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写什么?”
“啊?”阿何好像现在才发现到周学义。
“你在写什么?”
“曲子,我想尝试先把调子哼出来,回去才能用键盘做出来。”林瑜何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周学义“你开完会了?”
“恩。”
“每次开会都要开这么久吗?你看上去很累。”
“的确是很累。”周学义扯了扯领带将它松开些。“但想要得到,总要有所付出。所幸我付出的和回报的还算正比。”
“哦,对了,这个给你!”
“是什么?”
“我的碟子,我答应了要送你10张。”
“呵呵呵呵,刚才我秘书没有找你要一张吗?她遇到这种事情多半都不会错过。”
“有,不过我说下次再带给她。”
周学义像很了解的笑了下,表情中带点调皮。
“你下班了吗?”林瑜何问。
“恩,去吃饭吗?”
“不会是去那种要打领结的地方吧?”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车在繁华的路段穿行了很久才找到停车位。又步行了一段才找到深藏在市井间的小铺面。周学义向老板打了个招呼径自走向二楼。林瑜何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香港人都贪食,味道正不正要试过才知道。”
“你常常过来这里?”
“恩,我和这里的老板认识时间很长了,别看这样,以前还常因为吃东西和他吵架。”
“你也会吵架吗?”
“是人都会吵架吧。我的建议是吃咖喱饭,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这样就好。”阿何的电话响起……“对不起,我接下电话……”
周学义向他点点头,他听见他对着电话说不回去吃饭之类。直到他挂掉电话。
“女朋友?”
“没有,我母亲,问我为什么不回家吃饭。”
“我还以为现在只有女朋友才甘心下厨房,等你回家了。”
“我家的习惯是家人没事的话都需回家吃饭。何况……我也还没有女友。”
“你家是做什么的?不介意我问吧?”
“没什么啊,我父亲做出版业的,母亲写些东西。杂志访问上也时常问到这些问题了。”
“这是,你要做明星一定会牵扯到的。”
“我不是做明星,只是唱歌而已。其实我爸还是有些反对。这行对于他们这辈的人来说算不上正经行业。”
“你不偷不抢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恩,我也这样同他说的。”
“最近忙不忙?不用上通告吗?”
“BOSS说第一张就上电台通告就好,避免走上偶像这条路。”
“你信他说的?”
“我不能说老板的不是,对不对?”
“好吧!”
周学义耸耸肩,饭这时端上了二楼。尽管此时是用餐时间,楼下人满为患,楼上仍然只有他们两人。
“真的是很好的味道。”
“我没有骗你吧?以后来这里跟老板说你是我的朋友,他会给你加料的。”
“听起来你很喜欢发掘好吃的地方?”
“生活压力这么大,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得以解放,不注意怎么行?”
“我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常常一个汉堡就打发了,现在看来真是同乞丐没什么分别了。”
“你留洋?”
“不是,我在美国出生,这几年才回来这边。”
“一点也看不出来,你粤语说的也还不错。”
“其实我国语说的更好!小时候住一起的叔伯阿姨全讲国语。所以我可以点菜的时候点‘京酱肉丝’不会担心送成‘青椒肉丝’。”
“你家庭教育很成功!”
“我爸以前也很得意这个,怕我变西化才把我接回来。现在他说恨不得我没回来。”
“他爱你才会这么说。”
“我知道啊,所以从来不反驳他,反正有妈帮我说他。”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周学义先吃完去和老板打了个招呼,林瑜何吃完了下楼见他已经在楼下等了。从背影看周学义真帅,不是年轻人的那种所谓的帅气。而是气质和时间的累计。让他在这么多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中显得不同。是真正有魅力的男人。
周学义晚间在家里听林瑜何的碟,听那低低的声线唱出爱我吧。他只觉得若这句是为他所唱,他怕连心都要碎在他身上。后来听黎世耀说电台放林瑜何的主打歌,许多人都打去电话询问他是谁。他自己写歌写词不知道多有才华。周学义听就听着,他没告诉任何人他爱上了一个小歌星,那小歌星长的并不好看,上节目常常用唱歌混过,讲很冷的笑话,笑起来的时候薄薄的唇弯着很可爱,说话的时候有点鼻音含混不清的也很可爱。他爱上了这样的一个小歌星,之前还觉得顺其发展,现在却是想追求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先锋音乐今天请来的新人歌手是……林瑜何!阿何,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今天除夕夜也要出通告,阿何有没有跟公司闹意见?”
