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晴雯一阵恶心,张嘴便想让人送些茶水来。春纤一听这话连忙拦了,“这客栈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咱们就俩个姑娘,出门在外总要小心谨慎些。又不是实在渴的受不得,且先忍忍吧。”
看完绣品,她们就各自回家。等到了家,多少茶水喝不得呢。
晴雯一听这话,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一边打开包袱,一边问春纤若是只有两个姑娘出门,那难道就一直不喝水吗?
“当然得喝呀。”春纤将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放到一旁,一边走到晴雯对面看包袱里的绣品,一边跟晴雯普及这个时代出门的注意事项,“不过这个喝水也是有讲究的。你先准备一个水壶,然后去茶楼找给客人续茶的店小二,他手里的茶壶给客人续过水后,你再从他手上买水。吃的也是这样,最好是买那种看得见的。像是街边的包子铺一般都会将老大的蒸笼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你买这种包子,点心都是没事的。”
“这么麻烦?”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真叫人盯上了,药倒了,提腿一卖,说什么都晚了。其实这还是好的,那些看你是年轻姑娘上路的,有的都敢明着抢人。”
“那,那你怎么敢一个人上街?”晴雯吓了一跳,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反问春纤。
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无知大胆的出府了。那春纤呢,既然知道还敢一个人往外跑?
“各朝各代,强抢民女的事还少了?”春纤嘿嘿一笑,指了指天刚刚转冷就剪了的防冻厚刘海发型,“不过,我长的安全呀。”
刘海很厚,一张小脸被挡了三分一。再加上春纤知道这世道不太平,所以走在外面,穿戴都不会太显眼。不像面前的晴雯,原就长的好,又爱美。出门前还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打扮了一回。若不是出门时穿了大斗篷遮了身形,带的镶毛的帽子又将整张脸遮在了里面,再加上天冷了,街上的人少了,不然指不定多扎眼呢。
晴雯被春纤这么一说,到还真有些后怕。
京城是天子脚下,可正是因为他是天子脚下,出身世族的纨绔子弟才不会少。就她这小模样,不抢她抢谁呢?
抢别人,对得起她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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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英莲可不就是例子。”那英莲先是被拐子拐,然后被货卖两家。若不是长的好,薛家的哥儿能为了她打死人。
“可不就是这个话。”说起英莲,春纤也有些同情那姑娘。若当初她没被拐,也许她家最后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至少有她在,她老子就有一半的概率不会跟着跛足道人与赖头和尚出家。
咦~,春纤猛的想到当初在扬州发生的事,不由开始琢磨被‘拐’的甄士隐这会儿会在哪嘎达犯傻。
“又想什么呢,这眼睛都直了。”晴雯见春纤发呆出神,又转头看了一眼这间客房,有些冷的打了个哆嗦,然后开始催春纤赶紧忙正事。
春纤回神,朝晴雯笑笑,接过晴雯递过来的绣品看了起来。
晴雯针线活是真的好,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的,一点都不呆板。仔细的看了几幅绣品,春纤又查看了一回早前从晴雯手里收货时的价钱,便笑眯眯的给晴雯报了个价。
“还是你给的价钱公道。”晴雯想起自打春纤不帮着收绣品后,她的绣品就没卖出过这个高价,有些不胜唏嘘。
她找了婆子帮忙问了一回绣坊,又找了房里的小丫头出去打听,打听回来的价钱都比当初春纤给的低了许多。晴雯不甘心,正好今日得了闲,便自己出来了。
春纤手里没银票,系统里放的都是金银,在心里换算了一回,便拿出两个小金元宝递给晴雯,“也是赶巧了,身上正好带了这么多。我先垫付着,也省得再给姐姐送到府里去了。”
接过金元宝,晴雯又问春纤以后还收货吗?若是收货,还给她留着。
“这也是人家回来过年,正好叫我碰上了,听说正月初六就又起程了。若再收,也要等到年底这个时候了。”春纤摇头,“姐姐若是能等,不妨慢慢绣着,年底的时候一块卖也是一样的。”
“我想想吧。”
然后晴雯帮着春纤将绣品都用包袱皮装好,边装还边跟春纤说起了紫鹃。
“姐姐快别提了,前儿我去林大娘家,她家的姐姐也说起了紫鹃。我当时还不信,出来后又悄悄找人打听了一回。原来紫鹃真的去了你们那里。姐姐还不知道吧,当初紫鹃娘来求我们姑娘,说是给紫鹃说了一门好亲事,想求主子恩典放回家去。我们姑娘什么性子,咱们一屋住了那么久,你们也是知道的。虽比旁人伶俐些,可到底没那么多的城府。一听紫鹃娘这话,不但放了紫鹃回家待嫁,还赏了不少好料子,就连生辰时伯爵府送的红宝石头面都送给紫鹃添妆了。你瞧瞧这都什么事,我们姑娘当时气得就要过来找她理论,做什么这么骗人?”
