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辛博未锁的房门被大力地一脚踹开,井柏然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立在床头,望着床上用被子捂住头无动于衷继续装睡的人惋惜地叹了口气。手起熊落,趴趴如雨点般砸在了被子上,平时下饺子动作都没见这么利索,“包子,快起来!反抗是没有用地!”
付辛博忍无可忍地一掀被子跳了出来,“哥哥我昨晚都累死了,想睡个懒觉你都不消停啊?!”
井柏然收回趴趴熊抱在怀里,下巴抵在趴趴头上眨巴着纯真无辜的眼睛,“今天圣诞节啊,咱出去玩嘛!”
一听这话付辛博哀嚎一声,俩眼一翻瘫倒在床上。
一个小时后,俩人就这样走在了充满了浓郁节日气息的大街上,井柏然乐呵呵地跟上付辛博的脚步,“包子,咱去游乐园吧!”
付辛博从神游中回过劲来,抛了个白眼,“傻不傻啊?!您贵庚?”
井柏然不满地嘟了嘟嘴,正准备义正词严地反驳,一开口却连打了三个喷嚏。付辛博见状二话不说便扯下自己的围巾绕在井柏然细长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狠不得跟扎大闸蟹似的五花大绑起来,边扎还边恶狠狠地说:“每次都让你多穿点多穿点!装什么风度啊你?!”
井柏然看着付辛博眼神中流露出的心疼,心中顿时荡起了波澜,只能低头掩饰脸上泛起的甜蜜的笑容,一动一动地立在那儿任由付辛博来回折腾。恢复淡定后,井柏然才仰起头,挑侃着笑道,“你说咱这样像不像情侣啊?”
付辛博听到这话愣了愣,停下手里的动作,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如果你走右边的话就更像了。”说完便转身大步地跑开了。
井柏然站在原地,反应了半天才理解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立马暴跳如雷挥舞着双臂冲了上去,“我靠!你还男左女右啊?!?!”
俩人别扭地商讨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很没创意地决定去看电影,真的是大半天啊,直到天都黑了才拉拉扯扯地赶到了电影院。井柏然得意地抱着一大盒爆米花坐在大厅的座椅上等不辞辛苦跑去买票的某人,在解决掉了一盒爆米花正琢磨着再从哪弄只烤乳猪来慰藉下自己贫乏的胃时,付辛博回来了,他挥了挥手中的两张票,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你咋了?买个票又不是让你去抢票做亏心事。”井柏然好奇地打量着付辛博别扭的表情。
“呃……《哈利波特》的票买完了,那售货员小姐给我推荐了这个……这个……”
“啥?”
“……《色戒》。”
梦里花落知多少
直到电影即将进行到□时,付辛博才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他后悔听信谗言选择这部电影,更加后悔的是选错了位子。大屏幕里一个比一个劲爆的画面也抵不过前排一对情侣的即时真人秀表演,在他们激情盎然地热吻长达三十分钟后,付辛博崩溃了,他无比汗颜地转头看向右边正襟危坐比自己还紧张的井柏然,而井柏然也正一脸纠结地看着自己。
无意中付辛博的余光瞟到大屏幕里的男女主角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当机立断地一把勾过井柏然的脖子便往自己怀里摁。井柏然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状况都没弄懂脑袋就被用力抱住,只能挣扎着一个劲瞎扑腾。
“臭包子你干啥?快放开我!”
喊声惊动了前排的那对情侣,两个人愤瞒地回头,一脸的仇深似海。付辛博歉意地笑笑,过了一会儿,才松手放开了怀里快气绝身亡的人。
“我靠!你谋杀啊?!”井柏然被憋得满脸通红,一副被抢了二百块钱的表情瞪着面前这个罪魁祸首。
“你没看到接下来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么?!”付辛博理直气壮。
“我还没看到怎么知道少儿不宜?!?!”井柏然气焰三丈。
付辛博语塞,心想怎么着在气势上不能输不是?!也睁大眼睛瞪回去,俩人就这样对峙着。良久,付辛博忽然低下头凑进井柏然气鼓鼓的小脸,井柏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你干嘛?”
