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门边找了很久,迈湘姬却始终找不著杨咩咩的尸体。他很确定杨咩咩已经死了,他再也算不到杨咩咩的未来了。可是,为何找了许久,都找不到杨咩咩的尸体?
找到他的手、他的身上都被污血污泥弄脏了,除了被泪水洗净的脸外,无一处乾净。皇琴凤、慕震威与白兔也跟著找了一段时间,城门这附近的许许多多地方都一一找过了,就是没有见到杨咩咩的尸首。
很想问,可看著迈湘姬从未停过的泪水,他们不敢问、也不敢说:是不是弄错了?
一旁的高扬泪流不止,先前已描述杨咩咩受了致命伤,那出血的量与硬撑著活动的艰难,若不趁早治疗肯定是要一命呜呼。但现下寻不著尸体,慕震威也命城旁的军队跟著找,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杨公子……你说你一定会跟著我、直到见著他的吗?我还有很多话、很多话没跟你说……」高扬终於哭倒至地,那声音在在告诉其馀人,杨咩咩存活可能……不大了。
远处马蹄声将近,所有人停下手边工作,望著驾马、由远至近的君王。见几人脸上尽是哀戚,皇虎啸心中隐隐涌出不安。尤其是哭得悲痛至极的迈湘姬,一见他下马,不由分说就挥拳招呼。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让咩儿这麽痛苦!痛苦到要用提早结束性命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你说啊!为什麽!咩儿很爱你,你难道不知道麽?你傻子还是低能,没头脑的笨蛋白痴!」
「甚麽……甚麽用性命改变命运?你在说甚麽!?」皇虎啸也不顾迈湘姬的拳头,任那一拳又一全的重击在身上,无法相信。迈湘姬终於无力滑落至地,缓缓告知实情:「都是你……你让咩儿这麽痛苦……让他痛苦到、要舍弃自己的性命……」
本来,迈湘姬本来想找到杨咩咩的尸体後,安安静静的将他葬在山上,可是……没有尸体,找不到……怎样也找不到!看来,只能拜托眼前的男人了……至少……一定要将尸体找回来!
「求你……求你了!把咩儿……咩儿的尸体……」
「求我!?我不懂你在说甚麽,甚麽死了、甚麽尸体!谁死了,啊?谁给我来解释清楚!」皇虎啸完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听到迈湘姬说的话了,可他不想相信、也不能相信。:「慕震威!过来给我解释清楚!」
慕震威低头,不语。
「皇琴凤!」见状,皇虎啸再次喊著另一个人的名字,可却同慕震威一般,撇头,不语。接下来又一连喊了几个人的名子,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人愿意回答。皇虎啸慌了,他可以接受杨咩咩离开了、跟别人跑了、不爱他了甚至是成仙了穿越了,就是不能接受他……他死了!
「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一场玩笑……咩咩,他一定还在别的地方……活著、笑著……对不对?」一一看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哀伤难受,皇虎啸仍是不肯置信的愤怒吼道:「尸体呢!?我要见尸体,不然别想跟我说他死了!」
迈湘姬缓缓摇头:「我们……找了很久……找不到……求求你……帮忙找找、好吗?」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傻了!咩咩不可能死的、不可能!」
没有人再回话,眼里无不是一片哀凄。其实光是看见迈湘姬的眼泪,就已经相信了。除非至亲至爱,迈湘姬不会流一滴泪的,演戏也没这麽逼真。
「皇上!」突然从中插入的声音,打破这片僵局。所有人的视线,都往那个人身上集中,那个人……不正是先前仍听命守住城门的温佘麽?对了,怎麽一直没见著他,他这段时间是去哪了!?
