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秦家现在由秦远山的弟弟，秦远泊当家”
“这样麽……”袁树摩挲着杯缘，想了想又问：“这秦家是什么来头？”
“是中原最大的渔商，都说只要有水就有秦家铺子，他们这买卖做的可大了，据说是御批的外航呢”
“还做出口？不知道是不是皇家入股的产业……老六，你先甭歇着，赶紧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袁树说着，提笔写了几个字交给老六。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叫你做你就赶紧去，哪儿这么多废话”
被袁树一说，老六也不敢再多问。只得拿着纸悻悻然走了。
“中原啊……怪不得河南你那么熟……”袁树喝了口残茶，心里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无论是马场还是酒楼，都不是他真正想做的。当初弄这么个马场是为了赚钱活命，而张罗酒楼又是为了让弟弟们大展拳脚，他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不过，现在这个渔业的买卖让他很是动心。而且还是御批……这种挑战袁树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了，不由得有些兴奋。
如果能把秦远山拉拢过来，且不说别的，单是自己就能轻松许多。只不过，秦远山被逐出家门这一点实在让人生疑。袁树才不信什么“逃婚”，他可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孩子，这种拙劣的借口拿来骗谁啊！
不过，如何说动秦远山还是件费心思的事儿。况且他还是有些怕秦远山的。一想到那眼神袁树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先不管这副深情如许的模样是真是假，单是这姿态就让袁树受不了。如果是真，那他只能承认这个秦远山太麻烦；如果是假，又说明这人太有心计。无论哪样都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袁树挠挠头，无论如何，先把这秦远山挖过来再说。就算是引狼入室，只要能让自己得利，那也未尝不可。
当然这件事急不得，袁树心里琢磨等柳卿江来了再说。虽说柳卿江当年骗过自己，可袁树还是相信柳卿江的。单凭他能坐到沈家当家的位子，就说明柳卿江不是个小人。更何况，柳卿江在自己还不懂沈逸赫的殷勤之时就已经看出端倪了。
想到那时候柳卿江促狭的笑容，袁树不禁摇头。如果自己一直不懂，该有多好。
世事无常，尤记年少。当年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袁树突然间觉得自己老了，人都说老人才喜欢回忆。这些年他确实老了许多，为生意劳神劳力，为感情伤心伤身，几乎没过几天舒服日子。如今看来，还要继续忙碌操劳下去。
可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再苦再累也要咬牙走下去。
他袁树，可从来不是个中途放弃的人。
第 29 章
这柳卿江不愧是个地道的商人，一听说有买卖做，脚不沾地的赶了过来。
袁树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柳卿江，也不请他坐，只笑着说：“你来得到快，这还不到十天呢”
柳卿江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袁树的书桌上，拿过袁树的杯子就要喝，被袁树轻轻咳嗽一声又讪讪的放下，自己去倒了杯茶，狠狠喝了几口才说到：“这不是听见你召唤赶紧就过来了麽”
袁树斜了他一眼，说：“真不知道你这么风风火火的性子怎么担得起柳家的大业”
柳卿江摸摸鼻子，嘿嘿笑了几声，回道：“我在外人面前一向谨慎的”
“那这么说来，你是把我当自己人了？”
“这是自然！你不会害我的”袁树闻言顿了顿，这小子倒会说话。“好了，不和你斗嘴了。我是想跟你谈谈，如果我想搅一搅这北方的市场，你愿不愿意加入？”
“说具体点儿”柳卿江来了兴致，两眼直放光。
“具体我还没太想好，总之就是……在北方做个雅德那样的集团，想邀你们柳家入股”
