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满天下----上古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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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斑驳中透着的是怒气冲天,寒铁里淌着的是血泪纵横。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但为何每当牢狱之门内的桎梏除去,木然神色间闪现的却是更大的悲哀?
奉天承、皇帝诏!
三言两语,评其功过!三言两语,枚举罪行!三言两语,赐人生死后又三言两语,盖棺论定!
我亲眼目睹人临死前的绝望,但却看不到他们死后的安详。“囚”字刺在体表,刻于面门,受辱的却是佞妄之人的灵与魂。
获刑之人,虽罪有不同,罚也各异,但每当听到“罪当处死,勿论”后,皆做无谓垂死挣扎状?
“冤枉”?“恕罪”?“饶命”?“开恩”?
在这黑暗造就的夜晚,谁又会姑息一个微乎其微、即将消逝的生命呢?
一连串的金属撞击声过后,繁复的门锁被迅速打开,我被声音惊醒,朦胧中看到的是一个枯瘦熟悉的身影。
牢门大开,来人踩着一地的稻草轻盈步入,峻冷目光环顾四周之后,兰花指飞扬着旋起,掩着口鼻,面露厌色,低声咒骂这该死的霉湿、腥臊后,捏着尖声利语幽幽道: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狗奴才!咱家管了上千人,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大妄为的!跑?上天入地,我都得把你挖出来!”
袖袂飘举间,一只手同时在我额头上重重一戳,直到看着在其推力之下,后仰而去的白皙之上被长甲刮搔出几道血痕,他才满意地收手。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虽是咱家引荐的人,但这后宫的规章条款却是我定下的,如果不按律处罚,日后恐怕人家会说我刑某人赏罚不公……难以服众啊!”
说了半天,总管费了不少口舌,只不过要说明一个问题:
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若这次放纵于我,今后内庭其他众人必会仿而效之,难免会破坏那所谓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九章戒律”。
面前之人自然不会网开一面、既往不咎。阴翳沉霾的神色、软硬兼施的口吻,哪个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先兆?
我低头不语,咬了咬嘴唇,硬气地接招道:
“任凭总管处置!”
紧收的瞳孔里闪出一丝不悦,为我不曾跪倒在其面前嚎啕着大哭、开口求饶。他撇嘴甩袖,转身落座于狱卒为他准备的木质长凳上,居高临下发号施令:
“依照九章戒律里的‘役’篇,凡私自出宫、潜逃者,重则处以刖刑,轻则炮烙其身,依你看……我是该砍去你那不听话的双脚呢?还是命人在这漂亮的皮肤上烙上个‘天禄’图案比较好呢?”
一丝凉意透过他的眼神掠过我的领口,窥探里面的水色滟澦、桃红李白,同时也在观察我瞬息万变的表情。
早就听闻华都帝国奉行的是“礼刑之道”,“礼”针对贵族,“刑”针对普通百姓。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在夜城和曾经存在于世的瑶步池国内早已下令废除的炮、刖酷刑,竟然会存在于华都这样一个看似宅心仁厚的国度内?
我本罪不至此,这“九章戒律”未免制订的有些过分苛刻!
“我要见圣上!”
对上了他得意蔑视的眼神,嗔怒的我不免要为自己讨回个公道。
“圣上?呵呵……一个带罪之身的小小JIAN婢有什么资格参见我王?”
说着,他双手抱拳,虔诚地拱手前伸而稍上举,行天揖之礼,崇拜景仰之神态,溢于言表。
“你逃跑在先,没有惹得龙颜大怒已是极大的造化,现在居然还有脸要求面见圣上?真是得寸进尺呐!”
敛起适才的平和之相,对方齿缝眉宇间已略显杀戮之气,一挥手便招来两个身材魁梧、执杖之人。
“念你初犯!杖责五十!倘若再犯,休怪我翻脸无情!”
再一挥手,二煞犹如酆都阿傍、罗刹两鬼卒,面目狰狞,力无穷,金刚大力拖拽间,我已被置于厉刑棍棒交叉之处。
“来啊!给我重重地打!”
“是!”
