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让我们相遇[下]————江洛文

作者:江洛文  录入:12-10

——这段时间他好像老是在发呆。
——好像会出什么事情的样子。
——好像……好像他是一个幻像,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好像……
好像他离自己忽然间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就算是用尽力气伸出手去,也没有办法触碰得到……
怎么会这样呢?
他慢慢伸出手去,把慕飞抱住。
慕飞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是我该问你怎么了。”段斌的表情很认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跟孔方之间,还有你的梦……你又是瞒着我,而且还在为什么事情自己烦恼。”他的额头挨着他的,眼神困惑又坚持,“我不喜欢……不喜欢……”
慕飞的眼睛眨也不眨的,与他的视线相接,“你不喜欢什么?不喜欢我瞒你?”
“我不喜欢你……独自烦恼。”他轻轻地说,“让我觉得好像一点也帮不上忙,只能看着你一个人受苦,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的眼神很认真,语气和眼神一样的认真。
慕飞轻轻叹了口气,放松了所有戒备依靠在他宽阔的怀里。
“对不起。”他淡淡的笑,有一点点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什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没关系。”他也笑,双臂把他圈住,“我明天翘班,你可以慢慢说。”
“咦,警官大人居然会偷懒,你那为了人们生命安全奋斗终生的伟大志向呢?”
“啊,休息一天也没关系吧!反正像玉城这样小的地方,我想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件吧……”忽然想到刚刚结束的跨地区特大贩毒案子,两个人面面相觑,慕飞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们这个小地方还真是不能缺了你这个热血又英勇的警官大人呢!所以啊,”他笑得好不可爱,“明天也要加油哦,警官大人!”
“你啊……”
“呵呵。”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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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慕飞站在守爱孤儿院的门口,踌躇的望着紧闭的大门,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回去。
昨夜,他梦中的人,那个长着白色羽翼犹如天使一般的女人,就是他熟悉已极的守爱孤儿院的院长葛碎萍——同时也是他亡母生前的好友,亦是看着他长大,对他影响很大的一位长辈。
他不知道,为什么葛阿姨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但是他知道,这又是一个预示梦,代表着有人需要他的救助和守护,这一次,陷入困境的居然是葛阿姨,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然而不管怎样,如果是葛阿姨的话,他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她,因为这不仅仅是对前世之梦的一种偿还,也因为,葛阿姨是他很重要的人。
不知道,葛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
傍晚时间,守爱的孩子们正在教堂中唱着赞美诗,宛若天籁的歌声传来,让人心旷神怡,很容易得就忘却了平日的烦恼。
从教堂里走出来的五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人穿着修女的服饰——但离开了这里她却纯然是个干练又精明的女商人。这样矛盾的两种身份,在葛碎萍的身上却能和谐的统一起来。见到慕飞,她微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笑道:“好久不见——我刚刚还想要去找你呢。孩子们都很想念你。”
“我也很想他们。”慕飞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她最近是否有什么事发生。
葛碎萍看着他困扰的表情,笑了,“要不要到我的办公室,去喝杯咖啡?”
……
“最近很忙吗?”慕飞问着,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太突兀,“有没有什么,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你听到了什么?”葛碎萍背对着他,打开柜子拿出咖啡壶,慢慢的开始冲泡咖啡。
——这么说就是有事喽,慕飞微微皱了皱眉,“我没有听到什么——但是葛阿姨,如果真的有什么困难,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我全力去帮助你的——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想你有什么事……”
葛碎萍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慕飞,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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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回来啦!”客厅里传来段大警官理所当然的问候声,几乎吓了慕飞一跳。
都忘记了这位警官大人还“寄居”在自己家里呢。
“回来了。”拖着一身疲惫走进客厅坐下来,他轻轻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段斌盯着他半天没说话。
有些古怪,慕飞看了他一眼:“有事吗?”
段斌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或者说叫做关心——“你有心事?”
穆飞愣了下,直觉的答:“没有。”
“可是你的脸上是这么写的。”段斌一本正经的说,“出了什么事吗?哪个案子让你很烦恼?”
慕飞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该夸他的直觉太过灵敏,简直就像野兽一样!
“……一点小麻烦罢了。”他想了想,还是没把心里的烦恼和忧虑说出口。
——这次的事情有些复杂,复杂到他不能——至少是现在不能,跟他说实话。
因为这牵扯到一些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和事,也包括,段斌在内。
好不容易,他们之间的情况稳定了一些,这种时候,他不想再找理由跟他吵架,或者说,不想再因为任何人人和事来跟他吵架,他不想,破坏这份难得的平和与温馨。
——或者,他只是太累了,所以什么都不想说。
段斌挑挑眉,反常的没有追问下去。
似乎是慕飞的表情太过脆弱,忽然之间让他没有了追问的心情,只想把他轻轻揽在怀中,让他好好放松放松。
这么想着,身体已经自动自发的付诸行动。
慕飞靠在他的怀中,有些感激他的体贴。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互相依偎着,许久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直到两个人的肚子默契的同时响了起来。
“我都忘了,”段斌抓着头发傻笑,“我买了翠梅轩的芝麻千层饼和翡翠烧麦,还有你爱吃的红豆饼,放在厨房里了。”
慕飞愣愣的看着他。
段斌有些迷惑的继续抓头,“怎么了吗?”
