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夙言道,"此图师傅当年并未完成"。
洞机老人在弟子即将结业之时,企图结所有巧思绘一阵法,名曰"系魂",然闭关九十九天后,老人亲手毁去图纸,只因他亦不能解开次阵,
先生说过,"你的造诣,在他之上,他不能解,你必能解,更何况,你曾暗中留下手纸",原来师傅知道,"那你也该清楚,系魂一出,百里血气难冲"。
"是"雪青依然淡声道,"明日午后,你来取",夙言道。
窗外无声,半晌,有人悠悠一叹"若真是凤凰,我助你捏磐",夙言怔住。
不懂
"暗影",小洋见他执棋良久,叫道,陷入沉思的暗影恍然惊起,棋子被他仓促一扫,洒落满地,有些无措的看着小洋,小洋笑道:"我也困了,改日再下吧",起身回屋,又突然冒出一句"放心",暗影面目一红,放......心?
不过几步,眼见得小洋的背影踉跄,手倚门栏,顿住,暗影疾步上前挽住,不过瞬间已是脸色铁青,"你......","扶...扶我回房"。
此刻已得喘息,影子看着床上的小洋,平静如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焚灰!暗影的脑袋嗡地炸开,"别告诉他",小洋轻轻地道,静默,暗影却突地笑了,面纱下的脸有些诡异,"你以为他留着我陪你是做什么,解闷?"或许他早有预感。
"必须拖到三日后",小洋断然,"那半丸药关系到他的性命,无论如何,现在不能让他分心","暗影",小洋道,"你不想他死吧"?
雪青回府,远远便见水戎和丝儿打打闹闹的出来,"有你们这么不务正业的皇上吗?整天就是玩玩玩",水戎烦不胜烦丝儿榛榛有词,"我是做皇帝又不是做家奴,干吗不玩的?"水戎气结 。
抬头见是雪青,"叔叔","雪青",丝儿兴冲冲的吊上他的胳膊,"我们去游青界山",雪青笑道:"我还有事呢,哪能都象你做个小米虫",丝儿扭糖人儿似的抗议,再对水戎道,"你就陪他去吧,反正他也逍遥不了几天了","为什么"?丝儿一叠声的问,雪青笑,"刚给你找了个师傅,敢不听话就叫他打你屁股","师傅?谁呀,谁呀......".
雪青卖关子,不答,笑问水戎,"见小洋了吗"?"见了,义父在床上....歇息",雪青只听到床上便走,扔下丝儿在那大叫,"师傅?我这么聪明的还要找什么师傅"?水戎无语,"喂,你哑巴了"?
雪青抢进门,"小洋",却见小洋正睡眼蒙蒙地爬起来,"什么事呀,雪青"?雪青不答,只定定的看着影子,双目对视,暗影缓缓的摇了下头,小洋顿觉大石坠地,笑道,"你要找人陪我,千万别叫暗影来,一句话都不讲,闷也闷死人"。
雪青仍不放松,"这个时间你怎么就睡了?"小洋挤眼,"我要不睡,这会已经被拉去青界山了,都这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两小孩折腾",装病?雪青楞住,大笑,"还笑",小洋抱怨,"都你惯的,伺候丝儿一个小祖宗可比十个都累","可怜的水戎,被你卖了",小洋也笑,"有事儿子服其劳嘛"。
回房的时候,雪青的步伐是轻快的,可脚一踏进门沿,他顿住了,暗影心一沉,地下,散落的棋子,不及收拾,雪青缓缓回头,双目含威,逼视影子,影子淡声道,"我答应他不告诉你,可我知道你一定会发现"。
"第一次"?雪青全身乏力,"不止",影子道,"我却现在才知道",雪青惨笑,‘焚灰'对人身心之巨创,非言语可及,小洋必是顾及自己,才隐而不发------幸福才刚刚听到脚步声,难道,已要匆匆离去?
