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卓]曰归----仰望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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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饼老人备好了酒席,却见李寻欢被抱了回来,但他却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的房间我已准备好了,随我来。”说着便引卓东来来到了偏房。
  刚放下,李寻欢便醒了,迷糊中有些不自觉的抓了下卓东来的衣襟却很快的反应过来,立刻又松开了。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不满我的陈年花雕,准备将晚饭睡过去呢。”画饼老人用唯一有表情的半边脸笑笑,命人将晚饭送到这里来。
  李寻欢起身靠在床边,“我正是闻到了酒香才醒过来的,怎能不喝?”
  卓东来看了看他们,默然无语的坐下倒了杯热茶。
  李寻欢看看还盖在自己身上的紫色披风,想东来他伤势才愈又畏寒,还渡了真气给自己,不知身子可还受的了?
  正想着,酒便送来了。
  果然是好酒,且不说色香味如何,就说连卓东来也忍不住开口称赞便知其好。
  三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待这一顿饭下来竟已入夜了。
  画饼老人带着卓东来出来,不用出院子,左边便是他的房间。
  卓东来道了谢,进了屋却见已经有人备好了浴桶热水,脱了衣服舒舒服服的躺进去,很是享受的阖了眼。
  想起白天画饼老人说他“心中无所想”,卓东来不禁细细的思索着,这些年来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
  思来想去好象也只有四个字:司马超群。
  心中有熟悉的抽痛,却不再那般强烈,只是那韧如蛛丝的牵绊,刻在骨子里还是一样的扯不开纠缠。
  如今他死了,自己已经不再想他了么?那胸前这深深的伤口从何而来?
  还想他么?那为什么他说自己心中无所想?
  在大镖局的汤池里舒服惯了的卓东来第一次被浴桶里冰冷的水冻醒。
  起身擦水的时候,看见自己胸前的伤痕,用手指细细的摩挲上去,有微微的突起感,新长出来的肉还很嫩,眼前忽然闪过白天里那个静静地站在闹市的一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身影。那就是自己的兄弟?亲手送自己进鬼门关的兄弟?
  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抠破了已然愈合的伤口,卓东来面无表情的穿好衣服,躺到了床上。
  他的失眠已经好了很多,可是今夜他又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丸药,服下之后,他决定好好好的睡上一觉。
  17、
  在看到画饼老人对李寻欢的招待后,卓东来很认真地开始考虑要不要建议龙小云来和画饼老人联手杀了李寻欢,虽然法子有些慢,但绝对有效。
  画饼老人每天都会开上一坛好酒,具是陈年佳酿,李寻欢就像是掉在酒缸里的酒虫,悠哉乐哉。只是咳嗽也一天比一天厉害,实在咳的太厉害了不能喝酒的时候,画饼老人就会往李寻欢的嘴里塞上一些丸药,之后咳嗽会好上许多,于是他又可以继续喝酒。
  “前辈和小李飞刀究竟是何关系?”在一次小李飞刀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咳累了睡下之后,卓东来如是问道。
  画饼老人僵着半边脸,“说起来,他曾救了我的一双儿女,应该算是恩人,但说是朋友或许更亲切一点。”
  卓东来嘴角含笑,“如此,前辈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此话怎讲?”
  “佛家有云:酒是穿肠毒药,更何况小李飞刀的身体状况,酒比毒更毒,前辈非但不劝,还如此怂恿纵容,岂不是……?”
  老人哈哈一笑,脸孔已不如初见时吓人,“你道酒是穿肠毒,却不知酒于他李寻欢而言,已是朋友,是亲人,是爱人。”
  “愿闻其详。”
  “世上不如意的事很多,有所爱非人,有时不我待,有天命难为,所以醉生梦死贪恋酒乡的人也很多,这些人名为解忧实为逃避,李寻欢……他确也曾逃过,逃了……有十年吧,但他回来了,回来因为他已经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所以,他喝酒绝不是为了逃避,只是现在的他太寂寞太孤单,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枉想劝他戒酒,却不知现在的酒是他的知己,是他的女人,他曾做错了一件事,误了许多人的幸福,现在的他断不会像以前那般糊涂了,那个臭小子自以为学了些针灸之术便可以拯救天下,却不知医人需医心,断欲先断殇的道理。”
  “医人治心,断欲断殇……”
  老人微微笑了,眯着眼讲起往事,“以前有个人,他幼时贫寒,后来一夜暴富,整天大鱼大肉,酒香美色,终致体胖血僵,内脏尽腐,你可知我是怎么医治他的?”
