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竹马----春从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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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么?”姬重雪微微蹙眉。
香蘼芜微微一笑:“外面的宾客差不多到齐了,我来接你一道出去。”
姬重雪点头,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却见香蘼芜只是一瞬不转的看着自己。
“蘼芜,你干吗?”姬重雪被他看得别扭,眉头蹙得更紧了。
“没什么。”香蘼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晌,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姬重雪只是狐疑的望着他。
“坐下。”香蘼芜又道。
姬重雪心里虽然疑惑,仍是依言照做了。
香蘼芜在妆台上一番摸索,最后选中了一支眉笔。
“蘼芜,你该不会是想……”姬重雪蓦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聪明。”
香蘼芜大大方方的回应之后,示意他闭上眼睛。
姬重雪心下恼火,面上只不动声色道:“蘼芜,我有个建议。”
“说来听听。”香蘼芜挑眉。
“你坐下,我帮你画。”姬重雪高深莫测的笑笑,自他手中夺过眉笔。
“重雪,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哦?”
“今天的新郎倌是你不是我。”香蘼芜的神色可谓是镇定自若。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我是新郎倌。”压抑了一早上的火气顿时爆发,姬重雪一字一顿道,“那你们一个个把我当成新娘对待,这是什么意思??”
“谁说只有新娘才画眉的?”香蘼芜不以为然道。
“要我画可以,你先。”姬重雪人畜无害的笑。
“此话当真?”香蘼芜略一沉吟,笑道,“我答应。”
“……”姬重雪傻眼了。
香蘼芜把黑色的羽帽摘下,双手交缠抵于颚下,坐在红木椅上的姿势极其优雅。
“重雪,你要是再不动手,那就换我来帮你了。”
“……”
姬重雪无奈,喃喃道:“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么变态。”
“过奖的话不用多说,开始吧。”
香蘼芜只是微微一笑,悠然阖眼。
面对着如此俊美无俦的容颜,姬重雪却迟迟下去手。
“怎么了?”香蘼芜等了半晌,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呃……”
见他面色踌躇,香蘼芜恍然叹道:“嗳呀,你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画吧?来来,你坐下,我来教你。”
姬重雪被道破心思,顿时无言。
香蘼芜不由分说把人拉过来坐下,并取过他手中的画笔。
“蘼芜,别闹了。”
姬重雪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把按住。
“别动……万一画得不好,那就不能怪我了。”
察觉到香蘼芜的手抚上眉睫,姬重雪无奈的闭眼。
香蘼芜一手捧着他的下颚,另一手则沿着他的眉骨细细描画,动作稔熟,神情专注。
仿佛窒息一般的沉默瞬间笼罩了彼此。
“好了。”香蘼芜蓦然一声感叹,微笑着取过桌上的铜镜递到姬重雪面前,“好看吧?”
“无聊。”
姬重雪猛地拂袖而起,铜镜“啪”的一声砸到地上,碎了一片光影。
“重雪?”
姬重雪一言不发,转身往门外走去。

第二十一章 〖抢亲〗

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用红绸铺就的筵席从喜堂摆到了庭苑,视线所及莫不是火红的一片;案上烛影摇红,映得人心都要灼烧起来。
新嫁娘一身红袄绣履,由喜娘搀扶着从帘后缓缓步出;那盖头的红帕连着肩上的织锦霞帔,着实是令人惊艳不已。
喧闹的声浪瞬间退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堂上这对壁人身上。
“吉——时——到——”
随着门外唱名的小僮一声高喊,疏楼里的气氛顿时又活络起来。
“不愧是长公主钦点的驸马,确是一表人才!”
“都说公主风姿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佳偶天成,真是可喜可贺!”
