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满天下----上古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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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玉说到兴处,横波一笑,扬道:“这天下的事果真有幸亦有不幸,如此名士,竟遭此劫,天妒人才果如是耶?当初为了收这宝贝,可是散了我半壁家财呢!”
我抬起头颇有些惊诧的望着子玉,并随他叹了一口气,收了那画卷还他,说道:"既是如此,子玉兄倒是做了件善事!"
他接过那画卷小心收好,眉梢轻挑,因向我道:“哦?此话怎讲?”
我自是抿嘴笑而不答,起身凭窗观雨,忽突发奇想,说道:“子玉兄也称得上文雅之人,你到我这寓中,倒要委屈你和我一起入俗了?古人泡茶用水讲究甘而洁、活而鲜,适逢梅雨时节,那石阶下的金瓯水满自溢,你我不若煮水烹茶,也好效法前人品茗之趣!”
子玉听罢,拍手称快,哈哈大笑道:“妙极!月公子也是雅极乐的人,不然那春池里的锦鲤怎么各个都有个类于白驹过隙,日月穿梭的名字?”
谁知他这无意间的数语,却触动了我的心事,顿觉心里酸涩,当下眼眶一红,流下泪来,“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却,忽然而已。”
子玉见我落泪,一时有些无措,连连致歉不够,硬推举着要将那副《捣练图》赠与我算作赔礼,我哪里肯收,料他不过一句玩笑,转过身来破涕成笑,他方顿足自责起自己的出言唐突来。二人又闲谈了一回,我便吩咐巧儿将茶炉搬进内堂,并摆出全套茶具。
待分宾主落座进到桌前,望着那精致的玛瑙质地的茶托、茶盏,我却又不大高兴了,这套茶具是前些日子国师无痕赠的,说是冀州鲁州一带进奉的供品,整套器皿采用内画的手法精雕细琢的是唐诗意画作《凉州曲》,艺坊的师傅们倒也能耐,着了些能工巧匠用铁砂和金刚砂加水在器皿的内面来回的摇磨,这样使其内壁呈乳白色的磨砂状,细腻而不光滑,容易附着墨色,效果就像宣纸一样,从外侧看去泼墨淋漓、枯索飞白之间将勇士醉卧沙场的英姿雄风刻画得极为传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啊,这玛瑙内画茶具可是冀派内画的代表之作,月公子这套更是做、画上佳的极品,若是不小心摔个七八,恐怕几万两银子都买不来呢!”
子玉捧着茶盏,赞不绝口,定是爱不释手,我虽心不趁愿,但也不好命巧儿撤下换了旁的,既来则是客,纵观舍下再无有其他茶具比得过那玛瑙茶盏的,若是忽然换了,倒显得主人礼遇不周了。
踌躇了片刻,见火盆碳焰已高,炉火直燃,主人提刻字茶壶,下了石阶,就着那金瓯舀了一壶雨水进屋。
子玉见了,颇为欣羡,便说道:“尚未煮茶,见了这一副茶具已令人清醒解渴!”
我又自博古阁内取出个竹编的盛茶品司,配了五种名茶,待水开了后亲自泡好了,盖上茶盏,又将茶壶内的水添满了仍旧盖上盖子,接过子玉递来的空茶盅,倒了一杯进前,说道:“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他忙用手接了,笑道:“要你亲手自制,倒累了!”
子玉喝了两口,啧啧称道:“这茶好极,清香四溢,沁人心脾,倒不像一种茶味!”
“我将各样好茶拼成一碗,子玉兄若是喜欢,走时令巧儿包好带走些也无妨!”正在此时,巧儿捧过一果盘聊以侑茶。
子玉边饮边笑言:“倒比酒好!”
又闲谈了一回,我随手抽了一册他带来的书籍翻阅了起来,不想才看了几页,便被里面露骨粗俗的对白羞得脸面通红,那一处写到一老和尚专拐小倌,一日揽住个叫琴官的吃酒,两人席上调笑,老和尚吃喝嫖赌滋味尽沾,对那琴官自然动手动脚,揩油不断。琴官扯那和尚毡帽问他这好有一比,老和尚油腔滑舌道,这就好比你那□花,我这脑袋既在你那前边,又在你那后边,给你个便宜,好不好?
看到这里,我再忍无可忍,喝到:“子玉,我几时说过要看这类书的?你拿这狎伶的混账书与我,是何居心?”
