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一族自此灭绝,至于其间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
所剩寥寥无几的夜叉余族散落人间,几经波折也没几个剩下的。他们为了找寻失落人间的混天珠费尽心力,也没有结果,最后一个个含恨死去。
传说中,夜叉性格凶悍迅猛,以吸人血为生,如果没有那些变故,也许今天主宰天下是他们,而人类不过是他们餐桌上的一道茶点。
唯一留下的一个夜叉是个女人,她肚子里有一个小孩,为了保全这个孩子,她求上天给她一次机会,一定找到一件宝物代替混天珠。历尽艰辛,她找来了一颗黑色的灵珠,名曰"遁地珠"。就在快要交出遁地珠之际,她猛地吞下灵珠,整个人消失于无形,连天上的神仙也找不到她的位置。
至于最后她到哪里去了,没人知道。但若干年之后,出现了一种新的物类,那就是僵尸。
他们如夜叉一样吸食人血,却又有别于夜叉。他们不在五行六道之内,力量强大得令人惊叹。传说僵尸的鼻祖也就是僵尸王,他可以不以人血为生,可以不吃任何东西,也可以吃任何东西,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僵尸。毫不夸张的说,僵尸王甚至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妖类,单打独斗,在座的都不是他的对手。
胡不归讲的故事就只有这么多,他的语调轻柔,娓娓道来,连神老这个过来人都连连点头。
"小归归果然厉害,孺子可教也!"
第十四章 大楼
阿九鸡皮疙瘩根本没有消下去的机会,什么时候胡不归变"小归归"了?再说人家讲故事,神老又没有指导啥的,怎么就孺子可"教"了!
这老头,真是越发神奇了,难怪叫神老--"神经病"的"神"。
不过话又说回来,僵尸王如果真这么厉害,为什么躲着不见人呢?又或者他就在身边,只是大家不知道罢了。这样的僵尸,又不吸血,和人根本看不出差别。就算面对面站着,也不见得认得出来啊。
阿九越想越远,殊不知这边神老已经告辞离去,易牙和胡不归整装待发,就连秦诺也放下红肠做好出发的准备。待到临出门的时候,胡不归才问了一句:"九儿不去吗?"
易牙沉声道:"不去也好。"
阿九猛然惊醒,连声道:"谁说我不去的?我要去,要去!"
说着就往门口扑,程墨玉躬身正站在门口为胡不归开门,被阿九一撞,两个人一起连翻带滚出得门去。只听到胡不归清泉般悦耳的笑声,把阿九气得顾不得痛翻身爬起来就骂:"笑个屁!"
笑声嘎然而止,空气如凝固般停滞,连风都绕道。
阿九突然觉得背上发毛,扭头一看,胡不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对着他微笑。那笑容说不出得诡异,看得阿九浑身发毛,想说两句化解一下气氛,却像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愣发不出音。
墨玉大气不敢出,自己悄悄爬起来,垂手站在楼梯口暗处待命。宫主这样笑,他只觉心惊胆战,从头皮凉到脚尖。
胡不归有一双美丽的手,纤纤玉指从一侧触到阿九脸颊,凉凉的,痒痒的。阿九想要躲开,却从被碰触的脸颊那一点皮肤周围开始发麻一直扩散开去,整个人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阿九听到胡不归带笑的声音:"我家九儿这张巧嘴真是惹人怜爱,为兄欢喜的很。"
说话间,手指顺着脸颊朝阿九的嘴唇抚过去,食指落在下唇中央,从左至右轻轻摩挲,又反方向抚摸回去。手法很轻,却说不出得难受,又痒又痛,手指所到之处像被千万只小虫噬咬般痛楚。
正在阿九苦不堪言的时候,易牙缓缓从屋内步出,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还不快走。"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总之阿九算捡回了一条小命。胡不归收回手,阿九的身体一下子轻松了,不痛不痒,又能动了。他活动活动手脚,摸摸被胡不归碰触过的脸颊和嘴唇,一切正常。正暗自庆幸,又听见胡不归清亮的声音:"九儿走吧,有事咱们回来再说。"
阿九的心拔凉拔凉的。
妖精城,城南出了内城环线就是府河。府河呈八字形如一条纽带缠绕在妖精城的腰际上,被誉为这座城市的母亲河,是每一个到妖精城旅游的人必去的景点之一。
府河两边高楼矗立,花园别墅成群,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能在府河两岸居住的人,怎么说也是"金领"一个,就算是那种屁股大一间的酒店式标间小公寓的价钱,也能让普通人瞠目乍舌。
但在这些优美华丽的建筑之中,有一座大楼看着异常别扭,如同一群白天鹅里立着一只黑乌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破旧不堪的外墙,锈迹斑斑的栏杆,杂草丛生的院落。根本就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居然会任凭这样的建筑突兀得摆在这条彩砖铺成的路旁。寸土寸金,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人类把这么一大块地方遗弃在这里呢?
