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霁轩“哈”的一声笑出来,搂住慕容寒,“我懂好打仗啊,你这一次不能去,就在京中等我的好消息吧,等著我把战功拿到。”
慕容寒一皱眉,“你就这麽自信可以拿到战功?你可要记得,在你上面是赵奇丰那个小人,还有苏文灿那个贪生怕死的,先不说他们的性格如何,单凭他们是平沧水的人,你就已经是腹背受敌,如何可以轻易夺攻?”
“寒,不是你说的?将在外有所不受。到了外面作战,只求胜利而已,他们该不会故意使拌吧?”
慕容寒挣开路霁轩,面对面与他站著,“如果平沧水求的不是胜利呢?”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路霁轩皱起了眉头。
慕容寒顿了一下,确定四周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对路霁轩说道:“我有一件事希望这一次你可以帮我查清。”
路霁轩愣了一下,才凑过去问道:“是什麽?”
“我要你查查看,野项人是不是和朝中有人来往……”
距离苍朝出兵已经一月有余,边关战况并未得到缓解,反而仍旧频繁的传来失败的战况。
情形越来越不乐观。
慕容灼日日朝上面沈如水,朝下官员人心惶惶。
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人找过慕容寒,希望他可以劝说慕容灼,更希望银钩铁骑可以出兵。
但是慕容寒心知军功不可落在自己头上,若非不得已,慕容灼绝不会让自己离开玉京,加上平沧水在旁,慕容寒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
银钩铁骑在玉京四周日日操练,但时日一久,下面的人对慕容寒也有了质疑。
既然入了银钩铁骑是为了保家卫国,战场杀敌,如今却一直停滞不前,与其留在银钩铁骑,倒不如做个普通将士,反倒可以上场杀敌。
慕容寒得知情况,皱眉不展,本想去四方阵营探视解释一番,要大家耐心等待,奈何慕容灼日日找他入宫,不谈国事,只言叙旧,慕容寒几次开口提及边关,便被慕容灼一句“小寒认为朕的将士不如你银钩铁骑麽?”打回,让他无法开口。
而四方阵营之中,卫尧等人前去劝说,只要大家耐心等待而已,然而他们六人心中也早已不满多时。
这一日,卫尧带著冷开等人等在王府,看到慕容寒回来,一脸倦容,几人面面相觑,眉头紧皱。
慕容寒见到他们,心中已然明了,摆了下手,“都进去再说吧。”说著,强撑精神,引著众人进了屋内。
“爷……皇上宣爷入宫,可有要事?”卫尧见了慕容寒疲惫的面容,心生不忍,倒了杯茶开口询问。
慕容寒苦笑摇头,“哪儿能有事,不过是家长里短。”想到慕容灼提及妙水,他心头又是一阵烦躁。
“爷,难道我们还要这样坐等下去麽?”卫诚眉头紧皱。
对於慕容寒和慕容灼之间的事情,银钩铁骑的几位首将心知肚明,毕竟他们世代供奉慕容一族。
纵然天下是慕容灼的天下,但是他们的主子却只有慕容寒一人。
正因为如此,他们看到慕容寒被处处压制,才心生不满。
“不等,还能怎样?”慕容寒苦笑,“若是此刻我发兵,师出无名,恐怕还未出京,就会被冠上叛国的罪名,我一人是小,但是在我身後是银钩铁骑万人精兵,是玄氏一门,在边关是路霁轩一概兄弟,在身旁,我还有小淼。”
如同蜘蛛网一样,被网在当中的慕容寒,总有通天的本领,他也无法摆脱牵制,因此注定无法动弹,面临的只有等待。
“但是,如此一来,银钩铁骑士气大不如前,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就此在不出征。”
慕容寒皱眉,“若是我再立军功,皇上怕自己的帝位岌岌可危,加上平沧水总是在旁,不出兵固然无奈,但总是好过银钩铁骑被冠上污名吧。”
“只是……”卫诚皱眉,“士兵们不能理解,他们并不知道爷,您同皇上之间的矛盾,而这些话又不能说,我怕此番下去,银钩铁骑会对爷您产生误会……”
慕容寒听罢长叹一声,“这也没有办法,他们日後会明白的……”他顿了一下,又嘱咐道:“此番只能辛苦你们了,替我安顿好士卒,告诉他们无须等待太久了。”
“爷?”
