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上)----clairekang

作者:  录入:08-20

  “这组双人舞是给我们的?”
  薪半搁下眼皮,笑眯眯不作声。藤真不顾肩头的薪,“噌!”一下站了起来,薪跌倒去了地上。藤真拿着舞谱在屋子中间走来走去,边走边说:“改一下,你和真纪可以跳。”
  “干妈大概习惯给我们写,”薪从地上爬起来:“以前只有你做我的陪练,初期作品最影响风格了。其实你看另一组双人舞我们也可以跳,两个人的力量和诠释风格差不多,她根本就不是写给男女的。”
  “也不是写给两个男人,”藤真微微点头:“是两个人而已,男女都可以跳。”
  他站定,抬头对薪说:“我来改,你和真纪跳,这组比另外一组更适合你。”
  “人家真纪不见得适合另一组,人家凭什么要跟着我走。”薪苦笑道:“健司,全世界只有你是围着我转的,出去外面,跳舞这东西,都是男方支撑女方,不是反过来,你不要忘了。”
  藤真和真希静静地看着薪。薪还笑着,他寂寞地说:“只有你是顾我的,出去外面,从来都是我顾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藤真和真希对看一眼,薪走过来,走去藤真身后,抱着他的腰说:“我花了十年时间才得到领舞的位置,之前一直是伴舞,一直衬托别人。等我好不容易成了领舞,才发现男方都是为了配合女方而跳舞。我们团怎么就是不选干妈的作品——他们怎么就是不跳现代作品?”
  藤真劝道:“能争取到领舞的位置也好。”
  “不是,”薪把头埋在藤真颈子边儿:“是之前那个领舞跳槽了,就是谢尔盖,你知道的,他要跳干妈的作品,团里不用,他马上带着干妈的作品去英国了——过去立刻成了领舞。明明是我的干妈,写给我的作品,结果居然是他在英国先跳。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为干妈争取机会,结果是他让干妈的作品红起来的……”
  藤真抬手臂拍了拍身后的高个子男孩,薪沮丧道:“我对不起干妈。”
  藤真看回手中的舞谱,仔细记下前几页,随后对薪说:“来吧,我来改,我们先跳一下。我腿不能剧烈运动,你要保护我。”
  他们跳得很慢,一个是不熟悉,一个也是照顾藤真的腿;薪一跳舞就很专业很认真,藤真却只是在跟着走,大概做做动作,眼睛盯着手上那本舞谱。藤真总能很好地照顾薪,让薪忘我地、无限地发展自我,比如他虽然一直在看东西,手臂懒洋洋地扒拉几下做个意思,但一旦薪需要被举起时,就会适时把他托起来;明明比藤真高十公分,藤真却能轻易地将薪举起,双手对双手,双臂对双臂,让倒立着的薪在天空中做出任何姿势。
  他们一直跳得很顺,藤真跳着薪将来要跳的地方,薪将自己带入进真纪,揣摩这样的难度和力度适合不适合柔弱的姑娘。有几个地方实在需要薪来支撑藤真,改了不好看不改的话真纪又不可能像薪举藤真这样举起薪,藤真便为难了。由于那组动作实在是好看又连贯,两人都舍不得改动它,所以决定试试靠冲刺什么的借点力,至少能把举上去那一下的力气消掉。薪那么能跳,动作整个要求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也就是三秒,看看是不是能让下面的姑娘只是支撑一下,薪借冲刺直接上天做动作。
  他们先试了次舞谱上原本的动作,藤真在下薪在上,藤真单臂将一整个薪举了起来,薪在半空有一个展翅一样的动作。薪原地起跳后在藤真稍稍顶出的髋骨那里借了一下力,灵活地窜上了藤真的肩。再次不起眼地借力之后,前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站上了藤真的手掌,单腿支撑着,用脚尖站了起来。真纪看着薪的头顶,怕他撞到天花板,差点叫出来。
  藤真将薪放了下来,薪说:“好,现在我冲一下,你试试我的力量要小多少。”
  薪冲了过来,借着自己的冲力直接跳上了藤真的肩膀,中途藤真当然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他再次站去了藤真手掌上,问:“你觉得省力麽?”藤真思索着:“我觉得,就算你慢慢爬上来也不重,我不知道怎样算重。”
  要让从小精力过剩的小牛了解力量的极限是困难的,要让处男座的少年了解女子的柔弱就更加困难了,真希和薪诱导无用,只好换过来,藤真来跳,薪来举。藤真完全没有概念,反正不是自己举,他便活动好膝盖和脚踝,朝薪冲去。薪算好了真纪的力量,觉得到点了便立刻要做出“举不起”的动作;哪知闷头闷脑的藤真完全没想到薪会在这样小的力度下垮台,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直直摔下了地来。
  那声巨响把薪和真希的魂都吓飞了,楼下正在白日里的照常营业,“客人”气急败坏地跑上楼来骂人,真希解释道:“是有人摔了。”人家便吓到了,忙问:“……那没事吧?”
  藤真在地上躺了整整半分钟才吐出第一口气,他轻声道:“薪,你在做什么?”
  “不行不行,举不起来。”薪摇头,摸出电话,拨了国际长途,开口道:“干妈,那个地方过不了,真纪力气太小了。”
  电话里面沙沙响,薪又说:“不行,真要改一下,你看……”
  “你别管了,我来改,”藤真突然抢过薪手中的电话:“我的背要断了。”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阵之后,里面的女声静静地说:“把电话给薪。”
  “薪,”电话里悦耳的女声说:“你看,你和宝宝十年没见面了肯定有说不完的话吧对不对你们还是赶紧去叙旧吧何必在这样宝贵的时间里研究我的舞谱呢这舞谱要改不改之后再说你说是不是。”
  薪愣愣地听着电话,电话里的女声继续道:“……就这么说定了好了我挂了你帮我多亲亲宝宝。”随后还有一句细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嗯,只要不跟健司直接纠缠我就是稳赢。”
  电话就这么挂了。
  薪愣愣地拿着电话,从头到尾没有一找到能插上话的空挡。藤真无奈道:“你又败下阵来了,这个恶魔。”
  薪笑了,说:“干妈让我多亲亲你,你看。”说罢探身上前,又亲了藤真几下。谱子改好了,薪要回东京准备《虾夷物语》的排练,只得恋恋不舍地同藤真作了短别。离别前他可是把藤真左右亲了个够,最后更是连真希也没放过。他走后,看着不断哆嗦并不断皱眉的藤真,真希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那么熟了,你已经很习惯了呢。”藤真皱眉道:“他们法国人是什么习惯,谁都亲,他爸爸也是,看见谁都要左右亲。”顿了顿,藤真又打了几个摆子,再次道:“可怕的法国人。”
  “你腰怎样?腿都这样了,腰再断了就麻烦了。”
  “……你帮我看下……”藤真皱着眉头揉起了腰。

