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芮表情抽搐地盯著那个连本色都看不清的杯子,最後在应以暄好像天使一样纯洁可爱的笑容里忽然起身,带著满脑袋青筋拎著杯子去了隔壁那个狭窄得可能只有一平米多的洗漱间。
一阵费力的冲冲刷刷後,颜芮才看清原来这个陶瓷杯子不是黑色而是蓝色,拿著杯子出来的时候,应以暄已经倒在床上闭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这时候的他才能看出来相当疲倦,睡相倒是相当清纯无害,真正有著一个十六岁孩子稚气未脱的模样。
他在床边坐下的时候,应以暄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接近,有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瞪著他。
这个家夥真的有一双他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睫毛浓密修长,下面的黑眸圆润灵动、清澈通透,却又神秘深幽,好像不管什麽时候看久了都会被摄住魂魄一般。即使被这双眼睛这样怒视著,都会产生飘飘然的感觉。
觉察到这个不妙事实的男人下意识不再让视线接触那双眼睛,而是伸手摸摸那头手感很好的细密发丝,轻声哄道:
"吃了药再睡,乖。"
谁知道应以暄很不给面子地露出看到鬼的表情,翻个身不搭理他。
是个人都不想在睡梦中搭理一张五颜六色肿得好像猪头的脸吧?
应以暄很没良心地想,一笑还跟哭似的。
半晌,那猪头竟然没了什麽动静,应以暄正奇怪,就感到有人在剥自己的裤子。
下意识一脚踹过去,翻身就跳了起来,对著被踹到角落的前帅哥怒目圆瞪:
"你干什麽!"
颜芮指指和他一起被踹到床下的药箱,同样咬牙切齿怒目圆瞪:
"给你看伤!你醒了正好,自己动手吧!"
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执著打败,应以暄没好气地跳下床,捡起被踹散一地的药箱:
"你先看看自己的脸吧。可以的话我想连这瓶云南白药都给你敷上去。"
目前在第39篇
迷途 6、冤家
建档时间: 11/7 2008更新时间: 11/07 20086、冤家
颜芮的脸吓著了很多人,就连对他格外严厉的班主任田老师都对著他的脸摇头直叹息:毁了毁了,可惜了。
应以暄则对著自己的杰作乐不可支,就连对他的态度也放松了不少。
小恶魔左右摸摸颜芮包得粽子一样只露出两个耳朵两只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巴的脑袋,嘿嘿嘿地笑得他心脏怦怦乱跳。
"应、应以暄......不要乱来。"
"嘿嘿,你把我撞成半残我把你揍成猪头,咱俩扯平了吧?反正我也没钱付你医疗费,所以你也不用每天追著我逼我勒索你啦,你就自己勒索自己吧。"
"我说......你不是故意的吧?"
"靠,我还想说你半夜埋伏我让我揍是故意的呢!"
"不,"合上手上的教参资料,颜芮抓住那双在自己满脑袋绷带上乱摸的手,脸在绷带後面艰难地微笑:"这是两码事。难得你这麽费心还特地帮我包扎,又分自己的药给我吃,我应该更加尽心地照顾你才是。"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麽就是不想切断彼此私下的联系,大概是因为良心上还是放不下吧,再说他觉得和这家夥呆在一起虽然很容易被气得七窍流血,不过习惯了还挺有意思。不知不觉就就养成每天中午到他这离学校不远的小窝来报到的习惯,不管怎样,他觉得这里比学校提供的实习生临时宿舍呆著舒服。
可应以暄的脸色霎时就不好看了,笑嘻嘻的假面具脱了下来,露出冷冰冰的本质,推推被自己亲手包得粽子一样的脑袋:
"大爷我要午睡,闲人快滚。"
"你刚睡醒还午什麽睡?"颜芮的目光移向柜子上的饭盒,催促道,"快把饭吃了,凉了不好热。"说著再扫视扫视四下,皱起眉头,"前天才帮你收拾了,又闹这麽乱?"