血,顺着刀锋细流入碗,雪青随意包住手腕,将碗递给厨师,"小心入味,不能让小洋吃出来","宫主放心",来人接过,闪身而出,雪青收起小刀,轻微的响动,"谁"?雪青喝问,
撩开纱帘,惊惶的脸,"水戎"?雪青愣住,旋即又问,"丝儿呢"?"我...我骗他去老陈饭庄","进来吧",雪青道,随后递给他一杯热茶,水戎浑身颤抖,"义父他...他..."?
"他没事",雪青按住他仍显稚嫩的肩膀,声音沉稳,"小洋并没有发病,我已经派文惜,文措出去,找药材,三五日便可回来,我吃过冰山圣果,血入药膳,可以帮小洋调养身体,等药配好了,自然就不用"。
文惜,文措确实不在,水戎信了一大半,又道,"那叔叔的身体"?"不过几日,没关系的",雪青道,又问,"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水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见叔叔神色异常,便猜义父....就偷偷跟过来了",雪青摸摸水戎的头,"小洋的事,以后就交给叔叔来担心,恩?"又笑:"你还是赶快去赎丝儿回来吧,那可是个出门从不带银子的主"。水戎尴尬的笑笑,匆匆跑了。
是个细心的孩子呢!雪青想。
星箩教,死牢之中,
一个侍卒暗中抵抵同伴,低声道,"你说这三领主,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啊?"另一个看着刑柱上血红一片的人形,"八成是没气了呗,这二领主也忒狠了些,听说三元堂的人全归了他,明天教主他们出来要怎么办"?"能怎么办,死了那么多弟兄,杀了他也算便宜"。
刑柱上的人镣铐错综,死寂无声,淬了一口,士卒抱怨,"怎么摊上这么个倒霉差事,不见天.....天..",瞠目结舌,眼前一人从天而降,藏青衣袍,二领主?
"嫌烦是吗?很快就清净了",朝身后侍卫示意下,未等那人叫出"饶命"两字,便横尸当场,另一个双腿发软,所幸星扬的心思并不在这。
来到刑柱之前,被困在上面的人,全身肌肤无一处完好,血荚缀满了黑发,纠结在脸上,因为刚刚的响动,微微抬起头,当日的俊目飞扬,唇红齿白,早已因干渴而布满血泡,不由人一阵发寒,见是星扬,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想...看..我死没....没那么...容易........"
星扬的手伸出去,又蜷缩着收住,只是喃喃地道,"我说过,别跟我做对",反正你总是有借口置我于死地的,不是吗?星元这样想,但已经无力说出更多,一阵和着血沫的干咳。
"水...水.."星扬朝外面喊道,"假...假悻悻",星元倔强的闭上嘴,"你可以选择不喝,现在就渴死,也可以选择留着力气以后再跟我斗",星扬试过水温,凑在他唇前,星元一饮而尽,再看着星旗一言不发,匆匆离去。
在门口,他吩咐悬者心的士卒道:"按时喂他喝水,不然.....",示意前面的,"躺在那里的就是你",绝处逢生,士卒连声应道:"是..是...是.."
