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黄御医,子谦他到底……」
「回娘娘,贤王似乎动气过甚,使得血气冲阻不畅,加之先前气乱血弱尚未根善,此刻竟显了滑胎之兆!」
闻言,钱晓嘉双目圆瞠,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转过身,钱晓嘉怨恨地盯著身後不远处的英澜。接著冲过去,二话不说扬手便扇了那人一记耳光。
「你到底跟子谦说了什麽?说了什麽?啊──?竟然把他气到要流产?!你知不知道这孩子对子谦很重要吗?还说什麽要保护子谦,简直就是放屁!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子谦吧!」
「英澜没有……」
「闭嘴!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手指著大敞的门,钱晓嘉几近歇斯底里地大叫著,「子谦若是有什麽岔子,我第一个就砍了你!我说到做到!现在你给滚出去,否则我不能保证我能控制得住将你千刀万剐的冲动!」
「娘娘~~您冷静些~~」拉著钱晓嘉的胳膊,春婉极力规劝著。
「冷静?春婉,我告诉你,我现在很冷静!」咬牙瞪著英澜,钱晓嘉双手握拳道,「你还滚不滚?」
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了无神志的人,英澜心中千般懊悔,垂下眼低声道,「英澜自会领罚的!」说著,便黯然转身,挪步出了房。
所幸黄云生的药配得妥当,加之服用及时,钱子谦腹中的胎儿终是有惊无险,忙著照料的几人也放下了心。
「娘娘,贤王已无碍了。只是此刻身子还内虚得紧,得过会儿才能转醒。」
「恩。」敷衍地应著声,钱晓嘉地紧紧地握著钱子谦的手,两眼一刻不离地盯著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那微臣先告退了。」
「恩。」
黄云生瞧著,识趣地收拾了东西,便要离开。走到春婉的身旁,黄云生复而转头看了眼身後的钱晓嘉,低声道,「春婉姑娘,记著一会儿让娘娘去休息。如今贤王身子不同往日,要是娘娘也一并倒下去了,事情可不妙!回头见著上头那位主子可没法交代!」
「恩,春婉明白!多谢黄御医提醒!」
「呵呵,不谢~黄某也不过是名则保身而已!」
「呵,黄御医,您也早些歇息吧,今日您可辛苦了。」
「没什麽,份内之事!那黄某告辞了!」行了个揖礼,黄云生挎好随身布兜便踏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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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跨出门槛,黄云生便瞧见跪在内院当中的英澜。虽钱子谦险些落胎叫英澜痛悔不堪,满面哀伤,但那骨子里身为一个樱卫、一个江湖杀手的孤傲叫他此刻仍挺直著腰板,纹丝不动。
走上前,黄云生定睛瞧了瞧,就见原本白皙细致的脸颊上,那红得发亮的掌印甚是醒目,想来方才那钱贵妃是真的动怒了,这一巴掌下得个狠手。
「英总管为何跪在这里?」
直直地盯著对面依旧亮著灯烛的房间,英澜坚定道,「英澜等著少主醒来处罚英澜。」
闻言,黄云生轻叹一声道,「黄某虽不知英总管是因何事冲撞了贤王。不过,英总管啊,这作下属的,除了那忠心,也得学著随机应变才是。想你也这般年纪了,怎得脾性仍如三岁小儿一样,不懂得察言观色呢?规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否则便是你再忠心耿耿,只怕还会像今日这样,冤了自己,还伤了主子。」
听了黄云生这些话,英澜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盯著黄云生瞧,「……」
黄云生抬头看了看夜色,随即脱下外裳披到英澜的肩上道,「夜已深了,你虽有功力护体,但还是要注意,有道是秋寒彻骨入脏髓,到时若真发了疾,可是来势汹汹不宜根除的。」
