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肩----佑翔

作者:  录入:07-20

「……学长,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我回去了。今天发生的这些,你就忘了吧。」
酸痛还在,但没有以前那种不堪的伤口。
思绪竟然到现在还在从前打转,比较床笫之事更是不入流,不知道为什麽,想到这里,徐开贵却很想笑。
「学长,我……」
听见话里似乎的犹豫,徐开贵清清喉咙:
「你很好。只是能别喜欢男人,就别喜欢男人。」
「男人都一个样,就像我……不过就是逢场作戏。」
「学长。」
那声音里头情绪浮动,徐开贵停下动作,转过头去。
「你骗不了我的……那种人我很清楚,和你差多了。」
从他手里接过外套,最後临走时,徐开贵转过身。
「元醒,你知道吗……我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在医院一上午,算是最後的收拾,徐开贵隐隐约约的知道自己的身体过度的疲惫,像是有什麽环节出了问题。
恍神之际,出了电梯,不小心撞到另一个人的肩膀,眼前一阵茫茫然。
在景物清楚以前,他已经理智反应,「抱歉。」
几秒之後,他发现那个人并没有离开。
「学长。」
徐开贵苦笑,对著已经明白呈现在视野中的脸,「我没……」
「学长,今天早晨的时候你就有低烧。」
还来不及说些什麽,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小瓶药。
学弟倒是乾脆,不怎麽多说,匆匆忙忙的奔向刚刚蓄意脱队的白挂队伍去了。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停了机车,远远就见到人影。
在临走之前故意提钥匙,也不是因为不信任,只是他的反覆,他很清楚。
果然,和自己预测的差不了多少。
「开贵……」
眼前的人头发不算凌乱,但显然失去了以往的容光焕发。
「开……你……你……!」
徐开贵故意选了个路灯最充足的地方站,就是要让他瞧个仔细。
脖子上蔓延的红痕早就是今天医院里护士轰动的八卦,连总医师都忍不住调侃了几句。
「看不出来你还满会玩的嘛。」
徐开贵没有辩驳,只是笑。
对方伸手扯开衣襟的时候,徐开贵也不讶异,让他来回看著自己,一动也不动。
这样,只需要简单的几句就够了,徐开贵露出印象中自己最冷酷的笑容:「敬辉,我跟别人睡过了。」
裴敬辉刚刚检视时的安静,忽然换成激动:「谁?你是说谁?那个女人?」
「随便你怎麽想,敬辉。我们没有可能了。」
「……你知道我的个性,我一旦这样做,就会负起责任。」
「你他妈该死的责任!你……你为什麽?」
徐开贵故做潇洒的点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我喝醉了,就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还不错,就决定交往看看。」
「你骗人!你不会……你不会的。」
「……你不是都看到了?」丢下燃到半截的烟,伸脚在地上踩熄,「还是你
还嫌不够?其他地方也有,包括小腹、大腿……」
「……那又怎样……就算撞见你亲自和别人上床,我还是会在门口拿著外套等你,跟你……」
「跟我什麽?一起回家?然後再一起上床?」
裴敬辉大喊:「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徐开贵在冷风中拉紧衣领,故意学著从前他对他说过的话,「你小声点,外面大家可是都听得到的。」
似乎被那受伤的神情晕染,徐开贵淡默的,「家?我们早就没有家了……」
「你走吧,别再出现。」
「谁说的,我们可以再一次在一起,以前的那些就都不算,我们重来好不好?」
「……敬辉,我已经跟别人睡了。你到底懂不懂得我的意思?」
裴敬辉偏执地,「是谁?那个女人是不是?」
「敬辉。」
