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心中困惑不解,他生怕是自己磨得不好,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爷,是不是墨水磨得不好?”
庄子谦瞧见他一副怀揣不安的样子,便是微微一笑,放下了笔。
“你会写字吗?”
小夏用力地点点头,回答道,
“公子以前教过些。”
庄子谦笑了笑,并未接话。反倒是小夏一说起楼兰来,不自觉地表情丰富了起来,连话也多了。
“我很笨,学起来也慢,那时候都是公子手把手的教我写字识字,他还送给过我一个很漂亮的砚台,只可惜,後来被砸坏了。”
说到这里,小夏不禁神色黯然,没有再说下去。
庄子谦扬唇一笑,又拿起笔递给了小夏,他说道,
“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小夏一惊,握著笔一时不知该做什麽好。待到庄子谦又吩咐了一声後,他这才走到庄子谦身边,怯生生地问道,
“王爷要我写什麽?”
庄子谦想了想,便回答道,
“就写你的名字吧。”
说罢,庄子谦往旁边移了几步,好让小夏站在纸案面前。小夏握著笔站在原地想了会儿,这才俯身准备开始写。庄子谦瞧著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有趣。记得当年他还是刚学写字的时候,在夫子的鞭策下才会有这麽端正的姿势。
比起同龄的少年来,小夏还要显得更瘦弱一些,尤其是穿著深青色的袍子更显得手脚细长。也许是因为青云山常年不见阳光的关系,他的皮肤白皙嫩滑,软软的,让人总想伸手捏上一把。原本刚来到府上时,小夏的脸上并没有什麽血色,而这几日好吃好住的,总算让他红润了不少。他低著头时,顺著脖子可以看见衣襟下的胸口,白皙的肌肤上显露著清晰的锁骨。庄子谦不禁一笑,心想,他要是喜欢清秀少年的话,恐怕早就勾搭上手了。
小夏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便抬起头看向了庄子谦。庄子谦走近他身边,打量著纸上的字。要说字如其人,倒还真是不假。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一看便只是花了心思练过的。笔法虽稚嫩,但态度却是认真。
“你还会写其他的吗?”
小夏闻言,点点头又俯身在自己的名字旁边认认真真地写下了楼兰的名字。庄子谦见状,不由地轻笑出声,他心想,这孩子对楼兰还真是念念不忘。
小夏见庄子谦看了之後始终一言不发,他低著头,担忧而又害羞地问道,
“是不是我写的不好看?公子也常说我只会写最简单的……”
话未说完,只见庄子谦拿起笔,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即便小夏不懂什麽草书字体,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称赞道,
“王爷的字真好看。”
庄子谦也不谦虚,他笑了笑,便说道,
“那你想不想学?”
小夏又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忙是用力地点著头。庄子谦悠哉地坐在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光是教你也无聊,这样吧,我写一个字你来认,如果认出来了我就直接教你写,如果认不出的话,就得受罚。”
小夏略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受罚了之後,王爷还教不教?”
庄子谦大笑道,
“那就看受罚的时候听不听话。”
小夏当然也想像庄子谦那样写一手漂亮的好字,因此,他不假思索地就忙是点头答应。
庄子谦的字本就写得草,小夏能识的也不多,一来二去得几乎都在输。庄子谦虽还没提怎麽罚,但他难免开始有些灰心。庄子谦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是笑著说道,
“怕输了?我不是说了,只要你乖乖受罚,我还是一样会教。”
小夏一听到这话,心里塌实了不少。庄子谦向来笑得一脸温和,连声音和目光也让人觉得暖暖的,当初小夏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到如今更是在心里大为感激。
“那,王爷要怎麽罚?”
