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门年久失修被他踹开的瞬间,门外士兵齐刷刷地亮出了兵器,柳衾抬手挡下了兵刃,肩膀上落下了一道伤。
事情闹大引来了曹毅,大批的太医和产婆这才进了宫保住了林娘母女。
后来柳衾细细回想,燕雎并不想害死林娘母女——毕竟这是他威胁燕恪的人质。追查到了最后从中作梗的竟然是燕雎后宫某个得宠的妃子。
那妃子不知从何处听到了只言片语,竟然犯蠢地觉得林娘腹中胎儿是燕雎的子嗣,唯恐这孩子生下来影响自己的恩宠,这才闹了这么一出乌龙。
这些个腌臜的人腌臜的手段,险些害了一对可怜母女的性命。
柳衾把孩子放在一旁的小床上,眼神黯淡。
他在宫里费尽心力保住了燕恪的家眷和子嗣,燕恪却在宫外亲手害死了他唯一的亲人。
柳衾下意识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半晌带有一丝微弱的,悲哀的期望抬头:“阿衍真的死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鞠躬),估计还有几章就结束了,小可爱们有想看的番外吗?没有的话我,我就······明天再问一遍,不然就按自己的想发写了(鞠躬)
第92章 潜入
一瞬间燕恪的表情非常难以言表, 半晌男人咬牙说:“死了,和楚恒死在一起,被埋在了地牢里。”
柳衾没有表情似的呆呆地望着燕恪, 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和周清衍长得很像, 也是一副惊艳众生的相貌,只是比不得周清衍明媚耀眼, 更为温柔和缓。
他哭得无声无息的, 晶莹的眼泪落在熟睡的婴儿身上,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燕恪那一瞬间发觉眼泪并不是没用的东西,那一滴眼泪仿佛重锤砸在他心上,把他整颗心砸的稀碎。
屋外那道人影好像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满意地离开去回禀自己的主子。
这一个月来林娘恍恍惚惚,无奈之下柳衾只能亲自照顾这个孩子。不知是不是感受柳衾心里的伤痛, 那孩子忽然惊醒扯着嗓子哭起来, 哭得整张小脸通红, 看着都让人心疼不已。
柳衾只得先低下头去哄孩子,哄好了, 双眼通红轻声道:“她没有名字, 你是她父王, 便给她取个名字吧。”
柳衾不敢随意把孩子交给燕恪,他怕燕恪像之前一样喜怒无常伤到孩子。
燕恪终于找到了机会说话:“她不是我的女儿,我对林娘从没有过非分之想, 她是我部下的妻子,丈夫为救我而死。我怕她身怀遗腹子遭人非议才对外说她是我的外室。”
他没有见过林娘, 只是知道这件事后托管家去东郊与林娘交谈一番, 之后管家确定林娘能在东郊安心养胎燕恪便没有再过问此事。
没曾想, 当时为了借景王的威望安心养胎, 如今却险些害了林娘母女的性命。
燕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得那么清楚,好像这样能减轻一点对柳衾的罪恶感。
但是柳衾听完没有其他表示,只淡淡地说:“那便等林娘好起来再取名吧。”
之后,屋内便陷入了永久的沉默。柳衾双眼通红神情淡漠,垂下眼睛看襁褓里的孩子,林娘挨了燕恪一脚还在昏睡——好在燕恪踢得并不重,柳衾把过脉只需要好好养几天即可。
燕恪尝试了几次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留下一句:“我会尽早接你们出去,在此之前万望小心。”
柳衾头也没抬,直到门打开后又关上,燕恪离开了。
将近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柳衾总算有了动作。温柔的男人把孩子放回衣柜——里面垫了柔软的被褥,并不会磕到孩子。
这个宫殿曾经是八公主燕霏的宫殿,林娘生产之后燕雎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非得把柳衾一行三个人挪到这个宫殿来。林娘又不知从哪儿听说燕霏被当众割肉至死,死后冤魂不灭。
殿内墙角处有漏风漏雨,林娘为母心切总在疑神疑鬼,尤其是有夜风吹过的晚上更是害怕燕霏的冤魂来索命,柳衾怎么劝都没用,一来二去还没出月子神志就开始不清醒了。
起初只是觉得晚上殿内不干净,后来癔症越来越严重就变成了声响就会举止癫狂。
但是孩子还小,哭闹是常事,柳衾为保安全只能暂且把孩子放到衣柜里。
