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生子)----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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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再说吧,还有一月时间。”
  “也是,或许到时要你伴驾也不一定。”
  从宜说著站起身。他原本想从对方口中套问出一些有关皇帝车驾的消息,但清音却显然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便也只好闭口,以免引起对方疑心。
  只是,从宜却也因此笃定了昨日对方同昭王之间的确发生过不快。
  原本,安陵侯沈清音同三皇子承!极为要好,这在朝中不是什麽秘事。然而两年前清音称病避居城外後,面上,便似也渐渐疏离了封王後的承!。
  有人说他是想要远离是非圈,但从宜却知道,眼前人虽然看上去淡薄平和不理俗事,却并不是怕事的人,那真正的原因若被揭出,是必定引起轩然大波的。
  看一眼也起身准备相送自己的对方,但那一脸的宁静让人看不出什麽端倪来。见对方看向自己,从宜一笑收回目光。
  “那,五日後我再登门。”
  “有劳。”
  “沈大人还是留步吧,免得旁人在我身後非议,下官可担不起这样的厚礼。”
  无声一笑,清音在阶前止步。

  华灯初上 第二章 生子

  第二章
  半月後,清音却并未离开别苑。
  原本他是想要回城的,然而皇帝却说他身在病中,不必移动,只需安心静养便是,又特别叮嘱太医署的医官,要从宜仍旧照常诊视,不可因为从驾的事情耽误。
  上命如此,清音也只有遵从而已,但心底却很疑这是承!的意思。
  自驾前辞出,清音即在途中遇到迎面而来的承!。原本他是特地挑这时间来见驾谢恩,却怎知仍是躲不开。
  见对方低眉敛目地伏地叩首,承!停下脚步,心中怨怼本还未消,但此时大庭广众之下,他却不得不维持身为皇子的风度和矜持。
  勾唇一笑,承!俯身挽起对方。
  “大人快请起来──那日在府上鲁莽离开,是我冒犯了,回城被父皇得知後就数落了一顿。这会儿我要赶著去见父皇,晚间,我会亲自登门向沈侯致歉的。”
  说著,却不等对方回应,承!便又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开,便只留下背影於人。
  怔怔愣在原地的人直到听到身旁人的提醒,才仿佛是如梦初醒般找回神思。
  看诊完,从宜却未想往常那般起身告辞──对方似乎心事重重,往常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今日却几乎看不到,这令他不禁有些在意。
  只是,逢他询问起,对方却又矢口否认。
  “你多心了,只是有些头痛罢了。”
  看著那明显并不自然的微笑,从宜皱眉哼了一声。
  “在本太医跟前,要找借口也该找个称头一点的吧?”
  被从宜的话逗得一笑,清音自座上起身。
  “今日可还有应诊?”
  “没了,我如今可说是沈大人的专属太医。有陛下的吩咐,我便是今晚不回行馆都无妨──怎麽,有事相求?”
  “既然无事,不知李大人可有兴致陪我打发时间?”
  一哂,从宜便也起身。
  “怎麽,前次输於我的,今日要找回来麽?”
  “那李大人可是怕这一次把赢过去的那两局又再输回来麽?”
  清音并不示弱地反诘对方。
  “那我倒要瞧瞧你这些日子跟著止清和尚学了多少本事。”
  从宜於是一笑,随著对方踏出厅门。
  但尽管提出下棋的是清音,他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连著输掉两局,已经是近晚时分。
  从宜早已看出对方一下午都是心神不宁,却并未再点破他,佯作不知。不过,等他看到对方身後自月洞门处转出的人时,便是想不明白其中原因都不行了。
  “沈大人真是好雅兴。”
  听到身後突然传来的声音,清音手中的棋子坠落回盒中。
  “……殿下。”
  离座起身叩行大礼,却是掩不住眼底的慌乱──这一切,不但从宜看在眼中,承!也看在眼中。
  扫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承!抖了下眉骨,撩衣落座。
  “李大人辛苦了──不但要为病患诊治,还要陪著游戏,当真尽责。”
  从宜早听出对方言下的不快,不禁暗笑,但却更伏低下身。
  “为病者开解襟怀,也是微臣分内之事。”
  承!闷笑一声,扫向桌案上的残局。
  “上月你为贵妃娘娘诊治风寒,娘娘赞你医术好,想不到棋艺也如此精湛──听闻沈大人在止清大师跟前也不过是让二子而已,但看来李大人似乎应付自如?”
  “殿下过誉了,臣也只是侥幸罢了。”
  “今日已晚,改日有空我再领教李大人的技艺吧。”
  承!说著站起身,似乎想要进到花厅之内。
  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要自己离开,从宜看一眼一旁的人,又顿首一次。
  “殿下不说却还不觉得,竟已经这时分,臣也当回行馆了。”
  但承!却又停下脚步。
  “这样一来倒像是我赶走李大人似的。我只说两句话便走,你不必急於离开。”
  丢下从宜,承!弯腰扶起清音,退後两步。
  “我今日是奉了父皇之命,特地登门向沈侯赔罪的──上次失礼於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说著,他竟长身一揖至底。
  清音顿时慌乱地手足无措。
  “殿下!……殿下──……”
  “这是父皇的诏谕,你当得起。”
  直起身,承!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看一眼仍伏在地上的从宜,他转过身。
  “我既已经致过歉,那便不打扰两位的兴致了,你们继续。”
  “殿下说笑了,微臣行馆中还有些脉案要整理,这就要告辞了。”
  “不是还有残局未了麽?”