阿九一行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大楼墙外,对着大楼指指点点。尤其是阿九和秦诺,完全不顾及周围路人的一致侧目。
终于有人忍不住过来搭话,一看就是个管闲事特多的老太太:"你们不会是想到这房子里去吧?"
易牙道:"是。"
老太太一脸惊恐,忙拉了易牙小声道:"年轻人,这地方可去不得。闹鬼!"
易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看来就是这里没错。
胡不归浅笑,咯咯咯的笑声甚是悦耳,只有阿九听着发毛。老太太看了胡不归一眼,眼睛再也没有挪开:"这孩子长得真俊......你要是进去,鬼第一个抓走哩。"
胡不归笑:"是吗?"
老太太头点得像捣蒜。
阿九忍不住道:"您怎么知道这里闹鬼啊?"
老太太吁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人类的故事通常都是夸张加想象,所以老太太讲的故事阿九也就都偏听偏信。拉拉杂杂讲了一堆,归纳成一句话就是:这座房子有古怪!
房子建于解放前,当时还是国民政府统治。日本人侵略的时候,妖精城地处内陆没有受到战火的纷扰,很多外来的富人都逃难到这里定居。这一片房子都是那个时候修建的。
后来经过历史的洗礼,城市变迁,这里的房子拆了建,建了拆,折腾了好几轮。唯独就留下这么一座旧楼,几十年没人管,没人动。有上级领导来视察府河,看到这楼问怎么不拆,没人敢答。最后终于在领导的再三追问下,有人才说,这楼闹鬼。
领导振臂一呼,新中国的共产党员不畏惧任何妖魔鬼怪!于是大笔一挥,写了个"拆"字。工程还没动工,我们亲爱的领导就见阎王去了。
死因不明。
其后也有外国来的投资者看中,最后又都以客死他乡为结局。于是这里就更无人问津,无人敢问津了。
故事讲完,老太太看到这几位面面相觑的样子,仿佛完成了某件历史使命,满意地颠簸颠簸走了。
阿九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道:"这里不会就是僵尸的老窝子吧?"
秦诺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话音未落,人也飞出,也不怕被别人看见,就这么明目张大从外墙栏杆飞身飘进院里,大踏步朝大楼正门走去。
阿九差点咬到舌头,这小白赶着去投胎啊!于是也连忙追过去,拉住秦诺不让他轻举妄动。再回头想招呼易牙他们过来,却发现这几位早已不见踪影,完全消失了。
妈妈的,又被抛弃了。
想想都怪秦诺,忍不住手上使劲狠狠拧了秦诺的手臂一把,痛得秦诺龇牙咧嘴,又被阿九警告不准发声。
阿九说什么秦诺一般不敢反驳,照做就是。现在阿九让秦诺跟在他后面,慢慢从大楼后面的那一排破窗户摸进去,他也就乖乖跟着。只是那窗户甚小,阿九倒是轻松进去了,秦诺卡在半中进不去,退不出,急得满头大汗。依他的脾气肯定是一掌击碎窗框,可阿九说什么不让他这么做,非要在里面用力拉他。痛了还不准叫,秦诺有些后悔这次跟着来找什么僵尸了,若是平时他还刚刚起床,惬意的吃着红肠啥的,哪能受这份罪!