“没什么。”慕飞回过神来,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美得惊心动魄的微笑,“谢谢你。”
“客气什么,我在你这里住着又不给房钱,买点吃得算什么。”
“咦,我有说不收你房钱吗?”
“啊?不是吧?”
“嘻嘻……”
……饭后,慕飞到书房去处理公事,段斌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最后无聊到搬出慕飞那一套精巧的咖啡用具自己泡咖啡喝。
没过一会儿慕飞就被一股奇怪的焦糊味从书房里拽了出来——当然结果是警官大人又被臭数落了一顿。
慕飞心疼的冲洗着自己心爱的咖啡壶,不时气呼呼的瞪一眼那个坐在沙发上忏悔的白痴——真是的,泡个咖啡都差点引起火灾,他还真是有够“天才”的。
重新清洗了咖啡壶,架好了酒精灯和虹吸式咖啡壶,装上自己亲手精心磨好的咖啡豆,再点上火,看着玻璃杯中的清水一点一点的冒着泡泡沸腾起来,直到将咖啡煮熟……
——总觉得,慕飞煮咖啡的时候,显得异常的优雅和平静。
段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脸上专心的表情,看着他唇边那朵淡淡如月的笑容,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似乎在许久许久之前,自己也曾经看到过。
脑海中竟然冒出这样的画面——慕飞穿着银白的书生袍,神采飞扬的坐在自己面前,如同此时一样认真的表情泡着中国的功夫茶,然后抬起头嫣然一笑,说:“请吧……”
“好了,请吧。”z y b g
段斌愣了一愣,面前的咖啡冒着氤氲的雾气,将慕飞的笑脸映得朦胧而温柔——这份,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到底是哪里来的?
“怎么了吗?”慕飞问。
他回过神来,“噢,没有。”端起咖啡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禁赞道,“好香。”
慕飞眯起眼睛,笑:“你喜欢就好。”
段斌啜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哎,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也许我们前世是认识的。其实我是不怎么相信这种事的,可是我最近觉得,也许我们以前真的是认识的呢,因为我老是觉得,你的一切都很熟悉……”
慕飞静静地听着,思绪随着他的声音渐渐飘远——他也会有这种感觉,那么自己应该就不是在胡思乱想,不是自作多情——那么这一切就不是自己的错觉,对不对?
“……哈,如果可以,我倒还真得很想知道咱们前世是怎样的人呢,”段斌半开玩笑的说,“说不定我是个大英雄,大将军——你就是位倾城红颜,祸国殃民的那一种,哈哈。”
慕飞白了他一眼,“白痴!”
段斌越想越笑,“呵呵,说不定我前世才是女的呢,哈哈,你就是我的夫君~~~~!”
变态!慕飞没好气地说:“我们前世要是认识也是一对冤家,天天吵嘴吵翻天的那一种。”
“嘿嘿,我想也是——不过应该不会是敌人吧,”段斌笑得很自然,说得也很自然,“因为我是不可能会讨厌你的,就算你嘴毒了一些人小气了一些长得太像女人了一些也是……哈哈,别打了我错了还不成!”
活人都会被他气死!慕飞把靠垫丢过去都不解气,顺手抄起咖啡壶,把段斌吓得抱头鼠窜。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慕飞又被他一把抱住——他脸上飞起淡淡的红晕,却也没有硬是推开他。
“如果我们以前是认识的,那就是缘分了,对吗?”段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着,听起来异常的温柔,“那我就不会再怀疑,为什么我会这么放不开你了——因为我们是认识的,是熟悉的,或者,也是互相喜欢的,是吗?”
互相喜欢——吗?
有些脸红,却不是十分反感。
或者就像他说的,就是因为前世未解的牵绊,所以今生才会有这样的缘分——如果不是他,自己或者根本就不会接受这样的感情。
又或者该这么说,正因为彼此是彼此,才会这样纠缠着——前世,今生——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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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段斌从同事那里得到消息,之前破获的毒品案件的主犯陈浩生交待罪行时透露,他从贩毒中得到的暴利都是由某个公司通过某种不法手段转换为正当收入,也因此,这个公司的老板及高层都被牵扯到这样一宗非法洗黑钱的案件中来。
而这个公司名义上的老板,正是守爱孤儿院院长——葛碎萍。“你回来了!”
今天,换慕飞来说这句话,他穿着居家服,手里端着一盘点点心的超级奶油水果蛋糕,脸上是自然而开朗的笑容——说实话,很美,美得让段斌几乎说不下去他想说的话。
可是警官就是警官,他脑子里想的东西从来都不打算就这么想想而已。
“我问你,”他走过去,接过慕飞手里的蛋糕放在桌子上,然后面对面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葛碎萍犯了案子的事?”