得令之后,刑具应声而落,实心红木铿锵有力地砸在股上腰下处,才受了不过三下,巨大的疼痛已经令我几欲昏厥。
“住手!这样打他,会出人命的!”
对面牢房中再次传来那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事出突然,行刑之人竟也跟着愣在原地,举起来的棍棒,正停在半空当中,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落下?二人与总管面面相觑,少顷,坐定之人忽然阴森着笑起。
“呵呵……没想到还有个为你喊屈叫冤的?我倒要看看是谁闲自己命太长了?”
刑总管起身走向对面,隔着狱栏向内观望,细瞧过后,阴气有余、阳气不足的笑声淹没了整个地牢。
“哈哈……我当是谁呢?不过是囚禁在此的敌国质子而已,气焰还如此嚣张!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华都!是地牢!我劝你还是收起那副心高气傲的主子模样,自求多福才好!”
鄙夷、阴狠的言语字字如蛊、句句若毒,字字句句连在一起就象一把无形的利刃,无一不直入旁听者的心脏。
“你最好放了他……”
被辱之人象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原本紧握着监栏的双手,霎时趁对方不备的当儿,出其不意扼其咽喉。
“我叫你放了他,不然……”
当下五指一齐用力,总管竟被对方一只手轻易提离了地面,两脚在空中不断踢打蹬踹着,翻着白眼,迫切求生。
“啊……饶……饶命……殿下……”
……
“总管!”
闻讯赶来的狱卒,个个提刀握剑、凶神恶煞,他们将狭窄的过道围了个水泄不通,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叫他们退下,听到没有?”
对方手下力度更涨,毫无还手之力的总管又怕的要死,艰难地道出几个字来屏退周围人群和立于我身旁的两位执法监司后,哭丧着老脸,不断地讨饶。
此刻月黑风高,众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此,地牢门外平时监守的官兵也前来助阵,疏于防范便给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提供了可乘之机。只见昏黄火光映照之下,一黑色人影陡然抬手之间,啪嗒几下,架在墙壁上的松油火把便被不知名的暗器一一击中,应声落地,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不好,有人劫狱!”
人群里即刻炸开了锅,乒乒乓乓的刀剑相击,不过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罢了。
随着一声冷笑过后,阴风扫过,黑暗中飘出的鬼魅幽灵,窃笑低语间,身下血光四溅,哀号遍地,十几个生灵登时横尸于斯,枉送了性命。此人心狠手辣、武功高深莫测,使用的不知是何种兵器,见血封喉不说,被袭者皆身首异处,死相凄惨。
直到各种凄厉惨叫渐渐隐去,来人方才罢手,敛招,收剑,转身向依旧掐着刑总管颈项的所谓“敌国质子”行一特殊大礼后,谦卑着请罪道:
“属下来晚一步,请殿下赐罪!”

第四十七章 冤家路窄

漫没的夜,很浓。
寂寥的月,很伤。
九重天上,洒下人间,一帘冷霜碎梦……
一样花香,两种心情,三人无语。
黑暗蒙蔽了人的双眼,但却唤醒了人心,我记得那个声音,记得那种奇特的味道……
救他的人是即墨,那救我的他又是谁?
质子?殿下?紫眸?
同样的桀骜不驯,同样的冷漠暴戾,他……究竟是谁?
“来了多少人?”
牢门上缠绕着的层层链锁,在即墨昭削铁如泥的圆月弯刀下化成数段,跌从一旁。由于身份悬殊,持刀人并未直接用利器砍去禁锢主子的桎梏,他从死去的狱卒身上迅速搜出钥匙,转过身来谦卑地跪在对方脚下,亲自为其开锁。
“回殿下,照您的吩咐,属下只带了六部堂主前来,并未动用宫中一兵一卒!”
说话之人,指间轻弹,一道红光闪过后,松油火把又再次燃起。
“嗯!”
被缚的双手终于获得了解脱,有些疲惫的眼睑低垂着遮盖起那饱含肃杀的寒冰紫棱,似乎是被箍的太久,腕上新伤旧痕层层叠加,他抬起左腕,右手落在伤处,细细抚慰其上,象是在与昨天做着最后的告别……
“殿下,这个阉人要如何发落?”
