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毒品,滥交,茫然,躁动,这是秦律的摇滚青春
自律,严谨,执著,安分,这是陈扬的古典青春
而去寻找兼职的陈扬意外弄错了地址
结果遭到了恶劣的捉弄 吸食了毒品,遭遇了秦律
他的生活从此完全被改变
那麽,轻手轻脚的,士兵惊喜的预告了结局,当古典遭遇摇滚,当理想照见现实,当爱情的旋律奏响在青葱岁月
青春能否闪亮,痛苦的往事能否一笑释然?
若小提琴和摇滚一起奏响,混搭的旋律能否让青春动容
第一章 被捉弄的陈扬
冬季下午五点,天空灰灰黄黄不干净的颜色,雪花撕扯成很小的碎片,在风里打著旋子。
地面上已经覆盖著稀疏的一层白色,行人的头顶和肩头也染白了。大家都竖高了衣领匆忙走著,车辆却龟爬一样小心行驶。
一阵风夹著雪花吹过来,陈扬眯起眼睛,仔细地看墙面上的门牌号,又举起左手上一张揉皱了的纸条对比,“新洲路178号”。
这个178号竟然孤零零地夹在46号和48号之间,像中国很多地方一样,令人崩溃不知所云的地址编排。
在雪里淋了一个多小时,终於舒了口气,陈扬把右手里一个圆角的乐器盒子转到左手上,再次仔细拂去上面的积雪。
虽然俗话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下雪时也确实会感到一种异样的温暖。可是没穿棉衣没带手套,一路提著这麽个不小的东西,陈扬的手已经麻木了。
推开店门,带起了一阵尖锐的风声,温暖之气迎面而来。大概是因为还没到营业时间,里面黑洞洞的只开了几盏灯,一个穿著墨绿色马甲的服务生在收拾桌椅。
看到贸然进来的陈扬,服务生礼貌地说:“对不起,我们还没有开始营业。”
陈扬低下头讷讷地说:“我是来应聘的,已经跟李经理联系过了。”可能是乍到温暖地方的缘故,脸上也热了起来。
服务生这才注意到陈扬手上的乐器,明白地点了点头说:“哦,是这样啊,不过李经理要一个小时才来,你坐下等他吧。”
“那个,我口渴得厉害,能不能先帮我拿杯水?”陈扬小心地放下乐器说。
为了这个兼职,罕见地请假没有上下午的课,准备了半天又找了半天地址,都没顾得上喝口水。
服务生笑著点头请陈扬坐在吧台附近的位置,然後飞快地跑向角落里的房间。
门一开,马上传来了喧闹的电子乐声和密集的鼓点,陈扬吃惊地转过头,然而门很快又合上了,隔音良好的门把声音都关在了门板後面。
“嗨!小马,说过了我们排练的时候你不要过来碍事,怎麽又来了?”
主唱兼节奏吉他的秦律停住手,不满地看著闯进来的服务生小马。贝司、鼓和主音吉他也全都皱眉,这个多嘴多舌多事的小马总是缠著要加入乐队,可他也就是个四分之一瓶醋水平。
小马神秘又紧张地小声说道:“又有踢场的来了!那小子看著有点蔫,不过还是小心为好。”
这个踢场的当然就是指陈扬。
中国干哪一行的都是供大於求,因为十三亿的人口,基数足够大,每年都会冒出不少乐队,大多数是玩票,但水平高的也不乏其人,搞得连长期驻唱的机会都很难得。
他们这个“ATP”乐队已经在这家演艺性质的酒吧驻唱半年了,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乐队或者个人前来挑战踢场,赢的留下,输的回家。虽然每个挑战的都是以铩羽而归收场,到底是烦不胜烦。
况且这里的歌手已经很多了,李经理还一直强调,他们乐队太闹了,要唱点通俗的、流行的,秦律一直不肯。他们现在一晚上大概跑三家场子,丢了这家待遇最高的,就麻烦了。
贝司手梁诤言一下子跳了起来,“真鸡巴烦人!没完没了还!”