“这个……我还得回去跟几个长辈商量一下”柳卿江愣了一下，随即说到。
“你看，还说相信我”袁树笑笑，见柳卿江神色尴尬，又道：“我不是怪你，这样有风险的事儿你要是一下子就决定的话我倒要说你鲁莽了。只不过你清楚我的实力，年底分红一定不会少了你们柳家，你回去商量一下，如果不行，我也不强求”
柳卿江点点头，道：“你的实力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做这个是想跟沈逸赫斗一斗麽？”
这下轮到袁树愣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弟弟们一展拳脚，与沈逸赫斗的心思到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见袁树发愣，柳卿江难得正经的说道：“你还是放不下，他那样待你……你说你何苦……算了算了，我这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你真的不想与他斗上一斗？就这么甘心让他欺负？你明明是有这个实力的”
“我没想过……”
“你现在想也不迟。这样吧，我现在你这儿住上几日，等你考虑好了咱们再详谈如何？”
“你到是不客气”袁树淡淡的笑了一下，见柳卿江要出去，忙说到：“再跟你说个事儿，我想跟秦家分一杯羹，你觉得如何”
“秦家？是那个做渔业水运的秦家？你怎么想到他们了？”柳卿江又折回袁树桌前坐下，掩不住好奇的问到。
“前些日子我结识了秦远山”袁树没有多说，只是略略的交代了一下经过。
“这个秦远山可是个谜，谁知道那逃婚的背后是什么”柳卿江撇撇嘴，随手拿起块儿点心塞到嘴里。
袁树点头，“我也觉得可疑，秦远山这人不简单，极有城府，我让人去打听了，想着与你商量以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也在注意这个人，毕竟秦家那么大的家底，当初秦远山又那么得势……话说回来，我们柳家……”
“我就知道少不了你”袁树看了他一眼，见柳卿江摸着后脑勺咧嘴憨笑，指着他说：“你早动了秦家的脑子是吧，又怕你家那帮老古董拦着，才一直没出手”
柳卿江只是笑，也不答话。
“得了，既然你有这想法，我也不吃独食。你就多跟我这儿住些日子吧，老二他们任你使唤，等我想几天咱们再开始”柳卿江乐的合不上嘴，作势就要扑过来，只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抱着袁树感谢了。
袁树笑着躲开，叫人进来领他去休息。
说到底，他还是防备着柳卿江的，柳家当家自然不这么孩子心性。光看那一双眼睛袁树就知道柳卿江绝不像外表那般无害。只是柳卿江一直没做什么太损害他利益的事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出一副信任柳卿江的样子。
之前柳卿江说的，与沈逸赫斗一斗的提议让袁树上了心，直到晚上他都在琢磨这事儿。原本是因为伤心，不想再与那人纠缠个没完才狠了心断绝来往。可白天经柳卿江这么一说，袁树那点儿不服输的脾气突然涌了出来。
凭什么就任他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第二日见柳卿江急不可耐的询问眼神，袁树存心逗他，只说还没想好，让他再等几天。
过了几天柳卿江实在憋不住了，一大早就堵在袁树房门口，嚷嚷着“你这么怎么磨叽”，袁树也不回他，只是慢条斯理的洗漱穿衣，又细嚼慢咽的吃完早饭。眼看柳卿江急得跳脚，才终于笑盈盈地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下柳卿江老实了，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拉着袁树问道：“你同意了？同意与沈逸赫一争天下了？”见袁树点头，柳卿江才安静下来坐好，说到：“这可真出乎我意料了，我原以为你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不会同意？”
“本来我觉得你……”柳卿江话说到一半，抬头见袁树一脸兴致的盯着他，忙摆手道：“我不说了，你这人狡猾的很，还是谈谈细则吧，免得你一会儿又反悔”