“皇上恐怕要沈不住气了……”
银月(下)第六章 东行(中)
边关告急,慕容灼再也无法忍耐,不得已之下,命令银月王爷率领银钩铁骑前去支援。
临行前,慕容淼被接入了宫中,慕容寒从慕容灼眼里看到了警告的意味,然後在慕容灼身後,是平沧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心事,但是慕容寒却可以猜出一二,那人在等著看好戏……
慕容寒来不急多说,便率领银钩铁骑,赶往络宇城。
一路风尘仆仆到了阵营,慕容寒便皱起了眉。
这哪里像是打仗……
他看著一对对士兵懒散的巡逻,有些人甚至在军营中喝酒。
慕容寒双目一瞪,一脸阴沈的入了主帐,当先便看到苏文灿和赵奇丰两人靠在一起,营帐内弥漫著一股酒气。
慕容寒登时心头火起,怒喝一声,“苏文灿,赵奇丰,你两个好大的胆子!”
苏文灿两人听到这声暴喝,登时吓得酒醒了大半,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两人看到一身银白的慕容寒站在面前,更是骇的说不出话来,急忙连滚带爬的摔倒在慕容寒身前,哆嗦著跪在那里。
慕容寒冷冷的看著他俩,“军营之内竟敢饮酒,你们活得不耐了麽?”
“王爷……王爷饶命……”苏文灿身抖如筛糠,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不敢抬头。一旁的赵奇丰更是不敢开口。
“饶命?军规之下,岂可饶命?”慕容寒声音阴沈,“你们不仅放纵下属触犯军规,自己也跟著触犯,你们说我岂可饶了你们?”
苏文灿吞咽了口吐沫,哆嗦道:“王爷……有所不知,今日……今日告捷,因此属下才下令大家可以放松一夜……”
“告捷?放松?”慕容寒冷哼出声,“若是今夜野项人偷袭,你们可有体力防御?连月战败,不过一次捷报,你就如此自大,贪功忘纪,也难怪你们几个月都做不出一点成绩来!”他见苏文灿两人不敢说话,又是一哼,“几月来打的你们毫无还手之力,如今这次,难保不是计谋,你们就这般轻信。”
“王爷……”苏文灿抬手欲言,看到慕容寒阴沈的面容,登时吓的又低下了头,不敢开口。
“说!”慕容寒不耐的大喝。
“王爷,将士们辛苦了几个月……所以才想著可以放松一下……”
“放松一下?”慕容寒冷笑,一把将地上的苏文灿拉了起来,连拖带扯的拉出了营帐,指著外面几个靠在一团的士兵,怒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放松麽?这般无状,如何迎敌!”
苏文灿被他拉扯的全身颓软,眯起眼睛随著慕容寒的手指看去,几个醉酒的缩在一起,推搡拉扯之间,有些猥亵的言语动作袒露,他身子一颤,抬头看向慕容寒,只见对方脸色更加阴沈。
“来人!”慕容寒大叫一声。
“王爷。”卫尧等人跪倒。
慕容寒阴沈著脸,一把松开苏文灿,认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转身入了营帐,又将赵奇丰同样粗暴的扯了出来,将两人摔做一团,“霍缨,卫诚,你俩人去看看这营中究竟有多少违反军令,饮酒作乱的,统统给我拿下。”
“是!”霍缨两人领了命,带领一部分银钩铁骑离开。
慕容寒又扫了一眼苏文灿,赵奇丰,踏上一步,道:“冷开,听闻今日我军战捷,去看看四周情况,若是发现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
“童千筹,肖齐,你俩将阵营中的将士整顿起来,本王倒要看看究竟还有多少可用之人。”他说著,又脸色阴沈的瞪向苏文灿两人,见两人抖了一下,冷哼著不在说话。
过不多时,慕容寒面前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的人。
慕容寒看著这数目庞大的人群,脸色更加难看。
“这些都是犯了军纪的?”
