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麻烦的是,有几句出格的歌词,被指责是全没有社会责任感,过於露骨的性暗示和不负责任发泄对青少年有很坏的影响,卫道士们大肆口诛笔伐,甚至认为这样一张下流的专辑应该全面封杀。
只有两种人会买他们的专辑,一类是重摇滚的支持者,包括他们在地下时期的铁托,另一类就是会把他们的帅照贴在床头的花痴们了,但这两类人的数量都不大,也就决定了他们专辑销量的不t尴不尬。
就像要故意衬托秦律他们的失败一样,偶像歌手阿然晚秦律他们一步,发行了单曲“再爱我一次不好吗”。这首歌旋律朗朗上口,歌词浅白煽情,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红遍了大江南北。
不管是杂货店、理发店还是服装店,门口的大音箱都在震耳欲聋地放著;骑著机车耍酷的小青年,穿著拖鞋出来买菜的大妈,都在嘴里哼哼著:
“留恋爱情的傻瓜呼喊著,再爱我一次不好吗?”
於是秦律闲了下来,从来没这麽闲过,每天就是去公司转个圈,每月10号从公司领点可怜的生活费,都不够交房租的,他这才知道,那些艺人们去饭店端盘子补贴家用的新闻并不是空穴来风。
然而最大的打击是在心理上的,他心高气傲,以为自己足够优秀,也已经放下身段试著迎合市场,可是却没有人买账,他的第一张专辑就让他了解到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距离。
阿然本来只敢在背後发发牢骚,最近却敢当面跟秦律他们叫板了,几次当众让秦律下不来台,原因很简单,他让公司赚钱了,而公司却还是把ATP当作“一哥”来捧,这让他十分不爽。
秦律也很不爽,实话实说,还有些对阿然的不甘,有些对郑繁的愧疚。人就是这样,当初在酒吧唱歌的时候很单纯,现在就要考虑很多,可让他也转型到阿然那种歌路上,那不如自杀算了,可是郑繁那里不能不交待的。
秦律郁闷著,彷徨著,陈扬不是没有发现,可是秦律这人不能劝,每次劝他,到最後都是炸起来,陈扬只好捋捋秦律的顺毛,告诉他没有关系,红不红是一回事,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重要的是学点东西,往制作人的路子上走也不错。
陈扬已经是大四,毕业论文,实习,找工作,打工,每天忙得连轴转,这让秦律越发觉得闲在家里的自己很残。
梁铮言和李天威站在音像店外看著自己的海报,感觉很奇妙,照片拍得很好,整体色调清冷,背景是苍凉的戈壁,四个人站在沙海中,秦律邪魅,梁铮言中性,李天威冷酷,李纯超然,四个人完全不同,但都是出众的美男子。
这时候过来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站在海报前惊呼:“啊!这是哪个乐队,好帅啊,我们去买这张专辑吧。”
另外一人道:“但我听说这个乐队风格很古怪哟!”
“管他呢,怪就不要听了!我只想看看里面的照片是不是更帅!”
梁铮言和李天威互相看了一眼,尴尬地快步离开了。
两个人心情低落地来到一家高档的餐厅,今天是梁铮言的生日,如果专辑大卖、乐队大红的话,本来是想搞个盛大的Party的,可是如今这种状况,公司绝对是在这张专辑上亏了钱的,他们也没有很多出镜机会,几个月来,收入只有公司发的生活费,手头反而比在酒吧时期还紧张,李天威是咬著牙才决定来这家以“贵”闻名的餐厅的。
坐在事先订好的餐桌上,等上菜的时候李天威拿出礼物,是长条形的,项链?香水?梁铮言猜疑著打开了包装。
一把铁质锤子赫然入目。
“我靠!”梁铮言忍不住口出粗言,“这是什麽玩意儿?我没眼花吧。”
李天威道:“我们工科生都要去工厂实习,冼工、钳工、磨工、锻工什麽的,都要亲自来一遍,这把锤子是我亲手在车床上做的。”
“哦,你这是要一锤定音啊还是一锤两散啊?”梁铮言忍不住出言讽刺。
李天威不高兴地说:“平时送你的那些花哨东西不少了,我以为送个特别的你会喜欢,这是我亲手做的第一件东西。”
“很实在,很实在,”梁铮言把锤子拿在手上掂量了几下,“至少用了三斤生铁吧?──你是不是没钱了?”
