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似有恨----晏好古

作者:  录入:04-25

苏建承知道她是在说江雪,心里的伤疤又被锐器割开:“我是个屠夫我就是不懂!!他们倒是读书的,满口道理是非却偏偏做出这种最最无耻的勾当!!!!!!”
“老爷也没少做!!”
“你!!”窦芸香轻轻的一句让盛怒之中的苏建承像一只掉进陷阱了的恶虎,大吼一声又咽回去。是啊,如果不是自己对江雪近乎□的行为,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怎么会有这个孩子,明明是自己经不住诱惑,对,是江雪诱惑他的,是江雪先来诱惑他的,但是为了什么?那样的江雪,足以赢得所有人的心,为什么却偏偏……失神地低下头,“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他。”
望着对面人失落的样子,却你能如自己想象中一般感到兴奋——那两个人之间的最大悲哀,就在于其中的一方永远无法明白,永远不敢承认。环视这间书房,如今是苏建承的,而这里所有的书都曾是江雪的,苏建承看过,也许全看过,只是看过又如何……吩咐下人们把苏红亿抱回房间,窦芸香走在最后,门就要合上时,她在门外看椅子上的苏建承,一丝莫名的笑容浮上脸庞:“就算看完他所有的书……您也不会明白,他要的是什么……”
瘫坐着的人,用手掌遮住眼睛,手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我不明白……不明白……”那里像被收紧一般的疼,多少年了逃也逃不掉,“我不明白……”
太阳渐渐西沉,阚云霄蹑手蹑脚地抬起窗格。这房子虽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如此强烈地想要进去却还是第一次,他总是躲在窗外或趴在房顶上从窗门砖瓦的缝隙中寻找那个可爱的身影,也不为了看什么,只要知道他一切都好自己也就能安心睡上一觉。可今天,刚打开窗户一股浓重的药味便扑鼻而来,跳进之后更是浓得让人皱眉,慢慢走进内室,那人正侧卧在粉色的帐子里,微微曲着身子,脸上没有了往常的红晕,苍白如纸,大大的眼睛闭起长睫毛轻细抖动,像是睡得并不安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烧得烫人,心里顿时被狠狠揪紧。
原来苏建承心里气手上便没了分寸,把红亿的背上臀上打得红肿开裂,惨烈异常,敷了药本该趴着,可这苏红亿平时精贵惯的,如何经得住这样毒打,当场高烧气喘起来,趴着就呼吸不顺,只能侧躺,前后都不舒服。
觉得好像有人在身边便强睁开眼,朦胧中却看见阚云霄哭丧着脸,弱笑一下无力地说:“真……晦气……”
阚云霄一看他醒来,连忙收起愁云,嬉皮笑脸道:“我特意来看你的,怎么见了我就晦气?”
“!”苏红亿张大眼睛,仔细看了看,“真的是你?”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在梦里还常能梦见假的我??”
“谁梦你!”要不是身子疼得没法动弹,定要上去撕烂他那张破嘴,又问,“你怎么进来的?”
“嘿嘿,我从窗户爬进来的。”
知道他是特意来看自己心里一阵柔软,身上竟也不那么疼了,轻声嗔道:“你也不怕撞见我爹……”又忽而紧张起来,咳了一阵忙问道,“刚才我爹打你了没?要不要紧?”