「我就知道,那天吃饭,她一直瞧著你,谁都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好走,不送。」
裴敬辉扯住对方的手劲还是大的惊人,「是不是她?」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同时,我也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徐开贵反手回扳对方的手腕,裴敬辉被压制在墙边,「……就像是你不停打来的电话,我没有必要要接……你已经不是那个位置上的人了,还以为能要求什麽吗?」
他放开手後,墙边的人再没有任何动作,像是瞬间枯萎了一样。
动也不动了。
徐开贵不能想像,至少他以为还会一阵腥风血雨,才足以平复那人狂烈的个性。
关起门之後,徐开贵勉强的洗了个澡,再次回顾自己的屋里。
今天刚好也是实习生涯的最後一天,明天以後,就有大约为期半年的空窗期,之後就是医师执照国考的日子。
有的同学已经先在诊所里打工,有的到研究机构打算趁机拼出一点名堂,而自己,则必须为自己之前可能的荒废而付出努力。
毕竟一个人拥有的时间是固定的,如果你为某些其他而付出,势必就会理所当然得牺牲掉什麽。
没有将自己的行李清空,徐开贵反而从角落里搬出更大的行李箱。
一件一件衣服收进去的时候,徐开贵发现那件和他一起买的背心。
样式是自己喜欢的,但颜色不对了,就不想穿了。勉强是不必要的。
就像是爱情。
一边收拾著的不只是物品,还包括自己的心绪。
一件旧的外套。
一次因为寒冷衣服没乾,他借去穿,下次回来的时候却说忘了扔在哪里。当时他说,一件衣服嘛,又没什麽,再买就是了。那时候自己难得表露了不高兴。
他後来才知道,那件外套是他弟弟说好看他才买的。
几次往返之後,外套终於又回到自己身边。
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要自己好好珍惜。
那个男人和自己完全颠倒,他说,我最珍贵的东西,绝不会放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接受过他的草稿、底片、自己刻的印章……种类繁多。
甚至是一枚戒指。课堂上的作品。
他送给他的,他都没有丢。
但是他只是留在这里的,忘了带走的,故意丢下的,下不了手处理的,他全都丢了。
起身把自己内裤中,所有那个人曾经穿过的都扔进垃圾桶。
当自己终於开口跟他说,你可以带自己的衣服来放的时候,他伤心的哭了。
他说,我怎麽那麽可怜。
他从前可以纵容他,吃他在吃的,穿他穿过的,让他盖同一张棉被,让他觉得这是他的家,所以自然,他的就是他的。
直到他明白,他眼里不只有他。
他喝过的杯子,留下的拖鞋,沾有墨迹的宣纸,通通不要了。
他收的不完整,就如同给的不完整。
一切只剩下支离破碎。
浴室里生了灰尘的沐浴品,再也不会成对的漱洗用具,徐开贵打开从前那人留下的最後一瓶酒,一边喝著,一边观赏住宅里头最後的风景。
酒精已经开始发酵,脑袋也跟著朦胧,颓然躺在地上的徐开贵,看著倒映在石面地板上的自己。
滚烫的双颊,冰冷的指尖。
徐开贵反覆摸著自己的脸,好像那时自己在病里,反覆抚在脸上的感觉。
不知为何此刻竟然非常想念。
电话接通的时候,徐开贵只是打了个酒嗝。
「……大少爷?」
「梅……嗯,你说,现在是几点?」
「……大少爷,你喝酒吗?」话筒里头不太安静,像是传出穿衣服的声音。
「嗯?我在家啊,我在家……」,徐开贵颠颠倒倒的,眼前的一切忽明忽暗,「梅……我想回家……」
「你带我……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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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作者的存稿已经用完了,(众多儿子陷入生死未卜前途坎坷中)
开放大家认养大哥……
苏元醒:我啦~我~!(脚底牢牢踩著某洞口?)
众:那教授可以养吗?