小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庄子谦扑哧一笑,让小夏走近到他面前闭起眼睛。小夏心里头虽疑惑,但还是乖乖地照著坐了。闭上眼睛之後,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凉凉的,微微有些酥痒。他刚想伸手去抓,就给庄子谦重重地拍了下来。
“好了,睁开眼睛吧。”
小夏听到这话,便顺从地睁开了双眼,他诧异地看向庄子谦,丝毫没有察觉到变化,反倒是庄子谦越看他疑惑的样子越是觉得好笑。强忍著笑意,庄子谦拉著小夏走到桌边,按原先说好的,亲自握著他的手教他写字。
小夏专心致志地听著他的讲解,看著他写出的字,早把刚才的事忘到了脑後,中途有几次庄子谦忽然笑出了声,他也并没有在意。一直到了半个时辰之後,侍女端著茶点进屋,在看到小夏的样子时忍不住扑哧轻笑。小夏茫然地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庄子谦,心中仍是困惑不解。庄子谦笑够了之後便不再捉弄,吩咐侍女出门打盆水来。他拉著小夏走到了铜镜面前,小夏这才哎呀地惊叫出声。镜子里的小夏,额头上被写了个潦草飘逸的“庄”字,而脸颊两边更是写著庄子谦的别字。
看到小夏一脸吃惊的表情,庄子谦忍不住大笑著揉了揉他的头发。恰巧这时,侍女端了盆热水进门,放下之後便退出了屋子。正当小夏还在对著镜子琢磨著脸上的字时,庄子谦已沾湿了帕子递给他。小夏见状,不由地一愣,庄子谦笑著打趣道,
“是要我替你擦?”
小夏忙是红著脸直摇头,赶紧从他手里接过帕子。庄子谦看著他对著镜子瞧了好一会儿,几次抬手要擦,却又没根本没碰到,他便是问道,
“你怎麽不擦?”
小夏略有些害羞地低著头,声音如蚊子般轻弱,他说道,
“我,我觉得这字写的真好看,擦了很可惜。”
庄子谦听到这话也不由地一愣,他笑著捏了一把小夏的脸,柔声道,
“真是个傻孩子,过会儿我再写给你。”
小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直到庄子谦握著他的手替他擦脸上的字时,他才红著脸低下头,赶紧自己用力地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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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年年未了时04
04
时间一晃而过,不觉中已是三个多月过去。距离庄子谦把苏颜之送到洛宣那里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但派去的护卫却回报说,山上早就没人住了。庄子谦心里也是著急,这堂堂的侯爷失踪了怎能算是小事。不要说是皇上那里不好交代,以他和苏颜之的交情来说,也为他担忧不已。
这些时日来,小夏也不止一次地询问过楼兰的下落,庄子谦起先还哄他说,楼兰本事大,一定会安然无事。小夏向来乖巧,原本也不是会穷追不舍的人,只是楼兰到底对他老说还是不同的,每隔几天便会忍不住又多问一次。庄子谦原本就被苏颜之的事弄得头疼,再加上小夏又是一付小心翼翼地胆怯模样,更是叫他心烦,日子一久便是草草地敷衍了事。小夏虽然单纯,但也不是傻子,见庄子谦如此态度,自然也不敢多问。只是他伺候在庄子谦身边时,每每见有人回报事务,便是会竖起耳朵挑重要的听。庄子谦也晓得他的意思,怜惜之余也未多加约束。
又过了大半个月,庄子谦已经派了整整六批人马四处搜查,总算联系到了洛宣。只是得到的结果却是,苏颜之已死。洛宣的信很简单,只有短短几句话而已。除了交代事情的始末,最後还加了句,如今有要事在身,待事成後愿意任凭庄子谦处置。
洛宣是什麽样的人,庄子谦当然清楚。他性子虽冷,但却是颇有风骨之人。当初与之结交也是欣赏此人的性子和才情,只是如今搀和到这事来,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初他把好好的一个人送到了洛宣那里,现在却落了个尸骨无存,要说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那也是不可能的。但若是真要他处置洛宣,庄子谦也确实下不了手。
思前想後一番,庄子谦只得亲自进宫,向皇上请罪。
庄子谦是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弟,恩宠和荣耀自然不必说。再加上这事的确罪不在他,皇帝安慰了几句後,也未多加责怪,只是把安葬苏颜之的任务交给了他,算是赎罪和补偿。而关於洛宣的事,庄子谦撒了个谎瞒了过去,未引起皇帝的注意。
庄子谦出宫的时候已是入夜,原本皇帝是打算留他在宫里用晚膳,只是被他笑著婉绝了。皇帝晓得他与苏颜之素来交好,也能体谅他的心情,这才没有多加挽留。一路从书房走到宫门口,庄子谦唤了护卫退下而独自前行。
也许是心境使然,这一路竟比平日要漫长得多。沿途经过大殿花园,水池廊桥,但凡是熟悉的地方,庄子谦总要慢下步子稍作停留。他与苏颜之自小就玩在一起,十几二十年来,这皇城里哪有他们没去过的地方。
笑论天下,把酒言欢,闲赏风月,即便彼此的志向不同,但却是真正的至交好友。京城的王孙公子虽多,但惟独苏颜之与他交情最深。当年初入官场时,苏颜之便信誓旦旦地说,十年内定要闯出一番功绩来光耀门第。那时庄子谦还与他打了个赌,若他真能成事,府里收藏的上好珍酒全数送上。只是如今,十年的期限还未到,这个赌约却没了意义。人都死了,徒留功名有何用?
