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苍御啊,你这点常识都没有,死神是永远都不会死的。唉,亏你还活了几百年,最基本的镇定都没有,真是不如月珩哦。”
站在通灵镜前的焱神,依旧的妖艳,依旧抱着那只毛色黑亮的小豹,依旧银发流泻至地,依旧是抿着嘴淡淡地微笑,尽管那笑容里忧伤多过了嘲弄。
这个世界还算得上是干净,至少比起那个世界。月珩所处的地方叫做江陵,是御国中较为繁华的城镇。御国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开放的风气使得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仍然显得生气勃勃。
月珩对于这个在历史上毫无记载过的朝代还算是满意,主要是生活够平静。
银月楼在这江陵一代可是第一楼,以其才女、淑女而闻名,可是近几年,凌驾于众美女站在银月楼这头牌地位上的听说是个小倌,有个雅趣的名字,月蘅。
听闻他犹如夜空中的明月般,周身散发着冷清的寒光,却又是别有韵味,最绝的便是这月蘅仅十二岁便是这银月楼的头牌了,靠的不仅仅是他那无与伦比的皮囊,更是他的才华,他的智能,据说很多有幸见他一面的商人,都靠着他的小小点拨,而致富。
很多有地位的人都想为月蘅赎身,可是他偏偏不识好歹,出道四年,仍是一清倌,还声称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他命中注定的人。他身上的气势容不得他人说不,银月楼的势力也容不得他人说不。总之,十六岁的月蘅已经算得上是名扬远播了,每年从全国涌来为见其一面的人也是不计其数。
都相传月蘅是下凡来的仙人,无所不能,更是风华绝代,能见其一面,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传说而已。
夜似乎近了,园子里也热闹了起来。独倚在窗前的月珩不禁皱眉,是厌恶吧。
他刚学会走路、说话,便被琼姨拉去学习如何勾引男人,而且是最低贱的那种,这让月珩如何能够忍受。所以月珩稍稍显露了一下聪明才智,恰到好处地让琼姨够兴趣来好好栽培他,最后他当然是得逞了。
一昔间,他在银月楼的地位已仅次于珞岚和焉柃,搬到了后院的西沉阁,这是月珩自己选的,因为这里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月儿曾经住过的地方。
从西沉阁望出去,视野很开阔,景色也很迷人,尤其是夕阳,西沉阁也是因此而得名的。
“公子,琼姨让你准备一下。”说话的是月珩这十六年来的侍女,蕤儿。
“嗯。”轻松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月珩站了起来,一头银紫色微卷的发披散着,几乎就要碰到地了。
“公子,你又没有梳头。”蕤儿有些许的抱怨,要知道她是很喜欢自己主子的这头长发的,总也是爱不释手。
“太麻烦了,你来帮我梳一下吧。”月珩虽然在这一世已经十六年了,可仍旧不习惯这满背的长发。
不过一会儿,月珩便在镜子中看到了清爽的自己,蕤儿总是明白他的心意的,把发在一边松松地梳了个发髻,插上一支简单的银质发簪,其余的发就随意地被披散在一边,而那不长不短的刘海,恰好遮住半边的脸,让那对流光异彩的黑眸若隐若现,总之,从整体来看不女气,反而是俊逸非凡。
月珩迅速换上一件月牙白色的长袍,金色滚边,银线在其长袍上简单地绣着一条龙,幸好这国家中龙并不是禁忌之物。那作为饰物,对月珩来说,龙是最最合适的了。
在众人的期待下,月珩悠闲地走下西沉阁,这院子里早已是挤满了瞻仰他的人,他知道很多为得进这银月楼看他一眼的人都是倾尽家财的,因为他们听到那个他月蘅有本事让每个人致富的传说,殊不知这只不过是个误传,当初月蘅刚出道不久遇上一个潦倒却又有恩于他的商人,所以他出于报恩出了几个小主意而已,不知后来又怎么会变成那样离谱的传说,显然谣言是可怕的。
月珩不禁面露嘲讽,他毕竟是经历过死亡的人,一切都看淡了,对于眼前这些丑陋的人,他只觉得可笑。
可他这一笑在众人眼中确是风华绝代的回眸一笑,让这些个人愣了半天,都沉迷在其那透着诱惑的笑容之中。