"我乱关你什麽事啊!别一副家庭主妇的口气!"
应以暄正要发火把他撵出去,颜芮的手机就叮叮咚咚响了起了刻板的音乐声。
颜芮手机里自带的铃声少得可怜,遗憾的是他也缺乏自己去挑选下载时下流行的和弦铃声的闲情别意,於是陈兰皱著眉头把他的手机自带铃声翻来覆去研究了十几遍,最後很不高兴地挑了这首《欢乐颂》当作自己专属的来电铃声,她撒著娇说:你等著我哦,等你一回来我就用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把这个换了。
可这庄严的铃声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应以暄,他就在一边捧著肚子咯咯咯笑个不停。
颜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按下接听键,陈兰快把人鼓膜震破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出来:
"颜芮!听说你遇上车祸毁容了,这是真的吗?!"
噗哈哈哈~~~~~~~~~~
应以暄捧著肚子笑得更厉害。
颜芮瞥他一眼,回头板著脸捂著手机回答:"没那麽严重,只是受了点伤,很快就好了......"
"伤到哪里了?"
"......脸。"
陈兰又叫起来:"那不就是毁容了吗!"
"都说了没有那麽严重......"
"真的?明天周六没课,让我看看,另外你要找的东西差不多找到了。"
他愣了愣,放低了声音:"谢了,那明天见......那什麽......陈兰......你还是有点心理准备吧,嗯......我是说我的脸。"
陈兰的声音又复紧张:"别吓我,毁容可就不要你了哦。"
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挂了电话,应以暄就学著陈兰的声音更夸张地嗲起来:"没关系,毁容了我要你~~~~嘿嘿嘿~~~~~~~"
颜芮真想就著手机给他砸过去:"你还笑!就是你毁的!毁了就算了,还给我包成这样,是个人都以为我出车祸了!"
"你那张脸......哈哈......绝对会被终身嘲笑的,不如包起来,省得半夜你自己把自己吓死啊。我难得对人这麽好心。你要真有勇气就自己取了啊!"
......好吧,他没那个勇气。虽然不是人人都像应小魔头这麽没良心,不过爱面子的心的确是人人都有的。
*******
快半个月没见的陈兰看起来有些变了,原先清爽的直发烫成了卷卷的大波浪,染了浅浅的褐色,很开心地问他好不好看。
他说:"好看,不过烫染发对身体不好。"
陈兰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讨论这个问题,而是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是是是你是好学生,不过你这个好学生什麽时候也开始听这种音乐了?真厉害,好多连我们社里最老资格的社员都没听过。"
"什麽?"他看著陈兰递过来的袋子。
"我是说还有几张不好找,我拜托社长去弄了,过段时间给你,你打算怎麽感谢我?"
"你说吧。"
陈兰看著桌上的一大袋CD,沈思半晌忽然抬头对他笑笑:
"看在你第一次找我帮忙的份上这次就便宜你吧,有两张碟的费用有点高,得让朋友从国外弄,一共要三千左右,订货单副本和票据都在袋子里,你得自己付,剩下的,去陪我看个演唱会吧,当然票你负责。"说著,从皮包里面掏出一张海报给他,仍然淑女地微笑著:
"拜托了。"
奇怪於不是追星族的陈兰为什麽会提这种要求,但也没过多追问,就像陈兰没有追问他为什麽要找这些CD一样。他说了声"好"就收下了那张海报。
"你连是什麽演唱会都不看一下就答应了?"陈兰张大眼看著他爽快的动作。
"你想去就可以了,上面有订票方式吧,等会我照上面的订就是了。"
"好吧,"对於他对自己爱好的漠不关心有点不满,但陈兰仍然忍了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橙汁,润润嗓子道,"现在来说说你的脑袋是怎麽回事吧?原先别人说出了车祸我还不信。"
"不是车祸,只是个小意外。"
"什麽意外?"