李天威脸红道:“每次开房都是我出钱,你又老嫌快捷酒店不干净,这一个月下来花费得多大?况且家里开的机械厂最近情况一直不太好,我哪里还能找父母要那麽多钱?”
“好了好了,”梁铮言不耐烦道,“都说你酷呢,怎麽罗嗦起来没完?问题是你也不能送把锤子啊?总有便宜又浪漫的吧?”
李天威以前喜欢和梁铮言吵架,可是追到手以後,反而事事让著他了。李天威不说话,梁铮言就开始四处乱看店里的吃饭的人,他忽然眼睛一亮道:“咦?那不是蔫儿陈扬吗?”
李天威回头一看,果然不错,陈扬满脸笑容地跟一个穿著高级西装的中年男人说话,那个男人正把一个古香古色的小提琴递到陈扬手上,陈扬惊喜地用双手接过琴,爱不释手地抚摸著,高兴地说著什麽。
这一幕太暧昧了,李天威惊疑不定地回过头,正好看到梁铮言不怀好意的狞笑,“小言,你别多事,秦律和陈扬是从小就认识的,他们会自己解决好自己的问题的。”
“是吗?我看秦律是被他解决了还差不多,现在是一下班就回家报道,也没见再招惹什麽女孩子,我还说陈扬怎麽这麽厉害,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叫露相不真人呢,原来蔫儿陈外面玩儿得还挺花。”梁铮言语气里带出了抑制不住的兴奋。
李天威本来就知道梁铮言看上的是秦律,一直心病自己是不是替代品,这时见到梁铮言这个神态,哪里能不吃味儿?他沈下脸不说话。
“秦律本来就没什麽钱,现在肯定更吃紧了,陈扬是耐不住了吧?我早看出来了,他表面老实,其实心里比谁都复杂,秦律这顶绿帽子戴得真是结结实实,嘿嘿。”梁铮言兴奋地拿筷子敲起了桌子。
这时候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了,李天威强忍著怒气道:“吃饭吧,小言,我劝你最好别挑事儿。”
第二十六章 理想与现实
此时此刻,秦律正跟郑繁一起吃饭,唱片是暑假期间发行的,已经是深秋时节了,郑繁正式向秦律宣布了ATP乐队第一张专辑亏损的消息,不过唱片业一向是墙内开花墙外香,唱片不赚钱不代表歌手和公司不赚钱,但是由於他们的歌太另类,导致电视台广告商等各方面都不大敢合作,结果造成墙内墙外一片赤字。
郑繁很严肃,但也没有过分严厉地说什麽,只是说他个人还是很欣赏这张专辑,鼓励秦律再接再厉,第二张专辑仍按原定时间表进行,但是建议──只是建议,歌路还是做一些调整。
席间,郑繁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最後终於被一通电话叫走,原因是那位偶像歌手阿然,同时有两支广告,三家综艺节目和一部青春偶像剧看上了他,档期太挤,阿然大闹脾气玩起了失踪。
秦律一个人坐在那里,想著阿然那些让人起腻的歌词几乎要笑出来了,但是情况就是这样,越是这种歌越容易红,不管网上再怎麽评选“十大恶俗歌曲”,这些歌、这些人红了是不争的事实。
又想起郑繁平淡口气下的责备,他明显重视阿然胜於自己的做法,秦律知道自己让郑繁失望了。
心烦意乱地吃著东西,突然餐厅里也放起了阿然的新歌:“留恋爱情的傻瓜呼喊著,再爱我一次不好吗?”。
秦律顿感食欲尽失。
这时候,他背後座位的女孩说道:“这就是那个最近很红的阿然吧?听说是那家新唱片公司的歌手呢?”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秦律仔细想了想,不过一时也想不起是谁。
跟女孩一起吃饭的男人说道:“是吗?我不懂这些?事实上,我很少听音乐。”
这个声音秦律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几年不见,但是当年可没少吵架、打架、梗脖子,久违了呢,同父异母的二哥。
秦律还没来得及有什麽心理反应,就听那女孩不悦地说:“我喜欢的,你统统都不喜欢,我爸爸还说什麽一定跟你很谈得来呢。”
“也不是不喜欢,我就是工作太忙了,”二哥急忙道,“你也知道我父亲,我不努力怎麽能行?”