宾客们交头接耳,莫不是赞叹有加。
正所谓长兄为父,香玉簪双亲早亡,此时坐在高位主婚的自然是九渊国主香蘼芜,一同主持婚礼的还有国后杜绿萝。
喜娘把人牵到姬重雪面前,笑眯眯道:“新郎倌别害羞,走近一点,站那么远做什么?”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便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姬重雪白皙冷丽的面容在瞬间透红。
杜绿萝转头冲香蘼芜低声道:“郎才女貌,果然是天生一对,你觉得呢?”
“夫人说得极是。”香蘼芜微微一笑,颔首附和。
杜绿萝顿时无言。
喜娘照俗例走了个过场,高喊到“夫妻交拜”的时候,姬重雪倏然面露痛苦之色。
变故发生得太快,一切都只在红衣攒动的瞬间,甚至还没有人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抹血红就自姬重雪脚下的红毯缓缓晕开了。
“玉簪,你……”
匕首整柄没入腰间,只余短短的手炳在外;姬重雪虽然错愕,但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座上的香蘼芜最先自震惊中反应过来,掌风横扫的瞬间,新娘已经被震出数丈之远,重重倒地的瞬间,竟是五脏俱损,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侍卫们几乎是同时把人困在中间,形成围堵之势。
一阵天旋地转,姬重雪踉跄着倒退数步,身形已是摇摇欲坠;香蘼芜一把将人接在怀里,几乎是立即出手,点住他腰间的几处要穴,止住了纷涌不止的血水。
“蘼……”
“不要说话。”
香蘼芜语罢转头,朝侍卫冷喝一声:“把人押进天牢!”
在场的人闻言,莫不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新娘毕竟是当朝长公主,如此处置实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臣妾以为此举未免太过草率,就算玉簪有错,那也罪不至死吧。”杜绿萝自座上站起,冷眼望着香蘼芜。
“她不是玉簪。”香蘼芜道。
“你说什么?”杜绿萝面色一凝。
香蘼芜眸光如焰,望着地上的红衣人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长公主人在何处?”
周围瞬间静寂,众人愕然。
那人低低的笑了数声,听声音分明是名男子。
堂内顿时举座哗然。
盖头的红帕落地,露出的面容苍白无色,一双黑眸出奇的漂亮,也出奇的杀意冷然。
在看到此人的瞬间,原本只打算作壁上观的梁落葵神情乍变,正要起身的时候却被身旁的紫绾用力按住了。
“梁公子切莫冲动——”
就在此时,堂上侍卫刀剑齐动,很快就将人带走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方才热闹非凡的清影疏楼已是愁云惨淡,狼藉遍地。
香蘼芜抱着重伤的姬重雪先行离去;杜绿萝仪态自若的向众人躬身道:“各位远道而来,却让大家看了一场闹剧,绿萝深感抱歉,待事情查清,绿萝定会给众人一个交待,还请各位见谅。”
“夫人言重了,事出意外,实在是叫人防不胜防。”
“是啊!夫人不必自责。”
众人连声附和之下,杜绿萝的面色不觉稍霁:“那就好,绿萝还要前往查探长公主的情况,恕不多陪了。”
待杜绿萝离去,宾客们也纷纷散场,偌大的厅堂里只余下梁落葵和紫绾两名来客。
“香少……”
“梁公子不必多言,天色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香忘居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语,此时也似乎没有多谈的打算。
梁落葵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紫绾拉着一同出了楼去。
空气里还散发着热闹的余温,各式的菜肴果品交织而成一股甜腻的味道,在微茫的暮色中萦绕不止。
月色皎洁,照得柳桥附近犹如白昼。
茅屋后面的草坡上,一人一马正在谈话。
“微风,爹就要成亲了,我究竟要不要去呢?”姬浅草嘴里叼着草根,含含糊糊的问道。
“嘶——”
棕色的野马仰蹄嘶鸣,不时的低头吃草。
“你也觉得不去比较好啊?”姬浅草喜道,“你也不希望爹再娶对不对?”