叹了口气,春纤继续跟晴雯胡谄,“再怎么平易近人,那也是有脾气的。好说歹说拦了下来,这不,正在家里不自在呢。其实说起来,还是林大人这一伤一病闹的。愿意攀高枝就攀去吧,只盼着旁人别将我跟她相提并论,也别让人知道这么个玩意是从我们房里出去的,就阿弥陀佛了。”
春纤说的这些事,晴雯还真不知道。普一听说,也气炸了。美目一立,双手插腰,小嘴一张就要来一顿噼里啪啦的国骂。
春纤见此,连忙捂住她的嘴,“好姐姐,可千万别在这里嚷嚷。”
这客栈人来人往的,让人听去,丢不起那个人。
收到了好质量的绣品,春纤看了越长越精致的晴雯一眼,也不敢带她在外面闲逛,收拾好了东西便拉着她出门了。
在门口叫了辆马车,直奔荣国府角门,在那里将晴雯放下,又叫马车往林家去。
......
贾雨村落魄时,记得娇杏那回眸一笑。后来发际了,先是纳了娇杏做二房,之后直接扶正了。而傅试呢,他的人品与贾雨村绝对有的一拼。他自然也会记恨发际前后与春纤发生的小摩擦。如今他又不是之前的他了,见识阅历,心思手段也都得到了升华。
这会儿子再见春纤,自然有的是办法收拾春纤。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真将春纤逼急了,这姑娘都能一石头将他砸成肉泥。
反正论逃跑躲避,春纤就算不是专业的,那也是个业余选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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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打听了一回春纤的消息,知道春纤受林家大姑娘宠信,如今赐了名字不说,还跟着主子姓林了。
傅试闻言嗤笑一声,越发瞧不上春纤。
知道春纤开了间铺子,傅试便挑了挑眉,派人去打听那铺子的事。只是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打听出这间铺子到底有没有林家的事,一时到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冲着这铺子出手逼春纤就范。
就在傅试犹豫的空当,刘姥姥关了铺子带着一对外孙回村过年去了。于是直接将傅试心里那点歪念头给压了下去。
傅试比春纤想的还要狠一些,他开始的时候只想着将春纤纳回来,当个妾室磋磨。后来嘛,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他,竟然想要在春纤出府的时候,直接将人绑了。
先关在旧宅里,等磋磨够了,再卖到京城外的暗娼寮子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早年被春纤设计胖揍了一顿的那位小厮, 早就被傅试从京城大牢里捞了出来,如今还跟在傅试身边当差。傅试有了这样的心思,再想到身边这个小伙计跟春纤也是结了仇的, 便只叫他去办那事。
主仆二人见天的呆在一起, 心性相似也是难免的。这会儿听到傅试的吩咐, 眼珠子一转, 立马就请了军令状。不但大言不惭的表示这事十拿九稳,还狠狠的咒骂了一回春纤。
同仇敌骇着呢。
年根底下, 家家户户都不闲着。远道的年礼早早就送出去了, 到是京城里的,有的才刚刚开始走礼。
春纤跟着黛玉将京城这边需要走礼的人家都应付完了, 还没松口气呢,就又与黛玉一起张落年夜饭的菜单。
黛玉跟着春纤吃的杂了, 口味一变, 家常吃的东西也就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黛玉又跟着林如海一块用膳, 这一来二去的,就连林如海的饮食习惯都发生了质的飞跃。爱吃的东西多了, 这个年夜饭,就不知道要吃什么了。
逝者吃单数,活人用双数。所以按着这个规矩这年夜饭必须是双数上菜。而为了讨个吉利说词,一般都是六, 十这样的数量。
以林家的家世, 平时父女俩用饭都是六个菜打底, 这会儿子又是张落年夜饭的菜色, 自然是十个菜没说的。
其实对于黛玉来说,这些事都不难,难的是春纤怎么过年。
春纤跟府里的丫头处的不如荣国府那边的近, 那边嬉笑怒骂,很是随意自在。而到了林家后,春纤跟林家这边的下人丫头都拉开了一点距离。
平时她跟着爹爹一道用膳的时候,春纤都几乎是一个人用的。让她跟旁人一块过年,保准不自在,指不定心里多不舒服呢。这么想的黛玉,又想到过年的时候,哪怕弟弟们不吃,也会被嬷嬷抱着上桌,既如此,不如跟爹爹商量一番,让春纤也跟她们一家四口一块用。
黛玉有了这个心思后却没先跟春纤说,若春纤知道,定然不会叫她去跟林如海说这种事。
虽然一个人过年吃年夜饭有些冷清,可看着别人一家团聚,她这心里肯定会更难受。
自己吃饱喝足,也不用守什么岁,往炕上一趟,再喝个茶水,吃个果子,翻几页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不比跟文化家庭的父女俩吟诗做对有意思?
