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这麽问。
「我们中午吃泡面吗?」
……为什麽有那麽多问句?
自己回答什麽,都记不清楚了。
真的因为尿意而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的人在哭。
「……」
徐开贵叹口气,戴上眼镜,喝了几口水清醒。
在他坐的地上,摆了两碗泡面。
「敬辉。」
他还在哭,「……你说我泡好泡面你就要起来的。」
「……敬辉。」
裴敬辉忽然大声:「你怎麽可以叫我一个人吃?我就是要一起吃。」
「……敬辉,我很累。」
裴敬辉抓住刚刚才空出的枕头,只对著它说话。
「你最近……最近回来都只是睡觉。也不陪我。就算好不容易等到假日,你又睡到下午。叫你起来吃午饭也不肯醒。」
「……最近轮我值班。很想睡。」
徐开贵揉揉额头,用力抓了抓头发,彷佛这样能够有助於清醒。
「你又睡不好,一直翻来翻去的。又没有用。又不肯起来。」
什麽是一直翻来翻去的,又没有用?
如果能安安静静的睡上一会,又怎麽会没有用?又怎麽会不肯起来?
想了半天,徐开贵选择最中肯的答案,「……我需要休息。」
裴敬辉笑得大声,「你一定觉得我很任性对不对?嗯?你心里是不是这麽想?觉得我很烦?觉得我干嘛假日一大早就要叫你起床?我告诉你,我就是这种人!我就是喜欢半夜骑车好去看日出!想要和喜欢的人在有微风吹过的山边吃早餐!」
徐开贵一边听著这句话,一边估量著自己睡著的真正时数,大约一只手就可以算出来。
「你不在乎我!」
这句话直接而明白,比前面的句子简洁的多。
徐开贵终於决定回应。
「是!我是觉得你无理取闹!我每天出门去很晚回来是我愿意的吗?我不累吗?我为什麽连做完自己分内的事都有地方可以让你不高兴?」
「我一直睡?一个人睡不多,又一直被叫起来问说要睡到什麽时候的情况下,睡眠品质有可能好吗?你说我不在乎你,你又怎麽知道我有多疲倦?」
徐开贵这下扯开昨日未褪上衣的领口扣子,「我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你在睡,怎麽假日你起床我在睡就不行?」
徐开贵止不住自己心里头那按捺已久的气,「你一个人好端端的在家里画不出来也不快活,必须出门自己吃饭也是我对不起你。」
「出了门,自己大热天骑车骑到发晕想吐又是老子不爽。就算没出门真的画了出来,打电话我却没办法听超过五分钟你也要发脾气,和我吃上一顿饭,两个人不知道要吃什麽你也不开心。」
「你这也不高兴那也不高兴……你为什麽就是不能自己一个好好的?」
徐开贵知道伤人,但是已经够了,自己受够了,止不住的话从嘴里流出来,「你不就是不甘心,不平衡,心里头矛盾,既无法完全只看见我,又害怕会错过?」
像是受到刺激,裴敬辉开始乱揉著手里的枕头,一时间悉苏声大作,
「对!我就是不能自己好好的!我需要你,二十四小时都注意我,都只注意我!」
徐开贵沈默几秒钟,叹了口气,像是全然的放弃,「……我现在需要休息。」
裴敬辉一气之下,站了起来,把徐开贵桌上的书都扫到地上去,精装本的书轰隆巨响,在地上摔的东倒西歪。不过听在徐开贵的耳里还是间接的变的很飘渺,眨眨乾涩的眼皮,自己终於妥协:「……算我对不起你好不好?你先让我睡。」
这回裴敬辉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真的打算不再理他,徐开贵拿了枕头,又回到床上。