  “胜负已分──”
  “哦?胜负已分?”
  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了一眼对方,从宜低下头。
  “是胜负已分。”
  闻言,承!缓缓地回转身,踱回桌案旁坐下。
  “只怕未见得吧?”
  “臣已经输了。”
  明白对方的意图,清音於是道。
  但承!却不理会他,执黑又在棋秤上落下一子。
  至此,从宜才明白对方是有意针对自己。看来今日若不输给他几子,是必定难以平息他心中恼怒的了。
  看向承!,见他抬手示意自己就座,从宜便也不再谦辞。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棋局才终了,结果却是从宜负了四子半。
  然而承!脸上却仍无笑意。
  “李大人看不起我麽?”
  “微臣岂敢──”
  “那因何不出全力?”
  “微臣已是竭尽所能──”
  “哼,你当本王看不出来麽?”
  承!说著,拂袖起身向著花厅而去。
  冷眼看著追随自己进到厅内的两人,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
  “不过,你便是用了十成十的本事,也赢不了我。”
  心知这趾高气扬的皇子正是在气头之上,从宜便自觉还是少开口的好,於是就只安静地陪笑,却没再接口。
  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有失风度,但望著一旁那人一副避自己如蛇蝎的拒绝神情,便就忍不住要失态。
  咬牙按下心中怒火,承!挤出一丝笑容。
  “天色已晚,恐怕耽误李大人的事务了。”
  “耽误倒不会,只是微臣真的要请辞了,今日为沈大人看诊的脉案还未整理,只怕明日会有遗漏。”
  “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从宜终於是松下一口气,叩首辞出。
  望著对面几乎一直沈默著的人,承!便抑止不住心底想要吻他冲动,只是这别苑上下十几双眼睛落在两人身上,一行一动都惹人注目,让他无论如何也放肆不得。
  良久,承!轻叹一声,举步移向连著花厅的水亭。
  挥退追随而来的侍从,踩过三两层叠荷叶样的石桥,身後传来那人随著自己移步时,袖摆磨蹭过衣袍的声音。让人便不自禁地想到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时日,然而下一刻却又陡然清醒,知道那已是再也不会复还的奢求。
  在亭中驻足,承!转过身面向对方,但那人却并没有看他。
  “殿下何必要为难一个小小的太医……”
  原本稍稍平复的心情却因这一句话又起了火,但终是被那人如死水般的眼眸浇熄。
  “特地留下李从宜,你怕我会像上一次那样失态麽?”
  清音不答,眼中只一片黯淡无光。
  “有外人在,我便会自恃身分而不会纠缠你,是麽?”
  对方仍旧是沈默。
  “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见你一面不惜令父皇起疑,执意要你留在这里的人麽?”
  “……”
  “还是你觉得,我是会为了儿女情长自毁前路,不惜放弃皇位的人?”
  “……”
  “在你心里,不是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麽?”
  “……”
  不论承!说什麽,对方都只是沈默。
  苦笑一声,承!将目光自那人身上拉扯开。
  “已经讨厌我到连开口都不愿意的地步了麽?可你不是要作一个恪守本分的臣子麽,那……君父有问,可以不回答的麽?……”
  对方的沈默终是因这最後一句话而动摇。
  只见人缓缓跪下,却又相隔良久才开口。
  “……臣知罪。”
  承!的脸上掠过一丝受伤的神色,然而旋即,却是露出诡异的微笑。
  “那样的表情和行为,你是存心要惹人闲话麽?──快起来吧。”
  挽著对方的手臂扶起他,对上那双已是蕴著水雾的眸子,满腔的怨怼便又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几乎就要克制不住情感,但终究还是要冷静下来。
  “想回城就回去吧……离你远一些,我也心静。”
  踏出水亭,身後隐约传来那人低弱的“恭送殿下”的声音。
  为床榻上的人诊过脉,从宜将药方递给仆从,却是不免感叹。
  只是感染风寒而已,但却才过了一夜,人便憔悴了许多。想也知道昨晚承!来时,定是同他说了些什麽。然而清音既从不向他提任何有关承!的事情,他便也需装作丝毫不知其中原委。
  叮嘱过对方静心休养,从宜又道:“这病来的比从前凶猛,你跟前怕是要有人整日随著照料才好。原本那些旧症若是被一并引出来,那便糟了──我已命人回城去让雨涟过来,往後,便让他长留你府中照看吧。有他在,至少遇上突发症状时,不至於耽误了救治。”
  勉强一笑,清音却摇头。
  “他刚刚进到署中不久,正是该勤学克己的时候,怎可为我误了前程。我自知没大碍的,不必这样惊动。”
  “那你可知他为何执意要跟我学医,入太医署麽?”