  “……”
  “我送了他黄金千两,将东西南北四大名厨请来给他做菜,讨了最香的竹叶青,送他去洛阳睡了最美的名妓,七天之后,他临死之前握着我的手说,这七天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七天,人生得此七天,不枉他来尘世走这一遭了。”老人沉稳的调子像是叙述了一件平生最得意的事情,“你或许会奇怪,世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医者,倘若是我二十岁的时候,我也会说这样的大夫根本连医者最基本的医德都没有,可那时我已经四十岁了,我已经开始明白自己真正要治的是什么要救的是什么。人生在世,不过是求个欢乐,若没有欢乐没有慰藉,就算是借了百年光阴,也不过是虚度年华,我四十五岁开始画饼,窥见太多人的真心,也终于明白,这世上原来有许多的病痛并不在人的肉体上,而是在人的心中,我也终于明白,医之一道,治人不如治心。”
  “治人不如治心。”卓东来听老人一番话,忽然间想明白了些什么,眼神渐渐从深沉变得清明。
  “卓先生,你是一个聪明人,但是聪明多累,我画饼画了这许多年,看了太多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故事,还望卓先生看开些,做事莫太执着。”
  卓东来点头,“多谢前辈点拨。”
  画饼老人笑,“先生不必担心探花郎,我知道标本兼治的道理,那些酒是他没来的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就让他喝个够,待喝完了,便也没有了,只是若想让他戒酒,心病还需心药解啊!”
  卓东来听了,心中暗暗起了疑惑:自己在担心他么?
  自从卓东来和李寻欢来过之后,画饼老人的无名山庄忽然间“热闹”了很多,门前山后的树林间偶尔能看到不同于飞鸟的黑色身影快速地略过,又匆匆隐没于幢幢树影中。
  然而这样的热闹还不足以打破那份怡人的宁静,所以李寻欢常常带了卓东来沿着那林间的小道,细数了他曾经的年少轻狂,卓东来会微微退后一步,看着李寻欢的背影:修长挺拔,沧桑过后沉淀下来的宁静睿智很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从发间跳跃着一直延伸到暧昧不清的影子,流淌出醉人的韵律。
  卓东来知道,这里是以前李寻欢带林诗音来寻青梅的地方,在这一大片的梅林中,他们一起挑选,一起采摘,然后酿成微涩的青梅酒,李寻欢曾说,这样的酒,很能让人回味起过往,回味起人生。
  卓东来饶有兴致地说:“能把小李探花迷成这般的,必然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李寻欢微微一笑:“在爱情面前,我们其实都很简单,只是想和所爱之人两情相悦、长相厮守罢了。”
  卓东来一怔,想起司马超群,想起吴婉,想起蝶舞,甚至想起他自己。
  两情相悦,长相厮守,多么简单的八个字,可是于他于他,于这天下的许多人,却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转过这片梅林,前面就是画饼老人的山庄。
  李寻欢却摸出酒囊,转过身子,望着卓东来浅浅一笑,“东来,你知道么?这片梅林不仅梅子好,地形也好,特别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内凹成洼,倘若你要是有想杀的人,不妨在这里动手,死后连尸体都不用处理,腐化之后,倒是这梅林上好的养料。”
  卓东来自然也感觉的到四周弥漫的杀气,却也笑道,“我现在除了你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杀的人,不过,如果有人送上门来,我也不介意为这梅林添点肥料。”
  李寻欢皱了皱眉:“你想杀我?”
  卓东来说,“你不知道么?我是龙小云的师傅,当初你把他交给我的时候不是就很清楚他最想学的是什么么?”
  李寻欢摇头,“我说的是,你想杀我么?”