"走夜路,不小心摔了......"不想说出应以暄的事,他只得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就只摔到了脸?"陈兰仍然不放心地打量著他密密实实包裹著雪白绷带的整个脑袋,长长叹著气,"你究竟是摔到哪里才把整张脸都摔成这样严重的啊?火坑里吗?──还说不是毁容。"
伴随她长吁短叹,附近桌子的几位顾客都向他们投来同情的目光。好在颜芮的脑袋和脸皮被绷带包得严实,一时间也就无所谓了。倒是陈兰忧心忡忡地对他道:
"天气热了,小心别化脓感染到整容也整不回来,快回去休息吧,学校实习那边能请假麽?"
当然不能。
因为不想增加她的担心,颜芮没有说出来,而是率先起身,温和不改地回答:
"不会有事的,我订到票再给你电话,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约了社里的人要去逛街,就在後面的街碰面,你这模样也不好见人,自己先回去吧。"陈兰对他挥挥手,拒绝了看似体贴的提议,极力避免著学校里面"全校第一校草被毁容生不如死云云"的传言越发扩大流散。
"哦,对了,你的手机给我一下。"陈兰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拉住他的手臂。
他回头看她,只见她正对著自己露出明媚的微笑:"我说过要用世上最动听的声音换掉你的手机铃声的吧?马上就好。"
没想到她一直惦记著,颜芮无奈地笑笑,递出自己的手机。
*********
晚上就拎著一包好不容易凑起来的CD去找应以暄,想著这小恶魔看见这些会不会稍微表现出点真心开心的样子,谁想"咚咚咚"敲了半天的门,却也没个人来应。
他又不在家!
颜芮懊恼极了,想坐下来等又害怕晚上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自己会不会被揍得真的整也整不回来。
但又不想回宿舍或者别的地方,今天是周末啊,难道那家夥也要去会女朋友?
不对,这鬼似乎每晚都不在。也不知道干什麽去了,今晚一定要问清楚。
有点泄气地靠在漆都剥落了的老旧木门上,他在黑暗里面静静地等待,时不时看看手表。
这层楼道里没有灯,整层楼似乎除了应以暄就没有住著别的人,连白天的时候也是昏暗得几乎看不清几步外的人脸,比下面几层短了很多的走廊上横七竖八堆著只能从阴影的形状判断是什麽的杂物,似乎有废旧电器也有一些破家具之类的垃圾,在黑暗里散发著陈年经久的霉菌的气息。
只有楼梯口往应以暄住著的这个房间门口,才有条勉强可供人通行的道路。
黑暗总是让人的思维变得敏锐,他这才有时间静下来仔细想想:为什麽一个16岁的少年会孤身住在这种地方?父母家人呢?如果没有,那麽他的生活来源?
应以暄第二次踢到了自己门前的人肉团子,这次他没有跌倒也没有发飙,而是冷静地打开门拉开灯,咚──一个满脑袋绷带睡得鼻子冒泡的男人就那样直挺挺地把上半身倒进门里。
他有点不想相信地瞪著这个再次在自己门前睡死过去的好像狗狗等门一样的男人,咕哝了半天也只能喃喃骂道:
"你还真是狗麽......"
他身後跟著打算进来的人吓了一跳,立刻道:"亲爱的,有人在你门前弃尸啊!赶快报警!"
"报你个头!"利索地跨过那具"尸体",应以暄走进门里对著後面的夥伴没好气地,"你要是精力过剩就把他给弄进来,门关不上。"
"丢外面不是更好?"跟著他跨进来的长发男人有点惊讶地打量著地上躺著的这具"尸体",视线落在他左手腕的名表上,接著发出戏谑的声音:"啧啧,还是个有钱少爷。"
"身材看起来真性感,不知道脸怎样。"他蹲下在"尸体"的胸口和四肢摸摸,觉得挺不错就直接把手伸向了他一向很在意的臀部。
"毁容了──还有,别在我的地盘干这种勾当。"少年放下手里的袋子头也不回地警告。
"那还真可惜。"似乎觉得有点遗憾,长发男人耸耸肩收回手,继续用目光对这具"尸体"进行全身扫描,随後视线落在他紧紧抱著的袋子上:"嘿,难不成里面全是钞票?"