"小三,小四",星扬吩咐自己的贴身近卫,"看好他,不许任何人带走-----任何人","是",行至门口又留下两队人马,"不用我多说了吧?""主子的心思,小的明白",阿大,阿二,带人围住两侧。
风起
"我吃药膳"?小洋紧张的看了眼雪青,雪青神色自若,"他已经发现了,送了去也会被扔出来,你吃了,也省的浪费", "发现什么啊,雪青?"丝儿跑进来,先占了旁边的位子,"这是什么呀,我要吃","不许吃",
又是你,丝儿气嚷,"小洋哥哥,你快罚他,晚上不准他吃饭",敢把他一个人扔下!"怎么了,中午还好好的",小洋笑问义子,水戎闷声不答,"闹着玩呢",雪青揽过丝儿,"过来,这边吃","气饱了,我不吃",丝儿径自吊着雪青的胳膊玩,
水戎急道,"快下来","就不",丝儿冲他扮鬼脸。担心雪青腕上的伤痕,水戎软声道,"刚刚是我错了,罚我喂你吃饭,怎么样"?"不骗人"?"不骗"丝儿噌的跳下来,坐在了水戎的边上,"这可奇了",小洋道,水戎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小孩子嘛",雪青把专门的食盒推到他跟前,"快吃吧"。
和小洋聊到尽兴,雪青方才回房,枝叶婆娑间,人影卓卓,
"什么人"?雪青拐过去,暗影自其中闪出。"是你啊",雪青折返,影子跟在后面,凉风徐徐,难得的惬意。"小影",突然停住,雪青的眸中些许调皮,自丛中随意折出半截草芽,"接住",影子错愕,草芽带着力道,射穿了衣裾,掉落地下,
"怎么回事",雪青上前欲敛器影子的衣服,"没伤到吧",影子却粗手拨开,"先回去",回不过神的雪青刚一踏进房门,便被压制在墙上,影子饥渴的吻着他的眼,喉结,挣扎几下,影子的唇舌如散墨般涂过来,更急,更猛,带着几分戾气,
雪青欲发力,双腕已被定在墙上,散落的面纱,殷红迷艳的嘴,影子并不常见的蛮劲,雪青只是本能的抗拒,腕间有血渗出,却止不住暗影的疯狂,一声刺耳的叫声,雪青摊在地上,等影子再看,俨然已是平素神志混沌的摸样,挪他到床上,重新包扎伤口,雪青知识死命的推拒,
夜静,丢下已疲惫睡去的雪青,暗影出了房,重回旧地,草芽仍在那,静静,拣起,贻君以茅草,你,到底明不明白,
突地,草如利箭,以远胜于雪青的力道射向身后,一人唉吆着跌出树丛,暗影冷冷的道,"事情我会做好,再敢出现,射的就是你的脑袋",来人不发一言,抱臂离去。夜色中,暗影的眼,险险地闭气。
"想见师傅"?八公子歪着头,"可惜呀,本公子没空替你通报,六师兄,你呢"?六公子把玩着一方玉器,头也不抬,"别烦我",他说,"小七,你过来看看这块玉够不够给大师兄刻个‘贺'字",几个师兄弟呼啦就围了过去,对呀,早点准备拉"。
雪青看着冷眼盯着自己的二师哥,淡声道,"既然几位师兄有事要忙,雪青先在门外等候便是"。
数个时辰已过,暖阁内,几位公子开小会,"还等着呢,没关系吧,他到底是宫主", "没事拉,很快就不是拉", "别管了,上次去不也被他拦在外面"。 "大师兄哪去了?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 "师傅那边有事吧",正说着,一个柔气的声音自内阁传出,"宫主呢"? "大师兄",八公子先溜过去,我们替你罚站呢",大公子微按他鼻头,"淘气,还不快请进来",
"擦擦吧",看着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仙剑公子递过一方丝帕,"小师弟真是顽皮,我该早些出来的", "无妨",雪青淡声道: "只是劳师傅久侯了", "哦!我忘了告诉宫主,师傅尚沉睡未起呢",回头,仙剑公子眼神无辜。
风起叶纷飞,树下,雪青定定的看着他,良久,低声问,"那么,有什么事可以劳动他老人家起来"?
"大事",仙剑的声音发寒,"比如,宫主更替!"
雪青却迎着寒意笑了,"不是已经换了吗"?
什么意思?如此轻易便答应?仙剑有些受之不及的错愕,再看雪青的轻松,怨气陡然冲出,恨恨的声音:"你的位置,站错了十年"
所以才有自己的十年隐忍,十年煎熬,十年的期盼。只是----"你不意外"?