梁诤言长得漂亮,染了个很出挑的发色,身材也是所谓的“杰尼斯身材”,非常符合现在某些小姑娘的胃口──只要他不开口的话。
他一开口就原形毕露了,出口成脏,句句不离男女生殖系统。说脏话爆粗口的男人到处都是,可是见到他精致的嘴唇不耐烦地吐出龌龊的粗口,人们还是会呆上一呆,说不清是惋惜还是诧异。
但他的队友们和小马早就见怪不怪了,也不理他,就是看著秦律,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小马催促道:“快点拿主意,他还等著我给他拿水喝呢。”
秦律摆了摆头,一手扶著吉他,一手拂开额头遮眼的碎发,坏笑著懒洋洋地说:“真是跟害虫一样杀都杀不完,想喝水?小马,那你给他调一杯特制鸡尾酒,白醋加芥末,什麽刺激的都给他加进去,坏了那小子的嗓子,让他今天晚上话都说不出来,还唱呢。”
小马还有点迟疑,梁诤言已经雀跃叫好,拉著小马往後厨去了。
“你这小子就是一肚子坏水,够损的。其实就是什麽都不做,我们也准赢,何必如此啊。”主音吉他李天威说,“这一口下去不呛死也得憋半天。”
“无聊嘛!看个笑话调剂一下,嘿!”秦律不在意地随手拨了几个音,手一挥说道:“走,我们去瞧好戏。”
打开排练室的门,正看到坐在吧台灯光附近的陈扬,微黄的光晕打在他侧身,看不清样子,只看到他後背挺直拘谨的剪影。
梁诤言端著一个托盘,装模作样地走过去放下杯子。
陈扬连忙站起来说声谢谢,然後拿起杯子,却啊地一声又放下了,这大冬天的,只见杯子里足足半杯的冰块哢哢作响。
“怎麽了?”梁诤言微带不悦地问,“有什麽问题吗?”
陈扬摇头,实在渴得厉害,也就是冰水罢了,实在是渴得厉害,来应聘的,怎麽好意思一再麻烦别人?
他再次拿起水杯一饮而下。
排练室门口的几个人兴奋地伸长了脖子,等著戏剧化的一幕。
一秒,两秒,三秒。
什麽都没有发生,陈扬还是略带拘谨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和动作。
“怎麽搞的?”秦律失望加惊讶地嘟囔著,“这小子是外星人啊?怎麽都没反应?”
梁诤言走过来耸耸肩。这一帮人本来就是一时性起无事生非的,眼看好戏没看成,也就马上失去兴趣,接著排练起来了。
他们排练的是秦律写的新歌,磨合得还不够,又被刚才的小小意外打断,大家似乎都不在状态,磕磕绊绊地时练时停,不是数错了重复的次数就是卡壳。尤其梁诤言,走著走著就乱了,再也跟不上节奏。
正吵吵闹闹间,小马又!一声闯进来,脸色苍白地说:“坏了!快去看看那小子吧,是不是发羊角风?!歪在地上起不来了!”
奔出去看的时候,陈扬已经痛苦地蜷缩在椅子脚下了,他的乐器盒子也胡乱地躺在地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
“不可能啊?难不成是这些东西混一块有毒?不可能啊!”秦律不知道是在质问还是在自言自语。
李天威蹲下去,转过陈扬的脸,发现他皮肤热度惊人,脸上表情似哭似笑,满头汗水淋漓,全身的肌肉都在不规则地抽搐,嘴里喊著莫名其妙的话,手脚不断挣扎中甚至抓破了李天威的脸。
“还真是羊角风啊!”秦律说,“不是我那馊主意给刺激得发病了吧。”
李天威突然霍地一声站起来,抓过桌子上的水杯端详起来,剩下的冰块上似乎沾染著一些粉末。
“梁诤言!”李天威把杯子抵到梁诤言鼻子下面,已经气愤得不住颤抖,“你不是说戒了吗?!这是什麽!”
梁诤言鼻子哼了一声,有点畏怯地退了一步,正要开口,旁边的秦律却大声叫起来:“什麽踢场的啊!那根本是个小提琴盒子,这地方再一百年也不会演古典乐,搞错了吧?!”
