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虎是这群年轻人给教官取的外号,其他两个分别叫乙鹿、丙羊,灵感来自某位刚演完古典神话电视剧小妖怪的演员。
谁知这一笑反而激怒了那位甲虎大仙,他猛然踏前一步大吼:“笑什么笑,我很好笑吗?”
他说话的同时,一手指上严黎肩膀,使劲戳了两下。
严黎因他狰狞暴怒的脸色后退两步,敛下脸上笑容,浓眉皱起。
这人的动作简直就是在挑衅,他脾气再好,也不是没有底线。
“怎么了,还不高兴了,娘们儿!”甲虎大仙继续怒骂,又在他肩上推搡了两把,“娘们儿!”
室内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在看严黎的反应,连他自己的也差点被腹中猛然窜出来的怒火给点燃。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过难看,甲虎教官突然出手,一记有力的直拳直冲严黎面门而去。严黎眼前一黑,灵敏闪过,拳风扫在脸上有些刺痛。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想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甲虎的拳头再次袭来,严黎猛然后跃,伸出一手在他在臂上缠绕数下,化其攻势于无形,闪到安全范围之内方才怒道:“为什么对我动手?”
他的国语说得不好,但足以让所有人回神,首先上来拉架的是三个教官里脾气最好,个头最小的丙羊:“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嘛。”
丙羊满脸笑容,严黎只好收敛怒气,愤然转头,谁知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丙羊教官笑得欣喜无限:“兄弟,你练的什么功夫?说来听听嘛。”
严黎微征,却还是答了他:“咏春。”
丙羊就笑得更欢:“南拳好,南拳好。”
他说完,踱到甲虎身边伸出一手,掌心朝上,得意洋洋的道:“烟,快点儿拿出来。”
舒亦在一旁察言观色,眼见严黎面沉如水,向来温和的眼睛里寒芒四射,忙上来笑道:“教官们只是在开玩笑,严黎你不要太在意。”她顿了顿,又开始转移话题,“你喜欢这些?随便玩儿,不用跟我客气。”
严黎简直要被他们弄晕,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今日的状况。
本来凝重的氛围被这样一闹也轻松下来,众人寻到各自中意的枪支,自到一边把玩、组装。严黎看邹哲似乎有些茫然,便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在A国那么久,总不会没碰过枪。”
邹哲也低声回他:“这些都出自关内。”
严黎便了然的点头,很快在一堆零件中找到邹哲需要的,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一把95狙击步枪就出现在他手中。他把组装完毕的枪支递给邹哲,后者挑眉接过,眼中热度顿生。
那边甲虎教官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声道:“他自己不会吗,要你帮忙,要不要给他请个保姆伺候啊?”
邹哲像是没听到,仍旧一脸沉迷的把玩手里的枪械,倒是严黎忍不住转身问他:“你一再挑衅,到底所为何事?”
这次甲虎没有说话,反而是丙羊站了出来,笑道:“兄弟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个性。”他停了会儿,转头去看甲虎脸色,发现还算正常就又转回来接着道,“他这人吧,有一毛病,就喜欢耍些拳脚功夫,你也是练过的,不如你们俩,比划比划?”
舒亦立即小跑上前,兴高采烈的翻译。
“时间,地点。”严黎早被激得火起,加之这几日腹内邪火堆积,也没有再跟他们多言,当即应下。
“爽快,那就明天晚饭后,地点嘛,就定在训练操场。”那丙羊教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转身走到甲虎身旁,再度摊开手掌,“欠我多少包了,别想赖账。”
严黎虽然听不太懂,却也看出这二人那他做赌,而且不止一次,心里怒火更甚,当下也不再多站,转过身便径自回了临时宿舍。
Y市天气渐热,他方才又生了一场闷气,身上衣物俱被汗湿,回了宿舍楼就拿出衣物到浴室冲凉。岂知人刚进去,就发现水房里有水声,注意一看,正是今日无故缺席的周泽涵。
周泽涵看来精神不大爽利,看见严黎进来也只是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严黎回他一个微笑,直接进了浴室。
这里的浴室倒不像宿舍一样四四方方宽敞的一大间,被结实的木板隔成了四五个小间,人在里面只露出头和脚,身体是遮住的。
严黎挑了最里面那间,将门插上脱了衣服就拧开出水管,把整个身体置于温热的水流之中。近在耳边的水声很快将其他杂音都掩盖过去,他一边在头发上揉出泡沫一边想起今天邹哲对着狙击枪那种着迷痴恋的眼神,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行离开,以免眼见心烦。
看得到吃不着这事情,最为难办。
严黎越想越是不快,将头放到水流下面猛冲,等他甩着头发长吁出一口气,所在的隔间木门上已经靠了一个人。
“严黎,你真的又跟邹哲在一起了?”