  卓东来看着那双认真的眼,微带着笑意,温暖如春,连眼角的细纹也折叠成宽容的弧度,这样的人,是值得人信赖、值得人尊敬的吧?
  但是他却冷了声音,“倘若你有一个藏了几十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你绝不想让人知道的,现在却有人知道了,你会怎么办?”
  李寻欢很认真的想了想,“如此说来,你的确有杀我的理由。”
  卓东来微微挑唇,“不过,我答应过龙小云,要让他亲手杀了你。”
  李寻欢却释然,“那么,至少现在,我不用防着你对我下手。”
  卓东来颔首,“倘若我想杀你,而你的武功又确实在我之上,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我会……”卓东来向四周看了看,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会藏在那棵树上,可是你很敏锐,而我又没有把握一击成功,所以,我会在这边、这边还有这边都安排上好手,这样,就算不能万无一失,但至少,我可以把你逼到这里,”卓东来漫不经心的指了几棵树,又走到一片腐叶前面,脚尖微挑,震飞了表面的修饰,露出底下寒光闪闪的刀口,“这陷阱固然不巧妙,可必定另有玄机,比如说……”卓东来又用脚踏在一处不甚显眼的绳索之上,轻响一声,便有扎了轻剑的绳网罩头而下,卓东来微微错步,让绳网正好落在陷阱之上,便又朝李寻欢笑了笑,:“虽然这些刀剑都已经喂了毒,但仍然未必困的住你,但这一打一落一罩的时间,足以让更多的人赶来,这时,你即便躲得了刀海剑罩,但一旦你想施展轻功跃出这里,在你凭空无处借力的时候,这四周便会有数不清的飞箭暗器将你打成一只刺猬。”
  卓东来边说边指给李寻欢看,像是一切都由他亲手安排下的一样。
  李寻欢却很惬意的一边喝酒一边听卓东来说着,此时又忍不住哈哈一笑,又灌了一大口,“好,确实是个不错的连环计,可是东来,你算漏了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倘若,我要是已经将你的计谋看穿,那又怎样?”
  卓东来冷笑,“那自然是败者留命了。”
  说罢,卓东来便飞身而起,影如鬼魅,只一瞬间,便听“啊”的一声,便有人落地,这边李寻欢的飞刀也已出手,又有两人从树上掉落,此时,树上只剩一人,卓东来和李寻欢却住了手。
  那人先前听卓东来将它们的计划全盘看穿,早已胆寒,此时又见同伴还未出手就已失手,心中更是害怕,又不敢出手也不敢贸然逃潜。
  “树上的朋友,你的同伴都已经下来了,你难道还要我们上去请么?”
  那人一听,心知必死无疑,便咬了牙,“NND,我和你们拼了!”说罢,便飞身而下,却不知这种既暴露了身份又失了准头的打法毫无用处。
  卓东来只轻轻一闪,便又到了他的身后,再一出脚,这人便正好扑到在李寻欢的面前。
  李寻欢轻轻一笑,“阁下何必行如此大礼?我只是让你下来,可没有打算请你喝酒,你如此谢法,倒让在下为难了。”
  18、
  那人此时早已肝胆俱裂,哪还敢有刚才砍杀的勇气,只在嘴上不停的求饶:“好汉饶命,卓爷饶命,好汉饶命……”
  卓东来饶有兴致的走到李寻欢身边,“是冲我来的。”
  “看来你惹下的麻烦不少。”李寻欢悠闲的笑着,很有些享受的仰了脸看那昏暗的阳光。
  “是不少。现在,你可后悔救了我么?”卓东来微微皱眉,看着脚下哀号的大汉,思考着可能的情况。
  李寻欢笑笑,不予置评,却问道:“你知道是谁派来的吧?”
  卓东来抬头看着李寻欢,眼中有些微的错愕,却又很快恢复平静,“画饼老人的藏酒已被你喝的所剩无几了,不如,我请你去大镖局,如何?”