袁树无奈的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丢给柳卿江，“这是我这几天做的企划书，你仔细看看，底下那份是合同，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咱们立刻签合同”
“你动作倒是快”柳卿江翻了翻，“柳家入股百分之四十？这可是大股东了，那年底分红……”他又翻了一页，看了看道：“五年就能收回投资？你这么有把握？”
“怎么？你不信？”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私人也入股好不好？”见袁树不说话，柳卿江忙接道：“我入百分之二十，也是五年收回，怎么样？”
“你还想赚点儿外快？”袁树取笑道。
“有钱赚总是好的嘛，谁嫌钱多啊！”柳卿江催着袁树又写了一份合同，就这么签了字。
袁树见柳卿江不加思索的签了合同，问道：“你不用回去问问？”
“这点儿投资我还是能做主的”柳卿江拍拍胸脯，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秦家的事儿，等这事儿稳了之后再说如何？”
“这还像点儿生意人的样子”袁树笑着点点头，目送柳卿江离开。
这么轻易就确定了与那人的对立位置，袁树有点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合同。他几乎要怀疑柳卿江此行就是要挑拨离间得了。
当然，凭着沈逸赫的本事，自己是不会轻易就打败他的，虽说沈逸赫的手段不太光彩，可生意场上没那么多讲究，无论好坏只要达到目的就是好手段。
只可惜他沈逸赫没做到斩草除根。
袁树轻轻扬起嘴角，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用这点儿残留的火苗，烧了他沈逸赫那片田！
第 30 章
有了柳家的支持，袁树很快就连着开了几家酒楼，皆取名为“人可酒楼”。这次他改了方法，术业有专攻，只做酒楼。虽然这样一来发展的前景无疑小了很多，可也节省了袁树许多精力和时间，让他有空去琢磨拉拢秦远山的事儿。
“大哥，这是开张一个月以来各个分号的账簿，我和老四仔细看了看，都有不同程度的盈利”老二推门进来，把一摞账本放在袁树面前。
袁树随手翻了翻，点头道：“我就不看了，你们俩做事仔细，我信得过。对了，你让各个分号的掌柜回去告诉厨子们，菜色不要千篇一律，要结合地域做出特色菜。最好能达到本地人去吃家常菜、外地人去吃地方菜的程度”袁树挥手让老二坐下，又道：“要做就要做好，对不对。还有，对外先别太张扬，要注意沈家的动向，不要让沈逸赫知道酒楼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
“这是为何？”
“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吧，得尽快招个脑子快会算账的人，人品要好，我都忙不过来了”
“大哥，你叫老三帮你不就完了，何必还要招个外人进来？”
“你还是没学精”袁树看着老二摇摇头，说到：“谁不知道老三是我弟弟？让他出面管理酒楼不就是告诉天下人酒楼是咱们办的？”
“原来如此”老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要把各地的分店做成当地一绝的酒楼实在是个大工程，袁树第二天就给各分号的掌柜写信，让他们空出时间带着厨子到当地人家里学做菜。以至于一年之后西安人可酒楼饺子宴羊肉泡馍享誉全国、洛阳人可酒楼一桌地道水席名动天下、济南人可酒楼的百味包子闻名内外……
年底分红的时候，柳卿江亲自赶来，笑咪咪的接过红包，拍着袁树的肩膀说：“袁老板，能不能以权谋私带我去大同的人可酒楼吃碗刀削面？”
袁树笑着说：“你不会自己去麽，又不是不让你进，何必非要拉上我”
“不是不让进”柳卿江苦着脸摇摇头，“是排不上队，天知道你那厨子是何方神圣，太谷饼、闻喜煮饼、刀削面那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好吃，还偏偏搞什么每日限量发售！不用说，肯定又是你这个奸商想的馊主意！”
袁树不禁失笑，“好好好，等邯郸的分店稳固之后我亲自陪你柳大老板去吃碗刀削面！”
“邯郸分店？你又开新店了？要不咱们先去那儿尝尝？反正不远”柳卿江两眼放光，拽着袁树就往外走。