想到吃的,秦诺突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他精神倍增,使劲往里挣。阿九拉着他的肩膀,一拉一拽,把秦诺硬生生从窗户框里扯进去。根据惯性原理,秦诺的巨大身躯如黑云一般朝阿九盖去,阿九支持不住,向后倒下。秦诺见了忙伸手去拉阿九,揽在他怀里,身上用力在空中翻身,自己做了下面的垫子,摔在地上。
顾不得背上痛,秦诺一骨碌坐起来,问阿九:"你没事吧?"
阿九没好气道:"没事。不过如果你不这么用力抱着我,我会更没事。"
秦诺这才放手,连声道歉。阿九不理他,自己往里走。秦诺灰溜溜跟在后面,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潮湿阴暗的过道,没有灯,窗户上仅有的几块玻璃灰蒙蒙的,破损的地方透进几缕光线,照在黑乎乎的地面上,像进入了某个恐怖电影场景。
阿九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水洼,心里纳闷,在屋子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楼梯。走廊两边有许多门,都是关着的,阿九拧开一个看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是房间里面也和外面的走廊一样,到处是脏兮兮的水洼,黑乎乎的脏水看着就恶心。
秦诺跟在后面一路耸着鼻子,刚才食物的味道不知到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尸臭。这味道人类也许感觉不到,到对于拥有敏锐嗅觉器官的兽类,却是臭得吓死人。
阿九也闻到了,似乎每一口空气里都是这种死人的味道,最为难受的还是里面夹杂着血腥味,搅和在一起,熏得头昏。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放弃,然后拉起秦诺的手在走廊上跑起来,一口气跑到楼梯口,再一鼓作气跑上楼梯。楼梯只有很短一截,尽头是一扇红漆铁门,一推,门开了。
阿九并不确定门后面是什么,也许更糟,只是想着跑快点,办完事早点离开这个臭烘烘的破地方。但当他推开门的霎那,他呆住了。
穿,穿越了吗?
这里,这里是皇宫吗?
第十五章 徐福
你见过皇宫没?这里就跟那个皇帝老儿住的地方差不多,都他妈的雕龙刻凤,都他妈的华美壮丽,都他妈的金碧辉煌......
真他妈邪门!
最邪门的是在这美轮美奂的"皇宫"景致中,居然真的摆着一张镶玉贴金大龙床。龙床摆在这个巨大房子的正中间,四面飘挂着黑色半透明金丝线双面绣龙帐幔,四角各悬吊一只黄金龙头,龙头上龙嘴大张,从里面放射出柔和的五彩光亮。
阿九仔细一看,原来每一只龙嘴里面都有一颗五色夜明珠,当真是无价之宝。话说回来,这房间内的所有摆设无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随便摸两件出去,就可以睡着吃几辈子了。
阿九的心思不定,秦诺却直接冲向大龙床,一副躺个够本再说的架势。
可当他冲到床前,顺势要扑的时候自己又硬生生煞住脚步,打了几个踉跄才算稳住身形。阿九本要骂他莽撞,看他自己停住,正在奇怪,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说:"想睡就上来啊!"
那声音尖细,语调阴阳怪气的,只听声就让人心生厌恶。
秦诺本站在龙床一侧,探头探脑想看清床上黑乎乎一大团是什么物事。听到这话,纵身一跳,缩回阿九身边去了。
阿九壮壮胆子,道:"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这种不知对方深浅的时候,还是客气点好。
都在江湖飘,免得挨飞刀......