“打了!好疼!”阚云霄忙装可怜,见红亿眉头微蹙,呼吸也紧了些,连忙改口,“没有没有,他本不意伤我,我躲得又快,打是没打着,却撞在了桌角上,好疼啊~”说着又去捂自己的腰。
苏红亿烧得正厉害,见他没事心里就放了心,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听他这么贫嘴,笑话了一句“活该……”,便又闭上了眼睛。
“嗯……”见那人闭了眼嘴上还有些笑,心里更是一阵酸楚,悄悄执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都是我不好,害你这样……”

相逢似有恨(二十)

贰拾
天色早已暗了下去,倦鸟归巢,人迹稀落。走在昏黄灯光的下人儿却不知所适,一时兴起离开了那个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却发现阻止他走进那人生活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自己。苏府的大门就在眼前,脚步却缓慢彳亍,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那个思念了十六年之久的面孔,更不知道如何去告诉他自己的感情……余恩泉第三次将要走到门前,又折转回来,只是这一次,他再也逃避不了了,只见远方摇摇晃晃走来一个人影,而就是这个人影,曾经无数次穿越时间和空间来到自己的梦中。
“苏将军!”迎上前去一把扶住醉得人事不清的苏建承,浓重的酒味冲袭过来,别人也许会因那气味皱眉,但那却是自己最怀念不过的,那坚毅男人心碎的眼泪、呜咽的叫喊与这辛辣刺鼻的味觉伴随了自己整整十六年。
苏建承醉眼朦胧分不清扶着他的是谁,他太久没这样醉过了,太久没有人这样对他细语了——“将军您又喝醉了”——他痛快地大笑了两声,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左边纤瘦的肩膀上,到家了,他这样对自己说。
余恩泉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苏建承巨石一般的身体向上抬了抬,一手抓紧架在肩上的臂膀,一手环到他的背后用力扶起他的脊背,艰难地向大门走去。原本不过几步的距离却让他气喘吁吁,大冬天里额上竟冒出细细的汗珠。好容易到了门口,一个不稳双双跌在门框上,把看门的下人吓了一跳跑上来。
“老爷您怎么醉成这样?!!”说着两人合力将苏建承扶起,看门老头正想把自家老爷接过来,却发现苏建承竟死死地抓着余恩泉的衣服,扯也扯不开,惹得余恩泉不好意思起来,因说道:“苏大人的房间在哪,我扶他进去吧!”
老人趁着灯光仔细把余恩泉瞧了瞧,只见他粉面雪颈,月眉凤目,竟像是天上掉下来一般,又看了看苏建承,有些会意地点点头,道:“想必相公也是老人的熟人,那么就麻烦您了。老爷房间就在前头,过了庭院向左便是。”
“多谢老伯。”看那老人神色便晓得,他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倌,只是自己也无所辩驳,忙道了谢继续架着苏建承往里屋走。跌跌碰碰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房间,才发现苏建承居然不和妻子住在一起,心中更是诧异。难道是与夫人吵架了,所以才一个人出去喝闷酒,以致醉倒而归吗?来不及多想,苏建承已经几乎站不住了,连抱带拖地把他移到床上,除去外衣和鞋子,用被子盖了腿,转身要去给他倒茶,却被拉住袖子。好容易拽出来发现上面已经打了好几道褶子,不由感慨那人好大的蛮力。
既然老人将自己看成了小倌,估计也不会有人过来伺候,只能倒些茶水先给他润润心肺,余恩泉端了茶杯,苏建承正半坐在帐子里:“苏大人,先喝口茶水吧。”
苏建承歪着头看看他,虽然眼里看不真切心里却有些思量,傻乎乎地说了声好,接过茶杯喝了。余恩泉接了空杯去放,却被他一把抓回抱在了怀里,心里顿时一片空白,苏建承的拥抱炙热而宽厚,让人不由升出一股想要被他拥着不放的冲动,自己也不止一次次幻想过被他这般爱恋地抱着……用力地挣脱出来,定定地站在床边看他,身上衣服已被扯开了一些。
苏建承却不生气,坐在床头呆呆笑:“江雪,你可回来了。”
心疼,说不上,不知为何被抱住的那一瞬间就能感觉得到,他怀中那份贪恋与不舍不是属于自己的——原来是将我当作江雪了——想到这里心里反比刚才更舒畅一些,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苏建承旁边扶他躺下,轻声对他说:“我不是江雪,大人您认错了。”
苏建承痴痴发笑,眼睛却不离开他:“我知道你气了,我打红亿你生气了。”
只当是说在宝珠楼上那个巴掌,因笑道:“我气什么?”