月珩无奈,只能耻笑这些人的肤浅,四年已是他的底线了,要他整日面对这些作呕的人,他是真得无法忍受了,前几年他耍了些手段保住这头牌的地位,是为了让从小照顾他的珞岚和焉柃能有好日子过,可现在她们早已嫁人,有了美满的归宿,他当然不用在此停留了。看来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来到湖中央的亭子,这里是专门为月蘅所设计的舞台,亭子中的石桌上摊着一块深紫色的锦布,之上放着一尾古琴,和燃着袅袅轻烟的香炉。
月珩就坐,习惯性地捋了捋一边银紫色的卷发,便慢慢地弹起小曲,这是这一世才学会的,对于月珩这从小弹钢琴的人来说,这些个乐器都是不在话下的。湖对面的众人,当然已是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今晚又将是个不眠之夜吧。”来到这里的十六年里,又有几个晚上他是能够安心入睡的,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母亲拿着匕首疯狂的样子,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仍然是忘不了。
月光下的月珩,周身泛着光晕,是那件月牙白的袍子,亦或是他那银紫色的长发,总之那样的他犹如不识人间烟火的天神,可月珩的曲子永远是冷凝中带着些许的忧伤,也许只有这时才会使美若天神的月珩带着点人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珩才停下了手,也预示着今晚的演出临近尾声。月珩站起身,摆手离座,月牙白的袖子在空中舞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湖中心的亭子,在一片惋惜声中,走向竹林中的西沉阁。
“切,传说中的美人不过如此。”人们早已沉醉,也就没有听到这句突兀的不屑。
可是,月珩听到了。他好奇地也是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便被一双独特的眼睛所吸引住,不同于常人的眼睛,夹杂着不屑的霸道,藐视着他。
月珩心下一震,要知道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曾有人如此轻视他,前一世他是月族族长,手里捏着所有人的命运,而这一世他是传说,无数人都想着瞻仰他。但今晚他看到了如此不同的眼神,让月珩莫名的兴奋起来,也许是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吧。
黎明时分,月珩倚靠在窗前,是的,他又一次失眠了。每当这样的时候,他便会如此坐在窗前,看着深邃的夜空,他不看星星,不看月亮,只看那奥义的夜空。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他遮住了月光,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月珩能清楚地辨认出他那抹眼神,霸道而不屑地藐视他的眼神。
随即而来的是一把冰冷的剑架在了月珩的脖间,月珩没有惊慌,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不会杀他的,因为他身上没有杀气,有的只是萦绕在鼻尖的一股淡淡的兰香。
月珩的冷静让来人一愣,那人执起一缕月珩披散一地的银紫色长发,把玩卷绕着,两人之间只差咫尺,那人如兰的气息温润着月珩的耳根,想是戏弄月珩,可却只是无功而返,微叹气。
“有趣,非凡物啊。我会再来的,还有,记住我的名字。”此人又一闪身,早已不见了身影,只飘来两字。
“苍御——”
月珩微愣得看着远方,要不是脖间仍停留着的寒意,还有这空气中难寻的那抹兰香,他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淡笑出声,“苍御,原来此人便是苍御,有意思。”
偶遇 [魈]
银月楼啊……这个月蘅……虽然年龄看上去很小,但看人的眼光却是很深。就像看透了人心一样,让人坠落。
或许就像我吧……
苍御淡淡的如此想着,泡浸了木制浴池中。
水纹散开,蒸汽中泛着幽幽的兰香味,这是让人安逸的气味,让苍御安逸的气味。
远处白月如焱的发般泛着银光,洒在了御国的土地上。
侍女拿来了衣服,换上了丝织的绣龙外套,苍御觉得有些的好笑。除了颜色与焱神不一样之外,基本上就没什么区别了。
这个世界没有浓郁的葡萄酒,苍御觉得有些许的可惜,因为这样的美景就应配上那样的美酒。
侍女安静的退下了,整篇避暑山庄安静的只剩蝉鸣的声音。
第二天。