未等他们问出口,温佘带著钢盔的头缓缓低下:「杨公子在战场中被微臣认出,微臣将他运回军营……洗净伤口……而在被微臣发现时,杨公子早已……早已气绝……」
这是一个噩耗,将众人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狠狠击碎。尤其是皇虎啸,完全无法接受……杨咩咩的死讯。
赶回军营的时候,只在其中一只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中,见到那早已被洗净、换过乾净衣物的杨咩咩。若不是那肤色太过惨白,还以为只是睡著了,下一秒、就会起来伸个懒腰对著众人打招呼……
可是……没有。不论等多久,杨咩咩都不会醒来了……
看著那躺在垫著兽皮上的杨咩咩,皇虎啸艰难的移动脚步,踉跄的接近。直至杨咩咩身边,他亲手触了那冰凉、探了那毫无反应的脉动,终於……他声泪俱下……此刻,他不是一个君王,而是一个失去挚爱之人的男子……
「咩咩……你怎麽就这麽走了……你还没听我说……听我说你最希望听到的……醒来听我说啊!咩咩,你醒来……醒来我才要说啊!」
「我爱你啊……咩咩……我爱你啊……你怎麽忍心……就这样走了……我还来不及对你说、你是我的羊后……我爱你……爱你啊……」
说到最後,皇虎啸几乎泣不成声。众人也难忍泪水,纷纷低头拭泪。怎知皇虎啸突然发狠的揪住杨咩咩的衣襟,整个提往自己身上,然後拉开。就在几乎要以为皇虎啸要做出甚麽疯狂行为时,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抚摸著杨咩咩心窝上裂开的伤口。
然後再将冰冷的尸体,恍若至宝似的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在杨咩咩耳边喃到我爱你三个字。在一片伤心落泪下,没人注意到皇虎啸缓缓握住腰际宝剑,然後噌一声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的心窝上刺,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这不是迈湘姬-42
战事已结束,可皇国国内,下令一月内除了墨色、其馀不得穿著。并只得吃素、不得大肆庆祝,喜事、喜宴一概与喜有关全面禁止。只为一人,便要举国哀悼。
皇虎啸的命是救回来了,可伤口却一直无法愈合。他每日每夜都守在杨咩咩的棺木前,含著泪水,不厌其烦的重复著我爱你几字,生怕杨咩咩听不到般。而且不进食、不沾水,连著几日下来,伤口溃烂到即使是人称鬼医的白兔也无计可施。
甚麽药都没有用,再加上体虚无法用针灸逼出伤口的脓血,或许待杨咩咩下葬不久後,他就紧跟著去了。皇琴凤不忍见他如此折磨自己,一日夜间,至杨咩咩摆放棺木的房里找到他,柔声相劝。
「皇弟,你这样又是何苦?为了他……举国哀悼一月,你身为一国之君、一个明君,此举确是不妥。况且再说了,你身负治国重任,身体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更是千万人民的,可要保重、不可如此……」
「够了。」皇虎啸头也不回,仅挥手、用著沙哑的嗓音平淡说道:「皇琴凤、不……皇龙降……我的皇兄。这个皇位并不是我自愿坐上的,你比我更清楚,不是?」
「你若真心担忧我这皇弟,便不会抛却男性尊严、甘愿著女装上胭脂了。」
这一句话语,犹如一记重捶、狠狠击打在皇琴凤心上。瞬间,将所有欲吐出的言词尽数扼杀在喉头中。他一度以为,皇虎啸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的,那份一直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愧疚与自责,终於让他无颜面对自己唯一的亲弟。
一个礼拜过後,杨咩咩的棺木即将下葬,准备以羊后的名义葬至皇陵,不顾世俗礼节,立死人为后、立男人为后。即便皇家威信扫地、受世人辱骂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失去毕生至爱的人,犹如失却灵魂的空壳,即使活著……也如同死去一般。
下葬前天,皇虎啸依旧独自至棺木前,伤神、饮泣……拖著早已病弱不堪的身子,伤口的疼痛、体虚的难受与染上的风寒似乎都不能为此令他动弹不得,就像是没有感觉的人偶,与常人的作息背道而驰。
看他的样子,若如此继续下去,不超过几天,便要与杨咩咩一同而去了。而他也确有此打算,打从刺向自己心窝那时起,便已放弃所有求生意志……
那一天晚上,当皇虎啸终於趴卧在杨咩咩棺木上痛哭出声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他在棺木里摆放了许许多多的陪葬品,有七层世间珍贵的动物皮毛与织满珍珠的金丝棉褥,且每一层都摆满宝珠、珍珠,全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且身上也著十二层玲珑轻纱,头戴玉冠,手拿白玉莲花,脖子、手上可是都带著串珍珠的,怎麽可能他这一趴卧有给移位了?皇虎啸有些不敢置信,再费力伸手推了推棺木,一下就给推跑了,这时他才大感不妙。
一掀棺盖,里面哪里还有刚才的那些珍财异宝,简直是空空如也!唯有在棺底的那张写得龙飞凤舞的信纸刺了皇虎啸的眼,他颤著手拿起那张信纸,心想:是谁那麽胆大包天、还未下葬便先闯皇宫盗墓!?