付辛博一言不发地扳过井柏然的双肩,眼波荡漾,温柔似水。井柏然注视着渐渐靠近的帅气的脸,思绪翻江倒海乱成一团,心神也开始涣散,连最后的一点理智都在告诉自己:他妈的我豁出去了!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就闭上了眼睛。
就在两张脸即将贴在一起时,付辛博缓缓地开口。
“你的耳钉怎么不见了?”
井柏然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被放大N倍正歪着嘴角坏笑着的脸,立马觉得气短缺氧,两眼一翻不醒人世……
电影结束后已是十点多,俩人晃荡在回学校的林荫大道上,井柏然一脸憋屈地走在付辛博身后,对着他的背影在心底诅咒了不下七百二十一遍,“死包子,烂包子,耳钉明明掉在你身上了还这样耍我,观音姐姐啊~~我十八年的人都给丢尽了5555”。井柏然哀怨地抹了把辛酸的眼泪,差点就撞上了付辛博的背。
“宝,你看那咋回事?”付辛博停住脚步,指向0721宿舍的窗口,此时正透出忽明忽暗的绿光,在四周一片黑暗的笼罩下更突显出灵异的氛围。
“你……没关灯?”井柏然紧紧搂住付辛博的手臂,强定心神地问道。
“咱宿舍有绿色的灯么?!”付辛博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于是,俩人在楼下徘徊了近二十分钟,终于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宿舍七楼。站在0721门口时,付辛博又犹豫了近二十分钟,接着带上当年荆轲刺秦的英雄情怀掏出了钥匙。
门“吱嘎”一声开了,付辛博一脸壮烈地向里探了探头,映如眼帘的竟是闪着绿光跳动着的电视屏幕,以及坐在茶几前悠闲地握着遥控器的一个人。
“扬扬?!”付辛博诧异地脱口而出。
梦里花落知多少
“包子!”吕扬以冲刺110米跨栏的矫健英姿越过茶几,一个跳跃挂到了付辛博身上,“今天我说要去游乐园玩,结果那死戴鱼笑我幼稚,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我无处可去来投奔你了……哎呀,这弟弟长得真可爱!”
付辛博眼疾手快地一掌拍掉吕扬伸向井柏然小脸的黑手,“你给我安分点!对了你咋进来的?”
吕扬识趣地纵身一跃跳回地面,一脸成就感地回答,“我以前掉过钥匙不是又配了两把么,走时上交了一个还留了一个呀。瞧我这么冰雪聪明才貌双全如今终有用武之地了,包子你一定会收留我的对不对?!”说完便一甩飘逸的短发,英姿飒爽地朝着付辛博卧室的方向奔腾而去,留下满脸黑线的俩人面面相觑。
“咳咳,”井柏然先打破僵局,“我先去洗澡了。”
“哦,”付辛博点点头,慢步回自己房间。
井柏然洗完澡神清气爽地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谈笑声怎么都睡不着,可怜的趴趴熊就这样被发泄地在空中不断做着抛物运动。忽然随着隔壁“砰”地一声关门声吧唧一下掉到了地面上,井柏然紧张地从床上弹起来,胡乱踩上鞋子撒丫子奔出卧室。
井柏然踌躇着在付辛博门前来回跺步,手臂保持着和招财猫一样的频率来回挥动就是敲不下去这门。“我靠我是一男人怕啥?!”某人终于觉醒了,在一阵长嘘短叹后勇敢地举起了右手……
下一秒,却见井柏然同学竖起耳朵以壁虎的姿态牢牢紧贴在门上……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井柏然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正当进行自我安慰的时候,把手转动了,井柏然一惊迅速转身欲逃离现场。
“宝,你在这儿干嘛呢?”