“是。”霍缨躬身错开,又有一队人马被压了上来,跪倒在地。
“还有?”慕容寒难压怒气,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霍缨也因那声音颤了一下,接著他吸了口气,身子一挺,道:“这只是前营,後营还未……”他见慕容寒脸色凝重,顿时住了话头。
慕容寒哼了一声,下面顿时一片安静。
此刻,下面的人早就都醒了,全都低著头跪在下面,有几个意识不清的,在看到慕容寒那张冷如修罗的脸孔时,也吓的清醒了。
谁都知道银钩铁骑的军令如山是出了名的,他们更加清楚,慕容寒的银钩铁骑之所以战无不胜,和这个冷血的首领也脱不了关系。
“苏将军,这就是你的治军严明麽?”他冷冷的瞟向苏文灿,“若我是敌军,是不是就可以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你都懵懂无知?”
苏文灿低垂著头,心底不住的打鼓,不敢抬头。
“按照军令,这些人应该怎麽办,苏将军?”
苏文灿蚊子一样的声音,嗫嚅道:“军法……处置……”
“你身为将军,理应做好榜样,可是却带头在军营中饮酒,这又该怎麽算?”
“……知法犯法,带头……罪加一等……”
慕容寒冷冷的勾了下嘴角,“你既然知道,该怎麽做不用我说了吧?”
苏文灿“扑通”一声趴倒在了地上,爬到慕容寒脚旁,大声哭叫道:“王爷饶命,王爷赎罪,我……下官再也不敢了……王爷……”
慕容寒心底不耐,只是冷冷的看著苏文灿的贪生怕死,又转头看向跪在下面那群连话都不敢说的将士,心底一阵叹息。
“按照军法,所有人都该军棍八十,带头者……”他低头扫了眼苏文灿,又瞟了眼赵奇丰,慢慢开口,“罪加一等,理应……”他处罚还未出口,赵奇丰也跟著爬了过来,大叫道:“王爷,今日捷报,下官也算有了功劳,这……将功补过……王爷……”他抬头一看,慕容寒的脸色比起刚才更加阴沈,还带著鄙夷,他顿时将话咽回了嗓子眼。
慕容寒哼了一声,扫过四周,眼看向童千筹,问道:“有多少人没有触犯军法?”
童千筹指了指外围的一圈人马,道:“王爷,不足五千人。”
慕容寒听了顿时皱起了眉,压不住火起,怒道:“皇上给你们五万人马,如今只有不足五千尚算清醒,赵奇丰,苏文灿,你俩倒是说说,军功何来?”
两人听了,只剩下趴在地上呜咽的声音,身子颤抖个不停。
慕容寒冷冷的看著两人,呼了口气,“这些人军棍八十,你俩人带头做乱,罪加一等,本王就罚你俩军棍成倍。”
赵奇丰听了,心头一宽,毕竟不同赔了性命。可是苏文灿听了,脸色大变,他本不是武官,如今带兵也是平沧水举荐,若是一百六十军棍打在他身上,和要他的命岂不是一样?他顿时大哭道:“王爷,王爷,属下知错了,再也不犯了……求王爷开恩……”
慕容寒抿著嘴,冷冷的一脚踹开他,扫过一边站著的那群在外营巡逻的将士,个个都没有饮酒,人群中一个人眼神晶亮,纵然只是士兵服饰,慕容寒也一眼看到了那人,他顿时心里一轻,转头吩咐霍缨道:“这里交给你了。”说完便离开了。
路霁轩站在那不足五千的士兵中,鹤立鸡群。
慕容寒走到面前,赞赏的看著他们,除了路霁轩的兄弟,其余人都是年轻的小夥子,一看便知道是刚入伍不久,恐怕遭受排挤也是正常的。
此刻,不远处是棍棒加身的劈啪声,还有无法压抑的哀叫声,混合一片煞是憾人。
眼前的士卒虽逃过一劫,但个个脸上都没有幸灾乐祸的表情,而是沈痛的,甚至是无奈的表情。
慕容寒看著他们,朗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平,也知道你们愤怒,沈痛。因为这些个人让我们的百姓受尽了苦难。”他说著指了指身後那群服刑的人,“如今野项人对我们的国土虎视眈眈,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里。”
他说著,底下一片符合之声,银钩铁骑加上这不足五千人的吼声竟压过了身後那些哀叫声,路霁轩在人群中看著慕容寒,眼中一片流光溢彩,霎时燃亮了生命。
银月(下)第六章 东行(下)
又了解了一下情况,慕容寒才知道路霁轩原来的兄弟中有人忍受不了欺压,早就转而投向了赵奇丰的阵营,因此如今受刑的人当中也有当初寒峰寨的人。
而一些年轻的新兵都对路霁轩很崇拜,知道他是寒峰寨的寨主,也知道他和银月王爷,银钩铁骑都有交情,很喜欢和他交谈,於是这不足五千的人竟然都是以路霁轩马首是瞻的。
慕容寒看著他们,心底也替路霁轩欢喜。
由於大部分的人被杖刑,守备的责任便落在了银钩铁骑的身上,路霁轩他们反倒清闲了下来。
入夜时分,路霁轩一个人走在军营中,走著走著便到了比较偏僻的地方。
他走到那里的时候,看到有人已经到了那里,他咧嘴一笑,跑过去叫道:“你来的倒是早。”说著,他牵过来人,细细的打量。
慕容寒也不说话,任他从头到脚好好的看了一遍,才笑问道:“怎麽?看够了没?”
