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真全乎~
我穿著一身大红的衣裤,头带红花,蒙著顶假装让别人好奇的红盖头,坐了十分锺都不到的大红花轿,就到了现在我闭著眼都摸不错门儿的红色“新房”。
铺天盖地的大红纸大红绸儿,知道的知道是在办喜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消防局。
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俺男人按照我的最高指示替我废除了一切繁褥俗礼。对天对地对高堂,还对王喜报,磕了几个头,多多关照,进了洞房,扯了盖头,倒在被子上我就呼呼大睡。困死了~
终於又回到这张带著王喜报味道的炕上了。
三个晚上睡在显灵家我都失眠了~
寿面喜饺,都是王喜报端到床前喂我的。
吃饱了我接著呼~
自己的喜酒一滴没喝。
最滑稽的,娘家的大部队啥时撤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父母好像连句悄悄话都没叮嘱我,就把我和一张存折一起扔在了这荒山野岭~
看样子,他们是真信得过自己的新女婿和金钱的力量!
新娘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做饭!
陕北的男人是不下厨的,这是他们这儿的老规矩。
啥破玩意儿嘛~革命觉悟最高的地方最封建!
王喜报他妈没俺俩的时候挺潇洒。一个人爱吃点啥整点啥。这下,弄俩祖宗供家了~
我和王喜报忙著骑摩托、逛古迹、泡澡堂……就像度蜜月~
走得最快的都是最美的时光,一个月飞一样就过去了。
一天,
王喜报陪著小心跟我商量,“王菌啊~明天我陪你,咱俩!面吧~”
我一撇小嘴儿。
哼!不就一碗面嘛,除了你自个儿吃,就是你老婆和你老娘。
你就是一日三餐地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老娘知,街坊邻居谁知道啊?
唉……看他那可怜样儿!先陪他几天吧~
最後我一定把革命的接力棒交到你手上,打破陕北男人不下厨的神话!我还不信邪了~
可眼下……先点头吧。
晚饭桌上,王喜报比平时的话音高了八度不止,
“妈!明天开始王菌做饭。”
他妈看我。大概知道俺俩我是领导,王喜报说了不算~
“我做饭不好吃,妈你凑合著吃。”再大的领导也得给男人面子啊,我表态。
他妈总算露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喜报开始吐沫星子翻飞,回忆我给他做过的每一道美味……
可是老天心疼我啊~
第二天一早,站在院子里刷牙,没两下,
哇哇哇地我就吐上了……
就在破窑的那天,我肚子里有了王喜报的後代~
我这一吐不仅把我婆婆吐年轻了二十岁。
金枝玉叶下午拖著俩孩子就上门了。结婚时刚吃得差不多的零嘴儿,一下又变成了一屋子的补品。
为什麽说老天心疼我?
从此,在陕北我再也没有做过饭!
别人家的媳妇生俩娃照样锅台转。金枝玉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也生了俩,但在陕北却几乎没进过灶屋。
这都得归功我的好婆婆。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我写王喜报的妈,其实写得很细腻~
王菌六岁就把王喜报迷得五魂三倒,我第一次离开陕北,其实王喜报就发过一次“神经病”,不过是轻度的罢了~
那时,他没从自家窑洞顶上往下跳,只是不吃不喝只知道哭!
所以,王喜报他妈对我最原始的感情应该是,“恨”!
白狐嘛~
再见我,第一眼就是我鼓动他儿子光著屁股去开门!
王喜报他妈知道自己儿子不是天生的暴露狂,一切坏事儿都往白狐身上栽呗~
而且我也光著,这能说明什麽?再明显不过了~
她恨自己儿子,恨命运。王喜报到底还是落我手上了……
虽然我说我是王喜报的“朋友”,跟“朋友”光屁股睡一起不稀奇,能听“朋友”的话光屁股去开门暴露自己,那这“朋友”对你未免就“影响力”太大了~
所以,王喜报的妈那次离开北京,她的心里已经有点认命了……
第三次,她是怀著怎样的心情来到北京我不得而知……
看到那样的王喜报……
原因又是我!
王喜报发疯的时候只知道叫我的名字,静下来只说“王菌”两个字……
(这是我都有女儿了,我婆婆才对我说的秘密)
她一定更恨我了!
可是她也知道只有我能救王喜报,王喜报需要的只有我。
王喜报在精神病院阳痿丧失性功能……
做娘的当时就在他身边……她的心里该有多苦?
她听我叫她一声“妈─”,肯和王喜报相守一辈子……
王喜报当然不好意思结婚前悄悄告诉他妈,“我恢复了---!”
所以我们成亲时,她对我应该是恨里参杂著爱,更多的是感激……
我的肚子向世人宣告了一切!
也使她坚信了我就是他儿子的救世主!
(哈、哈、哈!叉腰大笑……)
她妈从此再不指望我做饭洗灶,而且每天做饭前都会问我,
“王菌~今天想吃什麽?”
