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你爱着谁
作者:红烛泣夜
第一章
吴庆三十岁了。
KTV包房里,他看着妹妹和一班花季少女穿着牛仔裙糖果袜头发焦黄,仰天长叹。
“是哪位天使大姐听见我的生日愿望,送这么多美女来陪我。”
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孩笑得花枝乱颤,拿胳膊肘挤吴庆妹妹一下。
“晓娟,你哥这么逗,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啊~”
晓娟撇撇嘴:“一见年轻女孩就贫。你叫他把脸凑过来让你打他都愿意。”
吴庆在女孩丛中抽身回头喊一声:“我可都能听见啊,晓娟,注意你哥的形象。”
晓娟“呸”一声,俏丽女孩瞅她,忽然挺正经地说:“晓娟我可是真羡慕你,你有个这么好的哥哥。”
晓娟没接话,从兜里拿出一块口香糖,放在嘴里嚼一会。
“没劲,咱们走吧。”
“那你哥呢?”
“你还真想和那个老男人一起玩啊。”
“老?你哥可不像那么大岁数。”
“呦呵~大小姐你不是想做我嫂子了吧~看上我哥了吧~”
“是又怎么,就想着大你一辈!”
晓娟作势打她,两个女孩闹做一团。
桌边的吴庆,耳朵却一直听着这边,这时候他双手一张:“小姑娘们,想不想和叔叔玩游戏啊~”
众女叫好,开始叽叽喳喳出主意。
一个女孩叫:“咱们真心话大冒险。”
另一个:“玩杀人吧。”
“文绉绉的,还是玩大冒险吧。”
混乱中,吴庆不知什么时候钻出去,叫妹妹。
“晓娟,你怎么一个人占着美女,一块资源共享吧~”
晓娟不看他,轻飘飘地甩过去一句话:“老不正经!”又一拉朋友的手,“走,咱们甭理他。”
朋友却笑了:“你哥都这么夸我了,不去太不给人面子了。”她朝吴庆大方地一笑,“庆哥,咱们还没介绍,我叫刘莉。”
吴庆一躬身:“刘莉小姐,咱们可以摆驾了么?”
“摆驾沙发~”
“嗻!”
刘莉把手微微抬起悬在半空,用眼角瞅吴庆,暧昧灯光下忽然有种成熟的魅惑。
吴庆双腿一并,做个立正的姿势,恭恭敬敬地伸手托住刘莉的手。
两人双手一触,站在后面的晓娟眉毛轻轻一挑,很快又放下去了。
三个人回到桌边,正轮到一个女孩选了大冒险,众人一见吴庆,都起哄。
“来得正好,大冒险就是亲晓娟哥哥一口!”
吴庆立马一脸烈妇状:“我可是誓死不从的!”
晓娟剜哥哥一眼:“巴不得呢吧,还装纯情小男生呢~!”
大家笑,吴庆委委屈屈地把护在胸部的手放下来,偷偷瞅妹妹。
“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女孩们众口一词。
那个女孩还是害羞,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眼看要冷场。
忽然,晓娟起身就在哥哥的脸上响亮地“叭”地就是一口。
“谁亲不是亲,都是让他占便宜。”
大家都一愣,刘莉盯着吴庆看。
吴庆也先一愣,马上捶胸顿足:“你赔我,你赔我,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你赔我~!”