萧蔺:……疯子(转台)

错肩 第四章 4-3

在徐家醒来的徐开贵,在柔软的床铺里转了个身,
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地板上这个事实。
身上的睡衣是自己没见过的,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睡衣这种东西。
并没有实际在这里住过,从前在这里的第二天,就搬了出去。
不过基本的配置是知道的。
拿起了床头的眼镜戴上,发现自己的行李都已经安置妥当,走到厕所,用品也都一应俱全,用惯的那把刮胡刀、全新的牙刷、旧的洗面乳、开封的发胶。
走到沐浴用品架,低头嗅了嗅,跟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样。
在茫然毫无印象的思绪中,打理好自己,走出房门,拉开木制的椅子,回音在屋里空荡荡的响。
坐在餐桌前,徐开贵看著两附显然用过早饭,但仍未收拾的餐盘。
很简单的餐点,虽然是冷的,但是每一种配置都显的用心,因此仍然显得精致。
对於经常在外随便解决的自己而言,应该要是具有吸引力的。
但是徐开贵却没有任何动作,一直到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锁上的金属撞击,拿出脱鞋的轻巧悉苏,和自在停在身後的脚步声。
「昨天麻烦你了吧,真是失态……徐懿贵知道吗?」
撤掉了冷掉的茶杯,换上份带著白雾蒸腾的饮料,「三少爷没有问,不过大概是有发觉您回来的事。」
双手交握著茶杯,徐开贵向著杯缘吹气。
梅令时揪住一直贴在杯上的手,「大少爷,烫的。」
徐开贵啊的一声,点了点头。
「我国考这段期间,会住在家里,但只有晚上会回来睡。」
徐开贵望著被塞到手上的餐具,「……我还是……」,皱著眉,他说的有点含糊,像是在找适合的形容词,「……有点反胃。」
「大少爷,你在宿醉。」梅令时回到厨房里把刚榨的柠檬汁倒进徐开贵杯里,红茶的色泽顿时澄清。
「昨天您能吐的都吐完了,根据地上撕开的封条和残馀的空瓶来推算,早上胃闷还有点小呕是正常的,等等一吹风,您还会头痛,眼睛乾涩。除此以外,您会一直口渴,而且比平常更常内急。那今天您还出门吗?」
几句里头,梅令时的不满倒是少见的直接。
徐开贵心想,自己到底是在他身上吐了几桶?让他如此气愤。
「有你细心精辟的讲解,我想今天我还是待著吧。」
说到最末,徐开贵就著再一波微微反胃里,捂住了嘴。
「大少爷……」梅令时意料之外的顺著他的背,「别那样喝酒。我记得你喝酒就容易心悸。」
徐开贵笑了笑,接过递到唇边的茶,「你倒是记得清楚。」
水果的香气暂时压住不舒服的吞咽,但反噬的酒精气味变成苦涩留在喉头,仍是十分难受。
「那依照你专业的见解,我怎样才能摆脱这老是做恶的恶梦?」
没什麽禁忌,就是这两人的默契。
「把它趁著温的时候都喝下去,大少爷。然後回床上去睡到想上厕所再醒。」
梅令时随即收拾空杯,「……你需要休息,至少是今天,大少爷。」
徐开贵这天确实的在睡与醒之间反覆著,之後的日子,也是看似机械化的在读书、吃饭,睡觉之间轮回。
没有手机,就没有任何人找得到他。那个人也再也没有来过。
当生活变得简单,生命的治愈力就越强悍。
就好像如果把海星的触脚斩断,它可以再生出一只新的,甚至斩断的那只也可以自行变成完整的个体。但是如果将一个灵长类的手指截肢,却是无法挽回的现实。
越是原始的演化里,就越可能在受创中,回复到最初的样子。
清晨就出去晨跑,阅读至中午,吃第一个便当,晚上再散一个钟头的步,之後是第二个便当,考古题演练,回家,凌晨一点梳洗,而後就寝。
刻意的避开同在一个空间生活的人,不互相干扰,自然就安静。
徐开贵并没有因为考试而变瘦,反而回升到两年前的体重,甚至更胖些许。
他曾经怀疑是不是爱心便当太过营养,但是梅令时头也不抬的否决,「三个人都吃一样的东西,我就没有见到另外两个抱怨过体重。」
在国考结束的那一天,徐开贵才开机。
电脑和手机。
简讯信箱里头未阅读的数目,超过自己的预计。
徐开贵一封一封的看著。
「真正的错过建构在两颗不再相触的心。然而我胸口的半颗还傻傻停留在准备度过一生的计画里。我想我还是要鼓起勇气,但如果这是命运……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交往?