亲爱的皇虎啸:
俺还没死呐,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俺现在正带著你奉送的那一箱金银财宝去完成俺的伟大梦想!游历天下,顺便让你这辈子也找不著俺。哈哈哈哈哈!!!
而你,就继续对著那只破木棺材伤心哭泣吧!
看著你日日夜夜带著伤口生病,食水不进,俺可是在里面笑到内伤呢!还有,你那个麻死人的我爱你你没说到嘴巴生疮流脓烂掉、俺可是听到耳朵长茧,就算死人都要给念醒了!
当你这只无情无义的没脑猪看到这信时,俺已经正在某处赏景快活逍遥了,还有你身上的伤病是你自己活该,别说都是为了俺,俺担当不起!
那麽一点点的小折磨是你应该承受的,负心汉、无情人,你病死了俺还要放鞭炮大肆庆祝呢!别以为装深情俺就会原谅你,俺懒得继续跟你这只脑汁给虫吃的残疾人士废话!俺要逍遥去了!!不见!!
无比尊贵的杨咩咩大人笔
可才看第一行他便开心的忘了追究那一棺子的宝物,乐得几乎忘了自己身负重伤、体带重病,但越往下看著他就越气不打一处来,甩了信纸便出了房,还边走边吼道:「咩咩!给朕记住,朕一定会将你捉回来的!」
在另一旁偷偷摸摸的迈湘姬、皇琴凤、慕震威跟白兔看著怒气冲冲的皇虎啸都不由偷笑,虽然也颇同情他,可杨咩咩可是一醒来便气得要报仇,他们也只得配合、顺了他的意。
可谁又不知道,杨咩咩虽气又不忍见皇虎啸这麽下去。恐怕他再晚几日醒来,见到的就是皇虎啸的棺木了。所以只得用激将法气皇虎啸,让他为著急而赶紧医治。可他也不会这麽容易让他找到的,谁让他生气?
「哎哎,没想到当时从包袱里消失的神域仙丹,竟会被杨公子当成毒药给服了。不过确实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的性命,不然可就真是回天乏术,即便神仙下凡也无法救治。」
「触摸到尸体时,白公子已然知晓杨公子不是因伤致命,而是神域……」慕震威突然像是想到甚麽一样:「原来就是那时,难怪白公子脸色颇不寻常,原来是察觉药丹失窃。而在碰触尸体时,将之联想在一起。」
「不错,因为人死後尸体便会僵硬。更何况中间又相隔了如此长的时间,但杨公子的尸体虽冰冷、却仍是与活著无异,这便是奇花神域的神秘所在。」
「还好及时察觉,并作处里,不然饶是神域也救不了杨公子的命。不过,神域要炼制得花费许多工夫,好不容易给炼成几粒,却全给杨公子服了去,想留著做参考都不行。」白兔惋惜说到。
「总归一句,阴错阳差。因为这一步错,导致步步错,命盘全乱了、对吧?朱仙人。」迈湘姬很是欣慰的对著某处夜空喃喃说著。那里,又出现白衣人的影子,白衣人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显得有些慈祥:「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这是他们的决定,就得要有承受後果的决心。」
这不是迈湘姬-43
「俺想,咩儿定是明白的。」迈湘姬抬手掐指,本来注定受难的人民,因为这两人不计代价的扭转乾坤,而改变。从此战事不再,纵使无法强国强土、想来也没那必要。只要使民丰衣足食、无灾无害,这便会是一个好国家。
「没有谁能逆天而行,即便能,也会遭受报应且受劫受难、祸延子嗣,并要轮回偿还。」白衣人再次重复,并在迈湘姬的注视下、缓缓消失。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圆满的时候、却没发现一旁的木柱後,一个人正虎视眈眈著!等到发现时,已是大势已去、不得不招了。
「你们这群没心、没肝、没肺的家伙!」皇虎啸一脸怒红,说到没心的时候指著慕震威,说到没肝的时候指著迈湘姬,说到没肺的时候指著白兔,一个个都被指控了。除了皇琴凤,正高兴呢、没想到皇虎啸又补了句:「别笑,你哪一个都没有!」
迈湘姬可不管,毕竟是他让杨咩咩伤心在先,他好意思恶人先告状?冷哼了声,迈湘姬伸出金手指、一下一下的戳著皇虎啸。:「俺就是没心没肝又没肺的,你待如何?斩了俺啊!总比你这猪脑袋好上百倍,心肝肺都是黑的,让你嚐嚐伤心的滋味、才懂得珍惜这二字如何写!」
饶是再忿忿不平的皇虎啸,被这一顶也自知理亏,涨红了脸一个屁也吭不出来。这模样看上去也挺可怜的,以前就是个精明的小屁孩,怎麽长大了这麽不讨喜。
「朕……朕父皇母后和皇姐都没敢这麽对朕……」皇虎啸委婉、小声、底气不足的告知迈湘姬,他可是一国之君,很凶的哦!一声令下可是随时会人头落地的哦!
