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蝶,你要是喜欢这些财物还不容易。我洪帮在大璟共有二十三个分舵,商号、贸易行、钱庄、赌场、青楼、酒肆、客栈上千家,商船数百只,黄金白银珠宝玉器不计其数。如此种种,只要你愿意,从今以后,我与卿共享,福祸相依,如何?”冲口而出的誓言,也许只是因为一时难以自禁的真情流露。
只是为了做戏,只是为了他能为洪帮所用,只是为了日后他能对我死心塌地,仅此而已!我一遍遍告诉自己。
最终,我还是得到了他。他的身体,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美味,还要令人沉迷!从未被人占有开拓过的领地,终于打上了专属于我的印记。明明是处子,却有着身经百战似的经验和老道,不知从何处学来的经商之道,时而冒出口的新鲜词语,小巧而精致的沐浴设备,他的人,仍像一团迷,吸引着我。
我无可救药地沉沦了。
可是,我是谁?我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我是胸怀大志的花行天,我怎能沉溺于儿女情长,我怎能为了一个男人日夜流连于青州。回过神来的我,当机立断挥剑斩情丝。
“你有什么愿望,想要什么?我帮你实现。”这,就算是我临行前的小小补偿吧,毕竟,你也算是我的人了。说吧,我知道你即贪财又好色,今天,只要你开口,不论多惊人的数额多大的权限我都尽量满足你!
什么?怎么可能!你不要钱不要势,只想和你心爱之人走遍天下,然后过隐居生活?抱歉,只有这个,我不能给你!
离开了你,没有许下归期,你失望忧伤的眼神说明聪慧如你,早已明白了我的意思。有一点愧疚,有一丝难过,却不后悔,我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归途。
别了,程之蝶,但愿你我,再会无期!
番外一(中) 此情可待
离你越远,我的心越乱。离开你越久,我就越是想念你。
怎么会?我不是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忘了他吗?就如同我生命中曾出现过的无数或娇俏或妩媚的姬妾。我不是应该逐渐恢复平静的心情吗?就如同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不轻易为外界的事物而动容。怎么会……
情不自禁地要求李大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随时报上来。读着那一首首哀绝婉转的诗,我的心,也仿佛跟着痛了起来。
当我在各分舵呈上来的众多珍宝里看到那枚蝶形玉佩时,第一眼就想到了他。想像他如果戴上这块玉的模样,想起了他后腰处那块敏感的胎记,想起了他的销魂滋味,想起了他在我身下辗转呻吟的模样……突然间口干舌燥,欲念如潮……
我从不委曲自己,想要我就立即召来了侍人。
不,不是。这个女人太媚,妆太浓,脂粉味太重。
不,不是。那个女子夹得不够紧,让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是试试少年吧。
不,不行。这个还是男孩子吗?除了上身少了两块,下身多了一块外,他和女人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不行。不是这个感觉,他叫起来不是这么故作柔弱,无病呻吟似的。
不,不是,都不是!都给我滚!
那些侍人诚惶诚恐地跪着爬了出去。不对,不对!他什么时候会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他什么时候真的打心底里怕过我怕过洪帮。只有他敢戏弄我,编造出两个莫须有的武林人物,一本正经地问我认不认识。只有他敢不尊敬我,一不高兴就像唤狗一样叫道:“大花,过来!”只有他会反抗我的宠爱,对我拳打脚踢,严正警告我不准再调戏他。只有他敢……
不,不能再想了。我又不犯贱,难道别人怕我、尊敬我、事事依着我我却不满足,反倒对一个时常对着我张牙舞爪的不驯小猫耿耿于怀?