原来是在相亲,秦律哼了一声,二哥也就会干这些没品位的事情罢了。
这时女孩道:“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个阿然,倒是跟他一个公司有个乐队蛮不错,我还见过那个主唱呢,那时候他们还在酒吧唱歌。”
秦律再也忍不住好奇站了起来往那边看去,那个女孩穿著得体的定制蓝色小礼服,戴著成套的贵重首饰,端庄地坐在椅子上,看到秦律,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她那个表情让秦律瞬间认出她来了,那天半夜里坐在他门前要钻他被窝的骨肉皮,Nancy。
Nancy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几乎是手足无措了。
看著二哥在旁边紧张的样子,顿时,一个很恶质的念头涌上了秦律的脑袋。
秦律不客气地嬉笑著拍了拍二哥的肩膀道:“怎麽,二哥,相亲呢?你那时候老给人写情书的那个小如姑娘没追到手吗?”
这次轮到二哥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了,他生气地甩开秦律的胳膊道:“别叫我哥,你这个混子。”
Nancy已经稳定了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什麽?秦律是你弟弟?我怎麽只知道你有个哥哥?你们姓也不一样啊。”
二哥道:“没什麽,也不是亲弟弟。”
秦律根本不再搭理他二哥,他直接对Nancy道:“你等我的那天,不巧有点事,可那以後又找不到你了,一直遗憾死了。”
说著他轻轻抚了抚额前有点盖眼的头发,挑染的几缕蓝发在灯光下闪著幽蓝色的光芒,黑亮的眸子直视著Nancy,眼光里有几分狡黠几分邪魅几分勾引。
Nancy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道:“我出国了,我爸爸非让我去留学。”
骨肉皮不见得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很有一些是上流社会的叛逆女孩。
“那什麽时候我们能再见面?”秦律笑得眼睛弯弯的,低沈的男中音带著不可抵抗的诱惑力,一点都不看二哥那张气得扭曲的脸。
几乎没有女孩会在这样的秦律面前说半个“不”字,秦律很快和Nancy约好了时间地点交换了电话。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和侮辱,二哥铁青著脸紧握拳头,但是看Nancy对秦律有意的样子,他知道争执起来自己会更丢脸,最後只好带著一步三回头Nancy离开了这家餐厅。
秦律觉得非常兴奋,抢二哥女朋友让他觉得出了胸中几年的恶气,在那个“家”里住的那几年,几乎每天都要受到大他三岁的二哥的欺负,口口声声骂自己是杂种,那个永远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家夥终於也被自己摆了一道,最好他把这件事告诉老头子就更有趣了,哼,秦律不依靠他们依然活得有滋有味。
跟Nancy约会几次,秦律偷偷地想,好久没有开荤了,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实在是郁闷,找个乐子也不错,而且还能把老头子和二哥气得人仰马翻,反正Nancy这样的姑娘,不睡白不睡,但是,一定要瞒著陈扬。
正这麽想著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梁铮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陈扬的事情讲给秦律。
“肯定是他在酒店里拉琴时候认识的!看他们说话的神态,绝对不简单!”
