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可还有本奏。”小皇帝冷冷的打量下头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顾南召身上直勾勾盯着,眼神侵略,令人生寒。
本还有本奏的大臣,感受到殿上寒意,默默把奏本塞回袖里,心觉还是下朝后再呈的好。
散朝后,顾南召出了勤政殿难免有人过来巴结,可德喜已经候着多时,先一步把人请去寿康殿。
他走不久,便有大人啐上几句,道着顾南召算个什么东西,名不正言不顺的前去内宫,自个骂还不过瘾,转身拉上国舅爷要一块咒骂顾南召几句。
国舅爷苦笑,他顾南召算什么东西?他现在都得喊顾南召一声弟弟,你说他顾南召算什么东西。
太后唤顾南召去,也没多大事,就是内府那边报了顾南召的侍寝记录,依着礼法都不合,把人喊来念叨几句。
“你同着陛下就不能收敛一些,你现在好歹是个侯爷,你看看这算怎回事。”
“太后息怒。”
太后把内府册子拍在案上,这两个人,没一个让人心安的,事情传出去两个人名声都不好听,罢了,也管不了这事。“顾南召,你别忘了你和哀家约定了何事。”
“臣自是不会忘,臣与陛下守礼相待。开春之后,臣便会启程前往文渊驻守。”
守礼相待……太后真不信。
“行了,晚膳前再来哀家这一趟听训。”
“臣,令懿旨。”
顾南召躬身行礼后,德喜便把他送出去,德喜心道,太后让顾南召早上来一道,晚膳前来一道,这和晨昏定省有何区别?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
“公公错了。”
“顾侯怎得?这是去南召殿的方向没错,这点事老奴还是记得清的。”
“我想出宫。”
“顾候出宫作甚。”
“难不成我住宫里不成?”
“这,顾侯在外头也没有宅邸,不如在宫里先歇下。”
“昨夜陛下已答应解封将军府,我回那处便是。”
“这……”德喜面露难色,要是他真把顾南召送出宫,他跟谁都交不了差啊。
“公公怕是还有差事,不如我自行出宫便是。”
“顾侯,可是想好了。”
“不过是出宫嘛,我记着太后和陛下没有不允,你放心,晚膳之前我必定赶来太后这听训。”
“那,奴才就送到这。”
德喜有些为难,他不敢再送下去,等顾南召走远便转头去找德顺说起这个事,德顺也是没办法,自家陛下可是还在南召殿里等着人的,可人已经出宫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去向小皇帝说此事。
……
文渊侯已死,那戚岚伽近来如坐针毡,也不知道哲合那边收没收到消息。他眼下无非两条路,一条往上,一条往外。可就凭他孤身一人,往外谈何容易,往内,倒还有一丝希望。
他手抚上那架上好的琴,扫出“峥峥”之音,战意已成。
“戚公子,戚公子可在?”来的是隔壁院子的——国舅爷家念然小姐的婢女。
“何事?”真是晦气,刚弹出点意思,就被人打扰。
“戚公子,我家小姐在小憩,还望您小声些。”
“你这小婢子!怎得,现在我抚个琴还得挑时间?你家小姐小憩,和我有什么关系,腌臜破落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戚公子,我不过与你说句话,你怎还骂上了,全无风度,难怪你失了圣宠,堂堂男子,做那以色侍人之事,恬不知耻就算了,还摆起一副主子模样。”
“呀!”
那婢子正说的兴起,就被戚岚伽一杯滚烫的茶水泼在她脸上,烫的她捂住跌倒坐在地。
“呵,我是不是主子都不是你一个婢子能说的话,宫里头什么规矩能容你这样放肆!一个婢子,连个宫婢女官都算不上,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叫嚣,宫里冒犯主子是什么罪,你怕都是不知道的,就敢在我面前叫唤,要叫回去对着你主子叫,我这不缺会叫的东西。”
“你!你!”那婢子不服气伸手指着他,心里自认为自家小姐好歹是国舅爷的嫡女,跟这种人隔着一堵墙都是有失身份。
那戚岚伽是什么人,手中的茶盏砸过去:“别在这跟我有的没的,再在我面前叫唤,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完整的来,就能完整的回!”
“你!你!”