即墨昭踢了踢脚下半死不活之人,总管跟着发出的嘤咛之声,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漠然和藐视: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可亲自手刃了这大不敬的奴才。
再说刑总管不仅被质子捏掐的差点丧命,还被即墨昭点了麻穴,全身酸、麻、痛、痒,满地翻滚,苦不堪言。
“今天是十五月圆夜,乃为十斋之一,本宫不想再妄开杀戒!”
即墨昭对主子自然是言听计从,一掌劈下,将那哀号不止的刑总管击昏后,提了弯刀为身后人开山引路。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提早离开为妙!”
眼见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神秘男子即将离去,而我却连恩人的姓名都无从知晓,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我强撑着身体追了出去……
无人把守的禁地和敞开着的牢门引起了巡查夜值倌的注意,异常情况立刻被汇总上报到刑部督捕司。潜逃之人才刚走了几步,便和迎面而来的大队人马撞了个正着。外面高樯重守、旌旗猎猎,黝黑的茫夜,立刻被高举着的火把燃明映的宛若白昼,四周已被禁卫军团团围住,来的人不少,密密匝匝,不计其数。我有些担心恩人安危,敌众我寡,即便即墨功夫了得,双拳难敌四手,怕是也插翅难逃!
“呔!大胆狂徒,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为首的乃是一名武将,来人身高八尺,肩宽背厚,膀乍腰粗,使一对梅花铜锤,此刻正豹眼圆睁注视着面前两位较其身形瘦小之人。
即墨昭何种场面没有见过?再强的对手在他眼里不过是用来练习的活靶!但见他一个侧身将主子护于身后,紧接着眉梢轻挑,唇边扬起一丝冷笑。
“挡我路者,死!”
“小子!好大的口气!”
对方气的额上青筋暴跳,手中铜锤铁锭转动着发出呼呼风声,狂风暴雨般夹杂着扑面而来。
“纳……命来……”
嗖!嗖!嗖!
武将左右开弓,两边铜锤上下翻飞,一连三下直往即墨命门。再看即墨昭并不惊慌,脚下滑步,腿上生风,竟然毫不费力避开三招后绕至对方身后,圆月冰轮初转腾,弯月暗夜蝶血生,眨眼间近身之人已是头颅落地,血喷如柱……
“肮脏的秽血,不要亵渎了殿下的圣洁!”
风生水起,影照黄沙!他迅速扯下身边插着的一面明黄色旌旗,收住了四处飞溅的血迹斑斑,直到旗子被彻底染成暗红……直到绡绫揽住了四大皆空……魅眼如丝,笑里藏刀!他放了手,任凭那早就失了心跳的皮囊轰隆倒地、落入尘埃!
“尔等不怕死的,哪个再来?”
滴血弯刀泛清波,直教生死也蓦然。
寒铁打造阎罗殿,判官不过若昭颜。
群龙无首的禁卫军顿时阵脚大乱,人们纷纷议论着刚才那快如雷鸣、急如闪电的神秘死亡,要知道执锤之人也算一等一的高手,可在此人面前,却如同蝼蚁一般被轻取了性命,实在是可怕至极。
即墨昭冷笑了一声,这就要护着主子离开是非之地,不做他想,我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了二人去路:
“兄台请留步!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借着月光火色,终于得以一睹恩公真容:玉树临风,颜如玉;霜冷冰河,紫云烟。
他凝望着我的眼神似有惊喜之色,却几度欲开口后又把话咽了回去,最后干脆移开了视线,不再看我。
即墨本以为冲过来的会是奉命稽拿他们的大内高手,不想却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他先是怔了怔,随机莞尔一笑。
“抱歉!我家尊主身份特殊,真实名讳不便透露……”
说着他毫不避忌旁人眼光,兀自向前近了两步,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吹风:
“不过呢……如果哪天可以继续上次我们未完之事,高 潮中的我……可是什么都会说的哦……”
轻浮浪荡如昨,狡黠凶残依旧,他一眼便能看出我紧张的神情下隐藏的疑虑重重……
“还不快走?”身旁之人已显不耐,话里满是责备的意味。
“属下遵命!”
