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能不能客气点?他……”
蒋思佑忍无可忍地合上手机盖,作势要扔出去,手举到半空,还是颓然地放下来了。
“混蛋!”他狠狠地踢了路边的铁马一脚,也不知道在骂谁。
暮色四合,兜中没钱,蒋思佑只好打电话给赋闲在家的新上任情人周越,让他过来接自己。
那小子答得很爽快,说是马上过来,就挂了电话,结果过了二十来分钟,一辆计程车在他面前停下,下来的是臭着脸的傅明宣。
“阿宣?”蒋思佑很是讶异,“那小王八蛋呢?”
“管他去死!”傅明宣拎着他的领带,把他拖到车门边,“回去了!”
车子滑行在夜色中,车窗外不时闪过一道道微光,透过玻璃扫进来。
蒋思佑闭着眼,还在思索着刚才的谈话内容。
“怎么了?”傅明宣看了半天车窗外,转头问道,“是不是大罗出事了?”
蒋思佑摇头:“不是。”他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地说,“只是……我第一次听说缺少关爱的人会出现的反应,有些不太明白……”接着,他将罗文静的话告诉了傅明宣。
“不难理解。”傅明宣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眼下的黑晕更加显眼,这使他看起来有些神经质,“因为你也是缺少关爱的人嘛,当然不会明白。”他突然笑了,指指自己,“我也是哦,我们大家都是。”
傅明宣平时总是很冷淡,连笑容都欠奉,可他笑起来很美。
蒋思佑有些茫然地盯着那张笑脸,突然扣住他的后颈,接着,脸也凑过去了。
这吻来得非常突然。
其实他们做爱时,很少接吻。
傅明宣并不擅长接吻,可以说,他对Kiss有抵触。
刚开始,他有些发抖,推着蒋思佑,含糊地叫:“做什么?……有人!……”
蒋思佑轻轻地笑,像是一种宣战,抑或是一种挑逗。他反手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手指插入他的头发里。
友人反常的情绪传达了过来,傅明宣不再推拒,本来拒绝的手也环上了蒋思佑的脊背。
即使是听到司机因为惊慌而误按了喇叭的声音,他们也只是不停地吻着对方,不停的,不停的。直到,两人听到,断续而逐渐明朗的音节。
不知什么时候,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司机拧开了收音机,试图用音乐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那流水般的《月光曲》便静静地流泻了出来。
蒋思佑停下了动作,略微疼痛的感觉,穿越心脏透过血管流遍四肢,直达指尖。连一个细微动作都会发抖。
此时,傅明宣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精神疲惫,他亲了一下蒋思佑的手指,缓缓地闭上了眼,低喃地说:“别让那小混蛋知道……不然……”声音低下去,他已经睡着了。
蒋思佑狠狠吸一口气,让外头冰冷的空气冲入肺部,以换取头脑窒息般的一瞬间清醒。
车窗外闪过的微光,透过那薄薄的玻璃打进来,照射在傅明宣的脸上。
即使是在睡梦中,傅明宣的眉头还是微皱。蒋思佑的手指放在上面,轻轻抚平了那个皱纹。
傅明宣的呼吸透过他的手指到达掌心,微弱,却又坚强的存在着,不容忽视,提醒着他,这个人是活着的。
而那个人已经死了,再也没有办法挽回。
想到这一点,掌心下连接着心脏的血管忽然卖力地跃动起来,一下比一下更激烈,他甚至能听见敲击着耳膜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清晰地在脑海中徘徊着滞留不去。
老师。老师。
他无声地动着嘴唇,呼喊着这两个字。
脑海中有根神经绷得直直的,直指向心脏。
那一条神经上,一直都传达着同一个讯息,只是他都忽略了。
蒋思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钢琴,谱子,母亲冷冰冰的话语,以及父亲的背影。
然而在这之后接踵而来的,却是那一个下雨的午后,老师坐在自己的身边,安静而温柔地抚摩着他,低声说:“我爱你。”
除了那一次,范尹没有再做任何逾越的事,也不会再说爱他之类的话。
就像他不想玷污了他,一样的道理。
蒋思佑一直坚称自己不是同性恋。当然,如果跟同性做爱就是homo的话,那么他算是双性恋,而且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女人。
而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坦率到能够真实面对自己的欲望;或者说,没有任何人教过他,应该怎样正确面对一份感情。
即使那份感情为世俗所不容。
所以,对于那份还没升华到爱情的感情,他选择了无视。
曾经,蒋思佑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做一对单纯的、真正的师生。
可是老师的死,把这一切都打破了。
在那个人死去以后,在与那个人有着相同容貌的人出现以后,在那个有相同容貌的人侵占了他的世界以后,蒋思佑终于明白了,他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只是太迟了。
年少时代的记忆终于完整拼接起来,胸腔里似乎有什么炸裂开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巨响。
铺天盖地的混乱一瞬间席卷而来,蒋思佑紧紧攥住手指,俯下身去,安静地贴近傅明宣,忽然觉得一切烦躁都烟消云散。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份温和的触感,然后他的手指轻轻移到傅明宣的脖子,微微用力压下去。扼杀掉刚刚萌芽的东西很容易。就算勉强一起,得到的也只会是伤害,他不想再深入下去了。
这时候,他想,他或许是很喜欢周越的吧,可那绝对不是爱。
不过,谁在乎呢?