面前之人举杯将饮,正在酣处,不料却被我摔书一掷,呛了个满怀。他看我面颊通红,一言不发,还未翻那书时已被眼前光景唬得目瞪口呆,走到窗前,捧着那浸了茶水的集子看了几页,竟然笑了起来。
“月公子想是只看了开篇几章,为何不看完结果,再行评论呢?”
子玉拿着那书籍,晃了晃,笑语盈然。
我也不看他,只冷笑道:“哼!下作之彼,竟写些不爱脸的句子,做什么非要瞧个结果?”
他听我说完,摆了摆手,摇手说道:“罢了!罢了!月公子也是个禁不起逗得,这册子最后讲的便是那几位名伶烧了钗钿衣裙,脱离梨园,重获自由的,难道你就不想看看?”
那书自他手里又摆放到我面前,“看了又当如何?风尘之所能有几个命好的?那隐于市井的《捣练图》若不是遇到子玉兄这样的慧眼之人,怕是早做了烧火的柴薪,可世上又有几个像你这样肯为了救赎而散了半壁家财的?即便是救了,也难保一天不喜欢了,随手转了给旁人,局面就是两样,处处离不了规矩,不是我故意博你尊面不看,只是与其看了难过,莫不如当初不看,这叫做没有法子就是了!”
子玉听闻,微微一怔,说道:“月公子的心病原来是为着这个?”
进而,他又看了看四下无人,随即附耳低语:“此事也并非无法周旋,倘若你真动了这样的心思,在下或许可以帮忙也未可知啊!”

第六十七章 梦魇袭来

子玉心情不好,我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让那赶车的车夫行的快些,好迅速离开这伤心之所,车夫领命狠狠扬了几鞭,那马儿一口气跑了不下十里地,不一会功夫已出了城。
众人寻了家客栈落脚,此时已到了午初,楼下吃饭喝酒的人络绎不绝,豁拳行令好不热闹,大伙儿吆喝着急忙把行李箱子卸下马车,抬至楼上客房,掌柜的人精明能干,一眼便瞧出子玉穿戴不俗,想必也是个出手阔绰之人,随即招呼了几个伙计帮着卸车饮马,满脸堆笑,甚是殷勤。
颠簸了一路,人困马乏,子玉吩咐着掌柜张罗了几样小菜,摆了两个桌子,他与我并一桌挨着我坐了,又问道,
“喝不喝酒?”
我看他面色苍白,眼睛微肿,精气神儿也不甚佳的,便说:
“不消了,就吃饭罢!”
一顿饭吃将下来,食之无味,倒不是烹调的不好,只是旁边那桌一班下作之人狎亵之辞十分恼人,想发火却又发不得,只得苦苦的忍着。子玉大约也听到那些人不堪入耳的调笑之言,犹恐对方人多势众,生出祸端来,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无妨!这青天白日的量他们也不敢十分怎样,那班混账人开赌宿娼,闹的不象,你这般容貌必是这市井上男风馆里的红相公也要逊色三分的,他们也就心里妄想着罢了,也不掂量下自己的身份!”
果然,那帮人瞧着子玉怒容满面,又看他付费打赏皆使的官银,便知这位爷来头不小,各个缩脖吐舌,不再言语。
又这么着歇了一回,日头偏西了些,到了未正。因为此次出来的匆忙,子玉还未来得及将那几箱子贵重金银折兑成银票便于携带,便嘱咐了几句后,自己领着随从驾车押银去了钱庄。
眼见着时辰到了戌初,天色渐晚,掌柜的亲自端了个黑漆托盘盛着几样小菜温了一壶好酒,叩门而入,
“这位爷,饭得了,请用膳!”
遂摆了一副杯櫡,盛了一碗白饭放在桌上,
“爷,请慢用!”
他倒也是极和善的人,见这屋里还未掌灯,又亲自拿起出个土制纸卷成的火折子,吹燃了点起了蜡烛,
“掌柜的可曾看到子玉公子回来?”
看着他复盖上了那彩绘着八仙人物的绛红纱罩烛灯,屋里真觉亮堂了不少,可这心里却越发的不安起来,
“您说的子玉公子就是另一位神仙模样的大爷吧?未正的时候便牵马驾车出去了,还预付了五日的房钱给小的,就再没见着了!”