他还嫌不够,又把脸凑过去到那个女孩面前:“刚才的不算,再来一下再来一下~”
刘莉一直看着他,这时候忽然起身拉他:“还要!?小心把你当色狼交给警察叔叔~”
吴庆哭丧了脸,女孩们都笑。
晓娟看着哥哥和刘莉两个人坐下来之后相视一笑,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第二章
从KTV出来,女孩们都意犹未尽,问吴庆,他一摊手:“各位美女,我很想去,可是如果我明天不能把程序交给leader,那结果不是他把我逼疯,就是我被他逼疯。”
“啊~你不去就没劲了~”
“是啊……去吧……”
吴庆把钱包拿出来:“这样吧,让它代表我陪你们去玩。相信你们和它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的~”
“这怎么好意思啊。”
“是啊,也该我们请你了~”
晓娟却一把把钱包抢过来:“不榨他榨谁,姐妹,咱们去下一家。”
吴庆挥手和女孩们作别,女孩们沿着路往下走。
“咱们去泡吧吧。”
“哎我有个主意,咱们去gay吧见识见识吧,听说前面就有一家。”
“那是什么地方?”
“gay!……同志!……同性恋!……你怎么都不知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新世纪女大学生。”
“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有帅哥呗!”
“帅哥又不喜欢女的,那不就是个摆设。”
刘莉这时凉凉地说一句:“我可不去那儿,我最讨厌同性恋了,恶心。”
大家都一愣,晓娟忙说:“那咱们去后海转悠转悠,反正咱们现在资金充足~”
忽然电话铃响,刘莉接起来:“喂?是我,恩,好,我这就过去。”
放下电话,刘莉跟晓娟说:“我有点事儿,得先走。你们好好玩吧~明天见~”
晓娟看着她走远,回身和其他女生往前走,忽然一个女生指着前面叫一声:“你们看,那是不是韩老师?”
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却只见一辆出租绝尘而去。
“哪儿有?”
“你也没喝酒啊,怎么就出现幻觉了呢?”
开始的女生涨红了脸:“我明明就看到韩老师和一个男的上了出租车……”
话没说完,一个女生忽然指着路边的一个酒吧说:“你们看,那就是我说的gay吧~”
大家都被吸引过去了,开始的女生也瘪瘪嘴,朝车开走的方向看一眼,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吴庆被项目经理叫到办公室里,半个小时之后出来,吴庆开始收拾东西。
旁桌的胖子从挡板侧面冒个头:“庆哥,又和经理闹掰了?”
吴庆没说话,把桌子上的东西都呼噜到一块。
对面桌的小姑娘看看吴庆脸色,小声说:“庆哥,你别太闹心了。”
胖子附和:“就是,他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哝,从这只耳朵进,从那只耳朵,嗖,就出去了。”
吴庆把所有东西划拉到怀里:“那可不行。他说总公司那边提我做组长。哥们这就走马上任去。”
胖子和小姑娘先是一愣,胖子先回过神来,噌一下从座位上窜起来。
“庆哥,你升了?!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啊。”
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红了脸:“那……庆哥,你不回来了么?”
吴庆笑眯眯:“同志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革命尚未成功,咱们还会再见的~”
胖子还嘟嘟囔囔:“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升职也不说请客。”
吴庆耳朵尖:“哦,本来还想请咱们这几个革命战友来着,但是既然胖子你这么说,我就可以考虑少订一个人的座了,预算也可以立马缩水一半。”
胖子立马谄媚嘴脸:“没有,庆哥,我是说您老义薄云天,您得给我们这些崇拜者一个亲身体会您慷慨大方的机会啊。”
小姑娘弯弯嘴角好像是要笑,却没有笑出来,反而看上去要哭。
吴庆这时候正笑着说:“得得,胖子你少给我戴阶级高帽,我请求你们还不行么,我请求你们,给我一个请你们的机会吧。”
胖子严肃:“给我半秒钟时间考虑……准奏!”
吴庆哈哈一笑,用肩膀顶开门出去,门关合的时候一夹,那笑声就这么戛然而止。
胖子美得摩拳擦掌,小姑娘一直看着那扇门,咬咬嘴唇,眼圈红得好像是要哭,却终于什么都没有掉下来。
第三章
吴庆到新组的一开始,还注意保持领导的形象,和组员们保持美的距离。可是没几天,他就藏不住马脚,被组员们揪出来现了形。
下班后,吴庆还在电脑前正襟危坐。组员代表凑过来。
“吴组~打魔兽去吧。”
“注意素质,咱们是程序员,不是游戏员。”
“好吧……唉,吴组你看那边是什么?”