他摇醒傅明宣,在他耳边低声说:“要不要试着跟我认真交往,嗯?”
他的语气实在跟认真搭不上关系,傅明宣瞪着他轻浮的笑脸,摇摇头,冷淡地说:“你不是我那杯茶。况且……”车停了。他不说话了,转头看了看车窗外头,前面就是蒋思佑的公寓,露台上,正探出个人来,朝他们招手。
傅明宣眯眼,望着楼上那张扬的美丽笑容,喃喃着把话说完:“况且,对手是他,我根本毫无胜算。”话是一语双关,他说得自暴自弃,语气里却是温情脉脉。
蒋思佑双手插在裤兜里,垂着眼,看不出情绪。
几天后,难得露面的王简突然跑了过来,抢了块炸鸡往嘴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吾唷截浑!”
屋里的人连头也没抬。
“喂喂,太冷淡了嘛!”王简咽下食物,很是不忿地嚷嚷。
周越朝他耸肩:“都听不懂火星语,怎么给你反应咧?猪脑袋!”
王简这才释然,又大声复述:“我要结婚啦!”
一片静默。
周越掏掏耳朵,转头问傅明宣:“你刚才听到啥了?”
“那只熊要结婚。”傅明宣没好气地答,转向王简,死气沉沉地说,“恭喜了,几个月了?”
“什么几个月?”王简疑惑地问。
“问你小孩几个月大了。”周越大声说,扑过去摸他的肚子,“会咬人的狗不叫,你小子还挺行的嘛!搞大了肚子就要负责了咩……”
“搞屁啊,我又没有怀孕,摸个鸟!”王简手忙脚乱地拉开他,拿了叠喜帖出来,涎笑着发给这帮损友:“早点到啊,人不到没关系,礼一定要到啊……”
“混蛋!”周越一脚丫子踢中他的屁股。
傅明宣扯着嗓子朝卫生间叫:“阿佑,阿佑,你老婆在勾引有妇之夫!”
“操!”周越笑着扑了过去,啃他的脖子。
正闹着,蒋思佑拿着报纸,提着裤子蹒跚着走出来,脸色不太好。
王简像看到活动的金矿,嬉皮笑脸地冲过去,把喜帖往他手里塞:“早点到啊,礼金越多越好……”
“滚!”蒋思佑恶狠狠地瞪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沙发上,轻轻坐下,屁股碰到垫子时,本来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怎么了?这老小子……”王简捅捅傅明宣的脊背,“被插穿了?走路都不稳了。”
傅明宣眼皮都没抬:“你去问周越吧,他干的好事。”
“不就是痔疮破了嘛。”周越懒洋洋地说,挨着蒋思佑坐下,手还不老实地摸来摸去,“你也真是的,长痔疮这么大件事也不告诉我,还疼不?”
“……你妈的!”蒋思佑简直是咬牙切齿,“是哪个王八蛋趁我睡着捅我来着?嗯?还问疼不疼,要不,你他妈来试试?”
