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力见周清衍不为所动,只能硬着头皮把一切和盘托出:“当时偷送粮食我也有份。”
周清衍冷笑了一声。
刘虎本来心里发虚想把此事偷偷瞒过,没想到传说中的周阁主这么厉害根本瞒不过,还不如全部说了听从发落——也许他不会失去这份差事。
周清衍把人带到了大厅,里面已经有三个人,阿莲阿蔷和一个跪着发抖的中年男人。
刘虎一眼就看出那是他中饱私囊的表舅刘大力,犹豫片刻站在了旁边——没有跪。
大厅的门没有关,将近有十余个士兵站在门外,手持刀剑没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周清衍坐到正座:“谁先说?”
刘大力抢先一步开口:“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阁主饶我一条狗命。”
“我不是故意······”刘大力痛哭流涕地刚说完半句话,忽觉耳边一阵冷风吹过,阿蔷的鞭子啪的一声甩在地上溅起了细碎的石头。
刘大力宛如死狗似地瘫在地上。
楚府中人大概都是第一次看见周清衍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门外的侍卫心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周阁主看向刘家舅侄两人的眼神宛如在看两坨没有生命的死物。
青年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像冰窟似的,把人往死里灌:“我不想知道谁点的火。”
“我只想知道谁在背后指使你们点火。”
刘强忽然觉得入坠冰窟,他突然发觉自己刚才在周清衍面前的行为是多么幼稚。
这个人并不想知道点火的真相,只想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的黑手。
周清衍忽地轻笑了一声,虽然那笑意没有落到眼底:“怎么,不想说?”
第88章 相救
周清衍这句话刚落下, 虚空中就传出一道破空声,阿蔷的铁鞭真真切切地打在了刘大力的身上。
“啊!”刘大力痛得惨叫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背上皮肉绽开。
刘强看向阿蔷的眼神无比惊讶, 他没想到周清衍旁边一个瘦瘦小小的侍女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唰!
又是一鞭, 刚好落在第一道鞭抽出来的伤口上,刹那间刘强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刘大力背上的骨头。
阿蔷面无表情地挥动鞭子, 明显没想给刘大力留一条命。
刘大力鼻涕眼泪纷飞, 急忙惨叫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凶手是······”
周清衍没等他和盘托出就嗤笑一声:“你?不过是个卒子。”
刘大力不明所以,刘强汗流浃背,扑通一声跪下了,额头抵在地上:“有人给了我们二百两银子让我们放火,人就住在夔州, 还屯了不少兵马!”
“求大人饶我一命!”刘强气息都有些不稳。
没过多久地面上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周清衍面无表情地从刘家舅侄旁边走过, 紧接着是门“吱呀”一声,随后屋子里就彻底没了声响。
刘强过了很久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刘强吓了一跳:“啊!”
再看旁边有两个黑袍人把人事不知的刘大力架了起来, 而他面前的这个黑袍人眼睛熠熠生辉。
他听见黑袍人说:“离开京城后倒是许久没有用过活人了, 那些个畜生都用的不顺手。”
周恭垣挺高兴阁主还记得他要炼药,之前在京城有的是活着不如死了的畜生可以给他练手,来了江南东路一下子没有人选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原军的尸首。
“你们二人倒是帮了大忙。”周恭垣那张石头似的脸微微扯了扯, 好像是想扯出一个笑容来,但是他很久不用这张脸做表情像是在脸上挤出了几条蜈蚣, 莫名让人心悸。
刘强心里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你想做什么?”
周恭垣没有理他, 自顾自把他双手绑了起来, 嘴里喃喃自语:“一直养着的金蛇总算有人能试试了。”
刘强还没来得及大喊救命, 周恭垣就已经一张劈晕了他,随后把人丢进麻袋开心地走了。
另一边周清衍在与薛文瑧说话。
“后方事务暂且交与你,子渊这几年的部署已经很成熟了,短时间内出不了问题。”周清衍淡淡道,“我把恭垣和无影阁留给你,其余的你自己心中有数。”
薛文瑧哪能听不懂这种托孤似的语气:“阁主你要亲自去战场,如果只是为了报粮仓的仇太过冒险。”
周清衍闻言唇一勾:“我怎会如此鲁莽?”