那知迈湘姬一巴掌就招呼过去,朕?那是什麽东西?可以吃吗?他会怕他一个区区皇上?说笑呢!
「朕什麽?俺可是咩儿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俺等於是他父亲,朕什麽?喊声岳父大人听听!」
慕震威与白兔还有皇琴凤何曾见过皇虎啸这等模样,不过却没有人上前帮腔。毕竟,他对杨咩咩确有一些却乏智商的行为。皇虎啸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许久、才弱弱的说著:「岳、岳父……大人。」
又一巴掌乎过去,皇虎啸没敢躲。:「口吃呢!不顺耳,再喊几声,喊得熟些、亲腻些,俺考虑告诉你咩咩去哪了。」
一听,皇虎啸哪顾得那麽多,立即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喊得好不顺口。一连喊了几十声後,迈湘姬终於拍拍皇虎啸的肩说道:「很好很好!」
皇虎啸两眼放光,等迈湘姬下一句。:「喊得像样了点,可俺听著挺不舒服的。明儿个继续、记得一早端盆水来给俺梳洗,然後继续喊!」
说完,迈湘姬就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下离去,除了气得咬牙切齿的皇虎啸。可不论他怎麽逼问其他三人,他们都说除了迈湘姬,杨咩咩没跟他们说要去哪。
隔天早上,皇虎啸当真捧著水盆子,要给迈湘姬梳洗。可站在门口好些时候,里头的打呼声却迟迟未有要停止的迹象。
皇虎啸想说迈湘姬还未醒、那稍晚再来好了。可稍晚再来时,迈湘姬已经梳洗完毕,坐在桌边用膳了。还没来得急开口,迈湘姬便挥手让他下去,说害他早上起来还得等水洗脸,不想看见他云云。
第二天,他想迈湘姬应该没有那麽早起,於是晚点再端水过去。没想到去的时候,迈湘姬又已经梳洗完毕,看见他便更加厌烦的挥手让他下去。
第三天,他一大早就端著个水盆站在门前,等迈湘姬睡醒。没想到迈湘姬竟睡到日上三竿,才让他进去,可他站这麽、这麽长一段时间,水早就凉了,迈湘姬扔了巾子就让他出去。
第四天,他一大早端著水盆站在门前,等盆子里的水凉了、就马上去换,一连换了四次,迈湘姬才转醒,让他端著水盆子进去。
「总算像个样子。」沾了沾水,温度刚刚好。迈湘姬在皇虎啸面前梳洗,可再抬起脸时、皇虎啸狭长的眼猛的睁大了。:「你、你的脸……」
不奇怪的摸了摸,才发现一直没照顾的假面皮已经过了使用期限,已经破了。伸手不甚在意的撕了,露出底下俊美异常的面孔。两道形状堪称完美的浓眉,配上锐利且炯炯有神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与性感紧抿的两片薄唇。
这样一张充满男子气概的脸,再配上那身风骨,确实不得不送他八个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我想起来了,你是七年前父皇邀请入宫的算仙。」
「这几日你都有按时服药,并给白兔换药吧?」迈湘姬突然说道,皇虎啸虽奇怪、也没多问,仅点头表示。:「再喊声听听。」
「岳父大人。」毫不迟疑的说出口,皇虎啸只想尽快得知杨咩咩的下落。迈湘姬眯起眼睛,笑笑说:「很好,听著顺耳。过来,给俺看看你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