今日也一样,只是柳衾安顿好孩子后又回到了外厅。燕恪已经重新把桌子立好,药碗和茶壶的碎片也都在桌上,桌布湿了一大片,隐隐显出锋利的轮廓来。
柳衾慢慢走过去,顺着茶渍描过桌布。半晌收回手,把桌布撤下来放到了卧房最隐蔽的角落,手不知不觉间握紧。
柳衾的性格十分温吞。他从周家破灭开始就背负了很沉重的责任,要活下去的责任,保护弟弟的责任,他不得不为了责任无数次的放弃了自尊。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爱憎,只是那些东西曾经为了自保被他放在了最不重要的位子。
柳衾的手缓慢地握紧,直到掌心中隐隐有血丝露了出来。
另一边,燕恪刚回到景王府没过多久,宫里就派人来下旨:皇帝为了犒赏景王,特地于三日后在宫中设宴,一方面为景王庆功,另一方面为爱妃霍氏庆生。
霍嫔闺名霍杏妤,出身低微见识浅薄,当初就是她误认为林娘肚子里的孩子是燕雎的血脉,为了保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长子出身,暗中派人不许柳衾请太医。
纵使后来事情败露,她也毫无改过之心,燕雎爱她貌美也就浅浅地把这件事带过了。
如今明面上要为燕恪庆功,实则给霍杏妤庆生,暗地里不知贬低了多少燕恪。
“燕雎大概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吧。”燕恪听闻消息冷笑一声,转手把圣旨丢到一边。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为也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厅内除了燕恪还站着景王府的管家冯氏,以及一个黑袍人。这人当真是浑身漆黑,宽大的黑袍甚至让人无法通过身形判断出男女。
声音也不知是刻意还是天生的很低沉:“霍嫔如今怀有龙嗣吧?”
燕恪点点头。
“那王爷赴宴为霍嫔娘娘备礼也属正常吧?”黑袍人继续说。
燕恪眼睛陡然一亮:“冯管家,府中可有专给幼儿或者身子虚弱之人用的东西?”
冯管家以为燕恪要给霍嫔备礼连连点头:“有,有细软的襁褓,上好的血燕窝和百年的人参。这几年各位大臣先皇给您的东西老奴都收着呢。”
燕恪:“把能补身子的全部找出来······”
“这个时候就送给霍嫔娘娘不太合适。”冯管家犹豫片刻。
这话刚落他就听见旁边的黑袍人一声低笑,声音很低但是能让人听见,而且不知是不是冯管家的错觉总觉得这笑声里充斥着一丝讽刺。
燕恪看了一眼冯管家,嗤笑:“给她?她也配?”
冯管家:“······”
燕恪的眼眸只亮了片刻又重新黯淡下来:“给阿衾送去。”林娘行为举止异常疯癫,殿内有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他如今照顾两个人指定顾不过来。
自从他回京之后燕雎看管柳衾看得更严了,他府中不少暗卫都被锦衣卫发现,如今只剩下一两个还在宫中,但是也不敢靠那个宫殿太近。
想要把人带出来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机会没到之前也只能委屈柳衾。
冯管家快哭了:“王爷,府中轻功好的暗卫大半都折了,咱们哪里去找能神不知鬼不觉入宫的人?”
燕恪眼神一闪:“你不必管,只管把东西备好就是。”
冯管家乖乖出去了,独留燕恪和黑袍人在屋中。
烛影摇曳之下,氤氲的火光之中,黑袍人总算摘下了斗篷,露出一张酷似柳衾的脸,只是下颚更明显,一双桃花眼妖冶自含情。
“景王殿下比我想象中混的还差啊。”这人慢慢呼出一口气,道。
燕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阿衾哭了。”
这人手上动作一顿,眸光瞬间变得有凌厉:“你把他惹哭了?”
燕恪:“我说你死了,他就哭了。”燕恪每每想起柳衾通红的眼睛都觉得心痛得不行。
好在周清衍没有真死,当日地牢被埋后阿莲当夜竟然能挣脱绳索跑去挖地牢,也是因为阿莲的不信邪救了周清衍和楚恒。燕恪没有惊动任何人把这两个人拉了上来。
一天后楚恒醒来,双眼失明脑子却很清晰,主动开口和燕恪合作。
“你凯旋回朝功高盖主燕雎不可能放过你。”楚恒如是说,“燕雎暴戾无常曹毅虎视眈眈,钱太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我死了也还会有无数个“楚恒”站出来。”
“你就算不为百姓考虑,至少也要为柳衾考虑。阿衍死了柳衾肯定会不顾一切地为他报仇。”楚恒道,“你何必走到这样的境地?”