大家顺著秦律的手往地上看去,果然,那是个深红色的小提琴盒,绝非其他。
秦律弯腰拾起地上的提琴盒子,一时竟然有点呆滞。他下意识地打开,拿出那把瓜式琴,仔细看面板和背板的材质和纹理,用指头轻轻敲了敲琴箱的背板,回响清越绵长,是把可以称得上是专业级的手工琴。
秦律看著小提琴不屑地哼了一声,如有所思。
那边上梁诤言和李天威已经挂著乐器吼上了,小马在旁边火上浇油地劝架。
梁诤言曾服食过摇头丸、LSD、K粉之类的软毒品,总之是夜场里“流行”什麽他都要试试。
这在圈子里算是屡见不鲜,李天威却极其厌恶。他是附近理工大学的高材生,从小一路考第一名过来的。虽然是喜欢摇滚才加入了这个乐队,过於另类边缘的东西还是不能接受。
大家似乎都只顾得自己的事情了。只有年龄最大的鼓手李纯蹲下去看陈扬的状况。
他翻开陈扬的眼睑,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查看瞳孔──已经微微有点扩张,这是摇头丸引起的生理反应。
其他生理指标也不容乐观。李纯握著陈扬的手腕朝正吵架的两人喊道:“胡闹够了没有!都不分个轻重缓急。这是要人命的事情,得赶紧送医院,脉搏太快都数不清了,你到底是放了几粒?!”
第二章 ATP乐队
梁诤言听到“人命”二字,脸就白了。他也就是个摇滚青年,平时小事不断大事不犯的,BAR里见多了聚众吃这种东西,偷偷给别人下药的也很多,见怪不怪,早把危险什麽的抛诸脑後了,没想到陈扬会这麽大反应。
“赶紧送医院啊,可别在这里出什麽事情。”小马哆嗦开了,走过去要把陈扬扶起来。
“慢著!”秦律拦住小马,对梁诤言说道“他要是报警怎麽办?你非得进拘留所不可。你爸爸──”
大家都沈默下来,梁诤言的爸爸是某高射炮部队军官,那脾气也跟炮弹似的,一触即发,惊天动地。红楼梦里形容过的:“那才是火上浇油的性子,说声恼了,什麽儿子,竟是审贼!”
这事传到梁爸爸那里,估计吊起来打都有可能。
李纯叹口气,摸摸陈扬的额头,仔细想了想说:“幸好他没喝酒,一般没事,就好好照顾他,多喝水物理降温,再喂一两片安定。醒了再好好跟他道歉。”
大家七手八脚把陈扬扶到刚才那间排练室兼休息室里,秦律也收起小提琴,顺手放到角落里的桌子上。
秦律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著调,叫住小马问道:“你眼拙啊?哪有背个小提琴到这里踢场的?”
小马心里嘀咕:我是眼拙,可也没你们能惹事儿。嘴里却不敢跟秦律顶牛:“他说他来打工的,又跟李经理说好了。我哪里能想到其他的?”