袁树被拉着走了一阵儿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甩开柳卿江，“你这么急做什么？厨子还都没训练好呢，你现在去了也没什么好吃的”
“还要训练啊？”柳卿江停住脚步，摸摸鼻子露出一脸的失望。
“你当那些厨子都是生来就会做特色菜？”柳卿江叹了口气，说到：“袁树，这做酒楼没人比得上你”见袁树挑眉看着他，又开口道：“雅德不就是这样？你亲自教那笨厨子做菜。试问天底下有哪个酒楼老板有你这般用心？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用心做事，自然会有回报”袁树淡淡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三个月后，柳卿江又找上门。这次无论袁树怎么说，还是被柳卿江硬拉上马车，带往邯郸城。“我说你这堂堂柳家当家都没有事情做麽？我可是忙的要死，没工夫陪你胡闹”袁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逝的景色，没好气的开口。
“谁胡闹了！我特地空出时间……再说你之前不也答应我了么！”柳卿江振振有辞的嚷嚷。
袁树叹口气，走之前匆匆忙忙的跟弟弟们交待了一下，也不知道他们听清楚了没有。雨前龙井快收了，听说今年收成不好，可别出什么岔子。
“哎呀你就不用担心老二他们了！”柳卿江拉过袁树，让他往里坐坐。又道：“他们跟着你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该锻炼一下了。而且咱们去不了几天的”
袁树瞟他一眼，没说话，稍稍放了些心。就趁这个机会，让弟弟们练练吧。自己在的时候，他们虽然也都处理着事物，却终究放不开手。
车行了两日，袁树被拍醒时马车已经停在人可酒楼门口了。
柳卿江搀他下车，取笑他道：“你一上车就睡觉，路也不看，要是我丢下你估计你都回不去了”袁树没答话，大步进了酒楼。
掌柜迎过来，一眼譬见袁树腰带上的玉螭纹佩，连忙将二人请到楼上临窗雅间。
“爷，这雅间是本店最好的，您往那边看”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二人望见一片翠山碧水，当真是空阔远看水浪息，重山安稳过云岑。
“那是什么湖？”柳卿江兴致大好，伸着脖子远眺。
“是京娘湖。传说赵匡胤千里送京娘发生在这里。有高峡平湖，仙灵峡，宋祖峡，京娘峡，怒狮昂首，妆寒潭遗恨，云崖寄志古岩飘绵，青峰开屏危岩藏经。湖面蜿蜒曲折，或开阔或如一线。湖面两岸险峰对峙，层峦叠峰，隽秀而奇险。当真是山水相依，山因水而秀，水因山而奇”掌柜越说越来劲儿，索性把自己懂得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听得二人频频点头，柳卿江更是露出一脸向往之色。
“既有山之韵，又得水之灵。远处山岳起伏，近处崖壁挺拔，真是千姿百态”柳卿江看着袁树说到。
袁树不接他的话，只吩咐掌柜上菜。柳卿江肚子里什么主意他会不知道？不就是想去那京娘湖看看麽！虽然自己也有些动心，可袁树并未打算去游玩，家中还有那么多事儿，他哪儿有这个闲心。
“你……”柳卿江吃了个哑巴亏，“你晚两日回去又不会出事！”
“你怎么知道不会出事”
“我……”柳卿江被袁树连着噎了两次，气哼哼的说不出反驳的话。袁树只是念叨着“峰与天关接，舟从地窟行”，也不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几个厨子站成一排，一一介绍自己的菜。什么酥鱼、扒兔、驴肉肠摆了一桌子。柳卿江饿虎扑食一般埋头苦吃，还时不时抬头让小二把盘子移到他面前。
二人吃了一阵儿，又上来几盘面食。面点师傅在一旁介绍道：“这是饸烙、这是拽面、这是豆沫、这是抿截、这是灌粻……”袁树皱眉看着一桌子菜，刚想开口说不必做这么多，转头却见柳卿江已经狼吞虎咽起来。只得挂着苦笑尝了几口。
“饱了！”柳卿江抚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满足的嚷嚷着。
袁树无奈的看着他，“你也不怕撑坏肚子”
“怎么会！”柳卿江瞪大眼反驳袁树，又突的说道：“既然你着急返程，那咱们一会儿便去京娘湖略看几眼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