“那人一看就是个大款!一出手就是一把古董小提琴!”梁铮言说道,“虽然告诉你显得我很八卦,可想想也不能让你吃亏。”
秦律听著梁铮言滔滔不绝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说不出来,就在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还在考虑瞒著陈扬偷腥。
另外,他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能让梁铮言看他和陈扬的笑话。
“好了,小言,”秦律耐心地说,“陈扬哪有那些花花肠子?他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这段时间我手头紧,房租都是他付的,他最近要参加乐团的入团考试,一直张罗著要借一把好琴,这事儿我知道,那人肯定是他老师或者什麽朋友。”
“操!他不占你便宜那是你没有便宜可占!”梁铮言道,“你是没见当时他那个神态,都他妈快腻到人家身上了。一边傍著老家夥一边贴补帅哥的不多了去了。”
秦律最近一直拮据,家用和房租都是陈扬在负责,自尊心难免有点受损,听梁铮言的话越来越不堪,他怒道:“小言,你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当初那点事儿是我不对,可是到现在了,你也别再妄想。我之所以没让陈扬入咱们这个圈子就是怕你那张嘴欺负他。”
梁铮言大怒,喝道:“妄想你妈个大头鬼!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是怕你绿帽子戴头上了还以为自己找了个纯的!”
啪!那头粗暴地挂断电话,秦律拿著手机却忍不住想陈扬到底是拿了谁一把古董琴。这些古董琴,最一般的也要值几万欧元,好的那是无价之宝,可不是随便就能借到的东西。
第二十七章 背叛的滋味
啪!那头粗暴地挂断电话,秦律拿著手机却忍不住想陈扬到底是拿了谁一把古董琴。这些古董琴,最一般的也要值几万欧元,好的那是无价之宝,可不是随便就能借到的东西。
难道真是傍大款了?这段时间陈扬每天都很晚才回来,有些电话还神神秘秘的,好像对自己也没有以前上心了,想到这里,秦律焦急地叫了辆出租车,不停地催著师傅开快车。
走到楼下就看到琴房那间屋子里面的灯亮著,秦律连电梯都来不及等,从楼梯间一口气跑到7楼,进门就直扑琴房。
果然,陈扬正坐著仔细端详一把眼生的小提琴,秦律走过去,首先就看到旁边的琴盒,做工非常精致高档,里面还带有一个能自动调节湿度的小仪器,一般只有比较高档的琴才会这麽用心地保存,因为空气湿度对琴音色的影响是很大的。
看到秦律的异常,陈扬奇怪地问:“怎麽了,慌慌张张的。”
秦律没说话,一把夺过陈扬手里的小提琴。
“小心点!”陈扬紧张道,“我过几天参加乐团招考要用呢,刚才试了一下,果然是好音色!”
那把琴让秦律吃了一惊,整体颜色已经显得古朴,但是保存非常完好,背板上有一串拉丁文的花体签名,这位意大利制琴师非常有名,这把1898年的古琴价值具体多少他估计不出,但在欧洲拍卖行里,这样类似的名师琴起拍价至少是10万欧元,而就秦律所知,陈扬根本没有社会关系能搞到这样的琴。
“哪里来的?”不自觉地,秦律的口气很严厉。
陈扬语气有点慌张:“借的。”
“哪里借的?”秦律追问,“这把琴搞不好要上百万,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怎麽可能借得到!”
陈扬突然低下头说:“是朱老师,他推荐我进H交响乐团,就拿出了一把收藏借我。”
“H交响乐团?”秦律更加狐疑了,“我从来不知道你这样的非科班能进那里,况且朱老师不是经常刺你吗?怎麽可能推荐你,还借给你这麽名贵的琴?”
陈扬的神态摆明了是在说谎,秦律向来是对贞洁这回事不以为然的人,以前都是他背叛别人,这时却终於体会到了被背叛的滋味,这滋味真他妈不是滋味。
在人品方面,他相信陈扬,乃至甚於相信自己,但人都有死穴,陈扬的死穴就是小提琴。
毕业是人生的一大关口,陈扬如果不能找到乐团的工作,那就是他小提琴梦想的彻底破灭了。
如果有人告诉他:我可以帮你进H交响乐团,对,就是那个连小提琴专业毕业生都挤破头的H交响乐团;我这里还有一把百万名琴啊,你要借吗?可以长期借给你怎麽样。
条件是跟我上床。
秦律确定,如果有人告诉陈扬:我给你XX万,我们来个性交易,那陈扬绝对是掉头离去,甚至直接给对方一记耳光响亮,因为他就是那种人,连同居时的房租都要执意付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