在一个冷颤里醒来,徐开贵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睡著了,鼻梁上的痛点提醒著竟是连眼镜也没拔。伸手一看表,却只是小憩了半个钟头。身边空空荡荡的,一点温度也没有。感觉到有风往自己身上吹,闭上眼想要再睡,却是办不到。
阳台的门开著。
徐开贵走到那男人的身後,「你进来吧」。
裴敬挥动也不动。
今天天气并不暖,风吹过来的时候,自己还有点瑟缩。
「你进来吧。」徐开贵尽量忍耐著。
阳台的人身著单薄,话里明明在抖,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心里头的情绪:
「我睡不著。」
「你进来吧。」
「你别管我!我说我睡不著!我在旁边就是会让你睡不好!」
伸手捉住徐开贵的肩头,怒意一瞬间爆发之际,却发现徐开贵眉头的隐忍,倏的放轻了腕上的力道。
像是知道对方释出的善意,徐开贵缓缓的说:「你进来。没有你在,我也睡不好。」
「你这也睡不好那也睡不好,你怎麽也不能自己一个好好的?」
徐开贵先是打了个喷嚏,苦笑一会儿,眼看再下去也没有什麽意义,只能重复最後一句对话,「我只是希望你进来而已。」
转身进屋没走几步,就听见门窗关上的声音,接下来是一阵天旋地转,床上裴敬辉的气息直白的像是他露骨的话:
「你要我进来的。说了就别後悔。」
先是霸道的亲吻,再来是侵略性的抚触,不算有什麽太充足的前戏,在床上颠颠倒倒的时候,庞大的睡意让徐开贵昏昏欲睡,但微微紧绷的肢体反应著久未释放的欲望。
处在快感与痛楚的两端,徐开贵仍然被紧紧拴在清醒与昏沈的边缘。
让人发疯的感觉。
身上的人已经蓄势待发,「我进来了,就在你里面。你喜欢吗?」
「……」
「你瞧,你明明有也反应的。」
接著几句话,徐开贵连听都听不清楚了。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们真正为了性欲,只为了性欲而上床。
称不上做爱,因为里头,已经空的留不住任何东西了。
在男人身边醒来的徐开贵,忽然领悟了原因。
现在的他,已经明白他为什麽那麽害怕。
因为他跟他一样清楚。
他独自去浴室里洗了澡,泡了杯咖啡。
而後是一只一只的烟接著抽,站在镜子前,身上斑驳的红痕,提醒著一夜激情。
他在浴室里,静静的摸著那些痕迹。
他总是这样,把自己的矛盾、害怕、苦痛,大声的嚷嚷,觉得这样才有人听的见,才有人在乎。
才不会那麽痛。
问题出在,自己已经,不能再承受了。
一个人如果负担超过自己能负担,承诺自己所能承诺,就如同给予自己所不能给予,付出自己所不能付出,终究还是只有毁灭。
但是又离不开,是以互相损耗,无穷无尽,直到什麽都不剩为止。
那就是该错过了,徐开贵这麽想。
是已经错过了。
背对著从床上渐渐清醒的人,徐开贵熄了弥漫了一早上的烟。
「裴敬辉,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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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人记得那一封信的事吗ORZ?是第一章……
众:你为什麽老是喜欢用八万字梗##
苏元醒:那我可以开始布局了吗?