掌柜一边哈腰斟酒,一边微笑着应答。
“你说他预付了五日的房钱?”
听了这话,我心头一跳,险些打翻了面前的碗碟。
“正是!不多不少八百吊钱!”
他用手比划了个“八”字,笑得合不拢嘴,我见再也问不出个所以来,便赏了他十吊钱,打发他下了楼。
正在此时,门外脚步声响起,客栈里的伙计提着茶壶拉了风门探进头来,说道:
“爷,给您送热水来了!”
“放着吧!”
我兀自低头饮酒,心里又搁着事情,随口应了一句,谁知那伙计还不曾跨进门来,便听他身后一人笑道:
“水给我就行,你嘛,可以滚了!”
对方话音未落,那厮竟跌爬踉跄着翻滚下了楼梯,哭天抢地的大呼救命。
“怎么是你?”
我刚要起身站起,却被那人双手揽住了肩头,也不费力,只轻轻的一按,已坐下了。
“何止是我?还有一位故人,想必你也想见得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已猜到了个大概,那熟悉不过的声音中夹带一丝浅笑,继而从门后转出一人,摘下了头上的风帽,颇为优雅的翘起手指掸了掸浮着的微尘,淡淡的说道: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看这光景,即墨,我们还真闯到了一桌好筵席啊!呵……”
待即墨昭作揖行礼后,即退至来人身旁站定,我慌忙侧身站起,连退了数步,惊道:
“轩辕碧韬……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本想扭转身就走,但他二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把个门口堵了个严实,不得出位。轩辕碧韬斜睨了我一眼,也不答话,将风帽交与即墨接了,随后抖落了一身银色的长袍坐下来呷哺品茗,
“即墨,去着人添两双碗筷酒盅来,他乡遇故知,又有美人在侧……这席不吃……可就浪费了……”
左相三言两语,满是戏弄言辞,不觉得令人有些怒不可遏,也不管吉凶祸福,我冲他嚷道:
“请自用罢,我已吃不得了!”
说着这就要走,他们哪里肯依?即墨转身闩门而立,左相顺手把住了我的膀子,我一时娇怯,站立不稳,已跌入轩辕碧韬怀里,
“你瘦多了,难道那皇上没给你补补?倒也无妨,今夜丞相我要玩三人的,到时给你好好补上一回……让即墨伺候你下面的,可好?”
轩辕碧韬一只手揽着我的腰,□着在我耳边说着下流不堪的话语,另只手也没闲着,夹了一箸海参凑到我唇边,隔着略微冰凉的衣物,不住的往那脖间吹着暖风,
“别的或许吃不下,这个吃下去,到了肠子里滑溜溜的也不甚很涨的……”
说完,轩辕和即墨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我现在已与你们断了瓜葛,为何还是纠缠不清?要这般羞辱与我?这里是华都,不是夜城,更不是朝辞宫,请丞相放尊重些!”
“哼!尊重?你这骨子里浪荡的小妖精着实心口不一……即墨脱他衣服……”
左相冷笑着用力一推,将我送入即墨怀中,那人也毫不客气,紫色的眸子沉若星海,也忍不住了,凑进了先在我脸上闻了一闻,当下手下用力,不甚厚实的衣衫已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裂帛声传来,竟是那般刺耳,我不断哭喊着,挣扎着,试图从噩梦中逃脱……
咣当一声,锁闩的房门被人从外撞开,面前二人怔了一怔,遂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急急起身站起。轩辕碧韬看着来人,好不恼怒,凛冽的眸子寒气逼人,用手一指对方鼻尖,大声喝道:
“谁叫你进来的?你可知搅了本丞相的雅兴该当何罪?”

第六十八章 香消玉陨

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子玉,他显是赶来的急了些,额头鬓角布着细密的汗珠,呼吸也不甚匀称了,脸色更是白的煞人,见轩辕碧韬眸色一沉质问与他,他倒也不怕,进的门来与左相反诘一句,道:
“轩辕碧韬,你为何不守信用?一金一银一人换得足下一贴标本兼治的良药已是绰绰有余,何况,你也曾答应过在下,不会为难月公子,今日之事,你又做何解释?”
子玉目不斜视,忿忿难平,说话间眼皮已见了一点红,眼底里竟出了水。孰不知,这一席话却令我感到心头一阵酸楚,想不到,和左相同通之人竟会是他?