「谢谢。」
未料得英澜如此坦诚言谢,接纳自己的好意,黄云生有些一愣,随即又有些了然,便笑了笑,从药兜里摸出一个如荔枝大小的瓷罐递给英澜,「拿著吧,黄某亲配的消肿膏药,保准你脸上那印子一抹即消,决不留半点痕迹。这可是黄某第一次赠予他人哦!」
「……多谢黄御医。」
「呵呵,黄某也累了,告辞了!」
晨光熹微,伴著鸟声脆脆,钱子谦幽幽地扇了扇眼睫,挣开了眼。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手,摸上自己的腹部,那里一片平坦。
记著自己跟英澜为著行刺筱强一事起了争执,而後自己便眼黑头晕,昏了过去,意识蒙胧间只觉著腹底一阵阵如被刀剐的绞痛著。许是血肉相连,钱子谦此刻却能坚信著那个小生命仍安稳地呆在自己的腹中。
转了转脖颈,钱子谦一眼就瞧见趴在自己榻边睡去的钱晓嘉,只是睡梦中的她仍紧紧地握著自己的右手,毫无要放开的意思。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透进暖暖的浅黄日光,春婉端了盆清水走了进来。
「恩?小主子,您醒了?」春婉一抬头就瞧见半支起身的钱子谦,「您觉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摇摇头,钱子谦给了春婉一个安心的笑,「子谦现在觉著无恙。」
「是吗?那真是谢天谢地了。」放下铜盆,春婉拍了拍胸口,「呼呼,真是吓死我们了!昨日小主子你身下都见红了,所幸黄御医医术超群,及时稳著了您的胎息。啊,娘娘……」
「嘘──春婉姐,且让母亲好好睡吧。」
「哦哦──」点点头,春婉急忙压低声音,附到钱子谦的耳边道,「昨个儿,娘娘一听小主子您有滑胎的危险,当场就急哭了,问也不问就狠狠地给了那英总管一个耳光。把春婉给吓的!服侍她这麽久了,还从未见过娘娘动手打过人呢!後来也是,任春婉怎麽劝,就是不肯离开您的床,说什麽一定要看著小主子您醒她才去歇息。」
「……」低头看著睡梦中仍锁著眉头的人,钱子谦不禁愧疚。又叫这人给自己操心了,今生真是欠下她太多了。
儿子,冲啊(生子小白文)96-100
「母亲,子谦真的无事了。」苦著一张脸,钱子谦出口哀求道。
「说什麽呢?你的胎好不容易才让姓黄的给稳住了,你竟然就要下床?!你是不是真要到流掉的地步才会乖乖的啊?」
「可子谦已经躺了整整一日了,这骨头都快躺软了。母亲,算子谦求您了,就让子谦下床吧,哪怕不出这屋子可好?」
「不──好──!」一个用力,钱晓嘉将刚支起了半身的钱子谦硬给摁了回去,板著一张脸道,「在孩子没成形前,别想给我下床!」就算自己心脏够坚挺,胆子能跟天比大,也经不起如此的惊吓来那麽第二回!
这时,小翠捧了盘新鲜的水果,领著黄云生走了进房门。仿佛见著救星般,钱子谦赶忙伸出手喊道,「黄御医,您且过来同母亲说说,子谦真的可以下床了!」
「呵呵,贤王,那得让微臣诊上一诊才好说。」
瞧著黄云生笑眯眯的无害样,钱子谦心中又是一番无奈。这太医院的头甲之人,医术了得,性子也了得!让他瞧病便得什麽都听他的,稍不听个话,就是当今天子,他也能胆大如斗、六亲不认地下个猛药好好「惩治」一番。
这麽多年的「交手」,钱子谦很是清楚此人的脾性。无法,只得听话地伸出了手。
黄云生长指轻按,细细地号诊著,隔了片刻道,「贤王,可否换只手?」
「恩?有什麽不妥吗?」
「是啊,难道子谦的胎息还没稳下来吗?」
「呵呵,娘娘莫急,贤王只需先换著便是了。」
虽颇有困惑,钱子谦还是乖乖地伸出了另一只手。不稍一刻,黄云生收了诊垫,笑道,「胎息已经稳了,有力得很。此外,虽未满四月脉像不显,但黄某还是能辨得出来的。黄某在此先恭喜贤王了,是个男胎!」
闻言,钱子谦瞪大了一双美目,形状姣好的薄唇微张著,却不知究竟要说什麽,更不知要作何反应。
倒是一旁的钱晓嘉最先作了声,「男胎?哈哈!子谦,是男孩子啊~~我要有孙子啦……啊!不对!是外孙~~哈哈~~男包子啊~~」
不知道会不会也继承了樱琛人的体质,是个能蒸包子的男包子呢?这样就能子又生孙、生生不息了!