即墨昭再不敢有所耽搁,撤身护主,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响过后,便有六个黑影自四面八方从天而降,冲进禁卫军筑就的铜墙铁壁,一阵厮杀肉搏。来的六人正是即墨所称妖火六部:混沌、穷奇、梼杌、饕餮、麒麟、白虎六堂主。各个身手不凡,武功高强。整日里养尊处优、戎马声色的虾兵蟹将怎是他们的对手,不一会功夫,禁卫军已死伤大半,溃不成军。有几个贪生怕死之辈,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不想跑出不远后,便被迎面一人立刻绞杀。
“临阵脱逃者,按律当诛!”
声音空灵绝美,悦耳动听,但意欲逃跑者却是闻风丧胆,只好重拾兵器,继续战斗。
杀人无形,人过无声,不是高手,又是何人?
“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既是与我等亡命之流背道而驰的能人异士,为何躲在暗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即墨昭话音刚落,如慕如泣笛声又至,白衣蓝纶,朱砂临帖,风流倜傥,舍他其谁?不食人间烟火的春山如笑间,倾倒了终生,抬眼却是寒光四射翻江倒海,覆灭了广厦。短笛在手,顺者昌、逆者亡。六部梼杌、白虎二部堂主先后死于斑竹泣血之下,害得其他四人再不敢轻举妄动,战况一瞬间便被改写,华都士气大作,再次集结的人肉包围圈越收越小,将我们困在当中。
“小生殇无痕见过葵殿下!”
声音平和,彬彬有礼。
“吾乃一质子耳,不劳国师费心,如肯高抬贵手放行与我,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看主子竟然放下了尊贵,屈求敌国的一个臣下,即墨昭有些忍无可忍,不过见了高手他倒是来了兴致,哈哈大笑道:
“殇国师不好好呆在府上画你的秘戏春宫,却跑到这里饮风吹笛?当心罡风正盛,吹坏了你那诱人的身子!”即墨昭故意将“诱人”二字拖得很长,说话间眼神还不忘扫视对方似水的容颜。
“没想到,国师……还是个尤物哦……”
一通奚落嘲讽,惹得旁人也跟着开怀大笑。
面对即墨的肆意侮辱,无恒依旧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淡笑微凝道:
“在下不过是来接人的,不想路遇此事,既是关乎华都帝国声威的大事,小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况且两国有约在先,殿下栖于我朝,华都便永不进犯,于情于理,您都不该踏出牢门半步……殿下……还是请回吧!”
字里行间、咄咄逼人,好不容易赢得的自由之身,哪能轻易再拱手让人?殿下默不作声,神情肃穆。几位堂主更是不满,纷纷叫嚣着要与国师一决高下,却被即墨当场拦下。
“哼!国师说来接人?这地牢之中,何人如此精贵,需要您亲力亲为?”
殇无痕似笑非笑、操笛轻点一指:
“就是他!”
说的不是旁人,正是本人无疑!
即墨昭象是抓到了无痕的把柄,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冰凉的弯刀就抵着我的咽喉。
“即墨休要胡来!”恩公看不过眼,意欲上前阻止。
“殿下放心,只要国师放我们过去,我就放了这小子,不然,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说完,尖刀又离我更近了些。
“你是在威胁小生?路,我是不会让的!可他,我一定要带走!”
殇无痕手持短笛慢慢进前,即墨昭便拖着我渐渐后退。
“不错嘛,这才几天就把南宫丽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你让他尝过了?”
“你……”
他YIN笑着在我耳边说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别人听不到,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无耻……”我同样压低了声音,进行反驳。
“呵……我看无耻的人是你吧?你这人尽可夫的……小骚 货!”
他故意将我搂的更紧,那腹下的一处隆起,此刻就贴着我的腰际。
“你们走不了的,还是把我的月儿还给小生吧!”
殇无痕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呐!
“你的?”
果然,身后之人听了国师之言十分不悦,螓首紧蹙,转过脸来继续在我耳边低语。
“都你的,我的了,还不承认?”
“我……我没有……”
这个时候恐怕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对即墨昭我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推书 20234-07-26 :我们交错而过的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