路霁轩挑眉,“没看够,怎样?”
慕容寒失笑,“不怎样,现在换我看你。”他说著,拉著路霁轩绕了个圈,仔细的看著对方。一边小心的查探身上是否有伤,一边又仔细打量对方的变化。
伤……在所难免,只不过并非致命的,看上去会心疼,但更多的是骄傲。
慕容寒打量著路霁轩,在那张黑了的脸上看到了成熟。尽管只是二十,路霁轩却比其他人来的成熟,慕容寒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的底线在哪里。
“看够了麽?”呲开了一嘴的白牙,路霁轩的眼睛闪著亮光。
“没有,看一辈子也不够!”慕容寒开口,有些恶心的言语让他的嘴角抽了一下,不过看到路霁轩反而高兴的亮了整张脸,他吸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啊……”路霁轩拉著人靠到了一旁,语气反而有些埋怨,“故意逗我开心麽?说的这麽恶心。”
慕容寒失笑,“我也觉得恶心,可是看你好似不觉得啊……”
“谁说不觉得了?”路霁轩跳到慕容寒面前,瞪圆了眼睛,看著慕容寒眼底的笑意,张牙舞爪的叫嚣变得有些可笑,他抓了抓头发,懊恼的回到了原处,忽然傻笑道:“是很恶心啊,不过我喜欢听。”
慕容寒的笑僵了一下,眨巴著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口。
“你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路霁轩也看出了对方的尴尬,主动换了话题。
“唔……我也以为自己来不了了。”慕容寒捋了下头发,脸色微微沈了下来。
“怎麽了?”路霁轩顿时紧张,“皇上为难你?”
慕容寒听出他的关心,笑了出来,摇头道:“不是,只不过小人作祟而已。”
“小人?”路霁轩皱眉,“平沧水?”他见慕容寒点了下头,脸色顿时阴沈下来,“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路霁轩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声音道:“你不是叫我查探野项麽?”
“是,你有发现?”
“不……不过我觉得事情很奇怪。”路霁轩皱起了眉,“他们好似知道我们的阵局一样,的确如你所说,我军当中必有内奸。”
慕容寒听了沈默下来。
“就好似最近几日,野项人忽然减弱了攻势,好似知道你要来似的。”
慕容寒又皱起了眉。
“连我都不知道……”路霁轩说著,语气又有些抱怨。
慕容寒本在皱眉苦思,听到路霁轩那无奈的语气,愣了一下,抬眼看著他,摇头好笑道:“怎麽?怪我没有提早告诉你?”
路霁轩撇嘴道:“是啊,今日真是吓了我一跳,那麽多人被按在那里用刑,要是我也在其中,你会不会……”他圈住慕容寒,脸色忽然认真起来。
“你会在那群人里面麽?”慕容寒却依旧一脸笑意,不为所动。
路霁轩想了一下,笑道:“自然不会。”
“那还问什麽?”
“我想知道,如果有一日要你,在我同国家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哪个?”路霁轩问的认真,也叫慕容寒皱起了眉,他苦笑了一下,似有些为难,“你自己又会选哪一个?”
“我?”答非所问,路霁轩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