“呵。”那戚岚伽走过去捡起一块茶盏碎片正对着那婢子的眼睛。“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再怎样我的身份都比你高贵的多,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抚琴,让她挑过一个时间小憩,不过是一个贵族小姐也敢派人来我这叫嚣,不知天高地厚。”
“戚公子,何必跟我的婢子过不去呢?”念然在自个院子里等不到婢子回来,便寻过来,她本是不想多惹事端,没想到这戚岚伽性烈如火,处处伤人。
“小姐,小姐救救婢子。”
念然一双桃花眼定住神,樱桃唇轻启:“你先回去。”
那婢子得这话,蹭着地上连连后退,腿打软根本站不起身。
那戚岚伽见着念然来了,收起眼中戾气,换上一副温婉模样:“打扰小姐小憩,真是抱歉。”
他打量念然的眼神带着些许轻佻,眼前这个姑娘,说不上容貌出色,但也另有一番滋味,远山眉桃花眼小巧玲珑的鼻子,水润润的唇,不比他以前的侍妾差。
念然被他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心想着同国舅说的出宫之事不能再拖。“戚公子,是我这婢子不懂事,还望公子海涵,我回去后定严加管教。”
“念然小姐是该好好管教管教手下的人了,毕竟这是宫里,冒犯主子的罪名可不轻。”
“戚公子这话就说错了,什么主子不主子的,要说主子,宫里只有陛下一位主子。戚公子一没封号,二没品级,算不上主子,就算戚公子是前渠匣世孙,可渠匣已经亡了。我劝公子一句,该好好伺候陛下,就好好伺候着,别起不该起的心思。”
“戚公子是还不知道吧,顾将军,哎呀,不对不对,应该称顾侯爷了,顾候昨个可是被陛下从勾戈殿抱出去的,戚公子还不知吧。”
那戚岚伽一双眼眸渐凝,他怎会不知道,他可是亲眼看见的,一个顾南召,呵……
“戚公子要是没事,我就先回了。”
念然只是对他颔首示意,平辈的礼节都不想行,她去搀扶起自己的婢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小姐,小姐,婢子,婢子……”
“叫你别去招惹他,你非是不听。在这吃人的地方,能安生活到现在的人,能有几个是没点脾气手段的。”
“可,可小姐以前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婢子,婢子真心为小姐不值。”
“行了,别哭了,再熬一熬,年边时候我们就出宫去,再也不回这地方,宫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爬到那位置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
“是,婢子不敢,再也不敢了。”
念然替自己的婢子擦去眼泪,可不能粘上烫红的地方,她带着薄怒望向戚岚伽的院子。“他那种人,也蹦跶不了几天。”
第42章 饱暖思……?
顾南召亲自揭的将军府封条,没挂匾额的府邸,看上去有些落寞,积雪到处都是,一帮人忙活半天才收拾成能住人的模样。
“将军……”匀舒垂着眼睑把顾南召拖去僻静的角落里头。“将军,您受苦了,可要找朴爷来给你看看。”
“无事,匀舒走,这段时间你也是辛苦了,去把大伙叫上,今个都上杯莫停去。”顾南召在身上摸索一番,无果,正踌躇能当什么东西来着,上头就掉下个鼓鼓的钱囊。
顾南召抬头看看,除了洛北,还能是谁没事爬屋顶上:“洛北,走,一道去。”
人没回应,倒是屋头积雪一震散落下许多,皆落在匀舒脖子上,沁的人一缩。
“嘿!洛北不诚心的不是?!”匀舒甩甩膀子,就差没追上。
“好了,他不去我们去。”
下雪天路难行,街上挤满等着召唤扫雪夫与牛马驴车,匀舒同几位车夫商量好价钱,便叫人都过去。
顾南召活动活动脖子后,慵懒的单手撑头靠在车窗上。
匀舒皱着一张脸看着他,不过几日功夫,自家将军竟被折磨成这副模样,瞬间就觉得心里堵的慌:“将军……委屈将军了。”
“怎了,天牢里除了冷一些,其他都还凑合。”
“将军,匀舒不是在说这个,将军真不找朴爷看看?毕竟也不知道陛下,陛下给将军下的什么毒。”
“啧,平时叫你少看些话本,你就是不听,你看着我像是中毒的样子?!”