大概是隔了一层水雾的缘故,周泽涵的声音有些不真切,不像以往那么清澈。
严黎把脸上的水抹去,这才冷冷的回答道:“这好像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可是,这几年你身边那么多人,我是待的时间最久的。”周泽涵没被他的冷漠打败,接着道,“我以为自己有那么点不同。”
他的确有些不同,严黎最初是被他的声音打动,还有他的歌。周泽涵最擅长写那种青春萌动,欲语还休,勾得人心里发痒的歌,不知怎么迎合了市场的复古情怀,当然,也迎合了那时候的严黎。因此他是唯一一个搬进严黎别墅的,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离不开那架钢琴,更离不开周泽涵的歌声。听着那些能把人带入回忆里的歌曲,严黎总能暂时忘却现世的烦忧,就像绝症病人的服用的安慰剂,不能治病,却能给人以精神麻痹。
只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好了,就当是我亏欠了你。”严黎无奈的道。
他这位金主当得实在太失败,每每只想银货两讫,却不想最后被人追得焦头烂额。
“不,你没亏欠我,反而帮了我很多。”周泽涵的声音渐小,“我后悔了,我们能不能继续,原来那样也可以。”
严黎几乎要气得笑出来,正欲说话,却听见自己这个隔间的木门发出一声异响,然后被人大力推开。
赤裸着上半身的周泽涵将来不及转身的严黎推靠在墙上,一手按着他后颈用力压下,另一手握着他毫无遮掩的下体,低声附在他耳边道:“不要乱动,一不小心,会扭断脖子的。”
严黎当然无需他多说,咬着牙,额头顶在冰冷的瓷砖上,先尝试着稍微用了一下力,然而后颈上传来的一丝剧痛立即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眼看着自己的性器在对方手中慢慢勃起。
真该死!
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不短,对于挑起对方的快感这件事可谓驾轻就熟。
“现在放手……唔……”严黎忍住断断续续泄出来的呻吟,双手撑住墙壁,却不敢轻举妄动,“还……嗯……来得及……”
“什么还来得及?”周泽涵轻笑,含住他的耳垂咬了一下,“我既然敢做就敢当,大不了毁约赔钱,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以周天王现在的声势,早有自立门户的实力,离开环亚,搞不好发展空间更大。而严黎,也实在不能因为这次猥亵事件就杀人,于是他只能继续哑忍,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却还是因为身下的动作全身发红,气息不稳。
最敏感的部位被持续刺激着,后颈上的桎梏却一点都没放松。没过多久,严黎整张脸都烧红起来,下体坚硬似铁已在爆发边缘,身后的周泽涵则在他颈上不断啄吻,十分柔情蜜意。
水流不断淋在头上,本来灵敏的听觉毫无用武之地。严黎闷哼一声,腰部挺动了两下,感觉到周泽涵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严黎大惊,性器顶端却在此时被人用大拇指狠狠一刮,顿时眼前发白,射了出来。
颈上一松,严黎立即转身,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对准周泽涵就是一拳。这一下他用尽全力,把周泽涵打得跌出一米开外。
“Fuck You!”他打完还不解气,竟然爆出一句从未说过的脏话来。
坐在地上的周泽涵却低笑出声,望着气得两颊潮红的严黎道:“来呀,求之不得。”
严黎这才会意方才一时情急骂了句什么,顿时收声,看着还站在一边的邹哲道:“我是被迫的……”
邹哲没说话,看看跌坐于地还笑得不停抖肩的周泽涵,又看看满脸无奈无辜的严黎,转身走了出去。
61.
严黎开始郑重思考直接把周泽涵赶回H城的可行性,或者干脆自己离他远一点,但让他为了躲避公司旗下艺人而跑 路有点太说不过去。狠不下心跟人撕破脸皮已经成了他的一大弱点,为了维持那点表面的和睦,严黎心里往往要气得呕 血。
在临时宿舍蜗居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刘三刀的干弟弟刘小三儿果然如期而至,舒亦带着人跑来敲严黎的门,然后 把大包小包的徐媛一把推进来。
严黎跟她对视数秒,最终满腹疑惑的开口问道:“你过来,公司怎么办?”
