,有一条很长的刺痕,他看得太久,梁徽有些紧张地问:“破相了?”
  “……”祝知宜摇摇头:“疼不疼?”
  梁徽也不说疼不疼,“啧”了一声:“小时候秦妃用指甲划破的也是这儿。”晦气。
  祝知宜手一顿,果然又将他抱紧了几分。
  梁徽脸埋在他胸前弯了弯嘴角,祝知宜默默抱了他许久,梁徽身上才回暖了些,祝知宜招来狼崽,低头对梁徽说:“将军陪着你,我去找点吃的。”
  梁徽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腰:“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祝知宜无奈,只好让狼崽去觅食。
  将军不负所望叼回一只山鸽和一只野兔,祝知宜就着微弱的火烤熟了,挑出骨头撕开肉,一口一口喂梁徽,梁徽吃了几口就说饱了:“你吃。”
  祝知宜皱眉:“你再吃些。”
  梁徽眼睛虽然受了伤,但却很亮:“我不饿,你吃。”
  祝知宜比他更执拗,坚持:“你再吃些。”
  梁徽心下叹了声气,又多吃了几口,祝知宜才把剩下的吃了。
  骨头全丢给狼崽解决,夜里山洞阴冷,祝知宜将梁徽裹在自己怀里,再让狼崽靠过来,它毛发蓬松茂密,尾巴又大,
  肚皮还热乎,跟张暖被似的覆着两人。
  梁徽好笑,往祝知宜肩窝拱,祝知宜今日格外好说话,好似想要怎样都由着他,梁徽垂眸思索片刻,得寸进尺,拿脸去贴他的侧脸,交颈而卧。
  隧洞阴潮,梁徽的伤口濡湿溃烂,夜半祝知宜觉得怀中之人的腰腹在抖,他抱着梁徽埋在他胸口的脑袋,轻声间:“疼?”
  梁徽吸了口冷气,想说不疼,又改了口:“嗯,疼。”
  祝知宜只好将他抱得更紧些,温声说:“明早雾散些咱们就走。”又一下一下安慰地拍着他的背,梁徽垂眸,气若游丝,还是说:“清规,疼。”
  祝知宜是个心极软的,看不得贯向来强势的梁徽这样,下巴贴在他前额,软声问:“哪里疼?”
  梁徽颤巍巍地抬手:“哪里都疼。”
  祝知宜一把握住他手,一向沉着平静的神色也露出焦急:“那怎么办?”
  梁徽从来就不是个轻易喊疼的,若是他都说疼,那就是真的疼得不可忍耐了,祝知宜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眉皱得极紧,自己嘀咕着:“冷不冷?怎么样你会觉得舒服一点?”
  梁徽白煞着一张俊脸,勉力扯开一个人见人怜的笑:“清规亲我一下便没那么痛了。”
  祝知宜愣了一下,眼神还透着迷惑。
  梁徽苦笑,又带着点自嘲:“是母妃说的,小时候我在冷宫被他们打断了脊椎,抬回侧房,母妃叫不动太医,只能随便给我上点药,我疼到从床板上跳起来,她就抱着亲我了一下,说这样就不会那么疼了。”
  祝知宜的唇抿得极紧,像一条凌厉的线,梁徽胸口起伏,仿佛呼吸、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如果……清规觉得为难,那便算了,其实也没那——”
  话音还未落,祝知宜已经低头轻轻贴上了他唇边靠近下颌的伤,小心翼翼,又有些急切,生怕自己“这味药”不够起效。
  梁徽只怔了一瞬,马上强势而霸道地咬住他的唇卷起他的舌,祝知宜的舌和他这人不一样,很乖,温软,甜的。
  祝知宜的心脏跳得极快,明明是他抚慰梁徽,可却被对方完全掌控了主动权。
  梁徽有力得不像个需要气若游丝的病人,那样直击魂魄的悸动和快感是他活到至今从未有过的,他几乎要沉醉、溺毙在梁徽的掠夺里。
  喘着滚烫的气息分开,祝知宜的耳根都红了,像一尊白玉染了霞色,梁徽压下眸底深沉危险的幽光,脸上的神色倒是很惹人怜惜,让祝知宜很心软,他用那种很低的、无辜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声音说:“清规,还有点疼。”
  祝知宜看着那张即便沾着血迹但依旧英隽俊美的脸,像黑域的鬼魅,又似战陨的天神,神差鬼使,他再次慢慢俯身,捧着他的头,一点、一点亲下去。
  或许……并不是梁徽需要他的亲吻来转移神思,而是他在这个凄凉死寂的荒夜需要梁徽的安慰,只要梁徽还活着,他就很安心,没什么可怕的。
  梁徽喉咙似乎发出了一点愉悦的笑,好似又没有,这次他没有攻夺,他等着祝知宜主动,祝知宜好像开窍了几分,添湿他的唇,舌头伸进去,卷起他的,慢慢吮吸,带着心疼,带着安慰,带着怜惜,不知道有没有迷恋和爱意。
  梁徽躺在他怀里,抬起双手搂着他颈脖,仰起头任他的舌进得更深,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被当作被子的狼崽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两个主人耳鬓厮磨,缠作一团,又悠悠阖上了眼皮。
  祝知宜快没气了,面色绯红,唇碰着梁徽的唇问:“还疼么?”
  “好多了。”梁徽闭着眼,手却还停在祝知宜颈上摩挲,舒服得他喟叹:“清规就是朕的仙丹。”
  祝知宜被他摸得心跳急剧加速,全身战栗,神差鬼使脱口而出:“梁君庭,你很会亲。”
  “……”
  牛头不对马嘴的,说完祝知宜自己都觉得臊,但他心直口快,不是能憋住事的人。
  梁徽看了两秒他的眼睛,忽然一笑:“清规谬赞,我没亲过别人。”
  祝知宜眼睛微睁:“?”
  “真的。”梁徽生性多疑,身边亲近的人都不多,更不会让任何潜藏的危险有机可乘,“你不是说我从不信人么?我确实不会让任何隐患近身。”和来历不明、心思各异的人做那样亲密的事,还放在身边一夜安眠,他是嫌命大么?
  祝知宜不解:“那你那三千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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