“我都say sorry啦,你怎么这么小气,男人大丈夫,心眼比屁眼还小!”
蒋思佑气得脸都红了,用力敲他的脑袋。
躲闪着蹭到一边的周越,对正蹲着啃鸡脚的傅明宣说:“刚才你爸的秘书打电话过来问候你,不过我看你睡死了就没叫你。”
傅明宣啃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手上还握了根鸡骨头,指节泛白。
正在琢磨琴谱的蒋思佑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傅明宣。
“哦。”傅明宣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冷淡地应了声,“说什么了?”
周越舔着嘴唇,说:“他说,生日快乐。”
短短几个字,像一道雷,劈中了他。倏的,傅明宣的动作僵硬了,连表情也没有,眼神一片空洞。
“喂!”蒋思佑来不及阻止,抛了个白眼过去,周越回他一个妩媚的笑容。
傅明宣跟他爸爸的关系恶劣,这是众所周知的,不过说到原因,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王简不怕死地继续添乱:“我是不晓得你跟他有啥深仇大恨,不过有这么个有钱老爸,你应该知足了……”
“闭嘴!”傅明宣操起一边的垃圾桶,劈头扔了过去,王简忙闪躲,垃圾桶砸在墙上,发出巨响。
傅明宣铁青着脸瞪视着那只垃圾桶,好像那就是他老爸。瞪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操!”然后他像疯了似的把手指插进嘴巴里,用力挖。
“按住他!”蒋思佑厉声说,“他会把自己的手咬断的!”
王简看向他:“你怎么不自己按?”
“我家小佑连琴盖都嫌重,怎么可能有力气去按住他?”周越吊着眼角,抽风似地翻白眼,尖着嗓子叫唤,“快点!”
话音未落,他自己就已经扑了上去,将傅明宣的手腕抓了往外扯,傅明宣怒骂:“滚开!恶心死了……”
两人扭打起来。
“脏死了……”傅明宣含糊不清地骂着,也不知道在骂谁。
只有蒋思佑知道,他在骂他自己。
合了王简周越两个野蛮人的力量,好不容易才把傅明宣压制住,拖进卧室,逼他吞下安眠药。等他熟睡以后,蒋思佑才走出房间。
周越在帮王简上药,他的手臂被咬了几个口子。
“没事吧?”蒋思佑走过去查看伤势。
“他脑子怎么还没治好?”王简看着房门,嘀咕着。认识以来,傅明宣很少发作,这次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
“他老爸是他的死穴……哎,我说你这猪头三八个屁?少管闲事!”周越事不关己地骂了句,他从蒋思佑那边了解了些情况,虽然当时是周越把傅明宣从铁路的隧道里捡回来的,可要说到这些隐私的事,还是蒋思佑比较清楚。他实在不想再看到友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到了中午,各人都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蒋思佑清闲得很,就留下来照看床上那个疯子。
蒋思佑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轻轻地哼着曲子,这时,傅明宣翻了个身,无意的一个撩拨头发的动作,阳光斜斜地打在脸上,黑色的头发划过眼角眉梢。
说实话,看到这样的傅明宣,蒋思佑还真是有点佩服他那个父亲了。
这小子,明明是清爽到了极点的容貌,还没熟识时,连想象他自慰都觉得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但是现在这样时不时有意无意的撩拨,竟变成了身体的本能,真是调教有方。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傅纪是怎样养育调教自己的儿子,一步一步地,不容拒绝地将他塑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让他成为专属于自己的男人。
没有比这更令人期待了。
这样想着,蒋思佑的心里泛起一阵沉郁的厌恶,以及深埋着的恶劣的兴奋感。
蒋思佑回过神时,看到傅明宣已经醒了,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眼前的空气。
“……阿宣,你还好……?”蒋思佑虽然早就习惯他的发作了,不过为了表达一下朋友的关心,还是问候了一句。
话音未落,傅明宣慢慢把头转了过来,嘴角往上一弯,本来毫无表情的脸浮现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妩媚得让人毛骨悚然。
蒋思佑正在愣神,傅明宣已经扑了过来。
后脑勺一阵钝痛,蒋思佑疼得眼泪都要掉了,直到背后感到硬硬的地板触感,他才发现自己正被傅明宣压在地板上,裤子也被扒了一半,下身凉飕飕的。
傅明宣嘴巴叼了个套子,面无表情地瞪着他。身边,画稿散落一地。
蒋思佑没想到药物的作用这么快会过去,脸都青了。
傅明宣使劲压住想要挣脱的人——那种自己一下子变得有力的感觉令他无比的兴奋,他也可以轻易制住别人的抵抗。
蒋思佑徒劳地挣扎着,光靠他一个人,实在是没什么胜算啊!