拍著手,钱晓嘉笑得两眼都成了细缝。
「小主子,真是太好了!是小世子啊~小翠先给您道个喜了!」说著,小翠便双手交叠於身侧,伏了伏身行了个礼。
「恩!」点著头,钱子谦盯著自己的腹部一个劲儿地看,修长的手轻轻地抚摸著那片平坦。
已经快四个月了,自己的肚腹依旧没有任何显露的迹象。可谁能料到那麽小一个东西,不但折腾著自己难受了一个多月,此刻更是已有了性别?!
一个男孩子……不知会是长得像自己还是像那人多些。
虽然自己的母亲总说自己的模样人见人爱,可钱子谦打心底还是想著腹中的胎儿能像筱文德多些,如此便能多些男儿气魄!
「呵呵,眼下贤王只需如前些日子那样调理休养著便好。不过这男子妊娠黄某也是头回碰上,该讲究些什麽该避讳些什麽并不十分明了。待黄某同这谷里的医者讨教後,再给贤王定个孕产的法子。」
「那就劳烦黄御医了!」
「呵呵,没什麽!不过是份内之事,正好也能叫黄某见识些新的事物。」
「……」听了黄云生最後一句话,钱子谦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唇。
黄云生笑笑,而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正色道,「对了,那英总管从前个晚上便一直跪到现在了,贤王打算如何处置啊?虽不关黄某的事,但这人跪得久了,可是很伤膝腿血脉的!」
「什麽?英澜一直跪著?跪在哪里?」
「就在内院中!」
钱子谦看向钱晓嘉,一双眼似是疑问,却又似有些无法认同。
「这麽看著我干吗?又不是我罚他的!虽然我是打了他一巴掌,可我没让他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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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起身,钱子谦看向身旁的小翠道,「小翠姐,能劳烦你去叫英总管进来吗?」
「是!」
「叫他进来干什麽?你还嫌被他气得不够吗?」
「母亲,有些话子谦必须同他说清楚。」看了看钱晓嘉,又看了看黄云生,钱子谦道,「母亲、黄御医,你们能先行退下吗?子谦想私下同英总管谈谈。」
「什麽?不行!」脸一摆,钱晓嘉一副没的商量的架势。
轻叹一口,钱子谦劝说道,「母亲,您无需太过担心。子谦会注意不去大动肝火的。但此事非同小可,子谦不想让他人知晓。」
「连我也不行吗?」
「……不行!」盯著钱晓嘉,钱子谦眼眸坚定有神。衬著原本有些黯淡的脸色,叫人有种说不出的威仪,让人想怜惜,又让人不禁肃穆。
钱晓嘉与他互看了片刻,最终只得叹气妥协,「好吧!但是答应我,要是不舒服了,立刻喊我们,知道吗?」
粉唇轻轻一抿,稍稍扬起,钱子谦给了钱晓嘉一个应许的笑,「子谦明白的!」
「恩!」点点头,钱晓嘉站起身,看向黄云生,「走吧!」
黄云生向钱子谦作了个揖,「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恩!」
两人依次走出,在门口正巧碰上小翠领著英澜进来。因著钱子谦之前险些流产,钱晓嘉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头一甩便大步离去。倒是走在後面的黄云生,眼神深邃地看了眼脸色不佳的英澜。
可惜了……原本那麽勾人的一双凤眼此刻因两日没得著休息,完全失了晶亮的神采,厚肿的眼袋更是遮了大半的眼。
走近了些,黄云生压低声道,「记著融会贯通、谦逊谐和!」
猛地抬头,英澜瞧著黄云生,却见他眼神瞟向了外头,似乎方才那话是他头脑不清出了的幻听。
进了屋,就见钱子谦已经坐在床沿,面色微微泛著好转的红,不似前日那般苍白消瘦,一只手摸著那平坦的腹部,神情很是安详淡定。
禀退了小翠,屋子中只剩下钱子谦与英澜二人。
盯著英澜,钱子谦细细地打量著这个多年来忠心於自己生父的人。平日里他那狐媚的容颜总叫人忽略了他的年岁,以为是个年轻气盛的青年!可此刻见他一脸疲惫憔悴,才发觉那眉眼间、唇瓣处已显出些岁月的沧桑。
「听黄御医说你在院里跪了近两日了。」
「……是!」
「为何?」
「因英澜触怒了少主,害少主动了胎气折损了身子,此乃大不敬,以下犯上!故而跪等少主的处罚,也算是自我惩戒。」