阳光依旧的灿烂。换上了便衣很是随性的带上了两个侍卫在街上游逛。本来,这侍卫是不必的。依苍御的身手,就御国是几乎没有人可以敌的,不过碍于方便,带两个出来跑腿的还是有必要的。
看见御国的一片的繁荣,苍御很是满意。
想着:焱神,这次的游戏我又赢了啊。
远处传来了阵阵的笑声,“是吗?那我们继续游戏,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发生呢……”随着风,声音飘去。
一缕银紫色的发丝飘过。
然后是冰冷的皮肤。
“我发现你了!是巧和?”月蘅迷惑的想着。
月蘅自从昨晚后就有种被耍的感受,今天和琼姨请了一天的假想放松一下。结果,手中玩弄这酒杯坐在酒楼的最好的观景台,就这么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他。
泯完手中的酒,随手打弄了下衣服,远远的跟着苍御。
夜来的很快,阳光慢慢的逝去。
苍御慢慢的如阳光般的蠕动这回行宫。
他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银月楼的头牌。
“你们先回去。”
“可,可是……”
“没听到我的话吗?”
“是,是……”
回复王者之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侍卫的离开,霸道而不屑的上翘着嘴角。
月蘅远远的看着,即使再好的眼神也看不见那上翘的嘴角。
迷糊间,失去了苍御的身影。
“我什么时候行动迟钝了?!”月蘅不知所措的望着远处。打算打道回府。
“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何必走呢?”低沉的磁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一丝丝的温度。
惊异。
回头。
离开 [魆]
在转头的那瞬间,月珩早已恢复到了平时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了,而且也猜到了这个站在他背后的人是谁。
随意地捋着胸前的银紫色卷发,淡笑看着身后这个一脸奸意的男子,以及那双始终藐视他人的眼睛。
“阁下是……”月珩并不想过早地和这个人相识,答应焱神是一回事,而这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寻常之人,普通人又岂会以国号御来自称呢?
“月蘅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吗?”苍御收起扇子,随意地挑起月蘅的下巴。
月蘅并不恼怒,也不躲闪,只是那样淡淡地看着苍御,看着他那令旁人惊恐退却的眼神,“我的确不知,每天来银月楼为见我一面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了,我怎能记住这么多人呢?”
呵,看来这小倌是成心和自己杠上了,不过也要小小的称赞他一下,要知道除了自己那个已完美得算不上是人的父皇,有谁不对自己这样逼视的眼神而感到小心谨慎,可眼前这个人,不过是这小小江陵的一介男娼。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我也不妨再告诉你一次,”苍御微笑着一手揽过月蘅的纤腰,嘴唇凑到他的颈边斯磨着,顺便留下一不深不浅,不痛不痒的淡淡吻痕,“记住了,不要再忘了,我叫苍——御。”
“还有,我今晚子时会去找你的。”苍御走前还不忘轻触两下自己留下的那粉粉的吻痕,之后便一转身迅速不见了人影。
留下月蘅一个人在这人烟稀少的小巷中,微愣着。要知道他月蘅出道四年还不曾给人如此轻薄过,一是因为银月楼保护的好,二自然是他有自保的能力。可刚才,被苍御揽住腰间的时候,自己丝毫挣脱不了他坚硬的钳制,当然也无法避免之后一系列的诱惑。虽说他已经很久没有练过武了,但前世他好歹也是黑道月族的族长,没有一身武艺,没有身经百战,如何能坐上那个位置。可是这些在苍御面前却毫无用武之地,原因无他,早在苍郁的扇子触碰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点了他的穴道,所以直到苍御离开,他仍然毫无反应,愣在原地。
如果说苍御刚才努力地引诱是毫无作用的,那就错了,要不是天色已晚,苍御怎会没有留意到月蘅那始终毫无波澜的脸上会浮现出□的红晕呢?