薛文瑧一愣随即问道:“那为什么······”
周清衍语气十分平静:“天亮了。”
薛文瑧当即哑口无言——昨晚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他居然没注意到天已经亮了,可楚恒的信却还没有送来。
周清衍微微抬起手遮住了天边刺眼的阳光:“就算我与楚恒没能熬过这一关,凭你的实力也能和原国分庭抗礼,大不了南北共治再找机会吞并。”
“燕氏已经是黔驴技穷日落西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周清衍语气仿佛在讨论今日骄阳正好,声音不大却没来由地让人信服。
周清衍还在京城做国师时为什么一直迟迟不站队,宁可一直跟着嘉兴帝也不愿意另立新君,因为嘉兴帝这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是能担大任的。
唯一好些的只有燕冀,可惜有个拎不清的母妃和背后虎视眈眈的母族,这到了最后阴沟里翻了船,祭祀一事一出如今就是半个死人,再没了翻盘的机会。
可惜他直到前不久燕曦殉国他才重新回忆了一遍京城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才想起一个关键人物——燕恪!
不惜浪费一个探子都要抓走柳衾千里迢迢带到京城,居然就是为了让燕恪接下这个烂摊子——周清衍不知道该说燕雎聪明还是该说他愚蠢至极。
“我也是躺久了成了傻子。”周清衍唇边勾起一丝苦笑,摇头叹道。他当初亲手在景王府里见到了柳衾,没想到这会儿到犯了蠢。
周清衍不愿再多说:“楚恒留下的兵马我全部不动,免得后方遭袭。”
“让齐白安排守城人手,必要的时候把风含冰撤回来。”周清衍临走前最后道,“赋税徭役全按照子渊说的做不要轻易改动。”
薛文瑧只觉得嗓子哑得很,话全堵在喉咙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本应该劝周清衍留在江南东路,这样就算楚恒死了他们也还有一拼之力。
但这话说不出口,就好像蛮子快要死在他面前时他也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样。
薛文瑧沉默半晌,双手向前拱手行礼:“祝阁主一路顺风。”
周清衍跨上马,白云高昂地叫了一声,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迎着曦光能隐约看见青年清浅的笑容,他的相貌从不缺人赞赏,但此刻又好像隐隐多了些什么。
薛文瑧还没想清楚这多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白云就已经驮着周清衍飞奔了出去,阿蔷阿莲两个侍女连忙跟上,没过多久就已经只剩下一个遥远的虚影。
周清衍把无影阁留在了江南东路,只带走两个侍女,去救那个杳无音讯的人。
三日后傍晚时分,夔州城中。
白衣男子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原国律法中对宵禁管得非常严,一旦太阳落山谁也不许在外面逗留,都得回家去老实呆着,直到第二日官兵打了铃才算作第二日的白天。
监管宵禁的士兵巡逻了一整夜居然都没发现这个男人。
郊外,一阵萧风吹过,周清衍默默把黑色的斗篷盖上,宽大的帽沿一下子遮住了他整张脸只留下大片的黑影,眸子里闪着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火光。
这里应该是原军的驻扎地,只是其中兵马几何暂时不得而知,光看灶炉的数量驻扎的士兵估计不算多,只是守卫比周清衍想象得还要森严。
燕恪不愧是皇子中唯一一个封王的人,领兵之能倒是比魏成云好上许多。他一来钱封也不敢造次了,整个军权全落在了燕恪一个人的手里。
这对周清衍来说是件坏事。
一个半日前他来到了江南东路的边境处,在那里遇见了连夜过来送信的人——送的是楚恒的信,信上满是血迹满是脏污,甚至看不清粉红色的桃花。
送信人是专给楚恒送信的,来往于两地之间脚程很快。但是那天他左等右等没等到楚恒来送信,只能自己前去大军营地,没曾想扑了个空,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只好继续往前走,在利川和京西的交界处捡到了信顿时明白大军是遇了险,连忙把信送来。
刚到江南东路的边界就遇见了周清衍一行人。
黑夜偶尔会发散人的思维,周清衍摘下一片绿叶在口里嚼,苦涩的汁液在嘴里爆开,顺便也专注了他的精神。
利川只是个一个小城打不过楚恒,除非有人专门以小城为饵来了一场瓮中捉鳖,把楚恒困在了里面。那么这巨大的兵力一定就在与利川接壤的夔州。
楚恒大概是想快攻下利川好两面夹击夔州,没想到被地方将领反将了一军。
周清衍吐掉嘴里的树叶残渣,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哨音。青年微微扯起了嘴角。
帐外。
“王爷,北面似有敌军骚扰。”魏成云语气颇为焦急,表情好像下一刻营地就要被攻破了。
有人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冷淡的年轻的脸。
燕恪边走边问:“钱封呢?”