“什么的干活?!”
一声闷响,电脑屏幕被转了180度,上面少儿不宜的画面□裸地呈现在其他人面前。
“哦……组长你在玩跑跑卡丁车?!还是小黄车?”
“组长,你果然很黄很暴力啊。”
吴庆脸上泛起红晕:“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儿不用说得这么明白了吧。”
五分钟后,吴庆被众组员拉到网吧,被残忍地从各种角度爆头数十次之后,终于借尿遁成功逃脱。
吴庆气喘吁吁,掏出手机:“喂?胖子啊,我刚脱身,你们已经进去了么?……好,那你们先点上,我立马到。”
放下电话,他喘口气,望望天色。
晓娟现在回家了没有?
他把手指放在手机键盘上,犹豫一下。
算了,晓娟又要嫌我啰嗦了。
吴庆像是对自己笑笑,把手机放回兜里。
某知名火锅店,吴庆从门外的等待的客人丛中挤过去,远远就看见大堂角落里胖子伟岸的身影。
“看来大伙被请的热情很高嘛~”吴庆走过去,发现桌子周围有很多陌生的面孔。
“你再晚来一会就没你的座了……”胖子满嘴的东西,每发一个音都引发周围人的恐慌,“还是小张姑娘给你留了一个坑,快蹲那儿去。”
吴庆看过去,小姑娘被埋没在人堆里,可她旁边确实还有一个空座。
“还是小张mm对我好,你们都是有食性没人性。”
“谁叫你不是异性哈哈~”胖子突然大笑,这一个大范围攻击事先没有预兆,害得桌子对面的都中了招,纷纷擦脸。
吴庆挤过去,一坐下,小张就给他杯子里倒上满满的酒。
“庆哥,今天谢谢你,我敬你一杯。”
吴庆万没想到平时文静腼腆的小张会这么直接,一下子被打个措手不及,脸上来不及摆表情,只剩下一点呆愣。
众人已经开始起哄。
“吴庆,看来你平时为人不厚道啊,小张姑娘很有积怨啊~”
“庆哥,考验你的时刻到来了哈哈~感情深,一口闷~!”
小张姑娘到底还是害羞。可顶着张红扑扑的脸,小姑娘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吴庆,一双手举着满满的酒杯,眼中满是坚决。
吴庆心里一动,忙端上酒杯,和小姑娘的一碰,不等姑娘说话,他先来一句“先干为敬”,一仰脖,一道凉意直扎进喉咙里去。吴庆皱了眉,但还是几口喝干了,把杯往桌上一扣。
“谁点的冰镇啤酒!”
这一嗓子把大家一镇,胖子满面油光,从人脑袋堆里钻出来,没什么底气地应一声。
吴庆指着他,手指直发抖,表情极其扭曲。
“庆哥,你咋了?”
“是啊,庆哥,酒喝急了?”