“将军!”匀舒的五官都快皱在一快了,“将军不是中了毒,就是中了蛊。陛下给将军加官进爵就想了事?什么难事都让将军来做,背上那么多骂名不说,回来先是把人折磨一顿再封赏,可不就是打人一巴掌再给一颗枣。”
“要我说,就不该回来,将军带着人在文渊呆着就好,反正叛逃的名声都背了,不怕再背个占地为王的骂名,凭将军本事,还怕了不成,陛下如此对您,也就是您脾气好,一直受着。诛心可比杀人很的多,将军为着元起,也是吃够了苦,将军还是多为自己考虑的好,想着那些烦心事作甚,两手一摊算了。”
顾南召这会困的厉害,没细究匀舒在念叨什么,只说一句到地唤他一声,便闭目养神。
“将军,将军……”
“嗒!”
匀舒的念叨被丢进来的小石子打断,他掀开车帘一看,竟是洛北在一旁茶楼二层扔来的,洛北眼神冰冷,还对着匀舒做个抹脖子的动作,让他注意言行。
放以往,匀舒是惧的,知道洛北五感胜于常人,那些话他该是听清楚了,可见着自家将军越来越疲惫的模样,他捡起石子扔了回去,还对洛北亮了亮自己的拳头。
……
马车摇摇晃晃着就到了杯莫停,顾南召包下十来桌宴请文渊来的,与大当家等人。
“大当家,小弟没骗你吧,再熬一熬,说不定明年就能升个千户。”
“……”大当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顾南召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好一阵子后艰难开口:“顾候,我等何能与顾候称兄道弟,以后顾候还是唤我李成吧。”
顾南召不着痕迹的摇头,他知大当家有意与他拉开距离,是在意他现在侯爷的身份。
他拍拍大当家的肩:“李兄同我出生入死,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既然李兄有所介怀,以后我唤你李兄,你唤我将军便是。”
大当家没回话,只是低头拱手行礼回一旁席上去,同李二牛王麻子等人一桌。顾南召本是想着与他们同坐,现在倒好,只有匀舒同他坐在一桌上。
又见众人谨小慎微的吃席,顾南召草草对付几口: “匀舒,我去青坊一趟,待会你带大家伙一道回去。”
“将军去趟青坊消遣消遣也好,闷着也是难受。”
“有的吃也堵不上你的嘴,我去办事。”
“匀舒知道,夜里可要给将军留门?”
“啧,食不言!”顾南召抓起一个鸡腿塞进匀舒嘴里,真是越发聒噪。
青坊与杯莫停不过一条街的路,顾南召到的时候青坊的大门才开一会,零星几个姑娘在门口迎客,看见顾南召来了,左一口一个侯爷,右一口一个将军,挽着人就往里头推。
青坊嬷嬷也迎上来,盛情喊着:“将军来了,快快快,雅间请,一个个没有眼力劲的,什么好茶好菜全备上,将军今日可得吃饱喝足了再走。”
“傅姨,上次同你说的……可找着了?”
顾南召喊的傅姨,便是青坊的嬷嬷,就是个女掌柜,人便都喊声嬷嬷,没喊着鸨妈。
“顾将军可是想着来我这了,将军自个算算,您都多久没来,东西,我是找着了,将军可要验验货?”
“好。”
嬷嬷拿着帕子掩嘴一笑,后拍手示意,雅间一侧珠帘被两位丫鬟拉开,嬷嬷请着顾南召一道过去。雅间在二楼,窗口位置正对着青坊伎生们所住内院。
“将军,待会可看仔细了,别眨眼。”
“来呀,请彦青来。”
嬷嬷话音一落,顾南召饶有兴趣的靠在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只见下头有一方花型水池,池中央位置是石刻莲花,盆口般大。
忽来管弦之音,伴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一少年踏水舞上花心位置,单脚点足而立,大冷的天依旧轻纱遮体,半掩半露,一身似雪肌肤,在墨色的纱衣间若隐若现。
少年带着水烟雾气的眸子竟是风情,半张着的唇缓缓含住一颗果子,直勾勾的看着顾南召,后便是舞态生风,舞姿不刚不柔恰到好处,他一动,卷走一道青烟带起池中水花四溅,一派旖旎风光。
少年越舞越快,身上渐渐浮起汗珠,随之腾起雾气阵阵,美的叫人看不真切。
顾南召挑眉,细细看着少年背上慢慢显现的淡红花样,拍手叫好。
“傅姨也是舍得,在彦青身上做功夫。”
“将军可满意。”
“满意,怎会不满意呢。”
顾南召拿出钱囊,将整个钱囊交给嬷嬷,也不管里头有多少。
“呦~还是将军大方。”嬷嬷接过掂了掂,喊着:“彦青,别跳了,下去歇着吧。”
少年似是没听见,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看着顾南召的眼神是灼热的,明白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