听著英澜的几句话,钱子谦不禁摇头。算算时间,想来自己生父器用他时,他不过是个十几来岁的少年。整日里许是只想些尽忠孝主和激进武艺,却失了学习平常的变通与圆滑的机会。
这性子倒是与自己的母亲钱晓嘉有些相似,只是这英澜更为倔硬罢了。
叹了口气,钱子谦道,「这胎息大动之事不是你的错,是子谦太不注意身体所致。因此子谦没理由罚你!」
「少主?!」
「此事就放一边吧。子谦不想在上面费太多精神气力。子谦今日找英总管来只是想谈一笔买卖!」
「买卖?!」
「没错!」点点头,钱子谦继续道,「子谦出价,想从英总管那里买得筱氏天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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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澜抬头看著钱子谦,却见那人含笑自逸,完全没有那日怒气冲天的模样,心中困惑难解,不知钱子谦究竟在盘算什麽。
如钱子谦所想的,英澜是个太过耿直的人,心里想著什麽,面上全能叫人瞧得出。笑了笑,钱子谦道,「英总管不用怀疑子谦的用意。子谦只是单纯地想同你做这笔买卖!不是以这樱琛少主的头衔,而是用菊花贤亲王的身份!」
「少主……为何?」
「其实那日英总管虽绝口不愿提那买家,子谦也能猜得几分。筱氏天子为人和善、以德治天下,可谓四海赞誉有加。这样的人又有谁会起杀心?便是有反心的明王,最多是想逼其让出皇位,也决不会想将其赶尽杀绝!故而──至少在这菊花,这买家应是找不出的!所以,只能是菊花之外的人。
神影阁向来价码不低,不是寻常富贾或是百姓能出得起的。那双阳虽近来与我菊花频频擦火,但毕竟结好在前,武帝也是个讲信用的人,自然不会玩这行刺的把戏。如此一来,子谦便猜得那买家只怕是黄瓜的玄帝,再无二人!英总管,子谦可有猜对?」
听了钱子谦一番说,英澜暗自钦佩。人人只道贤王是个靠著色相得了天子的恩宠,却不知他是如此心思细腻敏锐之人。另一厢,英澜心中对将钱子谦培养得如此谦逊识礼、计深虑远的筱氏天子增了几分感激。
点了点头,英澜应道,「是!少主猜得完全正确!可这与少主的买卖有何关系?」
「英总管说过,即便子谦作了这樱琛的族长也无权管得神影阁的买卖。但子谦毕竟是那人与母亲一手养大,於情於礼,子谦都不会坐等著看他被人杀死。
英总管虽说之前因子谦违了这个买卖,然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即使不寻神影阁动手,那玄帝只怕还会假以他人之手,所以子谦要同神影阁做笔生意!」
伸出两根修长的指,钱子谦说道,「子谦出那玄帝价码的双倍,要得筱氏天子的命。只是这取命的期限,子谦暂无定论,因而在此前,还请英总管除了别的扰事之人!」
闻言,英澜终於明白了钱子谦口中「买卖」的真正含义了。这说是买卖,其实是变了个法子叫神影阁的人出面保护筱氏天子。
「如何?子谦这买卖英总管可有兴趣接手?」
「……」英澜看著钱子谦,脑中却蓦地窜进黄云生的那些个无心之语。
察言观色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微微皱了皱眉,英澜抬头看著钱子谦,「好!神影阁愿同贤亲王做这笔买卖!只是神影阁向来是钱说了算,所以,那一半的定金是不能少的!」
「是吗?多少?」
「那玄帝开的价码是一万两黄金。少主既开了双倍的价,那定金自然是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钱子谦听著有些愕然。虽然心中有了大致的盘算,却怎麽也未料到神影阁的开价如此之高。自己做了这麽多年的王爷,靠著每年的奉赏,手头上多少也算是有点的。可跟这一万两比起来,那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钱!
「不过──」这时英澜突然开口道,「因贤王乃我樱琛之人,又是未来一族之长,神影阁便破例给贤王打个折头,一千两黄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