付辛博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井柏然心里暗自叫苦强颜欢笑地回过身,“呃……嘿……没啥,我在运动呢。”
付辛博翻了个白眼,注意到井柏然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站在客厅,于是皱着眉一把拉过他的手握在掌心来回揉搓,“冷不冷?也不知道多穿点。”
一阵暖意袭来,井柏然吸吸鼻子,垂下头,鼓着微微泛红的脸小声支吾着,“谁让你关门的……”
“你吃醋了?!”付辛博绕有兴致地逗着面前头越埋越低脸红得和小龙虾有得一拼的人,井柏然见状况,立刻不甘示弱地反击,张嘴对着付辛博的手腕狠很一口咬下去。
“哈哈,这个圆咬得真艺术!”井柏然满意地舔舔嘴,挑衅地摇头晃脑。
付辛博端详着挂满了手表华丽非凡的手腕,欲哭无泪,伸手揉了揉井柏然的头发,正色道,“宝,扬扬怕冷开了空调,我担心你也冷所以出来看看。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关门了。”
井柏然一听付辛博无比严肃认真的语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心的暖意,回握住正拉着自己的手,“我一点都不冷,真的。哪有开空调不关门的?!你个资本家真奢侈。”
付辛博望着井柏然如月牙般亮晶晶的眼眸会心地笑了,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贪恋上了他纯净的笑容,看着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种习惯。此刻,只想这样一直拉着他永远不放手,只想拥他入怀,想着想着付辛博忽然燃起一股冲动,他慢慢俯下身,俩人炽热的呼吸拂面而过……
“你们在过家家啊?!”吕扬该杀千刀的声音冷不防地在背后响起。
俩人猛然惊醒,同时跟扔手榴弹似地把对方的手一抛,付辛博大大咧咧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呵呵……没……没啥……水喝我们呢。”说完便拽过一脸木然的井柏然逃逸般地消失了,剩下吕扬一人茫然地站在房门口揉着惺忪的睡眼大喊:
“喂!厨房在那边!你们去卫生间喝水呀?!”
梦里花落知多少
圣诞节后恰逢周末,第二天,三个人坐在餐桌边解决早饭。付辛博放下筷子,转向吕扬问道,“我说你小子啥时候回学校啊?”
吕扬吃得兴高采烈地抬起头,杏目圆睁得比嘴都大,用力一搭付辛博左肩,慷慨激昂地说:“包子,我晓得你最够义气了,不像那个死戴鱼撒手人寰弃我不顾的。我出来时手机钱包一个没带,这两天我可就全指望你了啊。”
付辛博一听这话就缺氧了,倒不是因为最后那句重点,而是前面那个“撒手人寰”。心想这成语用得真够鬼斧神工的,你家那口子还健在人世呢就这么诅咒人家,怎么上了高四尽四个字四个字地蹦,都什么毛病啊?!付辛博清清嗓子,“好吧,过了周末你可不能再耍脾气了,自觉点回学校。”
吕扬饱受教悔地直点头,开始转移话题,“付包子,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话一口东北味啊?!同化得不轻嘛。”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井柏然。井柏然和付辛博对视一眼察觉异样后立马继续低头扒饭,恨不得把脸都埋进碗里。
于是,付辛博就这样被吕扬轰轰烈烈地搜刮了两天,那小子化失意为食欲,水果零食不计,一天八顿饭,光是夜宵就一晚上三次,比正常人夜急都频繁。而每顿去餐馆腐败时付辛博都要带上井柏然,吃到最后井柏然都崩溃了,惭愧道对不起自己“大胃神”的称号,甘拜下风地愿把此等美誉拱手相让于吕扬。而付辛博更是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这哪是一人啊?!分明就是一硕鼠!
终于在第三天夜晚,付辛博声泪俱下地播通了戴阳天的电话,“戴哥,我拜托您了,快把你们家那硕鼠给领回去吧,别跟这儿糟蹋粮食了,咱国家农民整天起早摸黑的不容易啊!”
三十分钟后,戴阳天的摩托招摇地停在了宿舍大门口,付辛博和井柏然无比欣慰地把来人家属送至楼下,就差没掌声雷动心潮翻涌的。吕扬依依不舍地回望俩人,久久不挪动步伐。付辛博原本以为他要整句特精辟的告别语,以示自己这两天对他犹如取款机般照顾的鸣谢,结果吕扬朱唇轻启,蹦出一句,“瞧井宝长得多光鲜水灵的,都快赶上我了。包子,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啊。”
话一出口,井柏然脸都绿了,尴尬地拿眼瞟付辛博。付辛博一脸讪讪地把口不择言的吕扬拉至一旁,“我说你咋口气跟丈母娘似的,嫁女儿呐?!”