我试着让自己忘记。
我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做。
凭着从他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和零星消息,我试着对洪帮下属的钱庄实行改革,拓展新业务。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就被弄得一团糟,银帐严重不符,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关门大吉。
本来,一个钱庄而已,亏了也就亏了。我却尽力说服自己,不行,这块招牌洪帮不能丢,不行,这个人洪帮更不能丢。去找他,回去找他,他一定有办法。我不是想见他,我也不是放不下他,我只是为了洪帮而已,只是……而已……
他醉了。
在七夕之夜,醉倒在院子里的软榻上。
颤抖着吻上我渴慕已久的唇,我也醉了。为他口中香甜迷人的酒气,为我心中狂跳不已的心,为我终于归来的喜悦。
为他系上那块我精心挑选的蝶形玉佩,轻轻吐出那四个字:“定情信物”,毫不犹豫地将洪帮青州分舵的秘密告诉他。我终于承认了,我对他是有情的,就把他留在身边,留下一辈子,又怎么样?我是堂堂洪帮帮主,想要就做了,又有谁敢多言多语?
好几天后我才想起钱庄的事,不,我不是因为重新见到他而高兴得忘了一切,不是的。我只是……嗯……我只是因为不想引起他的疑心,才专门等了一段时日才告诉他这事,要他帮我,对,只是这样。
他果然是个人才。不但创造出一种新的记帐方式,几天的功夫,就让钱庄那些同银钱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人们对他交口称赞,提出的几条建议更是条条中肯。
我毫不犹豫地让他担任审计一职,如此有才,又爱我至深,我当然对他无限信任,只是……
“之蝶,之蝶……对不起……其实我……”利用了你,利用了你的感情。对不起。不过,我会让你一直陪着我的,我们各取所需,不是也很好吗?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为什么我们要为了不相干的外人吵架?为什么你要说那句“没什么谁跟谁的,合则留,不合则去,就这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听到你满不在乎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我一向坚强自傲的心,缩成了一团,疼得难以复加!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也好……”把满腔怒气发泄在脚边的凳子上,我转身出了门。你一定不会相信,你也永远不会知道,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眶……湿了……
独自来到红袖招的后院,我喝得酩酊大醉。
程之蝶,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到底是如何看待我俩之间的关系的?你真的会有一天因为觉得我俩不合而离开我吗?
不!我不同意!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你是我的,只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第二天,酒醒了,我却不敢回去见你。不是不愿,是不敢,我生怕你那平时可爱的小嘴一张一翕中说出更加绝情的话来,我怕,我真的怕了……
如此在矛盾的心情里煎熬了几天后,派去洛阳打探消息的李大勇回来了,在书房里听了他的禀报,我的眉皱了起来。
说实话,联姻的念头几年前就有了,只不过自从认识了他之后这念头就渐渐淡了。今天,这个念头重新冒了出来,怀着三分意气,我把这想法对李大勇说了。
其实,李大勇当时若是劝阻两句,也许我就放弃了,我并不想在我和他之间掺杂个女人进来。可他偏偏却说什么程公子对我似是一片真心,如此恐有不妥。
真心?我心里一个劲地冷笑,真心会让他说出那样的话来吗?绝情的话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什么真心假意。两个男人之间,还不是玩玩而已,难道还指望拜堂成亲长相厮守?娶妻生子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此时的我,哪里会想得到,他,就与我一墙之隔,把我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很久以后,我听说此事后,立刻明白了他的痛楚他的绝然。因为,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我的心,一样地疼痛!
有了要辞行的借口,我怀着喜悦怀着忐忑去了他家。见到他的那一刻,几天的不安、烦恼瞬时烟消云散。
双双倒在床上,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想在上面的要求。被进入的时候很疼,但我没有怨恨和不甘,有的,只是对他过去被我如此对待的怜惜,以及淡淡的喜悦。真的是喜悦,是你早已属于了我,而我也终于属于了你的喜悦!不是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不对,不是没发现他欲说还休,只是,我已被这喜悦冲错了头脑。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真好……
美梦啊……醒得太快太快!