“子玉,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被问之人,羞愧难当,眨眼间只有无穷的泪水涌出,却始终无言以对。
轩辕碧韬知他乃是自恃理屈词穷,狡辩不得,遂冷笑一声,因向我道:
“天真!他若不是另有图谋,做什么去救你这不相干的人?没想到月儿你还是这么容易轻信他人,离开了师弟,离开了夜城,你还是这么不长进……啧啧……好不中用呐……”
左相说话间已踱至进前,皎若珠光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意,幽兰般的儒雅气质早已荡然无存,但见他轻佻的勾起脚尖撩着我那沾了血的下巴,摇头轻叹道:
“你啊,就只配做男人跨下的玩 物,想踏出那宫闱去做别的么……还差得远呢……唉!不中用,不中用啊……”
伴着他欣欣然自鸣得意的笑声,那脚尖随即一路游移潜行,摩挲着月蓝色的绉绸衣饰,贴着方才被即墨昭撕开的那道颀长的口子,灵巧的探进衣内,就停在我腹下的那道自戕旧疮处慢慢碰触。他似看出面前之人饱尝人心难测的无奈与绝望,这次居然不再反抗,亦或是心若止水,妄言希冀也是徒劳,就凭他这般玩弄糟蹋便也心甘情愿?
“怎么也不哭闹了?方才不是还不肯别人碰你?你这么顺从,倒教我于心不忍了!”
左相眉梢轻挑半就着身子,莺莺语语在我耳边说着戏谑之辞,手指代替了脚尖顺势在那腰际柔韧处揉捏起来。
子玉亲眼目睹轩辕碧韬的轻薄无礼,再也按捺不住,便想上前一步说话,岂料还未近得左相身边,却被即墨昭当场拦下,只得远远的悻动喝道:
“轩辕碧韬,你不过是夜城国的小小丞相,有什么资格碰王上和国师的人?你……”
子玉的话尚未讲完,下一刻嘴角却已淌出鲜血,他以手护心向后退了几步后扶墙站定,口中仍旧嗫嚅不清的骂道:
“轩辕……轩辕碧韬……你这畜生!”
“哼!也真奇了!原来华都的君臣特别钟爱被我夜城诸侯王孙玩烂了的骚 货哦?还是说月儿你那□花风情万种,令人百品不厌呢?”
子玉对左相的辱骂非但没有起到丝毫威慑的作用,反倒被对方反将一军,卑鄙下流的言语,真是让人又羞又恼,我唯有红着一张脸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复又看迫近了子玉的即墨昭,那冷若冰霜的紫瞳显现一重难以捕捉的煞气,起手又是一记重拳不偏不倚正砸在子玉左胸心口处,子玉不堪重创,站立不稳,双膝如地,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喷泼而出,染红了衣襟。
“好大的胆子!见了主公既不施礼也不作揖,还敢出言不逊?小子,你是嫌命太长了么?”
说完,但见即墨从腰间抽出了那把圆月弯刀抵上子玉咽喉。
屋内烛火摇曳,刀光剑影,屋外人影稀疏,安静异常,茶楼的伙计跌的不轻,四处逢人便讲那楼上东间客房里来了两位惹不起的主儿,两个相貌一顶一的好,脾气却极不好的,上来不消说旁的,下手作为一番,一般人就受不了的。再瞧他那乌黑青紫的伤,众人皆晓得他所言非虚,只怕是即便破费不少后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医好了往后也要落个病根的。这般光景之下,哪个不怕丢了身家性命,引火烧身?掌柜的赶忙给奉着的财神老爷烧了几炷高香,又怕人命官司,又怕耽搁生意,思来想去也不曾报了坊内衙门。楼上虽是清冷,楼下此刻却仍是一片盛世祥和之象,喝酒行令声此起彼伏,隐约透过那虚掩着的雕花木门穿进个一二。
“怎么样?害怕了么?不想死的话就爬跪过去,给主公磕头认错,不然,倘若你死了,那个叫梵音的小贱 人怕也活不了多久!”
梵音正是子玉心中一道旧伤,听闻此言他把眼一晙,难以置信的对上即墨昭冷酷的双眸,好看的眉目顿时华光散尽,一如那日与梵音的生离死别。他竟然真的强撑着身子,一步一叩首的移将过来,额头上的皮肉怎禁得起这一番磕磕碰碰,不一时便见了红,

推书 20234-07-26 :我们交错而过的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