吕扬一仰头,摆出贤良书德的笑容,“没呀,我取儿媳妇呢。”说完一脸端庄地撒腿就跑。
付辛博独自消化了三秒钟,猛然反应过来,“我靠这事儿不能忍!”抬脚便要追杀上去,却见吕扬早已绕过大门,春光满面地坐在摩托后座上热情地朝自己这边招手,渐行渐远……
付辛博笑着摇摇头,朝井柏然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谁看咱俩都是这么地登对。”
“去死吧你!”
俩人一路嬉笑追打着上楼。
就这么又蹉跎了十来天,转眼到了学校放假的日子。井柏然考虑到最近奶奶的身体状况据说不太好,于是订了当天的机票赶着回沈阳。
站在候机大厅,井柏然看着特意赶来送行的KIMI和李易峰笑嫣如花的,“我又不是去北极看企鹅,你们别整得跟出国考察团似的好吧?!”
“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小子么?!回去后报个平安,然后在家好好改造。”KIMI笑着一拳捶过来,井柏然踉跄一下,出手反击,几个人打闹了一阵。
“宝,”付辛博扳过井柏然的肩,认真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关切和隐隐的担忧,“照顾奶奶时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出门要多穿点,睡觉时别踢被子,晚上记得要刷牙……”
井柏然感动地微微点头,刚想开口说你也要注意身体,却被一阵猖狂的笑声打断,李易峰和KIMI两个人勾肩搭背前俯后仰地笑作一团,“我靠包子,几天没见你都进化成保姆了?!哇哈哈哈……”
付辛博差点没背过气去,心凉半截地感叹交友不慎啊,需要重新审视。颤抖地伸出手指着俩人,“你们都给我转过去!”
李易峰撇撇嘴,强忍笑意拉着KIMI背过身。
世界清静了,付辛博这才安心地收回视线。井柏然目光中盛满的不舍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尽收眼底,付辛博觉得自己的内心阵阵悸动,怎么还没分别就开始怀念了呢?!两个人都一语不发地垂着眼睑,安静地立在原地,思绪翻涌。
付辛博俯身揽过井柏然的双肩,拥入怀里,侧脸轻贴着他的耳畔,均匀呼出的气息拂动发鬓,“宝,就一个月,早点回来。”
井柏然印象中自己是第二次靠在这温暖的怀抱里,心中顷刻涌起万般的温暖和留恋,于是轻抬下颚抵在付辛博的肩上,双手回抱搂住他的背,闭上眼微笑地回应道,“恩……我知道。”
梦里花落知多少
付辛博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打不通井柏然的手机了,从他离开的那天起,这半个月来没有收到他任何的短信的和电话,每次自己播过去听到的只有关机,付辛博懊恼地把手机甩在沙发上,愁眉紧锁。自己回西安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每天的担心和惶恐与日俱增,让他坐立不安,连做梦都怕井柏然会出什么意外,脑海中他傻笑的脸总是在面前来回晃动挥之不去。付辛博实在是放心不下,一过大年初三便赶忙收拾行李和家人告别后飞回了上海。
推开0721宿舍的门,付辛博扔下行李,急切地四处搜寻,房间里却空无一人。蹙着眉失望地靠在墙上,这时,衣袋里震动起来,付辛博慌忙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包子,还没有联系到宝么?!我们问了以前的同学,他们也都不知道啊。”KIMI担忧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
听到这样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付辛博握着话机的手逐渐冰冷,良久无语。突然,他撑着墙支起身体,“我知道去找谁了!”
“遗失之城”里,灯火通明,宽敞豪华的大厅被节日的气息装点得更加熠熠生辉。只是这一切的华丽付辛博都无心欣赏,冲下TAXI后他一路狂奔推门而入,终于在KTV柜台搜寻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匆忙地拉过还在工作的潭旭,付辛博神色焦急地问道,“你知道宝在哪吗?”
潭旭诧异地转过头,认清来人面孔后仍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他回沈阳过年后我们就没联系了,出什么事了?”
付辛博一听这话,表情更加紧张,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语气逼人,“那他家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潭旭手臂吃痛,被迫倒退一步,“我……我以前回沈阳时去过一次。”
付辛博第一次来到沈阳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天内长途跋涉两个城市让他有些疲惫不堪,来不及片刻的喘息,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井柏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