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飞避开他的视线，“你一直都是很热心，很喜欢帮助别人。”
“那么为什么，”他探过身去面对着他，不许他再逃避，“为什么我对你的关心，就让你那么难以接受呢？”
“我……我……”慕飞无措的望着他，表情既脆弱，又有种让人无法忽略的魅惑感。段斌深深吸了口气，接着，猛地把他抱进怀里——快得让他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别傻了，一个人独自支撑了这么久，难道不会觉得累吗？没错，这个世界的确有很多坏人，但是总还能找到可以依靠的怀抱……”无视于他小小的挣扎，段斌自顾自的牢牢把他抱紧，“事先跟你说好哦，就算你不接受，我也不打算放着你不管。因为，我发现，”他轻轻捧起他的脸庞，笑的有点得意，“我已经无法适应，没有你的日子了。”
慕飞微微蹙着眉头，却对着他灿烂到白痴的笑容，无可奈何。
“放手啦！”
“不跟我扮笑脸了吗？虽然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是太假，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生气时的样子呢。”
“放开啦，好痛！”
“噢，对不起……哎呀，不用这么用力打吧！”
“哼！”
“又生气啦？我跟你说啊，那天我路过翠梅轩，老板问我怎么好久没去，然后说下次我要买点心蛋糕给我打七折哦，怎么样？我们明天去吃吧。”
“真的？……”
……算了，其实这样，也不错啦。
谁叫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那个可以忍受孤单的欧阳慕飞了呢。
就算身上背负着的依然如此沉重，但是如果有他在的话，说不定也可以，快乐一点呢……
……
隔日清晨。
额头上忽然一点温热的感觉把慕飞从睡梦中唤醒，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入目就是段大警官灿烂得有点温柔的笑脸。
“早。”
“早。”——有点不习惯，但是不得不承认感觉还不算太坏。
“饿吗，我们去翠梅轩吃早餐怎样？”
“……好。”慕飞起身穿衣，一边偷眼瞧着他宽阔的背影，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哎，我昨天晚上作了一个梦。”段斌笑嘻嘻的回过头来说，“我梦到你穿着一身古代将军的盔甲，神气得很呢！呵呵，总觉得你一个看起来这么柔弱的人，怎么也不适合那种装扮，但是梦里面倒是觉得也很相称呢。”
慕飞惊诧的望着他，弄得段斌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头发傻笑道，“一个梦嘛，说说而已，你别又生气啊。”
“不是……”怎么会呢？怎么他也会有跟自己同样的梦？难不成？
难不成他们前生真的是认识的？
试探地问：“如果说，我门前世是相识的，你会相信吗？”
警官大人想都没想，“认识就认识呗，那就叫缘分吧。”
缘分……吗？慕飞听着他毫无心计的回答，还是忍不住，会微笑起来呢。
“去吃早餐吧，你请客。”
“哎？又是我请？金牌大律师薪金比我这个小小警察不知道高多少，你还要这么剥削我啊！”
“怎样？”
“不怎样！走就走！”一把拎起外套就要出门，偏偏这个时候，段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什么！”段斌的脸色凝重起来，“我知道了，马上回去。”放下手机，他回过头连看着慕飞，表情很沉重。
“发生什么事了吗？”慕飞问。
段斌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的呼出来，等心情稍稍平静了一点，他才开口，“刚刚同事告诉我……他们在山路上发现了一具男子尸体……”
他抓住慕飞的肩，咬咬牙终于说出来，“阿青，死了。”九 撒旦的眼泪
阿青死了。
尸体是在山路上被发现，后脑被重击致命，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而在不远的地方，倒着他常年不离的重型机车。
看起来像是一次偶然的事故，飙车的少年在山路转弯处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撞在了山道上，然后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慕飞通知了守爱孤儿院的葛碎萍院长来认尸，而段斌则跟同事一起组织调查这件事故，在确定的确是意外之前，段斌仍不排除有他杀的嫌疑在。
十六岁的少年，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生命。段斌凝视着阿青苍白而冰冷的面容，觉得心头像压了几百斤的石头，沉重，而悲凉。
“段警官，”葛碎萍走过来跟他打招呼，“我会尽快派人来处理阿青的尸体的，辛苦警官你了。”
“不用客气。”眼见着这位慈祥优雅的夫人流露出那种难以抑制的悲伤之情，段斌也不禁恻然，“我们会认真调查阿青的死因的，请你放心。”
葛碎萍有些讶异，“死因不是意外的撞车事故吗？”
“本来是这么以为的，”段斌道，“刚刚有人打电话给我说知道一些相关的情报，虽然不排除是意外，但是他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们正要开始调查，而鉴证课的同事们也在进行验尸的工作，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出来了。”
葛碎萍的表情似乎显得有些若有所思，然后淡淡的道，“那么就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慕飞，请你送我回守爱好吗？”
慕飞点点头，跟段斌两个人又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跟着葛碎萍离开了警局。
而段斌也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花朝有酒。
……
“银影快给我杯凉的解渴！”冲吧台里正擦着杯子的银影吼叫完，段斌才回过头问身边笑得一脸古怪的七香，“有什么重要消息告诉我？”
“本来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是早上还没有开店，七香也显得比较随意，一头狂野浪漫的卷发随意的被一条大手卷卷在脑后，涂着紫色豆蔻的纤纤手指夹着一封信递到他面前，“是花朝那丫头说的，她说这封信对你很重要，所以才打电话叫你过来。”
“花朝说的吗。”那么值得好好研究一下。那个小女巫讲的话虽然每次都有应验，但是多数情况都是恶作剧形式的而已。这次又耍什么花样来玩他啊？
七香脸上古怪的笑容更甚：“话说前面哦，如果是情书什么的可别让慕飞知道。”
段斌白了她一眼，随手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打开一看立刻脸色大变，“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封信的？”