我不是土生土长的陕北人。
我们在北京过的什麽日子,连王喜报都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况且我二十年生活在美国。这些王喜报的妈妈都知道,她是个明理的人。
我跟她儿子回来了。
为了她儿子我留在了陕北。
我打败了她~
她说过,城里人看得上王喜报也看不上陕北。
可我在这里整整生活了七年为王喜报生养了一儿一女。
当她把我当成她第三个女儿,甚至比她的两个女儿还亲的时候她就舍不得让我做饭了~
後来我们一家四口回北京,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我当她是我的亲母亲~
26
我的孕吐喜煞了我婆婆和我的两个姑子,却让王喜报把心拎了起来。
他不是不高兴我怀上他的孩子,是他比较懂科学。
他怕遗传!
怕生一个象他一样的“小疯子~”
“哎呀!还有一半儿基因是我的,你这熊样儿~在咱俩的混合体里根本做不了主,放心吧!”我劝我男人。
事实证明!我又错了~
我儿子---王细胞,长大後跟“疯子”没什麽区别!
“都是遗传你!”这成了我们家王喜报上了岁数後骂我的名言~
就算提心吊胆,恨不能把孩子从肚子里挖出来先看看再塞回去。
结婚、坐床喜(精确地算应该是未婚先孕~)、即将降临的小生命……
也为这沈寂了多年的院子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回到陕北,要不是因为怀孕,王喜报同志提出了遗传学问题,我都忘了他还是个病人。
十个月後就要做爸爸妈妈了,不知道他怎麽想,反正我是什麽激动感慨都没有~
他在担心。
可跟我肚子的膨涨速度成正比,精神却一天比一天好!
陪我上镇医院做了检查。
“俩月了!注意早产!多运动!”我们排了俩小时的大队,医生拿著我的尿单子惜字如金往外蹦出了十个字。
带著个大口罩,听著她冷漠的话,看不到她冷漠的脸还让我心情好点。
给我备案写病历,五个指甲缝,四个里面黑黑的~
给王喜报他们家老母猪看病的兽医,对王喜报他妈说的话好像都不止十个字。
回来的路上,王喜报问,
“注意早产还要多运动?万一动多了掉了呢?”
“你听她的还不如听我的!下次再找她就是破羊水的时候!实在不行,我自个儿在家跟你妈俩也能把你儿子给你生下来!”我大无畏,气吞山河。
把王喜报吓得,差点把我从飞跑的三菱後面折下来。
“人生人吓死人!王菌啊~你别吓我成吗~你也算读过书的人,讲点科学好不好?”
他说服了我。
我们一个月一次,他为检查他儿子,我为泡澡堂、购物、吃食……
一次不落,上镇医院“黑指甲”那儿报到了十多次。
等七斤四两的王细胞哇---!地一声在镇医院降生,两周後对著他老爹咯咯咯地乐。
王喜报同志彻底忘了什麽叫忧郁了!
我留陕北的主题是爱,但我这个人并不是个很粘王喜报的人。
相反,我把自己当白求恩,当斯诺……
人地板二的洋大人都能爱上这儿,我一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怎麽可能跟这儿没感情?
只要这里有我的事业、有我的追求。
我跟王喜报都应该算文化人,尤其是王喜报!
这里生了他,养了他……
我们结了婚,掏一万块钱买了四台电脑捐给了陈俊刚他们学校。
等於是把全村人送我们的结婚彩礼还给了他们的孩子。
这里的学校条件差了点儿,但也绝非象我以前想像的那样寒舍破窑。
接上了电话线,电脑很快上了网,孩子们一窝蜂地上去玩游戏。
快离开学校的时候,蒋校长紧赶慢赶从镇上赶回来,握住王喜报的手。
“蒋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王菌还麻烦你多关照呢。”俺家男人说。
你们听明白了吗?
我做了一名光荣的乡村女教师!《美丽的大脚》一样~
只可惜电影里睨萍的男人被政府政法了,俺男人却做了小气象站的站长。
还是先说我吧。
王菌比王喜报重要嘛~
来这儿的第二天,我就见到了那个男人----陈俊刚学校的校长:蒋先生。
不叫他的名字,是因为全校全村全镇全区全陕北的人都称他蒋先生。
听上去,就像黄埔几期的在叫他们的校长~
我称他“那个男人”,你们是不是觉著有点恶?
这世上有一种人,太过优秀!
教养、长相、学问、为人处世……一丝瑕疪都没有。
就像上帝,就像天神~
这种人,估计在喧嚣的都市是不多见了!
你会爱上他!
但不是爱一个男人。是象基督徒爱耶稣,象穆斯林爱他们的真主。
我极力想将蒋逸闲(蒋先生的真名儿)从心目中的神坛上拉下来。
所以我用他的性别称呼了他~
抱著老四消食“游行”的那天,後来我们游到了陈俊刚的小学校。
因为那天王喜报“鬼子进村”,全校放假,校舍里一个孩子也没有。
空旷的篮球场上,一个人在修篮球架。
“蒋先生!蒋先生----!”陈俊刚跑过去。
当时我就想,民国啊?还叫先生?
