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倾眷 上——青蛊青靥

作者:青蛊青靥  录入:04-07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叫意识有些恍惚的汐臣抬了眼,而那眸色隐没在乌密的长睫之下,似乎仍是睡着一般。

枣翠轻喘着跑了进来,正要说话,又见梨香竖起食指递着眼神向榻上的汐臣,忙捂住了嘴,深呼吸着缓了缓,这才碎步走到梨香身边,轻了声音说着,“皇上来了!”

“什么,皇上?”梨香自是惊讶,向外探了眼,急促起来,“莫不是因为王爷今日没如约去拜礼,皇上便亲自找来了?”

“许是吧,梨香,怎么办啊?”枣翠急得几乎跳脚,又怕惊扰了汐臣,只能是不安的攥了衣角,回身望去。

梨香按住枣翠,在她眉间轻弹,让她暂是安分着些,“那王爷呢?你没找见他回来?”

“哎,去见了芍主子,说是王爷该是早就走了啊,却不想是还未回来。我是回来的时候巧看见了皇上的,看起来是私出了宫来,也没带什么侍从……这时怕是已快到了吧!”

“这……哎,王爷他……”

丝缕的声音轻响,两人一惊,向榻上看去,汐臣扶着额头缓缓起了身,微的踉跄,在两人的担切间平静的捋顺了裙衫,那副姿态,确是温雅的闺秀。

“夫人。”

“请夫人安。”

“……恩。”

汐臣看着那施礼的两个丫鬟,浅浅应声,而目光落在垂首的梨香身上,心里自存了念想,“王爷还未回来?”

“……是。”两人相视一眼,苦愁着一同许言道。

“……也罢。”汐臣合眸片刻,微的清醒了些,便点头示意了两人,“便且带我去堂上吧,毕竟是皇上……夫家上的兄长,该是去见礼的。”

“是。”

枣翠于是前了几步,微做搀扶的引汐臣而去,而梨香在后面,看着眼前那身影,忽的感觉哪里有些奇怪。却是说不明道不清,只当是什么错觉之类,不再多想,她也忙跟了上去。

汐臣低眼侧眸,虚撑着气力,微思不知何事,而又敛了眼帘。却说是脑中转过千百,思绪依旧混乱不清,只心道,终于此般正式的见过了慕容歌、叫那人那般心心念念的、成伤之人。

却是几多思绪,抵不过他那虚弱,只能是放了下,见去了当下之事,再言,诸何意味……

08.君至

轻缓的步履延向堂去,弱柔的身躯映入了眼帘。慕容歌早已是凝步于堂昂首望着,闻见脚步声音,方才回转了头。

便是,一时的惊艳。

仍说是美人倾迷,那般绝美容颜之人垂落着眼帘,衣衫所修的那盈盈腰支,连着飘渺的步调,绘出一番妖娆之色。

慕容歌片刻的失神,而思路瞬时回了转,掩去了那份惊艳,浅笑于汐臣,其身威慑之气尽数收敛,只若是寻常人家的兄长般亲和于自门。

“这位可就是弟妹了?”

他开口问着这无何意义之言,心道这倾墨真抱得了美人归家,如此之人若能陪侍,他许,不必再为他担心。

“是。”汐臣微抬了手退开梨香,欠身缓缓艰难的行了一礼,垂首,有些晕眩的轻晃,他只闭了眼去暂求着清明,“汐臣请皇上安了。汐臣身略有不适,暂不能行得大礼,还请皇上恕过。”

且不说汐臣那轻的虚渺的声音,单是见他步履微是飘摇而身躯嬴弱之态,慕容歌已然明了眼前这弟妹或是有些体弱;又见他行身缓慢,似乎有些无力,想着些新闺中事,他便也笑了开来,向旁错了一步,抬手做让。

“弟妹哪里的话。虽尚算不得熟识,既然嫁与了倾墨,便是一家的亲人。若是寻常之时,弟妹也不用想着我什么身份之类,做个寻常的兄长称呼就好。”