七香有些讶异，“就是昨天你走了之后啊，阿青来这里找你，看到你不在就把这封信留下来，说你什么时候来了就交给你——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喂，阿斌你去哪里啊！”七香看着那个风风火火的大警官匆匆跑出了花朝有酒，无力的耸耸肩，“他这个脾气啊，怎么老是这么冲动，都不会把话说清楚了再走吗？”
黑衣小女巫花朝慢慢地走了过来，拾起地上零落着的被撕裂的信封，七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阿青出了什么事吗？”
女巫的笑容精致如画，却也冷淡如冰——“是的，他死了。”
……
“段警官：我已经得到有关毒品交易的详细情报，见到信就快点来守爱找我！不来是小狗哦！：）我等着哪！PS：我的字写得不错吧！不用夸我了！快点来就好了！ 阿青。”
信纸上的字迹端正清秀，的确是写得不错呢。
他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心中一定期待着会被夸奖吧，甚至语气也是这样轻松，好像完全没有预料到，不久之后在自己身上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
阿青昨晚来找过自己。
因为没有见到自己所以留了一封信。
据信上所言他应该随即回守爱去了。
可是却在转天被发现在方向相反的山路上面，已经死去。
为什么？
真的是一件意外？
还是有其他内情？
他怎么会知道毒品交易的内幕？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才被人杀人灭口？
……脑中一片混乱的段斌一出门差点就撞在别人的身上。
“唷，这不是段大警官吗？”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孔方阳光灿烂的笑脸，“我刚好来找你的。”
“我正在查案没空跟你闲唠！”段斌扭头就走。
孔方慢条斯理的在他身后道：“我就是为了你这个案子来的，我这有目击者证词，要不要听听看？”
段斌十万火急的脚步立刻刹车，转身一把捞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耶，你这爱揪人领子的毛病这么这么久了一点都没变？”
段斌的视线立刻转到旁边站没站相的十八九岁的不良少年身上，“你又是哪个鬼？”
对方像被吓到了似的瞪大眼，“咦，连问候语都一样？要不怎么说你就是这么个头脑简单的人呢，就算过八百年也是一样的性子，怎么都不会变的。”
切，说得好像跟自己挺熟似的，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嘛！
孔方拦住差点发飙的段斌，笑道：“别气别气，我来介绍，这是我朋友小涛，他昨晚见过那个死去的少年哦。”
段斌了放开他转而扯住小涛的衣领：“这是真的？快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小涛眨眨眼睛，笑得诡异：“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等案子办完之后要到我家去做客，行不行？”
段斌胡乱的点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快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那两只皮猴相互对视一眼，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你可别忘了你答应的话哦。”孔方又叮嘱了一句，小涛笑道：“好啦，我告诉你就是了。昨天——哦不，应该说是今天凌晨大概两点多的时候，我曾经路过山道旁边，看到有不少道上的人在那里，本来是没怎么在意的，不过因为认识阿青，所以当看到其中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阿青，我看到他好像正在被那些人盘问这些什么，后来又来了一辆黑色轿车，阿青就上了车，那些人就一齐上山去了。然后我也就离开啦。”
段斌皱眉听他说着，问：“你怎么认识阿青的？”
“噢，一起飚过车，他老是一身银白，想不叫人印象深刻都不成啊。”
“当时你没有参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他们要盘问阿青吗？”
小涛摇头：“当时我有点私事，所以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什么私事？”
小涛忽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私事嘛，嗯，一点小麻烦……”
一旁闲得没事的孔方笑嘻嘻的接口，“小涛你这样可不行哦，居然把我们涪大的清纯美人叫做小麻烦！要是让她知道她会很伤心的哦！”
小涛像见了鬼似的瞪他：“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孔方哥俩好似的勾住他的脖子，笑得好不得意：“身为涪大的学生会长兼八卦部部长，要是连这点情报都搞不定还怎么混哪！你说是不是警官大人？嗳，人呢？”孔方左右看看，已经找不到段斌的人影了。
“还是老样子，行动力超快，不走大脑。”小涛笑嘻嘻的，“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他的承诺啊。”
“不用担心，”孔方微微一笑，“就算他不来，欧阳慕飞也绝对不会失约的。等着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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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律师吗?他今天没有来事务所。”电话那边是慕飞的秘书大姐，“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有什么。”段斌放下电话，皱眉想着慕飞会到什么地方去。
不在家，不在事务所，不在花朝有酒，甚至不在守爱，眼看着天色阴沉了下来，他难不成会在山上？
脑子里的想法还没确定，身体却自动自发的开车到了阿青出事的山路脚下，该说是心灵感应吗？他刚从车里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山道边发呆的慕飞。