魏成云一朝之间从大将军变成了副将,不过他对此没有一点意见,因为燕恪来的时候带来了陛下亲笔写下的圣旨,还惩治了克扣军粮的钱封。
魏成云回答:“在帐中,有人守着,他定然翻不出什么花样。”
燕恪点点头没有说话,赶到北面时却发现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脸上的表情骤然绷紧,眼神晦暗不明。
魏成云大惊:“这!”
燕恪转身就走厉声询问:“楚恒呢?”
魏成云也刹那间反应过来,一咬牙:“楚恒关在地牢,外面有重重把手定然不会有差错。”
这话说出来魏成云本人都不相信,更遑论燕恪。
只见年轻的王爷冷笑一声:“那些个废物打得过周清衍?”
大名鼎鼎的周大国师岂是一般人敌得过的?在京城一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模样都能躲过无数次暗杀,更别说如今据传言已经病愈。
“你亲自去。”燕恪最终道,“楚恒要是被救走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魏成云一咬牙拱手:“属下遵命。”语毕头也不回地朝着地牢的方向去了。
燕恪被迫接了这个烂摊子,心里挂念着皇宫里的柳衾,又忍不住想起大军开拔当日柳衾见了他就抖,抖得在风里站都站不稳,踉跄了好几下险些摔下高台,被燕雎身边的小太监强行驾着看完所有的礼节。
燕恪一拳锤在树上骂了句脏话。
他那么想保护柳衾,现在却和他的亲弟弟兵戎相见。
燕恪那么多年一直活得肆意潇洒,除了柳衾在王府里病重时他满心焦急,就属这个时候心情最糟,有种莫名的无力又莫名烦躁的感觉。
燕恪回了帐篷,掀开帐帘的瞬间身体一凛立刻就想退出去,很可惜冰凉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帐篷中,周清衍清澈的轻笑声愈发明显,薄如蝉翼的剑刃在燕恪脖子上稳如泰山——后者甚至不难想象出来人游刃有余的表情。
“别来无恙,景王殿下。”周清衍声音非常轻快,“劳烦您把腰间的毒粉和兵器一道扔过来吧。”
燕恪依言扔了东西,说:“调虎离山趁虚而入,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去救楚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0 23:36:34~2022-04-21 22:3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清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痛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这点道理周某不才还是懂得的。”黑暗中周清衍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幻,缥缈似的, 更为低沉。
燕恪微微眯起了眼睛, 一时间屋内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动作。
半晌燕恪忽然出声:“不对,你不是周清衍。”
“什么?”
声音出来的瞬间, 燕恪一把握住了剑锋——软而不柔, 正是银月剑的特性。
剑的主人骤然把剑抽出,极快地在燕恪手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下一刻周清衍已经来到了燕恪身边,他的轻功在这世上无人能出其右,燕恪根本躲不开。
但躲不开也得躲,周清衍这一剑显然是想刺穿他的心脏,燕恪只来得及往旁边闪出一步——右肩处传出一阵剧痛, 剑刃没入右肩三分, 看力道还有继续往里深入的架势。
燕恪顺着这股力道不断往后退, 同时厉声喊道:“快来人,救驾!”
“救驾?”周清衍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的情绪, “皇帝可还好好地活着呢。”
帐篷的周围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甚至于还有将领在外面大喊:“王爷, 您没事吧?”
周清衍低声嗤笑:“一群蠢货。”
就是现在!
燕恪瞅准时机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握住了银月,随后用力把剑从右肩处拔了出来——下一刻男人不退反进,一拳迎面朝着周清衍的脸上砸去。
咣当一声, 周清衍碰到了桌子,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燕恪一把掐住了脖子。
手上的脖颈出乎意料的纤细, 燕恪手下的将领掀开了帐篷帘子, 火光照亮了屋中的两个人和地上的银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