吴庆“咯”打个酒嗝:“这酒钻心凉……真他妈……痛快。”
大家释然,轰然大笑。小姑娘还绷着脸,举着酒杯,这个时候她忽然一举杯,也咕咚咕咚地把酒灌了下去。
吴庆眼角看见了,他心里明白,可他得装糊涂。
他一个起身,向一桌子人一抱拳:“在座的各位,我吴庆敬大家一杯,不讲别的,咱们今天能坐在一起,就是缘分。咱们把这杯酒一起喝了,就是朋友。我吴庆虽然不在这个组里了,但以后有什么事儿,咱们多通气儿。”
大家叫好,纷纷把酒杯举起来。
觥筹交错的光影里,吴庆的笑如此彻底,从内而外,好像他的脸天生就是为这笑容而描绘的。
他一杯杯地,陪着别人喝。
小张一直看着他,却一杯杯地,陪着自己喝。
第四章
酒过三巡,吴庆高了,小张也高了。
吴庆眼睛亮得吓人,他攥着杯子,像是护着个宝贝。
“我跟你们说啊……这个酒,是好东西。你没事儿的时候喝喝它,解,解闷……你有事儿的时候喝喝它,解,解愁。我……我平时就……”
那边小张抱着酒瓶自个怆然涕下,几个女同事哄她。
“小张啊,别喝了啊,来,把酒瓶子给姐。”
“小张,有啥事儿说出来别闹心啊,有啥事儿跟姐们说。”
小张死命守着酒瓶子,嘴里唔唔噜噜地不知道念叨什么。吴庆不知怎么看着她,大老远从桌子那头踉踉跄跄挤过来,一屁股坐下来。
众人看他俩。
吴庆把酒杯举过去,放在小张眼皮底下。
小张盯着他看半天,眼睛眨眨,没流完的眼泪还扑棱棱地直往下滴答,她把酒瓶举过去,抖抖索索地往吴庆的杯子里灌酒,一面灌,一面还念叨。
当时大家都没听清,后来,胖子一回玩笑地问起吴庆,吴庆瞅窗外蓝天白云半天,淡淡地说:“小姑娘当时不停地和我说,都给你,我的宝贝,都给你……”
胖子愣了,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了。
可那时大家都笑他俩,说两个人真是的,耍酒疯都耍得这么配对。
后来大家酒足饭饱,鉴于当时吴庆的步行能力,特别委派身强力壮的胖子,护送吴庆回家。
胖子好像又胖了一圈,打个饱嗝:“没问题……嗝!”
小张软软地倚在女同事身上,醉眼朦胧地朝大家挥挥手:“庆哥,明天见。”
大家相顾嫣然。
之后好久,小张都不好意思上班。吴庆却大咧咧地一如往常。不过两人在公司里碰到,小张再没有直视过吴庆的眼睛。
吴庆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忽然就怀念起那晚那双勇敢的眼睛来。
胖子说:“是个人都看出来人家小姑娘喜欢你,你倒好,一杯酒把人家一肚子话都憋回去了。”
吴庆无奈地笑笑:“我不是瞎子,可我得为我梦中情人守身如玉啊~”
胖子嗤之以鼻:“哪儿旮旯的梦中情人,日本哪个av公司的?”
吴庆张张嘴,最后只是笑了笑。
胖子忽然忸怩一下,那神情有趣得很。
“庆哥,你说我要是现在去追是不是算趁人之危。”
吴庆看着胖子万年不见的羞涩表情,笑得很长辈:“她是个好女孩。”
胖子搓着手:“那我追了啊~”
“现在就去!”
胖子颤着满身肉小跑着消失。
吴庆不由得苦笑。
我前辈子是哪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坏蛋?为什么这辈子我这么悲惨。
爱上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第五章
这天下午,吴庆正在公司给组员们开每周例会,忽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吴庆想也没想,拒接。
过了一会,电话又响,一看,还是那个号。
吴庆再拒。
之后,电话沉默了。
吴庆想,这家伙太没毅力了,你再来一次我就接了。
吴庆忽然觉得这么想的自己很无聊。
一下午,吴庆都有意无意地等着那个电话,可电话依然沉默。
下班的时候,那个号码终于打来,吴庆恶趣味地等电话响了一会,才接起来。
“哈罗,我是吴庆。”
“你好,我叫韩臻,是吴晓娟,也就是你妹妹的班主任。”
吴庆心里不知怎么打个突。
“我妹妹怎么了?”
“吴晓娟她……出车祸了。”
吴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签的手术同意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说话,怎样呼吸。
“你好?你好?请问是吴晓娟的哥哥么?”
吴庆本能地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你好……我是……哥哥。”
刚说完这个词,吴庆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面蹿了出去,他摊开手,手掌上滚着一颗水珠,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