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在暌违一月之後,重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心想事成的速度著实太快,要不是腿上正一阵一阵钻心地疼,我简直要怀疑这一切都是梦。
该感谢上天麽?终於开始了终止乱象的过程。
当我咬著牙一点一点艰难地爬坐起来的时候,便发现董一杰在旁边正死死抱著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毛毛虫,他拿大手不住在它胸口轻轻地压,声音无力而绝望:“云天!云天!”
看到这一幕,突然就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蓦地涌上心头,让我几乎不敢正眼看向他们。
是那种类似於“近乡情怯”的情绪吧,我也并不能够清楚地表达。
但我到底还是忍不住轻唤了出来:“董一杰。”
可能是这副嗓子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被怎麽好好使用过了,声音就像在砂纸上磨过似的又涩又哑,以致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话刚出口,董一杰的身形便陡然一僵,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但我发现他的身子竟然在微微发抖。
於是我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不可名状的颤,“董一杰……”
眼前的男人缓缓将毛毛虫放下,而後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僵硬地转头朝我看过来。眼神亮晶晶,就像天上的繁星。
虽然没有镜子,但我知道此时的我必定也是同样的眼神。
董一杰看著我,张了张口,却什麽也没说,只伸手环住我肩膀,然後用另一只手将我的脑袋摁向他自己的颈窝,以揉入骨血永不分离的力度。
後颈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而我眼皮底下的衣料上分明也出现了一片不断扩大的水渍。
意识渐渐又开始朦胧,少年那张年轻而英气的脸总在眼前晃来晃去,而十年间的董一杰以各种形象各种表情走马灯似的掠过,最後在一片混沌间只定格在了此刻体温交融的亲昵中,仿佛这样就已经一生一世了。
正迷糊著,额前突然一凉,是董一杰将我稍稍推开一点距离,他紧抓著我的手,豁出去似的急促地说:“云,云天,跟我回去吧,你知道的,无论你变成什麽样子我,我都会对你好的,我……”结结巴巴得让人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在商场上指挥若定的男人。
无关的联想和嘈杂声好像在瞬间就消退了下去,我望著一脸紧张兮兮的董一杰刚想说些什麽,却不防他突然身形一晃便跌坐到了一旁。
原来是清醒过来的毛毛虫将挡在我前面碍事的男人奋力撞开,然後换自己一头扎进我怀里。
我拿手指擦了擦眼睛,然後笑著张开双臂将这小东西抱了个满怀。
毛毛虫将大尾巴摇得虎虎生风,显然高兴坏了,它两只前爪直接便搭上了我肩膀,嗷嗷哼唧著拿舌头替我洗脸,舔我一脸口水。
董一杰坐在旁边颇有些委屈地巴巴瞅了毛毛虫一眼,而後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面色一沈,倏地挺身站起来快步走到方定的车子旁,而後将失魂落魄呆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揪著领口半拖出来便是一记重重的耳光:“你简直疯了!!”
方定眼神散乱,恍如未觉,只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当初……我手臂上的痕迹真的不是和别人搞出来的……”
就算董一杰正在火头上,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也不禁怔了怔,他在毫无起伏地“嗯”了一声当做回答後,方定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如果我说那时我确实对你心动了,你相信麽?”
“我相不相信很重要麽?”董一杰摇摇头,放开了方定的衣领,“算了,和你多计较也没意思。像你这麽有本事的人待在我那小破公司怕是屈了才,我也不敢挡著你的腾飞路。以後你自己多保重吧。”说完,董一杰半转过身便想走回我身旁。
“也是,不重要了。”方定仍旧闭著眼睛,双手痉挛般揪住座椅,惨笑,“你知道那时我恨你恨到几乎崩溃吗?幸亏有云天,幸亏有云天……”
“云天?”董一杰身形一顿,向我投来诧异的一眼,我平静地轻轻抚摸著折腾累了於是消停地将下巴搁在我肩上撒娇的毛毛虫的後颈,心里著实有种命运弄人的无力感。
方定陡然睁开眼,脸色虽然依旧疲惫,眼睛里却不复之前的迷茫,“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坦白告诉你,云天是我撞傻的!我知道他这里已经不太正常,”说著,方定指指太阳穴,“但我愿意养他一辈子!你说什麽都没用,我不会将他让给你的!”方定的情绪显然很激动,说完後呼哧呼哧胸膛起伏,挑衅地仰头盯著董一杰。
“……”董一杰一时无语,再度看了我一眼,然後嘴角一弯,古古怪怪地笑出声来,“行,让他自己选,我早已决定绝对不会再强迫他干什麽事了。”
方定半信半疑地打量了董一杰一眼,那挺拔的男人倒是自始至终一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凛然正气,让我不由在心里再次暗骂,这个奸商!