“嘶——嘶——”
“喂,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墙头草!”姬浅草破口骂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嘶嘶——”
微风鬃毛一抖,开始原地打转。
“不许岔开话题!!事情解决之前,别想去遛风!”姬浅草恶狠狠威胁道。
微风把两只前爪按在地上,眼神颇为委屈。
“喂,不说话算怎么回事??装可怜也没用啊!给我说话!”姬浅草踹了它一脚。
微风吃痛,撒丫子就跑。
“你!你、你又跑!你个没良心的!给我回来!!”
尽管姬浅草声泪俱下,简直就要肝肠寸断了,微风的身影还是在月光下变得越来越小。
“……走吧走吧,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姬浅草无奈,又自暴自弃的躺了回去。
夜凉如水。
一道人影缓缓走上草坡,最后在离姬浅草不远的地方静止不动了。
姬浅草头也不回道:“喂,这个时候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来人不说话,甚至没有挪动一步。
“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姬浅草悠悠然闭眼,唇角带着惯常的戏谑笑容。
香忘居不言不语的走近了,最后在他身边盘膝坐下。
“心情不好?想撒娇啊?来来,大爷的肩膀借你。”姬浅草仍是闭着眼,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香忘居依言躺下,静静的把头倚在他的肩窝处。
“哈!今天吃错药了?这么听话!”姬浅草戏谑道。
香忘居稍稍撑起身子,侧首在他的面颊处浅浅的亲了一口。
“喂,你又乱发情。”姬浅草擦了擦脸,语调不屑。
香忘居还是不说话,这次索性吻在了他柔软的唇上。
姬浅草想要睁眼,却被香忘居用手捂住了视线。
黑暗让触感更加明显。
在一片令人心醉的静谧之中,香忘居只是不断的纠缠舔吻,那是不带任何侵略气息的吻——温柔,却带着无法言喻的伤感。
姬浅草的心蓦然一沉,用力掰开了他的手。
……香忘居把头埋在他襟前,气息微乱。
“喂,到底怎么了?”姬浅草的声音暗哑。
“浅草,对不起……”
香忘居的声音闷闷的,一字一字都软得像要落在人的心口上,那么绵弱,却又万分动人心弦。
“为什么道歉?”姬浅草忍住心头的不安,用手沿着他的长发细细摩挲。
“姬浅辈他受伤了……”香忘居咬住下唇,开口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把话说清楚。”姬浅草不动声色,一字一顿道。
“萧陟厘闯入内苑,用药迷倒了姑姑……”
“继续。”
从姬浅草的语调中听不出明显的情绪,香忘居声音渐弱:“他假扮成姑姑,在拜堂的时候用匕首刺伤了姬前辈……”
“……”
“姬前辈被父皇送到太医那里,现在人在太医馆。”
等香忘居说完,姬浅草猛地把人推开。
“浅草?”香忘居不明所以。
“萧陟厘人在哪里?”姬浅草说话的时候几乎面无表情。
香忘居犹豫了片刻,没有开口。
“我问你萧陟厘人在哪里。”姬浅草重复了一遍,语调异常森冷。
“你要做什么?”香忘居蓦然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我最后问你一次,人在哪里?”
“……在天牢。”香忘居无奈道。
姬浅草转身进屋,取了剑就走。
香忘居面色微变,拦住他道:“你不先去看看姬前辈?”
“让开。”姬浅草蹙眉。
香忘居叹道:“天牢守备森严,你这样是进不去的。”
姬浅草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我陪你去吧。”香忘居慢条斯理的迈开脚步,再度挡住了姬浅草的去路。
“你确定?”姬浅草不动声色的挑眉。
“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说。”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不能对萧陟厘动手。”
“好。”几乎没有犹豫,姬浅草应得飞快。
“走吧。”
香忘居缓缓迈步而行,心思流转犹如水波间的明月,漂浮不定。
圆月当空。
岸边满是人高的芦苇,一男一女迎着寒风在河畔缓步而行。
“梁公子还在想方才的事?”紫绾把双手拢在飘长的衣袖里,转头望着梁落葵道,“我看萧大哥不是什么奸邪之徒,他会做出这种事,也许是有苦衷的。”
“这么大的事,他瞒着我就是不对。”梁落葵神色紧绷。
“难道事前梁公子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吗?”