  面对从宜的询问,清音沈默下来。
  从宜低眉一笑。
  “原来你知道──那是为了这原因才不愿他来麽?”
  被对方点破原委,清音不禁有些尴尬。雨涟对他一直有著异於寻常的感情,他一早便觉察到了,却未想从宜也看了出来。
  “他不过一时情迷罢了,困苦之时我援手於他,因而感恩,才会有那样的想法。时间久了,有了别的事情分心,或是成家立业,自然便能淡忘掉,今日种种便都会成为一笑置之的事情──这也是我荐他入署的原因。”
  “你既然已有打算,那我也不便再说什麽了。”
  站起身,从宜原本还想调侃对方两句昨日的事情,但见他颜色惨淡,便也就闭口不提。
  然而在他告辞的时候,清音却又开口留下他。
  “昨日……殿下为难你只是因一时心高气傲,你别放在心上。”
  望著对方那一脸的宁静淡薄,倒似他所说的的确便是事实一般,从宜一勾唇角。
  “我岂敢记恨。说来,我倒要谢你让我有机会同殿下对弈呢──殿下的棋艺我早有耳闻,却一向无缘得见,昨日,也能算是有幸。”
  若是不了解从宜的为人,怕是会当他这番话是恭维了,但清音却深知,眼前这区区六品的太医其实是极心高眼傲的人。承!昨日那般对他,在他心底想来已是存了芥蒂,若自己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且不说他会心生疑窦,单是他会对承!持有偏见,便是他所不愿见的。
  沈吟片刻,清音自病榻上支起身。
  “我从前同殿下交好,你是知道的。”
  听到此言,从宜转身看向对方,俊朗的眉毛抖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应声。
  “但这几年,却因殿下政务繁忙,而我又移居城外,彼此渐渐疏远了。”
  一声不响地望著对方,从宜仔细地观察著清音的神色──那一副平淡如常,倘不是自己早便知道其中首尾,必定会被他瞒骗过去。不过想来,这些年,对方也该是早已习惯如此处置同昭王间的感情了吧。
  “……昭王殿下是爱争强好胜的人,你当也有耳闻。所以对他而言,从前的友人如今却同别人亲近,心底会有些许不快便是人之常情了。昨日是他一时鲁莽,才会有那样不慎的言行,但日後思及,当会像你赔罪的。”
  清音的话音落下,从宜便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尽管这番话对他这早已知晓内情的人根本没有效用,他却也不愿对方失望,让他得知自己早已清楚其间真正的纠葛。更何况,他的消息来源也是绝对不能够泄漏给眼前人的。
  於是一笑,从宜作出一副洒脱的模样。
  “你可也太过高看我了,说到底,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医,就算是对昭王殿下有所不满,又能掀多大的风浪呢,值得你这样郑重其事──倒是话说回来,你既这样心心念念地惦记著殿下的德行,当初又缘何要迁移此处呢?有你从旁协助,殿下登太子位不是更加稳妥麽?”
  这一问却让清音难以回答。虽然是托病移居,但毕竟真正的理由,还是怕同承!朝夕相处会露出破绽来,再加上承!大婚,决意问鼎,这许多缘由归结一起,他才决定离开的,只是这些理由却是哪一个也不能令人知晓的。
  迟疑了片刻,他才开口。
  “殿下身旁人才济济,岂会缺我一人。况且,你最知道,我这样的身体,只怕远离朝堂,还能够活得久些……
  举目看向窗外,恬淡的神色下,却是早已厌倦这些言不由衷伪装作假的疲惫。
  离开清音的居所,从宜并未返回皇帝的行馆,而是去了镇上的另一处地方──澹明居。这是镇上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馆,而同时,也是易水盟在东都附近的分舵。
  易水盟在江湖上崛起不久,规模也不大,然而名头却极响亮──因为它是朝廷欲除之而後快的头号帮派。只因它的目的并非是为贪图那江湖上黑白两道间的区区名声,也并非是为了争夺地盘上的蝇头小利,它所图谋的,是揭竿而起的道路。
  建宁四年,高祖武帝以通敌之罪处死大将军李玄并诛其九族,李玄幼子在乱中被他的旧部楚穆救出,此子便是从宜。
  楚穆带著从宜投奔了易水盟,之後几经周折将从宜安插在太医景悟真身旁为徒。四年前,从宜机缘巧合下救了安陵侯沈清音的性命,经他保举进入太医署。半年後景悟真去世,易水盟便也开始著手布置他们苦心经营二十年之久的大计。
  从宜是第一次到这家酒馆,但自知这恐怕也是最後一次。行刺之事即便成功,他也九成难以逃脱。原本,他并不想临事前同盟中的兄弟接头,免得到时事败,让人追查到线索。然而今日一早,却收到盟主带给他的口信,说有要紧的变动……
  被一片嘈杂的声音惊醒,清音自榻上披衣起身,才知不过是三更天的时候。
  但一向少眠的他已是睡意全无,缓缓步出卧房,远方隐约传来的杂乱声响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清音不禁蹙起眉心──那是寺院的方向。此时皇帝宿在寺内,难道出了什麽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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