“喂，”他走过去，皱着眉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问，“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慕飞回过头来，脸上是虚弱而空洞的笑容，“你来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疲惫，段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走过去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晚来寒风的侵袭，柔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慕飞淡淡地笑，“只是觉得，人的生命真得好脆弱，你说是不是？”
“脆弱？是吗。”想起阿青，段斌也有些黯然，“阿青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是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这么冷的天还待在外面，不小心又会生病了。”
慕飞冷冷一笑，“别误会，我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难过，阿青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没空去关心他的死活。”
段斌愣了愣，“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慕飞没有回答，转过身朝段斌的车子走去，段斌大步赶上他，“你到底是怎么了，说话这么奇奇怪怪的。”
“奇怪吗？”慕飞回过头冲他嫣然一笑，“平时我也是这个样子的，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我从来都不会多费一份心——我不像警官大人一心为民，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自顾不暇，我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那有什么心情为别人难过呢。”
是吗？
是这样的吗？
欧阳慕飞，真的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对于别人的事毫不在乎的人吗？
段斌不相信，至少，他所认识的慕飞，不是这样的。
“你心情不好吧？为了什么？”他耐心的问，“不是因为阿青的事吗？是公事上出了什么问题？”
慕飞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你今天才显得反常呢，平常这个时候不是都应该跟我大吵一架然后扭头就走吗？今天怎么了？居然会这么温和——难道是因为觉得阿青的死你有责任所以觉得很愧疚吗？”
段斌皱起眉来，“为什么要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慕飞的笑容显得无所谓，“下午我碰到孔方，他都告诉我了——昨天要不是你去找我，说不定就不会那么早离开花朝有酒，就不会跟去找你的阿青错过，阿青也说不定就不会死……你是这么想的吧？想你这么有责任感的人，一定会觉得自己有责任对吧？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所以害死了别人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我难道说的不对吗？”
慕飞的语气很坚决——也很冷漠。
除了眼底那种仿佛被丢弃的小动物一样绝望的脆弱，他显得那样冷硬而倔强。
“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仿佛被触到心事所以不免有点恼羞成怒，段斌的火气也上来了，“我又没招惹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没招惹吗？
那么自己的坏心情是哪里来的呢？
听到孔方说出“他大概为了这件事很懊恼”这样的话，自己的理智就已经被冲动所取代，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碰到段斌的事情自己就冷静不下来，这个算是孽缘吗？
这样子胡乱发着脾气，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要吵架，出口伤人还死要面子不肯认错，哪一点还像那个冷静自持文雅精明的金牌律师呢？
他变得不像自己，难道不是因为它的招惹吗？
说什么不能放着他不管，说什么不能适应没有他的日子，转过头来又后悔了吗？
那还不如，当初就什么也不要说，不要管他就好了嘛！
那样也……不会让他，再经历一次背叛……
“喂，”段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脸上千变万化的神色，直到他敏感又爱胡思乱想，自己的语气也的确重了些，“没事吧你？”
慕飞垂下头，淡淡一笑：“没事。我们回去吧。”
段斌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捧起他的脸，“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扮笑脸——连我都替你累。”
慕飞拨开他的手，转身坐进车里，“上车吧。”
看来好像还在生气呢！
段斌无奈的叹气，算了，回去好好沟通一下，应该就没事了吧？
希望如此。
……
又是梦。
慕飞睁开眼睛，愣愣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凌晨两点半，段斌应该在隔壁睡得很熟了——他说慕飞的客房比他们宿舍暖和所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虽然刚刚又算是吵了一架，但好在两个人都没想把这样的情绪继续下去，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也就在平静中被压制了起来——他有点庆幸的这么想着。
知道警官大人就睡在隔壁，会觉得很安心，虽然，他仍然会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那些从记事时开始，不断在夜间缠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梦境……
他静静的躺着，想着白天见到孔方的时候，那个一脸灿烂笑容的少年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一直被前世的记忆所困惑着，这让你非常痛苦吧？？”孔方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着让他倏然而惊的话语，“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又或者，你应该能猜得出原因。——怎样，想不想知道你的前世，到底是怎样的？我认识一个人可以帮你哦！”——给人的感觉像江湖骗子说：这种病困扰你很久了吧？我认识一个老中医有偏方可以治你的病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