所以在春纤不知情的时候,她原本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哪怕已经知道春纤的身份了,哪怕春纤出的那些主意,对林家来说都极为有用。他可以给春纤很多赏赐和庇护,也可以闭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成为林家最不像丫头的丫头,更可以给她所有的自由。但林如海却仍旧不想让还是丫头身份的春纤和黛玉平起平做。
尤其是年夜饭这种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候。
而在林如海看来,既然选择了隐藏身份当个丫头,那就用丫头的心态和身份来生活。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就趁早回家去。
不想让黛玉觉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翻脸无情,林如海便笑着提起了林管事的媳妇。
林管事去了扬州,年前是肯定回不来了。林家的在这边也是一个人,不妨让春纤跟着林家的一块凑个热闹。
黛玉见此摇了摇头,坐在椅子里想了想,不过片刻又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向林如海。
林家在京城的下人,都是从扬州那边精挑细选上来接她回扬州以及几个跟着她老子上京的。这些人的家人泰半都在南边,像林家的这样一个人过年的更是不少。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多准备几桌席面,让家里的下人聚到一块过年。叫林家的和春纤张落安排。
这样一来,既抬高了春纤的身份,也让春纤在这种时候没心思胡思乱想。
林如海对黛玉的这种安排从不反驳,由着她张落。之后爷俩又说了一通初二去荣国府拜年的话后,便将最近得的一件青玉山水文澜鼎拿出来,爷俩就着这个鼎上了一堂古董鉴赏课。
林如海一直认为所谓的居移气,养移体并不是生活的环境好就能让人的气度有质的蜕变。而是生活中的认可,自信带来的一种心气。
荣国府的二姑娘,再不受宠,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可却养成了一副死气沉沉的小家子气。
说不敢说,动不敢动。那不是养闺女,那是养家禽,养宠物。
闺女在自己家里都这么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那出了门,岂不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反正他的黛玉绝对不能养成那副样子。
......
为了祭祖方便,林家在京城这边的宅子也设有祠堂。腊月二十九,黛玉带着丫头仆妇里里外外的将祠堂打扫了一通,然后又将家里的仆人都集中到二门外做了年前训话。
从过了腊八开始,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就总能听到鞭炮声。古时房屋多为木质,最易燃。京城天干物燥,很容易走水。尤其是过年的时候,鞭炮放的多了,危险就多了。家下人等或因过年难免松懈几分,这样危险又加大了几分。所以黛玉将人都集中到一起,小脸一板,特别严肃的训了一回话。
当值期间不许喝酒,赌牌。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巡逻时必须认真完成。看好门户,紧防任何突发事件。
“……等过了二月二,有功者论功行赏,无过者也另有赏赐。”
林如海几乎从不过问黛玉如何管家,林家的事只要黛玉说了,至少在明面上都必须按着黛玉说的做。至于台面下,林如海会不会叫林管事帮着描补善后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这会儿黛玉训了话,没人敢不听。
“爹爹说正月二十那日在府里摆年酒呢。”正月里,家家都会开个席面搞个小聚会,林家今年出孝了,林如海也不像去年那会儿,又是被刺,又是提前回扬州,所以今年自然要在府里摆年酒。
至于为何是正月二十,眼瞧着出正月的日子,那自然是因为林如海如今赋闲在家,不好将年酒的日子太往前,跟有差事的人家抢。
再一个,朝.廷一般在正月十五前后就正式开衙了。正月二十吃年酒,有那不想来,还不想撕破脸的,就可以用衙门事多等理由婉拒林如海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