  第十五章

  由于茶室生意太好,五位姐妹商量之后决定再租下几间店铺。真纪今天放假,所以立刻回了神奈川,牧去车站接上太太,随后同母亲及四位姨姨一起,去郊区看店铺。牧妈妈在箱根有间温泉旅馆,本来是想定在那里的;可是新店铺需要打理,牧妈妈最近却不愿意出远门,所以还是选在了横滨本市。郊区风景好,几位姨姨和母亲走在前面,牧和太太带着小孩走在后面很远的地方;大家都有意留了些距离给小夫妻俩,姨姨们悄声对牧妈妈说:“绅一好喜欢他的小媳妇。”
  寡言的丈夫有着他独特的温柔方式。真纪怕冻,还未开春的郊区起风之后,牧趁太太带小孩上厕所的空挡去隔壁农家买了鸡蛋,让太太抱在手上。抱着鸡蛋的真纪笑得很幸福,她缓慢地同丈夫说自己最近排练都怎样怎样了,埋头独自说时身旁没有声音,仿佛丈夫一点也不感兴趣这种事;可是抬头看的话他又正直勾勾看着你,等着你朝下说。真纪低声说:“我说话时,你也应几句。”牧说:“我不懂跳舞。”
  小莲在牛棚看见了奶牛,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瞧见真的奶牛。真纪侧头对丈夫怀中的儿子说:“小莲,你看,这就是你最喜欢的奶牛。”小莲瞪大了眼睛,仿佛图画书骗了他,他则恼怒着。中午大家在郊区吃了斋饭,席间牧妈妈同几位姨姨开小夫妻玩笑,说多久再添个女儿,也像妈妈这般漂亮?真纪害羞地低下了头,牧则说,一个孩子可以了。
  真纪不知道婆婆是什么意思,回到家中,她思索良久,决定同丈夫谈谈。她去偏厅对牧说:“我有事想同你商量一下,你有空的话上楼来好不好?”牧看完了球赛,上楼后,真纪问道:“我不知道妈妈的意思怎样,你看我们应该再要一个孩子麽?”
  “你怎么想?”牧昨晚喝多了有些倦,他脱去和服外套,递给真纪,真纪接过后挂去了墙上。真纪低声说:“生孩子太耽误了,现在的我实在没有时间生孩子。”
  牧脱去了夹层的和服,他说:“我的意见是,没必要,你以后都不需要生孩子。”
  “为什么?”真纪接过丈夫递来的和服带子。
  “上次你生孩子我现在还记得,太危险,”牧回头看看太太:“我舍不得看你再经历一次那种事。”
  真纪感动得不得了,她靠去丈夫背脊上,轻声说:“我不能生孩子,我要把握我最后一次机会,这次比赛我必须赢,这次首演我必须成功。”
  牧点点头,去了浴室。