“这姓李的可真多,全球李姓华人都超过一个亿了,里面有百八十万个李经理估计不成问题。真是!”秦律无奈地耸耸肩。
“可不是,我们四个就有一半姓李的。”李天威摇头苦笑。
小马嗤嗤地笑说:“还有这门牌号,新洲路分一段二段三段呢,每段都有个178号,还时不时地拆拆建建,他准是找错地方了。”
李纯看看墙上的挂锺,折腾了半天已经快要开始表演了。他吩咐小马把陈扬的外套脱下来,用毛巾包住冰块给他擦拭降温,还有一定要注意常喂他喝凉水。
小马一一答应下来。
这时候客人也慢慢聚集起来,灯光打在舞台上,“ATP”的四位成员一出场台下一个角落里一片尖叫。捧场的有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也有白领,男男女女激动地站起来挥手致意。
确实,四个人只靠外形就很出挑了。而作为和观众直接交流的主唱,秦律的嗓音非常有特色,微微有些沙哑,音色很动听,浑厚而不失灵动。
唱摇滚的,多多少少会有嘶吼失真的唱法。几个常常黏著乐队的骨肉皮最喜欢这个时候的秦律,按照她们的话说就是:“听著特发泄,特过瘾,比兴奋剂还HIGH。”
当然台下的白领们说法就文雅多了,“听秦律的唱歌,才知道乐队为什麽叫ATP,三磷酸腺!嘛,生物的能量货币,给每个细胞都注入能量。”
两首暖场的慢歌之後,秦律唱了那首《急速下坠》:
“生活支离破碎
堕落有什麽所谓
人人都在高飞
我就是要急速下坠
随性选择 真诚面对
不要乞讨爱情
也不需要永远相随
你展翅高飞
我还是要急速下坠
爱情只是 刹那相会
急速下坠
想要腐烂堕落的滋味
急速下坠
沈入地狱也不说後悔
急速下坠
因为高处尽是虚伪
…… ”
这是一首气氛诡异而编曲冷硬聒噪的歌,有点偏向於噪音音乐,歌词其实不重要,因为大家也听不很清楚。
秦律的演唱失真夸张却富於感染力,加上他本身危险却吸引人的气质,就算乐队的演奏上出了点小问题,就算秦律在演唱中加入了几句不雅的粗口,最後的高潮部分,一角的观众还是在强劲的节奏中沸腾了。另一角却有人站起来离开。
唱完这首歌,秦律他们下场休息,一个长卷发的裙装高挑女孩走上舞台。
休息室里,李经理看到他们几个,早等不及了,上前指著秦律的鼻子训斥道:“刚才那个又是你写的吧?什麽乱七八糟,堕落腐烂的,呯呯!!震得我头晕。这里不是唱那些个的地方!”
梁诤言插嘴说:“可是观众反响很好啊,这首的歌词比以前的还算好多了……”
“那几个吼的一样不正常,也都是低端客户!,你们这麽唱吓走了至少四五桌!”李经理激动地擦著汗,“你的歌必须先经过我批准才能上台,说过多少次了,这些反社会不健康的东西不要拿出来。”
一顶“反社会”的大帽子扣下来,秦律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眼光四处游移著,陈扬还是迷迷糊糊地躺在沙发上,只穿著一件衬衣,上面的几个扣子都解开了,额头上敷著块毛巾。
李经理顺著秦律的眼光看到陈扬,更是恼火了:“大麻烦,大麻烦,你们自己搞定!要再给我惹事别怪我不客气。明天後天不用来了,好好反思反思。”说著气哼哼地推门忙去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梁诤言不忿地说:“屁话!哪里吓走了四五桌,也不看我们给他招来了多少生意。”
李纯拍拍年纪最小的梁诤言,说道:“算了,对大众来说,编曲确实有点吵闹,这里也不是专门演摇滚的。”
李天威看看墙上的挂锺,才十点多一点,“走吧,下一场是老孙那里,别迟到了。”
“那这家夥怎麽办?”梁诤言指指陈扬。
“待会再回来吧,幸好今天开车过来了。”李纯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五面架子鼓拆卸开,大家一起帮忙搬到了外面的面包车上。
这辆二手的昌河面包车是四个人凑钱买的,才不到7000块。原来的车主可能是做货运,转让的时就没有後排的座椅,正好可以放乐器。
每晚上都要跑上两三家场子,有了这辆灰色的昌河方便多了,就是突突的噪音大了些。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李天威和李纯直接半路下车回去,只有顺路的梁诤言和秦律回来接陈扬,如果不是李纯提醒,大家可能早把这事忘到爪哇国了。
梁诤言妈妈身体不好,李天威住学生宿舍,李纯和女友刚刚入港,商量的结果是独居的秦律把陈扬接走。
一起把半死的陈扬拖到车上,“沈得像死猪!”梁诤言累得气喘吁吁,靠在车身上抽烟。
小雪还在不停地撒著,漫天雪花在街灯的映照下反射著高光,整个街道就像艺术电影上最考究的镜头一样美丽。不一会两人的头发上就沾染了点点白色。
“赶快回去,你妈又该担心了。”看梁诤言没有走的意思,秦律扒了扒头上的雪,忍不住催促。
梁诤言凑著路灯看了秦律一眼,吐了个烟圈勾引似的说:“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