  李寻欢眼中笑意更深,“有酒的地方,我自然是愿意去的。”
  二人走的时候,画饼老人特意从酒窖拿出一埕酒,交与李寻欢说,“这是她酿的最后一坛青梅酒,我特意留了给你。”
  李寻欢接过酒,神色有些黯然,抬头却是一笑,“多谢!”
  出了门,卓东来早已骑坐在马上,黑马紫衣,十分深沉,听见李寻欢出来,卓东来回头淡淡一笑,妖冶的明媚。
  李寻欢看了有些怔忪,提身上马,回头灿然一笑,“前辈若不嫌弃,今年端午不如来李园,我请前辈去吃安阳楼的粽子。”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惹的老人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好,好,我定不会拂了探花郎的兴致。”
  马鸣长嘶一声,便有轻尘纷然扬起,模糊了两条并肩的身影,仿若十多年前的旧影,相携而走。
  画饼老人眼带笑意,想起了十多年前。
  十多年前,也是这条路,也是这样马蹄扬轻尘的急切,也是这样轻狂数旧途的快意。
  那时的探花郎意气风发,潇洒翩翩,惹碎了不少芳心。
  那时,他也曾在上马之后,灿然一笑说:“前辈若不嫌弃,今年端午不如来李园,我请前辈去吃安阳楼的粽子。”
  那时,他还说,“我要在那里向天下人昭告她就是我李寻欢的妻子。”
  那双看着林诗音的眸子那般温柔那般舒心,年岁久远,画饼老人原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么柔情的眸子,今日,却是在那双深沉了太久的眸子里,看到了一般无二的温暖。
  “这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吧!”
  来到长安大镖局的门口的时候,已是黄昏,天色黯然,有些要下雨的迹象。
  卓东来下了马,弹了弹衣上的浮尘,看着那朱红的大门,卓东来冷冷的笑了笑。
  李寻欢跟在他的身后,脸上却不像卓东来那般倦怠,眼神中带了不少玩味一般的笑意。
  “这就是你的大镖局。”
  “我的?”卓东来一笑,不再言语。
  大镖局里的人,对这个早已“死去”的人忽然又出现,竟不象是十分惊讶,有人立即走上前来接过卓东来脱下的裘袍,有人立即呼着“卓爷回来了!”向里面通报。
  很快,郭青就走了出来,脸上有掩饰不了的喜悦,但在看到李寻欢的时候,却不可避免的僵了一僵。
  “看来,你的朋友不怎么欢迎我!”李寻欢低声在卓东来的耳边说了,眼睛却带着笑意看向郭青。
  卓东来微微笑着,神色却冰冷,“现在,除了你,还有谁是我的朋友?”
  不大不小的声音,郭青自然也听见了,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李寻欢和郭青都不曾料到的。两人的惊讶一个带着喜悦一个带着怨愤。
  李寻欢惊后一笑,“你终于不嫌弃我这个朋友了?”
  卓东来转身进屋,“你都不怕我惹得那些麻烦了,我自然是不介意多个给我解决麻烦的朋友了。”
  进了大厅,卓东来的眼神却飘忽着避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座位,转身吩咐郭青,“给李大侠收拾一间上房,再把我的波斯美酒摆到房里,准备些精细小菜,我先去洗个澡,晚上要陪李兄畅饮。”
  郭青低垂了眼,不去看两人,答了一声是,便转身要下去。李寻欢却拦住了他,将画饼老人送的青梅酒也交于他,“这个也拿去。”
  看着郭青接了酒,静静的退下,李寻欢开口道:“你怀疑是他?”
  “除了你我,只有你府上的朋友还他还知道我没死,而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我没死的消息传出去给我的仇人的,自然只有他了。”卓东来随便寻了张椅子坐下,有些慵懒的倦意。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然是想逼我回来。”
  “他为什么要逼你回来?”
  卓东来沉默一会才开口,“人,总是有执念的,就像你有了面对的勇气,却仍然放不下以往的记忆一样,也许正是因为林诗音死了,你才更放不下她,他也是这样,正是因为他想要的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他才更加执着着不愿放手。可是,执着又怎么样?死去的再也活不过来,得不到的也永远是遗憾,弥补不了。”
推书 20234-12-29 :唐小宝穿越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