(目前裴敬辉正努力欲从洞里脱身,无法发言)
作者预告:下一集,还是限……(掩面)
错肩 第四章 4-2 (H)
错肩 第四章 4-2
「敬辉,我想……我们分手吧。」
「为什麽……?我不要!」
「我们这样下去,没有意义了,敬辉。」
「你想要的我给不起,而我的付出你不需要,在天平两端的价值观,只适合朋友,不适合伴侣。」
知道话里的意思太隐晦,徐开贵在穿鞋的空档里缓缓地:「你需要时时刻刻的陪伴,你需要无微不至的情绪处理,我办不到。我愿意给你的约定,终身的婚诺,你却不希罕,因为你不相信恒久,你只相信谁陪你走到最後就是谁,对吗?」
「我不能满足你,你也不适合我。我们没办法一起生活。」
徐开贵拿起外套,「我接下来,要去其他地方实习两个月。钥匙要留在门底。我希望你要好好整理自己的东西,不然到时候,我回来之後,就会通通一起丢掉。」
「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拿起放在角落里,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徐开贵开踏踏鞋,是真的要走了。
「徐开贵,我你不能丢下我一个!」
床上赤裸著上身的人,应该已经要开始湿了眼眶。
徐开贵回过头,静静的看著熟悉的脸庞,静静看著他流泪,和他倔强著不肯动手擦的样子。
徐开贵声音沙哑,「敬辉,你看著我。」
噙著泪水,那人把眼光从床角,移到窗边,再回到自己身上,那中间好像过了几世纪。
「敬辉,没有谁丢下谁。」
直视著,徐开贵知道残酷,但是永远面向自己生命的底线,是永不妥协的的坚持,「我们是错过了,你知道的,是不是?」
没有再回过头,而他真的走了。
再回到屋里的,两个月之後,他开门,先踩到的就是当初他给过他的钥匙。
回到床沿,他看著半空的衣柜,原来他从前占据的,竟有自己生活的一半。
看似乾净了,但是,却让自己莫名觉得有点空荡荡的,但是又不知道,该用什麽填补才是。
电话响了。
徐开贵看著屏幕,是他打的,非常准,他知道,他一天天的计算著,一天天的打,从简讯到来电,他全部不回应。
他知道,大概必须要做件事,让他完全死心,死的彻底。
当天晚上,他拨了通电话,给学弟。
学弟打开门的时候,两人有一瞬间的尴尬。
而後徐开贵自己脱了鞋子,走到完全陌生的屋里,拣了张椅子坐下。
「学长,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苏元醒自己还没坐下来,就开了口。
徐开贵接的平稳,「……我知道。」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分手之後喝醉了才……学长,你再重复一次你最後在电话里对我说的可以吗?」
「我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夜情。」
他看见学弟咬住下嘴唇。
「如果我不愿意怎麽办?」
「那,就再……」
苏元醒想到了寒流那天夜里,他看见另一个走进他屋子里的清秀男人。
来不及让对方说完,他已经打断了对话。
「我宁可你找我,也不要你找别人。」
徐开贵笑得洒脱,「你也不用勉强,如果我……」
瞬间吻上来的唇,让四周安静下来。
「学长,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
徐开贵冷静的推住学弟的肩膀,「你想怎样都可以……只是记得……留痕迹……」
学弟又咬了咬唇,刚刚才燃起来的暧昧忽然冷去,
「学长,你是要我硬不起来就是了。」
徐开贵诚实的:「你有啊。」
「不是……我……」
徐开贵摸上对方腰身,「我利用你,所以我付代价……够吗?这样够吗?还是你想要其他的……唔。」
这次的长吻激烈而带有占领的感觉,非常直接的,并没有挑逗意味的两人褪尽衣物,随即往床里纠缠。
苏元醒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徐开贵主动到让自己讶异,非常讶异。
至少在自己迷恋学长之前的经验里,知道这样绝不会好受。
「怎麽……你干什麽!」他试著阻止微微出汗的学长。
「你用力点!不……快点动!」
苏元醒紧握著学长腰际,「不行的。」
「可以……」,徐开贵耐心不多的个性变得鲜明,「我说可以就可以,你罗罗嗦嗦的是女人吗?反正……不是没有……」
不是没有过?