庄子谦不禁想起先前皇上交代的话,要以王爵的待遇来厚葬苏颜之。可是,墓冢里连把骨灰都没有,外头的排场再风光又有什麽用?当初庄子谦还笑话苏颜之说,他生来就为争权势,将来也必死在权势上,没想到,一时戏言竟成真。
庄子谦嘲讽似地笑了笑,手持折扇在掌心击打著拍子,嘴里随性哼著从前常挂在嘴里的曲调。
浮华匆匆数十年,弹指拨弦曲调深。
锦瑟无声,一世如梦。
庄子谦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深夜,门口的下人们一见王爷竟独自步行回来,忙是吓得直迎他回院子。庄子谦瞧著他们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惊慌害怕的样子,心里更是觉得烦躁,挥挥手便吩咐他们下去。
远远地还没走近院子,庄子谦就瞧见书房里亮了灯。他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快步赶去。
是谁还在院子里?仆人们都被他撤下去了,怎麽还会有其他人?难道会是苏颜之?
庄子谦也不是没听过回魂的说法,只是苏颜之死了那麽久,怎可能忽然回来?
尽管如此,庄子谦还是不由地加快步子,眼见离书房越来越近,他猛得一推开门,却看见里头的人只是小夏而已。
“你还没睡?”
屋里只点著盏小灯,小夏规规矩矩地站在桌边,上头放著几碗汤水和点心。他看到庄子谦突然闯进来,也是被吓得不轻,一脸的惊魂未定。
庄子谦心里虽是烦躁,但一见他睁大著眼睛面露怯色,也是不忍心下重口。
小夏摇摇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低著头答话说,
“惜惜姐姐说,这些点心和汤水都是为王爷准备的,等王爷回来後,随时都得伺候上。”
庄子谦哪有胃口吃这些东西,瞥了一眼後便说道,
“拿下去吧,我不吃。”
小夏赶紧点点头,端起东西就准备往外走,只是步子才跨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还有什麽事?”
庄子谦斜眼瞟向他,沈著脸问道。
小夏紧咬著唇,小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憋出话来,
“我,我听人说,侯爷他死了……”
庄子谦心头一纠,“恩”地应了声。
小夏一听这话,顿时红了眼眶,大眼珠里湿湿的,几次都欲滴下泪水。
“侯爷,怎麽会……”
庄子谦瞧著他的样子也是心头不忍,别过了头不再看他。
“人总会死的,不过是早晚的分别而已。”
沈默许久,庄子谦终是叹了口气,语气平淡道。
小夏一听这话,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呜咽著说道,
“可是,可是侯爷他是好人……”
庄子谦闻言一惊,嘲讽似地看向小夏,只见他神色认真,分明不像是故意讥讽的样子。
“你说他是好人?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他……”
庄子谦冷冷一笑,语气嘲讽地说道。只是他才说到一半,瞧见小夏脸上的悲痛之色,却是怎也说不下去。
“罢了,你太傻也太天真,这些权利世故,说了你也不懂。”
说罢,庄子谦果然瞧见小夏茫然地看向自己,他神色微凝,自嘲似地笑了笑,叹声道,
“你就当他是咎由自取,不用为他难过,也不用为他不平。”
言至如此,庄子谦也不愿再说其他。
屋里又这麽安静下来,许久未听见动静。庄子谦本以为小夏早就出去了,一抬头却发现他还傻站在那里看著自己。
“你又有什麽事?”