这两个字徐开贵第一次听到,不自觉的扯了下嘴角。
「不能作为你今生的伴侣,与你并肩而行,不能在那样的地位给你支持和依靠,我感到很遗憾,但我不想和你失去联系,没有音讯,人生将少了很多滋味,我们可以谈的那样多那样深!我们的相处和相聚并不会影响我们往幸福的地方去!我们紧握我们放手,我们深深的心灵接触,来自最真诚的心。」
「我曾经做的那样的不好,但我渴望不因此错过你。」
看似成全的内容,徐开贵静静的看过。
「昨夜梦见你了,我在身上划出好长一段口子,望著墙角的你,不喘一口气……只是一直深深的看著你……你好吗?我该去上课了。」
「有没有跟你说过,最快乐的生日是跟你一起过的……」
「好想唱歌给你听……或者我俩轻轻的哼哼唱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因为我心里有一个你。」
到了这里,徐开贵的眉头又微微的皱了起来。
「大雨,保重。」
「情人节快乐。我知道只有我可以让你好起来,因为只有我看的见。晚安。」
「只是想对你说,除却简讯,我想是待之以礼的,因此还是会想见见你跟你谈谈天,今生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家。来散散心,让我们好好聚一聚吧。」
「现在在别人身上看见很多从前你在我身上看见的幼稚,已经是没有感觉的了,因为我仍然是那样热切的想去爱,那麽拙劣,那麽纠结,彷佛在一团毛线中硬是要抽出一条,正好让一切终结。很想要杀一个人,就冲了出去,老头说我的话和人就像这样。有人觉得极坏,有人觉得可爱,你呢?我以为是,你无法抗拒吧,就算是我们现在这样,我都可以感觉到你。」
老头指的就是他的指导老师吧?研究所的生活不难想像,在艺术的领域,许多学生选择和教授成为朋友,所以有这样的形容,徐开贵不意外。
最意外的地方,徐开贵笑出声来了。
「你知道吗?我明确的感觉到,只有你,你这样的性格,能够成就一个大艺术家,而只有你,你这样的伴侣,我会回家,终身。」
「没有你,我是在浪费时间,……请和我见面。」
反反覆覆的情绪并不陌生,这个人他虽然陌生了,但是不至於不能理解。
开了机的电脑里,E-mail信箱里也有著为数不少的信件。
「再和我说说话好吗,你说我们是朋友,哪有不说话的朋友。」
「到目前为止都不会改变,因此你要一直不和我说话吗。」
银幕上正闪动著,冲著这封最後的讯息,徐开贵接了电话。
线路已经接通了。
「是我。」声音是徐开贵的,裴敬辉一时却是无法言语。
莫名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角力,而徐开贵只是低低的笑了,
「裴敬辉,知道吗?要做一件事情,就要做的完整。」
对方一向能言善道的本领像是被吓著了半点无法发挥,只是被牵引著。
此刻却是徐开贵,半年以来,对待裴敬辉,最温柔的时刻。
就如同现在,他难得开口,一直没有停止的话语。
「……比如温柔。」
风轻轻从窗边吹进来,散开徐开贵的额发,屋里屋外是一片清朗。
「如果要对一个人温柔,就要彻底,否则便是最大的伤害。越了解痛苦的人,越能温柔待人。但你要小心啊,温柔是一种奇异的东西,要不就要给的完全,要不就全都别给。」
「因为,不够的温柔使人崩溃。支离破碎。
「你在听吗,敬辉?」
「……嗯。」
微微的迟钝,裴敬辉回答的声调像是恍如隔世的回音。
「敬辉……就好像没有『除了简讯之外,是待之以礼的。』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没有一个人,可以同时用心说好两个故事。那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别人的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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