「……他……真是个混蛋!竟然……这麽粗鲁……我……」
看著学长的脸,他处在精神边缘以及肉体临界的状况下,
「我做不到……」
不耐烦之中,徐开贵扭动自己的腰,一用力就坐了下去。
才一点点的推挤,熟悉的痛楚闪过脑际,但情势瞬间又逆转,徐开贵在度被压在下方。
「我来。你这样没分寸,只会受伤。学长想要的……我会给你。」
「……但你记得,只有今天。」
在没有润滑的抽动中,那种男性的粗野更加明显,那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对他的,无论是对自己的生活,对自己的身体,想要什麽,随取随用。
自己只是不知觉的,越来越空。
「我想要……再痛一点……再痛……」
是了,就是因为不够痛,才会一再的想著他。
所以痛好,更痛,痛到没法子忍受了。
就舍得忘了。
明明接近高峰,像是动物一般的冲撞却忽然停止了。
「……我有其他方法可以让你想的更少。学长要试试吗?」
学弟一手开始抚摸徐开贵的胸前,一边开始舔舐苍白的脖子。
徐开贵却开始挣扎,「不需要……唔。」
话太多,破坏气氛,学弟嘴巴一堵,轻松的得到流连唇舌的奢侈。
一边吻,一边抚上手下的身体。
不像是熟悉的那种爆烈,相反的意料之外,近几奢侈的温柔抚触,细致的让自己异常的燃烧。
徐开贵开始因为陌生的感觉而不安。
「学长……为什麽?你们明明应该有……怎麽可能一摸你就反应成这样……」
「你不要……这样很奇怪……你为什麽……」
奇怪?为什麽这样说?
「……难道他都……学长?」
学长的唇闭的很紧,连头都转了过去。
苏元醒忽然明白过来刚刚自己说的话有多残忍。
再次吻上对方薄而湿润的唇,苏元醒把气吐在他耳里:
「刚刚可以当作是他,但是……现在这个带给你快乐的人,是我……」
「学长,你要好好记住……」,潜伏之後的缓缓行进,却让徐开贵抖到快要爆开。
朦胧中自己好像狂乱的呻吟了,耳边只听对方学长学长的说个不停,真的承受不住的时候,还抓上了对方的背,一次比一次紧,怎麽也无法控制。
「……学长?」
跌在对方怀里的姿势,扶著自己手臂的那人,神情非常镇定,发丝垂在额前,勾勒著清醒的眼神。
徐开贵睁开眼看著眼前的脸,有点不解,还有几分莫名。
看出学长的反应,学弟接著说了:「你刚刚晕过去了。」
「我……是吗。」徐开贵想坐起身,却是异常的酸痛,
「……借一下你家的浴室。」
学弟虽然知道学长的个性,但是还是主动伸手去扶,果然遭到拒绝。
「不用。」徐开贵从床沿站起来,刚踏出一步,双脚却抖的厉害。
学弟见状一把抄起,「这样不行。」
「放开。」徐开贵一脸铁青。
「……你现在连推开我的力气都没有,还不如抱紧一点。」
「一夜情而已,大家上个床,拿你练个技巧,又何必这麽认真。」
徐开贵展开杀手鐗,没有一个人在欢爱之後,听见这种话不会发火的,连露水姻缘也是一样。
起码是你情我愿,有点默契的都不会挑明著讲。
学弟却是一笑,
「学长,就算对你来说这一夜不过是做戏,不过是替身激情……
「但对我来说,这一夜却是我日思夜想的……」
「学长,一夜只是一瞬间。冲动得到的一瞬间,也容易失去。学长你历练的深,本来就比我明白。」
「但花上很久很久的时间,来等待而得到的这一瞬间,却是有很重要的意义的。」
「学长……记著我说的话,好吗?」
「学长,人生是好几个瞬间,好几种瞬间的没错,但是,不是每个瞬间都重要……」
「不要因为丢不掉的,而失去了该得到的。」
洗澡的途中,朦胧的蒸汽里,徐开贵确实已经没办法自己维持姿势,手软软的下垂,只是勾著学弟的肩。
好像有人帮他吹头发,还有暖暖的触感,但自己累的无法分辨其中的变换,不安的时候,只是搂紧了靠近自己的背,上下摩娑。
学弟知道那是他无意识的动作,想到学长无意识抱人的习惯,心里又是一阵沸腾。一半是吃醋,因为学长抱人的动作不是自己教的,一半却是心疼,现在连抱著自己的都手酸软到收不紧,在床上时却还不知节制的要求……那麽从前学长身体被折腾的情况岂不是超过现在?
更何况学长常常一跟就是八小时的刀。
徐开贵在床上悠悠醒来。
轻轻的拨开身上的手。
背著另外一人坐起身,低了头,看著身上陌生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