“……是。”汐臣浅浅欠身礼过,便向一旁的位上走去。梨香与枣翠正退在一边立侍,这时见他自己行去,也未想些多的、去注意到汐臣的异样。

而慕容歌看着汐臣从自己身旁而过,那清冷气质漫过浅淡,轻眨了眼,他一时间感到了什么一般,脑中略过有些模糊的思绪,却也不甚在意,只浅笑着打量着汐臣,还想着此后慕顷墨家府中的欢愉景象,然,却是汐臣身形一顿,脚下恍了瞬刻的惊诧,竟忽的伤垂着眼帘倾倒了下去,撩起玉衫拂摇……

便是慕顷墨匆匆入府,就听见梨香和枣翠两人的惊呼之声,心下一惊战栗,忙敛了衫襟冲在了堂前,看着眼前那场景,忽尔沉凉了心的,无力松了手——

遍是虚弱之姿,汐臣落在那片玉色之中衬如渺灵,那妖娆的人儿仰垂着头,薄唇微起翕动,本就冰清的容颜愈加显得雪色澈透、而弱柔的身躯缀在慕容歌怀中,浅似依偎,慕容歌紧蹙的眉头,似乎述着他的心惊与担切。

凝眸看着被他先于那两个侍女接扶在怀中的汐臣,慕容歌半时未能回神。那眸中骤缩,缓缓宁和,他醒过神来,正是有些惊诧,又忽发觉堂前那身影,惶地转头看去。

那慕顷墨,已是目中空朔。

仿佛身感寒意一般,已然迷惘了神志的汐臣几乎本能的往慕容歌怀中倚靠。发散了片片铺落地上,合眸眉颤的汐臣环了臂将自己拥住,而轻转了头,正依在了慕容歌手臂,却是他口中呢喃,轻唤出一声微微弱弱——

“依,儿……”

慕容歌隐觉汐臣言语却不能听清,余光见到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的梨香两人,慕容歌觉到此时有些不宜的情形,正是欲要开口唤过梨香时,急促的脚步声有些跌撞的而来,慕顷墨扑跪在地上,伸手将汐臣接过在了怀中,那容颜之上,尽是些不能掩抑的惊惶不信。

自是后退,慕容歌看着那伸手在汐臣脸上轻拍而又探着他额头的慕顷墨,凝了眉头,起身稳步,心里有些沉重之感,他却说不大清明。便是习惯的招手正要唤“太医”之名时,那边梨香先是踉跄着拨开枣翠站起,向着堂外惶急的喊了起来。

“快来人哪!快去请大夫来,夫人晕倒了!”

“啊,是,我去请,我去找!”枣翠也终于反应过神来,声音带着哭腔,忙是起身就要向外冲去,叮叮当当的响声惶急而来,一道素白之影与枣翠撞了满怀。是那枣翠连连退步被梨香扶住,一同坐倒了下去,而素白之影踉跄几下,又忙是往堂中而来;却是视线过处有些熟络,这人一惊止步抬了头,与慕容歌四目相对之间,一声慨叹两声了然。

“这不是慕容,你却也在这里啊!”

“可是阁老先生,怎的在这里?”

说出这两句无何意义,两人相视一笑,自明白双方所在为何,便都严肃了容色,阁千蹲身下去,逢慕顷墨突兀的抬头惶重了澈眸向他看来。

见是他欲语而未能言出,阁千向他重重的点了下头,“王爷放心,交给阁某便是。”

“……有劳。”不能认得这人是谁,旦看他行医物事,慕顷墨徒屏住了一口气许久,才艰难的吐出两字伤沉,那眸中颜色深着数许,是一片自成的真真担切。

他着实的为那病弱吓了怕,即使,他己身也不能明了那心悸……

09.寒衣

两个丫头的身影在汐臣房里房外穿梭不停,本是清稚的容上紧蹙的眉渲染着慌乱与忧切。

红囍未去的门隔开如两不相触的世界,万般担忧愁虑,也抵不过阁千一句“请王爷门外等候”。慕倾墨怔愣的站在门外,眼见已是几个时辰过去,他只紧盯着房门,全然不动,静若无息。

始初还略显焦躁的慕容歌此时也平静了些,立于慕倾墨身后,看他那攥起的拳自青入白了无血色,纵使心有关切,这般情状下也是束手无策,只得盼阁千能快些出来,得个能叫倾墨安心的答复,莫让他再这般下去,伤毁了身体。