刚到江南,便听人禀报他去了仓山,本来并没在意,不料过了十来天,我都踏上了归途他还没回来,就让我觉得事有蹊跷了。快马加鞭回到青州,走进据唐末说他不让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进入的书房,不祥的预感终于成真了!
颤抖着双手捧起已成两瓣的玉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为什么就这样走了?究竟是为什么?程、之、蝶!不,我不会放过你,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我的面前、我的怀里!一部书稿,一部包含了无尽奥秘的书稿,你以为这就能代替你在我身边的位置了吗?
派了无数人马去打探,终于在两个月后,得知他曾出现在京城,现在应该北上了的消息。
“要属下带人将程公子请回来吗?”李大勇小心翼翼地请示道。
我举起的手迟迟不敢放下,直到颓然坐倒,无力地挥手示意他退下。
算了,我劝自己道。算了,放他走吧,从此一刀两断吧,就这样也未尝不是个好结局。不然,两个男人纠葛着,又要到哪里,才是个尽头。你毕竟是一帮之主啊,难道真要为一个男人乱了分寸。
“只是利用而已,就算有些感情,也已得到回报,就这样……罢了……”
只是,我自己从未敢深究过,若真的只是利用,若没有至深至真的情感,我——洪帮帮主、一代枭雄,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雌伏于另一个男人,一个姿色平平更没有半分权势的少年身下,甚至,还含着淡淡的喜悦,期待着他的进入?
演戏的人并不可怜,被别人所演的戏骗了的人也不可悲。最可怜可悲的是那些明明入了戏、丢了心、失了身,还沾沾自喜,以为别人尽入自己彀中的人!
番外一(下) 黯然销魂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我们别后不再相见的一年零八天。我仍和过去一年多的每一天一样,没甚精神地斜倚在床头。身后,有一位美姬为我拿捏肩膀,身前,还有一位俊俏少年在为我品萧,极力讨我欢心。我如同例行公事般地勃 起、兴奋、丢精,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待少年为我擦拭干净,正要去前厅处理公务时,唐末来了,带着他的消息。
“让兄弟们撤了吧,以后……不用再打探了。”我接过书信,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我看到唐末惊讶地望着我,头一梗就要说话。我知道唐末是个直人,且向来最钦佩他,必定是要问为什么,没来由地心里一阵烦燥,连忙挥退了他。
打开书信,草草扫了一遍,我就恼怒地砸了房里所有的东西。
他怎么可以,可以娶妻!我日夜受着煎熬,整天失魂落魄,一年前就订好了的亲事一拖再拖,他居然……他居然……
“唐末,给我备马,快!”
我终于见到了他。
在分别一年又二十一天后,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可是,他却是一身吉服,身边站着一位新娘打扮的女子,正要被送入洞房。
“程之蝶,你要入洞房?”我冷冷地问道,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我暗下决定,只要他敢答一个“好”字,我就要……就要……就要怎样,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里情绪复杂,我也顾不上分析,只紧盯着他那张一直让我念念不忘的嫣红小嘴,等待他的回答。
我仍是捉摸不定这个人,我仍是不明白他的心事。先一刻还在悔婚,下一刻却又搂着他那位新娘亲密无比。握着那块玉佩时眼里明明承满了惊喜和期待,紧接着,却把玉佩掷还给我说出无情绝决的话语。
不!我怎么可能放弃!既然你不愿再跟着我,那就让我把你绑在我身边好了。
其实,知道他离开我的原因是因为得知了我要娶妻的消息时,我是很高兴的。原来,他不是因为不再爱我而离开,原来,他不是因为“不合则去”。可惜了,可惜陈家不是普通人,洪帮即便能承担悔婚的后果,代价也太过沉重。不然的话,我即便终生不娶陪着他,只让姬妾产下我的儿子将来继承洪帮,又有何不可?