庄子谦摇摇头,似是无奈地问道。
小夏的目光始终盯著他直瞧,脸上的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担忧,他一步步地走向庄子谦,然後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
庄子谦才刚开口,却发现小夏拿了块帕子抚上他的眼角。
“王爷,你哭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眸中更是凝著浓浓关切。两人虽同住多月,但他还是第一次靠庄子谦那麽近。粉嫩的皮肤带著淡淡的红晕,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晶莹的泪水。
庄子谦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小夏虽是一惊,但却未曾闪躲,他目光直视著庄子谦,语气坚定的说道,
“侯爷是好人,王爷也是好人,侯爷不该……王爷也……”
小夏还是第一次恨自己为什麽不多读点书,明明想说很多话,可却不知该怎麽表达才好。他心里一急,脸上更是涨得痛红,话也说不利索。
“我明白你的意思。”
庄子谦安抚似地笑了笑,抬手抚过小夏的侧脸。
一股暖暖的温度顺著肌肤流进身体,小夏只觉得身体一颤,心也扑通直跳。
“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庄子谦揉了揉小夏的头,放开了他的手臂。
小夏仍是担忧似地看向庄子谦,在确定他脸上有了笑意後,这才端著东西出门去。
庄子谦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碰著满手的东西出门,临走前还不往把门合上,脸上不由地染了几分笑意,嘴里喃喃道,
“颜之算什麽好人,我又算什麽好人,真是个傻孩子。”
大家圣诞快乐~ 新坑是单纯狐狸受和狡猾王爷攻,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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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年年未了时05(美攻 狐狸受)
05
庄子谦毕竟已不是少不更事,天大的事过了十几半个月,也就暗藏心里不再露出分毫颜色。只不过也因为苏颜之的死,让他越发觉得人生苦短只在今朝,那些个风流韵事更是远胜从前。
京城里的王孙公子少不了留连风月,几个有名的小倌馆里也有不少是庄子谦包下的,只是对於这些个风流公子来说,少则数天多则数月,日子一久也就玩腻了。
这几日来,城里最轰动的事就要数风月馆里的出云挂牌迎客。要说这出云可是大有名气,按说清倌赚不了什麽钱,可偏偏他相貌出众才情又甚,琴棋书画歌舞奏乐,哪样不叫人赞叹。只可惜光是一人可撑不了馆里的生计,如今京城里男风胜行,各个小倌馆都有惊才绝豔之人。风月馆要固守地位,不得不让他挂牌接客。
最出名的清倌头一次挂牌,这事怎能不吸引王孙公子一掷千金,只可惜在这天子脚下光有钱是不够的,身份和地位才是最大的筹码。正因如此,庄子谦才不过随口提起,风月馆的老板就大方地把人送上。当今圣上的唯一胞弟,京城里谁不想巴结。
这一日,风月馆里大摆宴席,邀请了不少熟客光临。当然,这其中的主角自然是庄子谦和出云二人。庄子谦特命人送上了不少金银珠宝,古玩画卷,也让出云风光了一把。
对於出云这个人,庄子谦也是素有好感。他向来是风流成性,对於这送上门来的好事哪有不要的道理。宴席上应酬完了那些狐朋狗友,便是带人回到了王府。
庄子谦怀里搂著出云,往院子里走时却在想小夏睡了没有。自从苏颜之的事後,小夏也知他心里难怪,不再敢问楼兰的事。倒是庄子谦瞧他憋著难受,含糊骗他说楼兰虽不知去处,但一定会是平安无事。小夏本就生性单纯,三两句就哄得什麽都信了。只是他还是担心庄子谦为了苏颜之的事难受,每天夜里非要等到庄子谦回府,伺候了他梳洗之後才乖乖地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