“呵呵,你就是气了”苏建承一把抓过他的手,放在脸上摸索,“我打了我们的孩子,你定要心疼的,你不说我也清楚。其实……我也心疼,刚打就后悔了,你别气我,真后悔了。”
“我们的孩子”——短短五个字竟像一声惊雷,真想不到苏红亿居然是他和江雪的孩子,红亿已是如此俊秀,江雪必然是个少有的美人,难怪苏建承对他念念不忘,也难怪他要与现在的夫人分居。苏建承就那样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自己后悔了,样子竟像是个认错的孩子。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让你痴情如此……
余恩泉心里的涟漪徐徐,一波接着一波,恍得他眼里一片片的酸涩。
“江雪,你还弹曲子吗?琴我还给你留着呢……”余恩泉顺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上挂着一把琵琶,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取下,说不出缘由的,竟对它几分敬畏。花梨木的琵琶不算上乘,却看得出收藏之人对它的呵护,背板被擦拭得十分干净,但也许是清洁得过于频繁,上面的雕花已磨掉了许多。余恩泉用小指勾了一击琴弦,立刻发出一声闷哑奇怪音节,不行,弦太旧了,几乎一弹就要断了,于是又走回床边。
“不弹吗?”
“弦太旧了,弹不了。”
“那就不弹了,你回来便好了……”苏建承失落了一秒,又把余恩泉拉到床上坐在自己边上,“江雪,我想你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是江雪!”
“你是江雪!”苏建承眼前已经清醒一些,或多或少也看出眼前这个人,虽然样貌并不比江雪差一点,但却好像真的并非江雪其人,只是他早已顾不得那许多,心里觉得就是江雪回到了这里,而他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离开,“不,你就是江雪!!!!你就是!!!!”
一个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没有了方才的缠绵与眷恋,充满了那个男人强烈的独占欲,紧得似要把人的骨头拧断,紧得似乎要把对方压进自己的身体,而就是那股急迫的力却带着不可描摹的颤动,像一座正在震动的山脉,看似坚毅实则脆弱。
余恩泉被抱得生疼,却挣脱不开,在那人的环抱里自己仿佛一只出生不久的幼雏,抬起头,那人却不敢看自己。
“我们……像吗?”
我,和那个江雪,像吗?我们像吗?如果是那么像的话,我可以给你什么?
“我们像吗?!!!”
“想!!我想你江雪,我想你!!”
苏建承的回答,答非所问的回答,但是已经够了。两臂环住那宽实的腰背,双手抓紧他身上的衣服,给予他第一个回应——我是江雪。
“江雪!!”不可思议地望着怀里的人。
野兽一般的力量,身体被恨恨地压在身下,衣服被粗暴的撕裂开,男人的眼中浸满了湿润的哀伤,吻却像是狂风一般炙烈汹涌。手掌里粗糙的纹路,沿着光滑的皮肤不停地摸索。而身下敏感的人儿,不断随着他手上或轻或重的抚摩,躬起后下落,又颤栗着挺起,口腔被肆意地填满,只能不时发出忘情的闷哼声——我不是江雪,不是,但是……但是如果他爱你……
至少……我也爱你……
“嗯……嗯……啊……”凶猛的啃咬
“江雪!”诱人的呻吟
“嗯……!”
“不……别……嗯……”衣服已经所剩无几,余恩泉□之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奋力地阻止着苏建承不断向下探索的手。他没有忘记,虽然作了十六年的女装,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人,“不……不行啊……啊……别碰啊……啊……”

相逢似有恨(二一)

廿壹
“不……不行……啊……别碰……啊……”努力地想要阻止下探的大手,破碎的声音却充满诱惑,“啊……不!”来不及阻挡,那人却已经掀开最后一层防护,一只滚烫的大手一把握住了令人羞耻的部位,而此刻羞涩的矜持已经完全不负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忽略的恐怖。余恩泉摒住呼吸望着身上那个忘情掠夺的人,等待着被他发现时的愤怒和残暴,一秒、两秒、三秒……却没有,苏建承竟然没有为自己男人的身体感到丝毫的惊奇,甚至,那粗壮的手指已经盘旋到了自己的□。
“啊!!”手指仅仅插入半截变被干涩的甬道卡住,疼痛洪水一般由那一点上迅速地蔓延到全身,可这样的疼痛已经无法匹敌此时的震惊——苏建承对这样的生理构造不但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异常熟悉,手指经过的每一寸肌理似乎都能点起火来,怎么可能……
当手指再一次奋勇冲刺的时候,余恩泉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量,竟顾不得身上的火辣与刺痛,生生地推开了苏建承爬起身,抓起一条被单将自己□的身体包裹起,却再一次落进苏建承的控制。他抓住自己的脚踝,不费吹灰地一拽,跟上的身体已经从身后将意要逃走的人锁进怀里。
“江雪……”
“不……”疼痛像隐藏在血液之中虫子,啃食着血肉一般要把他掏空,身体因为这残酷的吞噬蜷缩成一团,泪是无声,一滴一滴沉重地打在身下的布料上,“不……”十六年假扮女装的忍辱岁月,十六年强颜欢乐的卖笑生活,而那人爱的人,居然是个,男人——难怪你从来不来找我,从来不来找我……
坚强的外壳被无情打破,里面却连脆弱的实体,也化成了冰凉的水流。
身体被桎梏着,浑身的细胞却不停地打颤。背后的人像是静止了一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力圈住他,会不会就这样变成两块没有了生命的石头?夜静得出奇,说一句话就会碎的。
门“吱呦”一声开了,门外站着一个朦胧的身影,白色的衬衣泛着青光,墨黑色的长发蔓过胸前,他将手里忽明忽暗的烛火抬到脸边,火光下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褪了色的嘴唇突然咧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老爷……真好兴致啊……”
顿时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余恩泉几乎僵在那里,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眼角都被撑得发痛。“江雪!!!!”他来了!