然时间流逝,梨香和枣翠也被赶了出来,待在一旁忧慌的等待,而天色渐晚,入了昏黄,宫中也已有人来叫,慕容歌无奈,嘱咐了声唤些仆侍前来照看便匆匆离去。风已微凉,而那等待的寂静所渗入,则是冰无温度的惊忙失感的心。

又谁知过了几时,慕倾墨已是身躯僵冻而不自觉,多时呆望未合的眼起着昏噩,一旁所侍的人终不明状况,未有人敢肆意上前,便都是垂手而候。

门声突起,顿时惊愕了众多外候之人。却见阁千凝颜走出,面色沉重,慕倾墨怔目望去,犹未回神,只是觉自房中走出那人缓缓吐息,目光转过落向己身,舒眉浅叹,唇启为声。语落,四围静能听针而忽起欢声,慕倾墨渐渐清明了些许神志,顿时升起感泣之色。

那人说,“夫人无事。”

“当真?”

慕倾墨猛前问道,谁想许久不动,这时血气冲了头脑,刹时黑了眼前,脱力倒地,吓坏了一众等令侍奉的人,忙上前去搀扶,又被推开,面面相觑惶惶立于两侧,终将祈求的目光投向那明显掌握了局面的陌生之人,期他能说些什么叫着顽性的王爷得以歇憩,千万莫要违了皇上的令,得罪这不解性情的王爷,枉遭责罚。

而这些心思,便是觉到,又于他何干。阁千见慕倾墨已然冻的唇色青紫,面色惨白,一时不语,望不清眸中悲悯念想,叫旁人兀自焦急又不敢出言。道不清是怎般的悲哀,阁千移步,正颜于慕倾墨面前,忽将一物推搡在慕倾墨怀中,故作肆语,又似嫌怨。

“快省了你这狼狈的鬼模样,‘夫人’他无事。他料你在外,嘱咐说叫你歇息去,莫在这寒夜里冻坏了身子。”

“他,没事?”捧着那物的手僵直难动,慕倾墨如似未闻般的复又问道,那颤抖的声音,叫人比起房中不知情状的王妃,更担心眼前的王爷。

“所以我不是都说了夫人他无事——诶!你!”

阁千有些不耐烦的重复,而形闪过身,他忙伸出手去拽下那要冲入房中的慕倾墨,连有几人一同才勉强将他拦住,硬将他推去了一边,方才松了口气,而面上微露忤色。

“放手!”慕倾墨不能自控情绪的挣扎,用力脱开那几人仆侍的手,几乎吼叫般的喊着,“你说他无事又有嘱咐,他已醒了吗?他已醒了吧!我要见他,放手!我要见他!我——”

“你给我住口!”

一声厉喝,喝住了嘈杂慌乱的众人,也喝住了不甚清醒的慕倾墨。他愣愣的看阁千快步走近,一把推开旁人将他扯了领口恨恨逼近,愤怒之情如似将要喷涌般溢于言表,而那不满怨怪,已自襟领的勒紧,尽数传至慕倾墨。

“你可是个王爷,下人面前如此慌忙哪里还有你慕容之姓的颜面!给我清醒些!在这儿我阁千是大夫,夫人的安危需是我来看护,不管他于你怎样,我眼中他是病者,管你是王爷又或如何,这时只需听我安排!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许你进去,我说不许,谁也别想进去!”

这喊话所喊愤怒之意仿如利刃封息,以灼炎惊醒了慕倾墨。他无力的含了首,一直悬着的心此时轰然落下,一时撑起的气力刹时没尽,随阁千的手松了些,慕倾墨已是颓丧之样坠于地上。

阁千见他平静下来,衣衫单薄难御寒风又打了冷颤,眼前又现房中那人初醒时一心向外的神情,沉了口气,强咽下不满怨怒,侧目示意仆侍上前照料,退了些许,抚额愁叹。

“王爷你且安心便是,夫人不过因体入寒气引了旧疾,一时过于体寒而难以支撑。直至明时辰前夫人不得再见风入,这才不让你擅开了门让了风害他寒气愈重。夫人前时醒了片刻,这时想来也已睡下,只说夫人醒时最是念王爷你别是在外等候叫夜起的凉风冷了身,又刻意托我代为关照。王爷你却也知明些,莫要费了夫人心意。若因他而害你风寒,夫人生了愧疚,病疾怕是更重啊。”