……“好,今天听了很多首好歌,阿何也要回去同家人吃饭了,那和我们听众朋友say goodbye吧!最后问一句,阿何会和所爱的人去看烟花吧?”
……“哈哈哈哈,好啦好啦,家人啦,我们知道!祝新年快乐了,下次再来玩。”
周学义松了松领结,今天上午公司的员工就全部放假了。他看了看窗外,从23层看出去,天空暗成一片,等待着下一刻会出现的绚烂烟花。每年除夕政府的烟花汇演是岛上的一大节目。很多人早已占领了关键位置。他才同美国的事务处通过电话,美国没有除夕真是一大憾事。除夕夜一个人对付一顿已经成为了周学义每年的例行公事。他每年都以为自己会不在乎,但每到这个时候还是会有些失落。他听林瑜何的节目,觉得这个人也没有时间过除夕,好像是不约而同,竟凭空多些温暖的感觉。
手机声响……
“喂?”
“阿何啊?”
“你在看烟花吗?”
“算是在吧!”
“为什么?”
“我在公司。”
“不介意我来找你吧?”
“那你过来吧。”
周学义放下手机,嘴角不自觉的就向上弯起。暂时的忘掉工作,忘掉节日没人陪伴,忘掉所有失落的感情,其实当周学义接到他电话时就已经明白,他或许其实并不特别在意是不是在一起这件事,只是更在乎这个人。若是他,不论何种形式,他都想为他做些什么。
窗外烟花“轰”的在天空中裂出美丽炫目的色彩时,周学义听见电梯“叮”的一声,他转身去看,林瑜何穿着亮色西装,还是仔裤波鞋。周学义怎么看他都看不厌,他身上就是有一种气质,尽管这样的衣服早被遍大街的穿烂了,只是穿他身上却多么不同,看上去斯斯文文。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带了东西来吃。”
“是什么?”
“肠粉,我想你在公司应该还没有吃。”
“你除夕夜就请我吃肠粉?”
“是啊,其实肠粉也很好吃。而且……”
“恩,我一会儿就吃,你不用那么认真,看你穿着这么正式说很认真的话,真是……”
林瑜何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窗外的烟花一波接一波绚烂的点亮天际。
“很漂亮。”周学义站在他身边。
“恩,很美!”
“还有些感触。”
“对!”
“可以写首歌。”
林瑜何转身看着周学义,他的脸在烟花下显得很美,是那种闪动着感情的美,无关相貌。
“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这会让人误会。”
“是吗?”周学义转过身去倒水,不自觉露出个苦笑,只是误会吗?
“为什么今天不回家过节?”周学义问他
“我爸妈去美国给爷爷拜年去了,我要上通告今年就没过去。”
“电话打过了么?”
“打过的。你以前也都像这样过吗?”
“什么?节日吗?”
“恩。”
“是啊,家中人丁凋零,到现在只剩我一人,只能自己同自己过。”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对不起好像都不该出口。
“不要想太多,这是事实而已,你并没有说错话。”
林瑜何没有再说话,他安静的看着窗外的烟花,周学义吃完肠粉就开始看刚传真过来的文件。
“学义……”虽然声音不大,但周学义还是听到了,林瑜何第一次直呼他的名。
“学义,你会跳舞吗?”林瑜何坐在他对面,认真的看着他。
“什么舞?”