“这人果然危险,竟能让我无法忍耐。呵,的确,能和死神做朋友的会是平凡人吗?唉,这江陵是不能再呆了。”
月蘅回到银月楼后,写了一张信笺,简单地整理了衣物和银两,便带上蕤儿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他为银月楼赚的钱早就够了赎身费,之前他不走,只是懒得动,而现在却也是时机到了,不走不行。
连夜赶路,快黎明的时候才在城外的小溪边稍作休息。
“公子,你真是太够意思了。”蕤儿从逃出银月楼之后就一直笑着合不拢嘴。
“我不过是想路上有个人可供使唤而已。”月珩倚着树,闭上眼睛养神。
“公子,你……”后面也就没了声音。
月珩闭着眼也知道蕤儿现在的表情肯定是气呼呼得可爱,他一直是把她当做妹妹看的,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珞岚和焉柃,就数蕤儿对他最好、最真了。如果出走,怎么会不带上她呢?
月珩此次的目的地是都城——靖。他会先把蕤儿送去丞相府托付给珞岚,然后再四处去游历。
第二天,月珩让蕤儿去买了一辆马车,因为他容貌的关系不宜抛头露面,而且他们专选偏僻的小路走,偶尔也会走走官道,让人捉摸不到他们的行踪。
“公子,我们这次是要先去哪里啊?”蕤儿驾着车,隔着纱幔问月珩。
“丞相府。”听声音便是有气无力的,这两天月珩都没怎么睡,他们连夜赶路,就是怕被苍御追上,只要进了丞相府,他们就安全了,因为当朝丞相齐门彰是皇帝的心腹,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数日,便到了都城,直奔丞相府。之后当然是受到了珞岚的款待,硬是把想当天就离开的月珩强留下来,说是一定要多住些时日。月珩当然知道,这是丞相齐门彰的主意,目的便是要利用自己的才智,或许是美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安全的,因为珞岚是不会让她的丈夫对月珩有丝毫的伤害。
齐门彰慷慨地拨了一个独立的庭院给月珩主仆两人住,还送了好些日用品,看来这是打算让他长住了。不过月珩也不急,如果他想离开,谁又拦得住呢?
所以啊,现在他是心甘情愿地安心住下了,最多以后腻了,再来个不辞而别。
这天月珩一个人在园子里逛,待太阳西下的时候,他已走到了丞相府的深处,在一片古树的中间,看到一间雅致的竹屋,便好奇地走了进去。
走上台阶,撩起纱幔,踩在榻榻米上,看到的是满地的折纸,什么样的都有,满满一地,雪白的一片,而在竹屋的中间,坐着一个正在折纸的男子。
月珩看得出,这个男子很专注,连他走进来,都没有感觉到。这男子长长的黑发披散在地上,只是在发尾被松松地扎起,他额前整齐的刘海随着他脑袋的晃动也跟着晃动。
在他肩上被墨绿色的长衫显得异常突兀的白色毛球,就像足球般大小,它还有一条耷拉着的细长尾巴,而在尾巴的末端也是一个小小的白色毛球。而最最奇怪的便是,这只看上去肥嘟嘟的毛球滑稽地在男子的肩上一跳一跳的。
“你是谁?”月珩直白的发问。
身着墨绿长衫的男子差异的抬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月珩,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要回答,“我,我是丞相的,呃,部下,叫深川靈隠。你是?”
“月珩,客人。”月珩简洁地回答,而目光仍停留在那团毛球上。
那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月珩奇怪的目光,“啊,你看得到它?”男子有些惊讶得指了指肩上的毛球,“好奇怪,很少人能看见它的。”自言自语着。
“它是?”
“啊,它呀,叫毛毛,很可爱吧,是我游历时救回来的雷神,我发尾的绒毛发饰便是它的毛,那是我们的契约。哦,对了,你也别站着,随便坐下来,我给你泡杯茶。”
月珩没有反对,轻轻地走到桌边,扫开脚边的折纸,盘腿坐下。慢慢地喝了口男子为他斟的茶。
“很清香,很好喝。”月珩露出了走进这里的第一个微笑,虽然只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