慕倾墨垂眸听着,咬了唇,而手不觉收紧时又触见柔暖,这才发觉是方才阁千递来之物,略有奇怪的看了看,却是件做工难得精致的羽织。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阁千,启唇又咽,喉间干涸撕裂的痛楚让他一时难以出声,旁有明眼之人忙去备来温水。

“唉,”只倒是满心无奈,也只能忍下,思忖良多,阁千压平心境,“这羽织多半是夫人先前备好的。景朝地处之处夜间多寒……你且快些披上吧。”

“——为何?”慕倾墨含眸困惑。

“那该是你俩人之间的问语,与我何干。”

留那素清背影,阁千乘月色离去,而慕倾墨凝望绒衣许久,俯下身去,埋头入锦,暖意间似乎还有汐臣指尖的温度和那异人的体香。

静了许久,深吸一口气,起身,于一众额余仆侍间,慕倾墨此刻无何容颜波澜,许是这时,更像是个王爷。

看向一边,一直守在房前的梨香和枣翠不知何时已疲惫的相依而睡。回首看过慕容歌叫来的仆侍,慕倾墨敛颜拂手。

“差两人将这两个丫头送回房中,其他人都回去吧。告诉皇兄,这边无事,待王妃身体转好,我俩人再……再一同进宫为礼。”

“是。”

静夜已无人声息在。慕倾墨走到门前,隔门空望,抬起的手终是放下,转身,背倚着门缓缓坐下,将那羽织在怀中收紧,低头下去,枕靠,合了眼眸,不知不觉间,已然沉睡……

10.故疾

阳光携暖意渗过窗门,轻柔洒落在那倦倦倚坐床头之人身畔。单薄的身躯在厚重的锦被之下显得愈加瘦弱,而仍有些苍白的面色,掺杂着疲惫,微微抬的眼中,隐约泛着沉凝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汐臣从思绪中脱出精神,有些艰难的挪身,坐在床边,看向门上映出的身影,道不清滋味,却终是垂了眼帘,唇边,染了一丝慰然浅淡的笑。

四处打量了下,正如他所料,一旁的架上放着加厚了些的衣物。不必说,自是那常常嫌怨他不懂得照料自己的阁千走时备下的。取来,也只是简单的披上,汐臣扶着墙,向外走去。

那推门声音浅浅微微,又小心的避开了依靠着门睡下的慕倾墨。汐臣看见他紧拥在怀中未有披上的羽织,无奈的摇头,心道他小孩子气,而己身看着他熟睡的俊朗面庞,却难以抑制去亲近的心思。

探出手去,又为他轻动而怯怯收回。看着自己的手,汐臣抿了抿唇,颊上竟晕染了一云红意。蹲下身轻扶住慕倾墨,汐臣小心的将他的身往自己这边倚靠,抚衫坐在门边,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看着他孩子般的睡颜,纤柔的指轻轻点碰,见他一时似乎不会转醒,稍壮了壮胆,俯下身去,侧额相抵,手臂环了他的身,温柔的将他抱住。

夜的寒夺不去他身上的温度,那暖意透过衣衫,感于体肤,只觉得,比那阳光,更加温暖的流入心中,让他忧心忡忡的愁念,渐渐溶淡……

“咳——”

一声微露提醒之意的咳声不甚突兀的传来,汐臣心下一惊忽抬了身,而那动作不经意间,惊扰了梦间忧切的慕倾墨。懒懒哼声,好似不满被惹淡了睡意,慕倾墨向后翻身,正撞在汐臣腹处。汐臣轻的出声,低头看着顺势环住自己腰身的慕倾墨,又看向那在不远处背过身去的阁千,脸不禁愈加的红透,想要避开这有些尴尬的场面,又实在不忍叫醒那怀中,自己心心念念了那么许久的人儿。

“嗯——”那合着的眼动了动,缓缓张开。还未清醒的慕倾墨迷惘于眼前的一份柔软,抬头望去,视线中撞进抬手轻掩红意的柔美之色,眨了眨眼,渐渐睁大,猛地起了身向他扑去,颤抖的眉尖与慌忙打量的眼,显露那一夜不安的心。未想到他忽然醒来的汐臣却被他这一推后仰倒在地上,惊羞的看着身上那人,樱唇翕动,弱弱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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