我们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出乎意料地甜美。他一遍遍地吻着我,不停地说爱我想我,他在我的身下顺从地展开身体,任我驰骋。与他共饮下那杯交杯酒后,我在心里发誓,和他回到青州后,我便尽快与陈家完婚,待陈家小姐产下麟儿后就万事大吉了。从此,我就可以日日夜夜陪着他,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居然……对我下药……说那么好听的话,又和我温存,都只是为了离开我而作戏?你怎么能那样做……你让我……情、何、以、堪!
可他却愈加温柔地说:“我确实很想你,我也是真的爱你呀。”
你在说什么?玩具?我把你当玩具吗?我皱起了眉头,脑中一片混乱。
爱是什么?我知道的,我对你应该就是爱吧。你既然不是我,又凭什么说我不懂得爱,不会爱,没有爱?
“爱是一心一意,爱是永生永世,爱是不离不弃,爱是生死与共。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爱是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爱是眼中心里只有他一人,除了他以外,其它人都如春草如尘埃,你懂吗?”
我的眼神越加迷惑,可能……我是……真的……不懂吧……
可是,“我决不会放过你的,决不会!你……休想……逃……”就算你想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怀里!
离开兴安,我想了很多,他的话时刻回荡在耳边。模糊中有些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某种情绪在我的心里蠢蠢欲动,急欲破茧而出。
本来,得知他去了洛阳,入了敬王府,我并不是很担心。待敬王和禧帝斗个你死我活,关键时刻洪帮再出面左右局势,到那时,要谁生就谁生,要谁死就谁死,还怕保不了要不了一个小小的程之蝶吗?
“什么!”得到越娘传出来的消息,我惊呆了。没想到禧帝的心机如此之深沉,早在十多年前就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天下,哪里还有他可匹敌的对手!如此,敬王危矣,程之蝶……危矣!
我再也顾不上中立的策略,以最快的速度联络上了禧帝,向来骄傲自负的我不得不趴伏于他的脚下:“陛下,草民愿为陛下的千秋大业助一臂之力,只恳请陛下,事定之后,敬王府内有一人名程之蝶,实为一微不足道的书生,还望陛下饶他一命。”
禧帝果然心机重重,无事不在他掌握中。他看了我许久,突然没有一丝笑意地笑道:“花帮主,那程之蝶真就如此让你念念不忘?他即为逆党,岂有轻放之理?我这里有不少上好的美人,个个都是处子,不如赏赐十个于你,如何?”
我急了,已记不得回答了些什么,好像有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好像有只求陛下开恩,不然花某也不知道帮内兄弟们会做出什么让陛下心烦的事来之类的话。
我真是笨,居然如此轻易地乱了方寸,待对上禧帝脸上似是戏谑似是自信十足的笑时,我才清醒过来,我自暴其短了!恐怕,从此,我的这个弱点会被这个精通权势之术的男人牢牢地握在手中,任意指使我了。
我的双手紧握成拳。没关系,只要我的之蝶好好的,让我让洪帮做什么都没关系。反正,洪帮本就是帮始祖高皇帝打下这大璟的江山而起的家,御封的“天下第一帮”招牌,如今,帮大璟的皇帝做事也不算违了祖训。
禧帝深谱用人之道,他派给我的第一件差事,就是以运粮官的身份北上敬候大营。我又惊又喜,终于……又能见到他了……
想要!疯狂地想要他!可是,对上他死也不愿睁开的双眼,对着他满脸的泪水,我什么欲望都没有了,只剩下……心碎!
“你……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了吗?和我做真就让你那么痛苦吗?” 真的吗?我想知道答案,却怕你的答案会让我的心更痛!
静静地拥着你,温柔地吻你,不带一丝欲望,与你一起沐浴在这美丽的月光下,幻想,我们还如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
“之蝶,你的愿望可还是以前的那个吗?”不知不觉中话已脱口而出,此时的我,已有了模糊的念头。待风平浪静后,我与你,就携手走遍天涯。再不管它什么皇位争斗,什么帮派琐事,什么家业后代的了。我……只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