雪青低头想了下,认真的答道,"习惯了",习惯了?伪善,或者背叛,如此淡然的一声,习惯了?无意多讲,雪青本就无可选择,自己余毒未解,小洋又身负旧疾,想要活命,就要那半颗圣果,想要圣果,就必须交出宫主之位。
十年了,不在有强敌灭宫之险,只有敌国之财富,筑玉宫要收回一切,远也在情理,本来,雪青当初承位,便是一种妥协,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小洋的毒拖一天便增一天的险,雪青沉声道"师傅醒了吧","在该醒的时候,他自然会醒",仙剑率先迈步,引他进入阁中,雪青却顿了一下,问了句"这也是师傅的意思"?
仙剑笑了,"有区别吗?师傅把那半棵圣果交给我保存",这本身便是一中暗示,雪青无言,仙剑回头,"清清静静做你的清屏侯不好吗"?
先是白须如眼,才是禅座中的老人,两人双双垂手。
"剑儿",半晌老人方道"为师曾允诺答应你一件事,现在,你要应诺吗"?
仙剑恭身,"徒儿的心思,一向不瞒师傅"。
"先出去吧",
空寂的禅室,只雪青一人,老人微抬眼,"救你回来,已过十年了"。挟恩吗?雪青答"是","剑儿的话,你也听清了"?"是","还想要圣果吗"?性命所系,你能拒绝?雪青再答,"是"
老人似无意再多讲一句,只示意,"随剑儿出去取药吧"。雪青转身便走,身后却突然传来老人悠悠一叹,"十年来,你辛苦了"。雪青低声应道,"每个人都很辛苦,前辈也是",
师傅也不叫了?"你还未踏出师门",老人道,"没什么不同",雪青淡声道,"反正前辈也从未当我是门中弟子"。
厅香
郊外获救,自己是心存感激的,身上的凌乱,青紫,万圣老人自然不会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随他入了筑玉宫,远也不过是个打杂的仆童,人人可欺可辱,雪青猜这逃不了老人的放任,忍着,再忍。一朝风云突变,强敌来袭,宫主负伤,宫门将倾,老人不舍旧徒受苦,穿邪功于他,许他宫主之位,也是个机会,雪青接受了,且日日受余毒之苦.
十年后,四靖平和,一切又被收回,无半句解释,雪青自问,当初怎么会以为老人天涯寻药,是尚存的情意呢?只是筹码,换取今日宫主之位的筹码.
至外,仙剑立于门口,少捧一方玉器,玉器中有物,殷红若血,冰山圣果本为雌雄同体,虽去其一半,但因由药物相煨,亦是鲜活如初.
接过,仙剑低声道,"京城的半壁江山...."?雪青持物在手,微微一笑,"凭能耐来取".
出了阁门,又遇一人,雪青欲径自离去 ,二公子在身后道,"初入师门,大师兄待我很好,我一直感激,后来,有了老三,老四,老五....一个个的,大师兄待他们亦好".他曾试图建立自己的圈子,但每做一分,便会被孤立一分,"我明白,他对谁都不是真的好,他只是营造一中假象,在那里,人人以他为尊.所以,我屈从了"
. 孤立是比屈服更可怕的,雪青理解."直到你出现,被他发动众人排挤,欺压,却一直承受,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猜,你们两个,输的人会是谁"?
这样的人,懦弱,却又不甘,毫无意义,雪青转头道,"不管谁输,你都不会是赢家".因为你甚至无能去参与.可雪青忘了,渴望去赢的人,始终会咬着成功的信息,即使,只是一个裂缝,离去的他看不见,身后,二公子阴险的笑.
大厅中,堆积如山的帐簿,人头攒动,却是悄然无声,目光聚集在负案查帐的雪青身上,小同侍立一侧,合上帐簿,雪青道,"李先生的帐目一向这么清晰".十八乡的掌柜恭身道,"东家过奖了",把帐目递给小同,雪青起身,"诸位的帐簿都已验过,一日劳动,今日就在府上用餐吧,也算小表雪青的心意.明日还要劳烦各位,到大公子初递交帐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