“随便,四步的那种,或者其他……两个人跳的舞。”
“唔”周学义放下文件,走到林瑜何面前,背去一手,绅士的伸出手来邀舞。没有音乐的声音,只有烟花在空气中“轰”的爆裂声,之后是漫天的五颜六色,周学义看文件的时候,林瑜何看着他的背影,想和他靠在一起,想跟上他的脚步,成为他可以依靠的人。他不自觉的出声问他是否会跳舞,那种慢慢的,两个人靠在一起投入的舞,一起迈出步子,彼此依靠。林瑜何靠在周学义肩上,缓慢的跟着他的脚步,轻轻的哼着曲子。觉得心里满满的是甜蜜心酸的情感,满到装不下来。他们就这么一直舞着,直到空中烟花告罄。林瑜何停在原地,靠在周学义肩上。
“还有五分钟就到明年了。”周学义的声音在林瑜何头上轻轻的,像叹息一般。
“我们去倒计时牌,还赶得上吗?”
周学义看着林瑜何,突然牵着他的手向外跑去。来不急取车了,还好路上刚好有计程车。计程车只能到达两条街外,整个马路被拥塞的水泄不通。周学义又拉住林瑜何开始向前跑,挤过拥塞的人群,他和他的手始终牵在一起。
“十 —— 九 —— 八 —— …… —— 三 —— 二 —— 一”
“赶上了吗?我们赶上了吗?”
“赶上了!”
他和他的声音被欢呼的人声淹没过去,林瑜何看着周学义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发,他伸手去捋了捋。眼神相对,他和他相视而笑。周学义想或许林瑜何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疯狂的事情了,既然留不住这时间,那么赶上它吧。
“回去了吗?”林瑜何问周学义。
“不在这再待一下吗?”
“不了。”
周学义将林瑜何送回家。他打车到海港边,凌晨的海边他觉得这一天很不同,他需要沉淀。在倒计时牌下那时,他觉得他对林瑜何的爱就快要脱口而出了,可最终还是没有。他看得出来林瑜何对他亦有好感,为什么不主动。为什么迟迟不能做出决定?他想到林瑜何靠在他肩膀上的情景,他才20来岁,那么年轻。他的愿望是唱歌、唱歌。唱自己喜欢的,唱给许多人听。他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他的亲人也都那么爱他……总之不对,说不出哪里不对,可故事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刚刚的电台节目上DJ问他“阿何,你新专辑中有一首歌是讲的已经分手的男女朋友的故事。你自己对于这样会改变的感情是怎么看的?”他说“我觉得感情这种事情是会因为两个人共同度过的难关而变得更深厚。所以一定会慎重的选择自己爱的人。”……是怕他会觉得不慎重吗?怕他还太年轻,尽管不太像时下年轻人。
回到家周学义才发现电话有未接来电,是阿何打给他的。他打回去,那边大约已经睡了,并没有人接听。他说他12点前就要睡觉,可是今日也拖到凌晨才回到家,大概累的不行了,又要上通告,还要陪他疯。
周学义雷打不动清晨7点半起床,有钟点女佣已准备好早点和报纸。当然,除了大年初一。他自己下厨煎鸡蛋、烤面包、顺便拿报纸。报纸下角有最新资讯类,比如十大金曲颁奖典礼将于某月某日在某某会展中心进行,请歌迷提前向票务中心索票。再翻末版,谁谁又和谁谁吃饭被照下存证。周学义统统略过,大略看了一下时事新闻刚好佐早餐一起结束。他将报纸放入废品回收箱,钟点女佣回来收拾时自然会处理掉。他这天正常无匹,好像昨夜凌晨跑去数倒计时,独自跑到海港边吹冷风这些事情都是在做梦。
那天之后林瑜何打过电话来说新年快乐,不过是在留言信箱。周学义有时办公中也会停下来。他总不免有时会想到和林瑜何的相处,从在学校的礼堂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当然有人喜欢的是美人,可总有些人并不明白自己喜欢他的到底是什么,就这么平白的喜欢上一个陌生的人。