燕恪总算有了些许的动静。
思绪重新回到景王府,燕恪不由自主地想到柳衾,又忍不住多看了周清衍一眼。后者心思何等敏锐,转头疑惑地看他。
燕恪别开眼:“你们周家的儿子竟然那么像。”不仅是相貌相像,心性也相像。
周清衍重新戴上斗篷,把冯管家准备的东西放好这才扯了扯嘴角:“同父同母如何能不像?”
虽然他已经全然记不得爹娘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依稀能从柳衾身上找到一丁点爹娘的影子。
周清衍临走前犹豫了片刻:“子渊的眼睛可有医治的方法?”
燕恪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周清衍笑了笑,推门离去:“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楚恒的眼睛是魏成云亲自毒瞎的,一个月来一直找不到方法解毒,也只能暂且搁置,等到一切结束再遍寻天下名医。
三日后。
皇宫宴厅内。燕雎神采奕奕地搂着霍氏进来,群臣纷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雎:“众爱卿免礼平身。”
钱太后脸色如常地坐在该坐的位子,淡淡地看了眼燕雎,却从头到尾没有瞟过旁边的霍氏。钱云儿出身高官之家,自然看不起霍氏这样的小门小户出身。
尤其是在霍氏设计害了林娘母女——钱云儿便更看不起这种人了。不过这种拎不清的人大可以利用一番。
钱云儿借着喝酒掩住了眼中的精光。
不多时,门外小太监来报:“景王殿下到!”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走进来的人吸引。
另一边,京城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今夜连颗星星都没有,黑得很,没意思得紧。士兵们都不喜欢值夜,因为无聊还不能休息。
借着浓厚的夜色,有一股兵马无声地接近了城门。
“将军,大炮准备好了。”
夜色中那个将军稍微动了动。
作者有话说:
双更完!
第93章 决战前夕
没曾想那人只是简单地换了个躺姿说:“等着吧。”
士兵小声嘟囔:“将军, 您怎么看着那么悠闲?”
闫华辉瞥了一眼士兵,恨铁不成钢:“你个瓜娃子!楼主不是还没发信号吗,边上全是咱们兄弟各个都睁大眼睛盯着呢。”
士兵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跟着瞪大眼睛盯城门去了。
城门口多少夜色深重都挡不住宫内载歌载舞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之间, 燕雎甚至当众喂霍杏妤喝酒,晶莹剔透的酒顺着女人殷红的唇边洒落, 被燕雎略显粗暴的抹去。
霍杏妤顿时吃痛地叫了一声, 却换来了燕雎的哈哈大笑。
底下的大臣们半年来也大多摸清楚了新皇的脾性,胆子大的还敢和燕雎开几句玩笑话,句句都说在燕雎心坎上。
霍杏妤忽然觉得委屈极了,却硬撑着不敢落泪。她出身低微位份低,只是仗着帝王的宠爱才能越过皇后坐到离皇上最近的位子,她如今若是惹了皇上不快, 未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钱云儿看了她一眼冷笑连连, 一国妃子地位卑贱到这个地步, 还不如那些个勾栏院里的狐媚子——至少青楼女子都知道陪酒卖笑不过为了生计。
霍杏妤还傻愣愣地觉得自己受尽帝王宠爱。
燕恪也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是他什么也没说, 淡薄地转过头喝酒, 表情像极了一个迫不得已的将军心里憋屈地喝闷酒——燕雎对这样的表情十分受用。
“六皇弟。”燕雎笑眯眯地开口, “朕敬你一杯。”
皇帝说着抬起了酒杯。
燕恪又转过头去看他,手没动:“本王不喝。”
燕雎的脸色刹那间冷了下来,眉峰紧紧地皱起。
原本热闹的大殿鸦雀无声, 众大臣的目光全停在燕恪和燕雎两兄弟身上。霎时间殿内静得仿佛连稍微重一些的呼吸都能清晰可闻。
钱云儿微微弯了弯嘴角:“皇帝,依哀家看这杯酒着实不该喝。”
燕雎猛地转过头, 语气强忍着怒气:“母后何出此言?”
钱云儿优哉游哉地说:“皇帝莫气, 哀家也不过是随口胡言罢了。”
这种话更是让燕雎勃然大怒, 但是碍于群臣都在又不好直接发作, 只得重重地把酒杯砸下,酒水洒了满地还吓了霍杏妤一跳。
燕雎半晌冷笑:“六皇弟心情不佳定是因为家眷不在身边。来人,把六皇弟的亲眷带上来!”
这话不像是在请有功之臣的家眷,反而像是在押犯人。
但在场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这一点就能看出燕雎和嘉兴帝的区别:嘉兴帝在位时大概是因为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周清衍在前面吸引了嘉兴帝的目光,之后的文武百官都敢各抒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