“妈妈……只一会儿就好。”
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甜蜜声音在耳边回响,蒋思佑被身上的人紧紧抱住了腰身,脸颊被修长的手指抚过,仿佛在急切地寻找什么,接着一股温热的触感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软软的湿热的舌头分开了蒋思佑的嘴唇,越过牙齿在口腔内翻搅着。
“嗯……唔……”蒋思佑推拒的手环上了身上人的脖颈,这无疑是种邀请。
隔着衬衫,傅明宣温热的手从腰抚过蒋思佑的胸,接着用手指熟练地捻起他的乳尖,被轻捻揉动的乳尖于是变得坚硬起来。
一股炽热的麻痹感从口中和胸口呈波状扩散,大脑也有些不清楚了,迷糊中,蒋思佑觉得身上的人抬高了身体。
一阵冰冷的寒意传遍了他的全身,这个当口,傅明宣已经把他的阴茎掏了出来,套上套子,带着与刚才的温柔不同的粗鲁,只是随便撸了几下,抬高自个的屁股坐了下去。
“啊!不要!——”包皮被紧窒干涩的内壁往下撕扯,连润滑都没有,蒋思佑痛得直抽气,惨叫起来,“好痛……等一下!等一下啦……啊……”
傅明宣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用力沉下腰,体内的粘膜一边抗拒着阴茎的入侵,一边又贪婪地渴求着。后庭的尖锐痛感刺激着他的性器,前端流出的透明液体滴到了蒋思佑的腹部,只要再加上小小的抚摩,就能得到高潮。
他失控地摆动着腰,似乎很痛苦地皱紧了眉头,空洞的眼睛泛着水光,求救地望着蒋思佑。
蒋思佑暗自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勾住了傅明宣的脖颈,将他扯过来,伸出舌头舔一下对方的嘴唇,一触即离。
傅明宣的呼吸紊乱起来,他自然地动着腰,性器在下腹部摩擦着。
蒋思佑双手托着他的臀,将阴茎慢慢拔出来,意识还不清楚的人闷哼了声,身体下滑,本来是骑乘的姿势,改为跪趴,膝盖缓缓地插入蒋思佑的两腿间。
蒋思佑的膝盖自动地打开,温顺地含住了傅明宣的腿。
肌肤接触的人体体温让傅明宣头脑一阵发麻,他有些不安地磨蹭着下体,露出要哭的表情,这使他看起来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无措。
蒋思佑温和地笑:“没事的。有我在。”
他的笑容带着春的暖意,傅明宣擒制着他的手不由得一松,蒋思佑抓住这个机会,照着傅明宣的肚子就是一拳,傅明宣低叫了一声,往后倒去,砰地倒在一地的画稿上,厥了过去。
蒋思佑轻手轻脚地将他拖上床,细心地盖上被子。
看着床上的人,他抬手将被汗润湿的刘海拂到脑后,敛起那副悲天悯人的纯良嘴脸,换上了讥诮的笑容:“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我啊,还真是心疼你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离开了傅明宣的公寓,打扮得很醒目的周越看看手表,低声骂了句什么,就硬拉着王简去逛街消磨时间。路上,他们谈到了新娘的问题。
“老家伙,我记得你被女人给甩了吧,怎么突然要结婚了?不是奉子成婚?”周越旁若无人地勾着王简的手臂,像亲密的情侣一样。面对行人怪异的目光,王简这个脸皮超厚的傻大个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想要推开那缠人的小鬼,谁知周越抓得紧紧的,就是不肯松手。
王简也实在舍不得去揍他,只好抢过周越头上那顶造型夸张的草帽,压在自己脑袋上,大步往前走。周越拉着他,也拖动大木屐吧哒吧哒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