慕飞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知道,那又怎么样?”
“你……”段斌犹豫了一下,“你还知道些什么?有关案子的内情,她有没有告诉你……”
“就算她告诉了我什么,”慕飞截口打断他,“我也没有必要跟警官大人你报备吧。”
段斌盯着他,“你不会要告诉我,她是你的当事人,你已经决定在法庭上为她辩护了吧?”
慕飞跟他对视,眼神既坚持又脆弱,“是又怎么样?”
“你!”段斌噎了一下,缓了口气才又继续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绝对有把握给她定罪,你还不如劝劝她去自首,争取减轻责罚……”
“没那个必要,”慕飞不无骄傲的昂起头,“我的职责是帮助我的当事人脱罪,你们警方掌握什么证据是你们的事,我只要能够打赢官司就够了。”
“甚至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犯了罪?”段斌几乎是惊讶的望着他,“你们当律师的都是这么罔顾正义与真相的吗?我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不明是非的人!”
慕飞愣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淡淡地说:“既然你这么想,那就算是好了。”
——他居然这么说!
段斌望着他,盯着他,几乎是愤怒的,又是那样的不解和迷惑——这样的慕飞让他觉得很陌生。
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平静的把一件不正确的事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以为,即使他们两个人常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但是在大事上,他们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他不是常常帮助那些受苦的人吗?他不是帮助过他破案的吗?他不是,很有正义感的吗?
还是,这些不过是他自己在自以为是,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原来,欧阳大律师,就是一个为了钱就可以帮人把官司打赢的人,”伤人的话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说出口,好像只有这样做,他才会觉得心里面好过一点。
慕飞冷笑了声:“是啊,我说过,我只是个律师而已。你没必要把我看得多么清高,我也要挣钱养活自己,我也要生活。我可不像警官你这么有正义感,为了人民的生命安全不顾一切——既然你这么高尚这么伟大,怎么还赖在我这个黑心律师的家里面?”
——因为觉得受到了欺骗和背叛,所以很痛苦。
——那么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要痛苦就大家一起来。
——好像,除了彼此伤害,没有别的办法消除这样的痛苦。
就算,之后会觉得更加得难受。
……
话说到这个份上,段斌怎么还能呆得下去?他一语不发的转身走到大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慕飞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然后机械的坐下来,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于脑子里面,也是一片空白。
桌上色彩斑斓的蛋糕静静散发着香气,然而过了许久,直到那香气淡薄得几乎完全消退,也没有人吃上哪怕小小的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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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好像潮水一样的把人包围着,找不到退路,只能任凭那咸咸苦涩的液体,浸泡着心灵。
段斌的同事都发觉了他的无精打采,只有他自己还以为自己好得不得了。
而慕飞的秘书大姐苦口婆心的劝他多吃一点东西,得到的却只是他越来越虚弱的微笑。
花朝有酒依然热闹依然醉生梦死,七香望眼欲穿,却再看不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葛碎萍的案子开庭那一天,两个人才在法庭上再次相见。
当段斌硬着心肠把视线从那张憔悴而显得越发凄美的面孔上移开,慕飞的脸上还依然挂着笑容……然而慕飞在法庭上的唇枪舌战的时候,段斌却无法抑制的夺门而去……
为什么,要这样互相伤害?
他蹲在法庭门口柱子边上,点上一棵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迷蒙了他的表情,却掩不住那份黯然伤神。
“阿斌哥哥?”一起来听案子的小碧追了出来,“怎么了你?”
他笑笑,“没事,觉得太闷了,出来抽棵烟。”
小碧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身子坐在他身边,“阿斌哥哥,去找他吧,你们两个这个样子,我看了都替你们难受。”
“你说什么呢,”段斌轻轻敲了她的头一下,“我的事,你小孩子别管。”
人家才不是小孩子呢,小碧揉着头哀怨的瞪他——为了一点点小事闹到这种地步,到底是谁比较幼稚啊!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她要承认——对于这位干哥哥,她心里不是没有非分之想的,虽然这位大哥粗鲁了些又龟毛了些,但是心地是没得说的。
然而后来在七香大姐的“指点”下,她才知道斌哥哥跟欧阳律师的关系……不,她可没有什么歧视的看法,反而觉得他们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怎么说呢?看到斌哥哥跟欧阳律师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一种很特殊的和谐感,这两个人仿佛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他们之间那份默契和深邃到无法理解的情感,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被割裂的。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你们两个,不就是欧阳律师为葛碎萍辩护嘛,这有什么的了,先不说他本来就是律师,替人打官司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葛碎萍几乎像他的母亲一样啊,如果他对葛碎萍的案子完全不理睬我才会觉得奇怪呢,这是人之常情啊!”所以真不知道这位大哥在较个什么真,两个人就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其实根本就不是就事论事,只为了赌气而已,就是看谁先低头,谁就算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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