“我哪里会管他那么多。”梁落葵难掩心中郁气,“现在可好,不声不响的就闯了大祸,别说救他了,只怕我也是自身难保。”
“那倒未必。”紫绾语调平静,“大名府不是蛮不讲理的地方,只要查清楚事情与人无关,断不会为难梁公子的。”
“就算如此,陟厘毕竟跟了我这么久,现在他出了事,我又岂能坐视不管?”梁落葵又是气忿又是无奈,“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等我从朱梁搬来救兵,恐怕陟厘早就没命了。”
“梁公子不要冲动,两国干戈当然是能免则免。”紫绾正色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和萧大哥见上一面,把事情弄清楚,然后再想办法不迟。”
“天牢是关押死囚之地,要见面谈何容易。”
“虽然不容易,可也不是绝无可能。”紫绾侧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去和少爷求个情面……”
“紫绾姑娘肯帮忙,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
“只是什么?”
“你我算来也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帮我?”梁落葵心下疑惑不已。
“怎么,梁公子这是在怀疑紫绾了?”
“不,当然不是……”梁落葵一哂,“只是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秘密。”
紫绾水色的双唇一抿,端的是娇研可人。
梁落葵不由看得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紫绾姑娘果然不比寻常女子……”
“梁公子,紫绾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一定会尽力而为,客套话就省下吧。”
梁落葵只是讪讪一笑。
紫绾又道:“现在时候不早了,紫绾要先回一趟小柳巷。”
梁落葵颔首:“嗯,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紫绾微微一笑,却是摇头拒绝了。
“这……”
梁落葵正犹疑间,紫绾已走到在道旁等候的粉色帘轿前,回眸笑道:“请梁公子安心回去歇息,一有消息,紫绾会立刻通知你的。”
彼时美人含笑,晚风拂过便是发丝轻扬,愈发显得人比花娇了。
梁落葵在原地伫立良久,一动不动的目送着帘轿离去。
月光映在牢房的入口处,即使不需灯笼也是一片明亮。
香忘居与门口的守卫一番周旋后,示意姬浅草跟上前来。
从长长的过道一直走到尽头,姬浅草看到了一脸肃杀之意的萧陟厘——面颊虽然苍白不见血色,但那双漂亮的眼眸却显得异常清醒冷静;见有人来了,也只淡淡的瞥了一眼,然后又是面无表情。
姬浅草隔栏望了萧陟厘半晌,回身朝香忘居道:“开锁。”
……
香忘居莞尔一笑,缓缓摇头。
姬浅草道:“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不相信他。”
“……”
姬浅草又道:“我要单独谈。”
“没问题。”
这回香忘居没有反对,只微一颔首便转身走了出去。
萧陟厘的视线落在了姬浅草身上,只是那目光极冷,带着雷打不动的疏离和淡漠。
“萧兄,扮女装很好玩?”姬浅草笑意冷然。
萧陟厘没有说话。
“就算是为了报仇,我以为你选择更加光明正大的方式。”姬浅草眉梢微挑,“……这种卑鄙的小人计俩不适合你。”
萧陟厘仍旧保持沉默,冰冷的眸光中蓦然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嘲讽。
“说话。”
……姬浅草蓦然拔剑出鞘。
萧陟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冷淡的眉眼,苍白的脸颊,宛如一座毫无生气的冰雕。
姬浅草猛地收剑回鞘。
“你以为你做了这种事,梁落葵还可以置身事外吗?”
“……”
“他是主,你是仆,也许你只是受他摆布,成为他的杀人工具,对不对?”姬浅草冷声道,“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不关少主的事。”
萧陟厘动了动唇,语调轻得让人几乎听不清楚。
“你终于肯说话了?”姬浅草眯了眼,“你说不关他的事,那就要拿出证据来,否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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