新一季的产品评估已经出来了,要在过年这几天确定下来广告宣传,以便在春假后的新一波消费热潮中站住脚。他又开始那种才从这个会议室出来便进入另一个会议室的情境。会中手机一律关掉,再大的事情开完会再说。他忙起来的时候时常会这样,早几年创业时总有两、三拨人跟在身边,各自处理不同的事,而他要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协调其中,几乎不眠不休。现在稳定了倒回去看那时也不知是如何撑过来的。新产品上市后反响不错。周学义才松一口气下来,他不怕失败,但手下人已视他马首是瞻,所以他赌不起。他之后打电话给黎世耀,黎世耀已不同他讲林瑜何的事情。只说他现在密集宣传结束,他在做什么公司也未可知。周学义也不多问,他和黎世耀说了下关于一些小型的商演活动,找些二、三流的明星活一下场子,公司要搞庆功会。黎世耀想了想还是跟周学义说“公司的艺人大多都在为金曲奖忙,如果急的话只能暂时找其他公司,不急就等两周。”其实大约大多歌手这时都在关注奖项,周学义还是决定将活动推后。虽然周学义没问,黎世耀还是主动说阿何也会去现场,学习一下经验。尽管公司今年并没有报他的歌上去。之后他又抱怨说林瑜何造型不好做,他长相不出彩,又不够性格,要型也没有。只能靠着衫,若周身名牌,哪怕中规中矩也会算品味。
“黎世耀,我同你相交这么多年,从未这样说过你。你总想得到太多,却一丝也不肯付出。世界上怎么会总有这样的好事?”
黎世耀在电话那端沉默很久,才说“你若真喜欢阿何就仔细认真追他,我也并未真正拦你。只是你自己不肯付出真心,还往我身上推。”
之后他挂了电话。黎世耀其实到底是了解他的,知道他不是爱养小明星的人。
周学义反倒拿着电话久久不能放下,黎世耀并没有说错。他并没有真正来拦他,不过做个样子,若真有心喜欢他,这些算什么?周学义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他没勇气对另一个人说我爱你了。但却还是想不劳而获的让那个人可以直接对他说yes I do。
周学义最终还是快递了一条宝石手链至林瑜何公司,签收人写黎世耀名字。他不知道送什么好,又怕直接快递给林瑜何他会误会自己将他当可以随便对待的小明星。他小心翼翼的挑选出来的附和他形象,又低调的华丽的珠宝来配他,但还是觉得自己俗的不得了。后来林瑜何总在各种节目中戴这手链,弄到主持人都好奇这条链子对他有何特殊含义。
周学义在家中看金曲奖颁奖晚会,镜头只偶尔扫到他。他乖乖的坐在三排以后,看前面的人陆续捧得大奖。他最终还是得了个新晋歌手潜力之类的奖,看他匆匆上台领奖,说了些感谢谁谁谁的话,又匆忙下来。情绪都没有外露到需要说不出话,或者是激动。他还是那样,好像得奖的并不是他。之后镜头再没扫过他,周学义没有看完就开始打哈欠,这种节目他是第一次看也觉得无聊。翻来翻去总是那几个人得奖,有人捧走几座奖杯,真有那样出色?还是同期的人都太不出色?他又回书房看书。
林瑜何第二天给他打来电话,说请他吃饭。他下了班后去林瑜何公司接他,之后去吃饭,地点都是林瑜何订好的。
“这个,我还是不能收。”是周学义托黎世耀送他的宝石手链,林瑜何将它放在配套的盒子里,和他买来时一模一样。
“为什么?”
“我没有收下这么贵重礼物的因由。”
“昨天颁奖典礼你有戴它吗?”
“恩,戴了。”
“谢谢你。”周学义的双手在桌下紧紧握在一起。“阿何,我希望你能收下,作为我正式对你说我喜欢你。”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林瑜何,但林瑜何只是用叉子翻弄着盘中的食物,没有表现出惊讶,却也不说话。
他紧张,林瑜何看得出来。从自己将盒子拿出来他就在紧张。若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紧张?自己对他亦又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