  第十六章

  牧突然醒来了,他眼前黑洞洞地,但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灯开关在下铺,他赶紧探身摸开了开关。
  眼前是很多很多的血,同寝室、朝夕相处的六名兄弟全遇害了。
  从醒来到被逮捕一共只有三分钟时间,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兄弟们的脸,没有出席葬礼,没有同兄弟的女友问安。他被以杀死自己兄弟的名义关进了千叶市郊的市立监狱。后来,他总睡不好,他总觉得自己鼻子边有血的味道。
  他再次猛地睁开了眼睛,不行,实在无法入睡,他坐了起来。
  屋子里暗得很,纸门外走廊上点着两盏烛灯,灯罩上画着的鬼怪用百倍大的阴影占据着纸门,闪烁着闪烁着,逐渐鲜活起来。牧□着上身坐了起来,他看看屋子,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活着回到家中。
  他埋头看妻子,真纪深深地睡着。她侧卧着,露出了一小截□的肩膀。牧又坐起来了些,他动作过大,真纪被搅迷糊了,逐渐睁开了眼睛。她呢喃道:“亲爱的?”
  牧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摇曳的鬼怪的身影。
  “又做梦了?”真纪也坐了起来,狰狞的锁骨和细瘦的臂膀让烛光披上了一层欲望的颜色,鸽子般柔软的乳房形状浑圆体积小巧,温顺地安俯于胸前。真纪□着上身靠去丈夫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牧没有回头看妻子,他一个起身,去了房屋的角落,倒了一杯水。烛光还跳跃着,幽幽地橘黄色光线撒在壮硕地男人的脊背上,让肌肉的阴影深沉起来。烛光映射在红铜色地躯体上,男人背上的烧伤像活了一般,波光粼粼地,若隐若现;手臂和腿部的刀伤成了柳叶,随着男人躯体的移动不断反光,最终翻舞起来。真纪看着丈夫满身的伤痕,再次哭了出来;她哭泣道:“在里面,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牧没有回答,看看水壶已经没有水了,回头道:“喊她们拿水过来。”
  真纪赶紧起身披上了和服,粗略拴上带子后推开了纸门。她朝走廊尽头正由里间出来的小艺妓喊道:“小葵,给少爷送点水。”小葵答应着去了楼下。
  真纪抬手扶住丈夫的脸庞,牧埋头看看妻子,低声说:“我吵醒你了,你继续睡。”
  “我陪你坐坐,明天一早就要去东京了。”
  两人回到床边,真纪靠着墙坐下,牧躺下来,将头枕着太太的小腹,逐渐将身躯蜷起了些。他低声说:“明早我可以送你去车站。”真纪笑着说:“你说的,不准赖了。”
  牧抬手将妻子腰上的衣带儿解开了,他探头进去,将脸贴在妻子□的腹部,让妻子的睡衣遮着脸。他仰头吻了吻真纪的胸部,随后逐渐撑起了身子,压去了真纪身上。他抬手拉开了衣服,真纪的肋骨在烛光下一根一根的特别明显,他埋头一根一根的亲。真纪颔首看着丈夫的大脑袋,吃吃笑。
  牧埋头于妻子双腿之间,那里有属于妻子的、巢穴的味道。真纪已经滑下来了,躺平了身子,她轻声地喘息着。小艺妓送水进来,进来后仿佛没有看见眼前的一切,静静地走去屋子角落,将水壶放好了。牧还在真纪双腿之间亲吻啃咬,小艺妓退了出去,门合上后,真纪终于高声唤了出来。真纪的喘息声逐渐明显了,在空荡荡的走廊上飘荡,隐隐约约地;走廊上一溜排纸门通去尽头,竟不知是由哪扇门中传出这等撩人地声响。喘息声逐渐夹杂了吟叫声,还有些零碎对话;再后来,喘息声混合了,女子高而轻的唤声和偶尔传出的一阵叹息声混去了一起。
  凌乱的床铺上,牧高高扣住妻子的脚踝,提着妻子的双腿;□之间,他埋头看身下的娇妻。细嫩的肌肤和纤细的四肢诉说着娇嫩和弱小,引出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他抓起妻子的手臂让她调整姿势,宽大粗糙的手掌中是麦秆一样细弱的大臂;牧赶紧松手,怕把妻子的手臂捏断了……
  真纪躺在丈夫的怀中,再次叹道:“在那里,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牧还是没有回答,真纪低声道:“你们男人是不是有很多话只留给男人自己听?女人进入不了你们的世界麽?”
  牧埋头看了看妻子,真纪继续道:“你昨天是不是去荒木老师她儿子那里了?你们一定是大笑着谈任何事,是不是?我也希望像那样同你谈论东西,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对我说。”
  牧还是没有说话,他梳理着妻子的长发,真纪逐渐睡了过去。