蒋校长抬头看见我。
我这人一辈子除了稍王喜报远点(那也叫欲擒故纵~),跟谁都亲如一家!
我们谈得很投缘。
他不是个夸夸其谈的人。
短暂的时间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读过书、见过世面。
回去问王喜报。
王喜报说“此人可了不得!”
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怎麽说?怎麽说?”追问俺男人。
“可比你男人还差了一截截儿~”俺男人耍我。
他和王喜报是这个偏远山村里唯一的两个神话,两名状元。
到底谁大?让我给忘了,可王喜报总称他“蒋兄”。
我觉著,人家除了娶媳妇比他早、抱儿子比他快,他瞅著怎麽都比人家老奸巨滑!
王喜报进了北大,他进了陕西师范。
唯一不同的是,王喜报陈世美!贪图城里荣华富贵~飞出了鸡窝一去不复返。
可蒋校长大学一毕业就回来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看出了觉悟的高低!”我臭俺男人。
“哼~”王喜报乐。
“咋?”
“他回村貌似壮举,目的其实跟我一样!”
“啥?”
“女人!”
“啊?!”
“我去北京是为了你留北京还是为了你我在北京找了你多少年你知道吗?”我男人长时间不犯病,突然掐住我脖子~
靠!这也太不离谱了吧?
“王-喜-报……”我被他掐得发音困难,翻了壳的王八一样躺在床上,蹬著四条腿,给他捶腰一样,打著他的背。
他稍稍松了点手,倾听群众呼声,但还是紧紧握著我的咽喉~
“王兄!你北大不是研究红学的吧?还是现代言情看多了?吹牛前记得先把草稿打打好~是男人就要懂得担当,金盆子屎盆子都往女人头上扣你还是爷儿们吗?”气一旦接上,我就要批判某人!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不吃亏!
“王菌----------王妹子!我这辈子都砸你手上了你知道不知道啊-----??”俺男人彻底被俺批疯了!合上了我脖子上的“闸”不说还死命地晃,生怕我断气儿慢~
想让别人对你支离破碎的人生负责可以,可也得我愿意啊?
“不、知、道!”我多坚贞啊?地下党一样,还是不做叛徒的那种!
“电梯里遇见你,不是瞎猫逮了死耗子,那是我感动了上帝!”
哦!god~你不信土地爷了?
“气!气!气!松……死耗子……死耗子!”指著自己,苟延残喘的我快不行了。
王喜报到底还是怕我变成死耗子,松手了~
“咳咳咳……好好好!就算你留北京不为贪图荣华富贵是为了爱情,那蒋校长呢?他回村难道只为找农村妇女做老婆?一大学生?!”
王喜报揉著我的背,摸著我脖子。
脖子肯定被这家夥掐红了~
“王菌~”叫我,怪声~
他妈一早下地去了,不在家。
“不许发情!接著跟人家说嘛……”秦淮名妓式地,我倒他怀里~
“你脖子好红……我给你揉揉……揉完了再说好不好~”
他没立刻替我揉脖子,而是冲过去把我们屋的门插上了……
後面的事儿,是N天後他告诉我的~
蒋校长回村还真是为了一个女人!
“跟你我一样,草媚也是他的青梅……”草妹?草根儿他妹子?苦孩子?
“不是妹子的妹是妩媚的媚。”
哦~
“咱俩算青梅吗?在一个枝儿上只挂了半年……”我疑意。
“要是再有半年……我就把你收童养媳了……”疯子说梦话呢~
“成!你接著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能再打岔了,故事听不完不说还会引火烧身。
眼巴前儿又不是在屋里,俺俩消食又转基地来了。
漫天黄土的,他再跟我驴打滚,我今天的澡又白洗了~
王喜报看出从不吃亏的我给他记下了,笑了,咬了口我脖子~
成!嘴代替手也行!
我自岿然不动。
我……一定要坚持听完这段凄美的言情後再跟他滚黄土!
“草媚根本不出屋,好像到现在……我只见过她一次!忘了是什麽时候了……不是他们结婚!蒋逸闲结婚我没回来。”
哇哦……有点意思!犹抱琵琶半遮面哎!估计是个大美女~
“她是这儿方圆几百里最漂亮的女人……”
哎?被我猜中了?我怎麽觉得王喜报象在流哈喇子啊??!!
我这个人,表情跟著说书的转。
“当然喽~除了我的小心肝儿王菌~”王喜报看著我的脸赶紧补充。
嘿嘿~这还差不多~
“你是城里的她是农村的,你俩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哎!这话我爱听。
“你以後有机会见了她,就明白蒋逸闲为什麽放著西安城不待,放著城里女人不找,要回这黄土高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