下一秒已然昏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个房间,不同于苏建承房里的冷淡,处处充满了一种温暖的颜色,同样黯淡的橙色烛光在这里显得柔软馨香。
“你醒了?真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小巧的脸孔上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头发光滑简洁地梳在脑后,身上披一件藕合色冬衣,一看便知道是个聪明精炼之人,。
余恩泉正不知是谁,忽然听到她这么问,便猜她就是那白衣人,只是当时他觉得那人阴郁可怕,此刻又如此明媚动人。想起被发现时的尴尬境遇,脸上顿时烧着了一般:“没,没有。”
“那就好,是我不好,那样子确实有些吓人了”她走到床边,笑着看他。
“不,”对方如此客气反倒让他浑身不适,向内侧挪了挪位置,有些迟疑却还是忍不住问,“您是江雪吗?”
“?”那女人挑了挑弯弯的眉毛,平静异常地笑答:“我不是,江雪已经死了。”
“!!”余恩泉欲言又止。
“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叫窦芸香,就是你们口中苏夫人”窦芸香面对着余恩泉,眼神却极为暧昧,不在看他倒像看着他的身后,让人不禁悚然,“我听你刚才在叫江雪,难道你们认识?”
“并不,认识。”
“那么恕我冒昧,你与我的夫君,是什么关系,如若无妨是否能够告诉与我呢?”
窦芸香的脸上总是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仿佛知道很多事情,仿佛一眼就能将你看穿,甚至在她问出问题的时候,余恩泉就感觉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自己没有回避的余地,这也许就是自己离开宝珠楼那一刻,应该觉悟到的事情。他爱的是一个有家室,有过去的人,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匆匆而过一段不足为忆的插曲,除了一个名字——江雪。
“夫人”深深颔首行礼,余恩泉淡定地直视窦芸香,朱唇轻启:“将军与小民并无关系,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往事今情,娓娓而谈,他没有什么可顾及,也不怕别人的鄙视,用自己的一段情去交换苏建承记忆里那一页难以释怀的过去……应该,是值得的。
故事不长,短得只有几个照面,然而却足以让一个人消耗了十六年的青春。
“老天爷真是残忍,居然让两个最最多情的人爱上了一个最最无情的人。”听完余恩泉的回忆,自己的眼角已微微润湿。
“不是的,大人不是无情之人!”不是的!那人怎会是无情之人?自己从小便生长在烟花之地,看惯了背信弃义,水性杨花的□。自己的娘亲拿出了全部的积蓄供爱人读书,但那人却一去不回,自己就在那无尽的思念和解不开的哀伤中出生,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幼年的回忆中母亲总是苍白消瘦泪水不绝,好几次快要死的时候又唤着那人的小名活过来。她始终相信,那人一定会回来,所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不肯就这样闭上眼睛。那时的他,不相信有男人会坚守爱情。只有那个人,那个勇猛得如同高山一样的男人,像他娘一样流着泪喊着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而那颤抖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萦绕了十六年……十六年啊……话还未出口,已经哽咽出声——他怎么会是无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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