龙床上的"人"慢慢起身,起到一半突然顿住,伸手拉了拉床角的一根金色细绳,绳子上端连着一个金色的铃铛,一拉就发出清脆的铃声。
铃声响过,燕雀无声。
阿九暗暗寻思: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秦诺拿手肘撞他的胳膊,阿九顺着秦诺指的方向看--墙角地面显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从洞里涌出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一个个面色苍白,两眼空洞无光,如走肉一般。
那几个"人"一出洞就朝龙床冲来,跪在床边地上,头深埋下,手臂紧贴头部两侧放于地面,身体呈一个被压扁的"Z"字型,姿势标准得无懈可击。
床上的那位用尖细的嗓音命令道:"更衣--"
地上的黑衣人同时从地上向床上爬去,跪坐在床上忙碌起来。黑色纱幔朦胧,黑影交叠重重,看不清帐内那"人"的模样,甚至连身形也被挡得看不出胖瘦。
不多时,黑衣人退下龙床,重新趴在地上,头低得不能再低。
龙床四面的帐幔已经被勾起,一个黑衣红袍的男子侧卧于床中央,脸朝着阿九和秦诺这边,面带微笑。
如果这个躺着的人是胡不归,那么这将是一幅绝色美人倦卧图,勾人心魄;如果这个人是孟广宗,那么看到的人就算不知道他原本的身份,也会被他独有帝王之气折服;如果这个人换作林树或易牙,就算换作阿九或秦诺,看到的人都不会有现在的反应。
现在阿九的感觉就像吃下了一颗老鼠屎,从内往外的恶心,偏偏又呕不出来。
原本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放着一张美轮美奂的龙床,床上雕龙刻凤,纱幔飘飘......
一个黑衣红袍的男子侧卧在这四角放射出五色光辉的龙床之上,对着你微笑。
天哪!为什么这精美的画面会被这样一张猥琐的脸破坏?
苍天哪,你混淆美丑怎为天?
大地啊,你侮辱视觉枉为地!
猥琐,非常猥琐,就算穿着绫罗绸缎依旧猥琐得紧。
阿九很想寒暄两句,却半天张不开嘴。倒是对方先开口了。
"二位驾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这文绉绉的话被他说得酸人大牙,看来以貌取人都是通病,阿九现在听他说什么都反胃。尤其是他的声音又尖又细,的确不太中听。
阿九别过脸,看着不远处的一个雕花玉瓶,道:"纯属路过。见这里特别,就不请自入了,还望见谅!"
"哦?这么个破房子还能让阿九少爷看着‘特别',看来我徐福的面子不小啊......"
阿九心惊,居然是徐福。
最近因为孟广宗的缘故,他抄了不少历史书,自己也专门去找了跟秦始皇有关的历史典籍来读。对着徐福的名字颇为熟悉,不过这家伙不是带了童男童女去了南海,再没有回来吗?有些书上还说他后来建立了日本,也不知是真是假。这次孟广宗失踪,易牙说与徐福有关,阿九还挺激动的,想看看这位传说中建立日本国的中国人长什么样。
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猥琐之人就是徐福。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呢!
徐福见阿九半天不说话,又道:"阿九少爷莫非不屑与徐福说话,怎得又沉默了?"
阿九忙道:"不敢不敢,只是听到大人的名字令我感触良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阿九一向说话随便,对着徐福竟有些拘谨,也咬文嚼字起来。这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徐福眉毛上挑,尖着嗓子道:"阿九少爷抬举了,区区贱名,能有何感触?"
阿九干笑两声:"徐大人谦虚了。听说您当年远渡重洋去了日本,连史书上都有记载的,还有传说是您建了日本,我能不感触吗?"
徐福本侧卧在床上,听阿九这么一说缓缓坐起,那姿态拿捏得像是排练过一般,若是能不看他的脸,该多好!可惜阿九这个人,最受不得暗示,越在心里说不要看他的脸,就越忍不住要去看。不看心慌,看了又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