  第十七章

  就快要登台了,真纪最后一次检查了鞋带,站直了身子。残间戴着墨镜,压低了帽沿站在她身边;残间俯身对姑娘说:“记住,你越是自己,就越能得到赏识,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真纪笑了,她现在心情不错。她问残间:“对残间先生来说,我也很有魅力麽?”
  “我爱上你了,你不知道?”残间吻了吻姑娘的脸颊:“全世界男人都会爱上你,你太美了。全世界男人都嫉妒着你先生。”
  “去罢。”残间拍拍真纪的肩膀。
  第一次筛选真纪表现得很好,残间在后台看了看,自信只要评委眼睛没有瞎,这次的奖杯就该去真纪手上。哪知评分下来,虽然真纪过了第一关,却不是第一名。残间在手机里同荒木小夜子抱怨道:“日本评委普遍患有白内障问题,强烈建议无国界医生来这个土旮旯献点爱心。”
  进入到第四轮时,真纪已是每个人口中最优先的话题了,很简单,她太漂亮了。这时候漂亮很危险,她很容易栽进因为漂亮所以好拿分这样的陷阱。漂亮姑娘通常能进入到最后三轮,很简单,因为她漂亮;漂亮姑娘一般都终止于这个环节,很简单,光漂亮是不足以跳舞的。很多漂亮姑娘和很多形体上占优势的姑娘的奋斗史都是以受欢迎却拿不了名次而告终,残间希望评委们看清楚些,眼前这个姑娘可不光是个漂亮姑娘,甚至她再丑也足够拿名次。
  后台有很多人指着真纪说话,很多人嫉妒真纪的相貌和身材,还有一些自以为是的人不负责任地评价着真纪,言语很是刻薄。几位同是参赛选手的姑娘在真纪背后的幕布边儿议论着,一个说真纪这种人男生可喜欢了,另一个说你又不懂了,这种小飞机场女生男人可不喜欢,男人喜欢胸大的,惹得真纪老大不乐意。真纪今天跳双人舞,好多人猜测着她会选怎样的舞伴;而当残间搂着真纪的腰上台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呼了出来,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穷姑娘能同世界顶级芭蕾舞演员搭档。
  残间薪的出场给真纪加了不少分,真纪又晋级了。退回后台之后残间薪成为了众人关注的中心,几乎不断有人涌上前来找他要签名,不断有媒体进来要求预约访问时间。残间薪毫不客气地利用着自己的名气替真纪做宣传,他到处跟人说,这个姑娘不得了,我去东京艺术学院会朋友,路过练习室之后脚就定住了;不跟她跳舞我根本不愿意回法国,可是她只愿意在比赛中跟我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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