应以暄回头,阴森森地看著他:"我说,你可以走了。"
"真绝情啊美人儿,我今晚可是为你放弃了整片森林呢!"
应以暄一听见这种好像嘲弄一般的轻浮称呼就不舒服,当下拎过手边刚放下的食品袋子就扔了过去:
"你为的是这个吧,全给你,自己再去找片森林慢慢啃吧!"
"哈哈,那就谢咯!"
烤鸭浓郁的香味很快就在房间里面消失,长发的男人拎著烤鸭和啤酒哈哈笑著远去了,应以暄今晚的宵夜也飞了。
"都是你害的!"他没好气地瞪著地上睡得甜蜜蜜的男人,却又觉得自己这麽生气没意思,於是心念一转,回头就拿了一张抹布打湿了水扔到对方脸上,正好遮住口鼻。
可怜的颜芮在梦境里开始挣扎,不到二十秒他就忽然"啊"地大叫一声坐起来,脸上的抹布掉下去,他睁开眼睛,终於得以大口大口地呼吸。
缓过气来,才发现自己正在灯火明亮的地板上,应以暄正双手抱胸站在旁边俯视著自己。
於是急忙伸手一把抓住扯进怀里,喃喃念著:
"太好了太好了......只是梦,只是梦......"
从来没有被人这麽抱在怀里过,仿佛不喜欢被人触碰的野猫般,少年极度不适应地挣开这莫名奇妙的家夥,忍著再次揍过去的冲动不爽地瞪著他:
"什麽东西!"
颜芮看著他,愣愣的,似乎惊魂未定地想要站起来:
"我梦见你在海里落水,我去救你,然後我们就一起溺水了,好难受,差点真的窒息死......咦,这是什麽?抹布?怎麽掉在这里?"
没有听见他後面的自言自语,应以暄只是在非常不满地想:为什麽我在梦里也得和你搅在一起!
此时颜芮已经就这块抹布散发出的臭味和自己在梦中经历的奇怪海水味道进行了比照,且成功地从自己鼻子和嘴附近有著同样气味的绷带提取了证据,当下黑著脸朝向应以暄:
"为什麽抹布会在我脸上?"
"谁知道啊,兴许是它暗恋你想亲亲你。"
颜芮拉下脸:"应以暄,你又恶作剧!"
应以暄却又是忽地绽开脸对他笑得格外灿烂:"只是想叫醒亲爱的老师又不想亲自张口而已啦。"
"你......"颜芮再多脾气也被这恶魔磨没了,只得自认倒楣地挥挥手把抹布丢回给他:"下次不用叫我,来,赔你的CD。"
还......下次!应以暄翻个白眼扔开抹布接过纸袋,心想你有完没完!
忽略他不满的神色,颜芮看看表,接著道:
"剩下几张再过几天拿给你,接著告诉我你为什麽凌晨三点才回来吧,平时也是这样?"
随手将纸袋扔到一边,应以暄冷淡地答:"跟你没关系,没事可以走了?我要睡了。"
"应以暄......"
"你再不走我报警了。"他不喜欢被人干涉自己的生活,尤其是这样一个和自己完全生活在不同世界、性格习惯观念完全迥异、也不知道究竟想干什麽的男人。
应以暄是个敢说敢做,说到做到的人,因为明白这一点。颜芮郁闷地告辞了。
目前在第40篇
迷途 7、LIVE
建档时间: 11/8 2008更新时间: 11/08 20087、LIVE
以为陈兰要去听的,是个什麽不得了的巨星演唱会。
颜芮打开那张海报,看到的却是一副非常朴素的特写画面:绿茵、溪地、昆虫。
上面的素色文字也很简单:本市的一个户外音乐节,在郊外的一个湖畔举行,为期两天,时间就在下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