也许是董一杰这公平竞争的态度给了方定希望,他果真将所有精神都堆到脸上,下车朝我走过来。
再难以启齿的现实总归是要面对的,我抬头看著他,平静地开了口:“方先生你好,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你打招呼吧。”说著,我将毛毛虫从怀里推出去让它站好,“十分感谢你照顾了它这麽久。”
从海的那一头吹过来的风将毛毛虫金黄柔顺的长毛吹得凌乱纷飞,方定呆立在那里,身上的白衬衫鼓起来猎猎作响。
毛毛虫在我旁边跑前跑後欢蹦乱跳,对他视而不见。
方定呆怔了半晌,看看我,又看看毛毛虫,脸上的疑惑逐渐加深,“难道……”他在冲口而出两个字後便说不下去了,双拳紧握著微微颤抖。
毛毛虫闻声只歪著脑袋看了方定一眼然後便继续蹭到我身旁直起腻,明显不将他放在眼里。
我叹了口气,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顶。
在那个瞬间,方定脸上霎时间蒙上了一层如死灰般绝望的神色,这种错爱的酸楚让我也跟著难受起来。但方定已经不再给我开口的机会,他头也不回地冲回车上发动车子迅速消失在浓墨一样的黑夜里。
在一旁看够了戏的董一杰这会儿终於舍得走过来,他在我面前蹲下来默默地看著我,我也默默地看著他,在周而复始的海浪声中一时相对无话。
或者我们心里都有千言万语,但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就这麽沈默了半天,董一杰突然像为自己打气似的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抿抿唇,抢在他前面出了声,“不用说了,”我认真地看进他眼底,“我和你回去。”
并不需要什麽堂皇的理由,在这一刻,我只想听从心底的声音。
也许以後会後悔?又或者不会。但至少在这一刻,我有听从内心的勇气。
我从来都不知道,像董一杰这麽坚强的男人竟也会有喜极而泣的一天。我话刚一出口,两行清泪便已从他脸上挂了下来,但他却没有什麽进一步的举动,只缓缓抬起手来,轻轻在我的头发,我的脸,我的嘴唇上抚摸,反反复复,像总也摸不厌似的。
我勉力向他笑笑,将温暖的大手拉下来便想要挺身站起,却力不从心地哎哟一声又跌了下去,机器闲置太久还有生锈的时候呢,更何况是人体,我还不太能自如地控制肢体的动作,再加上刚才毛毛虫跳车的时候还弄伤了腿。
正咬牙想要再努力一把,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宽阔得让人心安的肩膀,是董一杰转过身来背对著我。他侧头轻轻道,“云天,我们回家。”
乍一听到“回家”两个字时,我眼眶一热,却还是沈默地伸手紧紧环住董一杰的脖子,心底是一片酸楚的安宁。
那个被赋予了太多意义的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而现在,是这辈子头一次有人对我说“回家”。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心底的起伏,董一杰什麽话也没说,只转过头来在我额角处轻轻一吻,而後就像我们初识时那样,背起我稳稳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毛毛虫在旁边紧紧跟随著。
昏暗而广阔的沙滩上即使打开了车头灯,能见度还是很低,前方的风景仍旧一无所知,但我还是想要试著和这个男人走下去。也许,这一次真能走到最後也说不定。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麽该提上日程的事可就多了,比如说,要帮助毛毛虫慢慢接受董一杰,要找个机会带他回去看望奶奶……
嗯,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
听著董一杰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我安心地渐渐闭上了眼睛。
等再次睁开眼时,应该就可以到家了吧。
── END ──
……
後记
苍天啊大地啊!第一次写一个正正式式的长篇,终……於……完……结……啦……握拳!在打上END的这一刻,俺心潮起伏!(好吧,如果忽略从五个星期拖到三个多月这个事以外应该还是很值得自豪的,擦汗……)
捂脸,请不要说我虎头蛇尾,因为我想讲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口牙,本来这文描述的就是本应错过的两人如何在命运的垂青(?)下彼此再一次靠近的过程,我的大纲也只列到这里为止=v=
至於小董和云天冰释前嫌後将怎麽继续携手走下去,那自然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如果有的话|||)
抱腿蹲墙角,没想到还是超字数了,预计6W5以内可以搞定的,结果超了整整1W字,囧啊囧。都怪前面拖太长,以致後面已经没有了展开的空间,如果能过稿的话真该好好修修=”=
云天的视角有很多盲点,只能靠番外来弥补了,我的计划是写两个番外,分别是小董X云天,方定X毛毛虫,demo……合掌,很抱歉我还不能发>_< 因为我想投……稿……(声音渐弱)
咳咳,貌似在LJJ没提过= = 但其实我在HJJ一早就说过了,我会把结局发出来,然後另外写番外拿去投稿,所以……望天,如果被退稿了我就把番外贴出来^_^
哦对了,我说过给了方定最合适的结局,於是自然不是指这个||| 他的结局其实很自然也很简单,在番外里几句话便带过去了,相信大人们冰雪聪明都能猜到:P
在连载的这三个多月里,收到过很多很多热情的留言,让我在每一次疲惫或者信心缺缺的时候重燃起码字的热忱。用固定ID留言的大人们我每一个都清楚地记得,真的十分感谢你们,没有你们我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虽然有点肉麻但还是真心真意想说一句:我爱你们┌(┘3└)┐
等我修好文写好番外後打算继续写狗血小白文,到时咱们有缘再见^_^
给大人们留下一个英明神武的剪影後鞠躬,退场,谢幕/(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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