徐媛脚踩三寸高的高跟鞋,自顾自要找个地方坐下,谁知这简陋的宿舍里只有木制方凳,于是徐小姐嫌弃的皱了眉 ,走到那张空着的下铺旁优雅入座,将有些凌乱的长发抚平方才道:“我们自有办法,就不用严总你操心了。”
严黎太阳穴猛地一跳,堪堪忍下,又问:“那你来是为什么?”
徐媛指了指被她放在门边的两个大旅行包:“两件事。这是第一件,邹哲复出他的影迷都要疯了,这是寄到公司的 信和小件礼物,大的都放在公司,带过来给你过目。”
“为什么要我过目?”严黎说着走到门边,打开其中一个翻了翻。
“就是那个,二少爷交代你亲自打开看。”徐媛扇了扇风,撇着嘴说,“要不是你死不接他的电话,也不用我跑这 一趟了。”
徐媛自从当上环亚公关部经理,跟何寄祥打理的和好嘉娱乐有过不少合作。之后也是有了何二少的鼎力支持,这位 年纪轻轻毫无背景的徐小姐才成功坐上副总经理的位置,前途一片大好。
听了徐媛的话,严黎直接把那个最上面的黄色牛皮纸信封拿在手里。信没拆,信封很薄,信件很轻,里面所装之物 的形状非常容易辨认。
严黎只是看了一眼,心中就是一凛,然后以手轻触,稍作确认便去看那信封上的字迹。
信封上面只有四个字,“邹哲亲启”,写得不大好看,但是一笔一划都极为认真,像个初学者。
“二少爷说核对过笔迹了,是周平海的。”徐媛放小音量道。
严黎看着那封信,深吸一口气,撕开封口,两个一次性注射器随即滑落。注射器被使用过,针头上还带着暗红色的 斑渍。
这着实是有点奇怪,何寄凡被易映手下的卧底发现出现在红堂,没过多久消失三年的周平海也出现,还给邹哲寄了 恐吓信。
“他为什么把信寄给邹哲?应该直接寄给我才对。”严黎不再看那两个令他恶心的东西,连同信封一起扔回旅行包 里,笑得从容,“周平海要找我报复的话,根本无需打草惊蛇,你还有话没说完。”
徐媛望着他,轻叹了一口气道:“严总,有没有人说你变聪明了?”
她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严黎。
严黎接过来,点亮屏幕,入眼就是一张极为血腥的照片。他皱着眉仔细去看,发现那个死者的脸有些熟悉,稍作回 忆便发现原来是何老太爷手下打理毒品生意的几个叔父之一。再接着看下去,又是一系列的凶案现场照片,死者不是同 一个人,但有一个共通之处,都跟周金然、周平海父子结有仇怨。
“他从‘毒王’变成连环杀人犯了?”严黎不知该说什么,把手机递回给徐媛。
徐媛接过,立即把那些吓死人的照片全部删光,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样整个人放松下来:“我只是过来传话,什么都 不知道,你还是回去H城亲自问二少爷比较好。” 她看严黎眉心紧锁,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便知他万分不情愿,只能放 柔口气劝道:“周平海跟警方结了梁子你也是知道的,这回他的案子由易映易警官负责,你跟易警官也有私交,若想高 枕无忧,还是要把此人除掉才是上策。”
其实严黎不用她说心里也明白,周平海这人如此记仇,只要他活着一日,自己便难以心安,总要时时提防。徐媛说 得婉转,这次警方也要出手抓捕周平海,于他大有裨益,不如借此机会将周平海除掉,一劳永逸。
况且,这回周平海竟将恐吓信寄给邹哲,恐怕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这件事确实不好问徐媛,还是得回H城一趟才能 弄清其中关节。
他思虑一番,便已经打定主意,索性趁着邹哲在关内拍戏将事情彻底了结,于是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
徐媛知他主意已定,便笑了一笑道:“看你的安排,当然是越快越好。”她见严黎点头,就又道,“二少爷说,若 不是你要跟队到这里来,他要找的第一个人恐怕是你。”
“我知道,多谢你的好意。”严黎望着她展颜一笑,“委屈你在这里多住一晚,我们明日再动身。”
徐媛看他笑得十分疏离客气,不知为何心里很有点酸楚,眼眶一红,竟然忍不住落了两行眼泪下来。
她这一哭,倒是把严黎唬了一大跳,忙上前将徐媛揽进怀里,轻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你 ?”
徐媛用手把眼泪抹去,勉强笑道:“不是,我只是想起你刚到公司,我们一起到S市看金梧桐开幕,你被人拿刀追 着砍了七八条街……”她突然破涕而笑,“那时候,我虽然害怕,但心里是很依赖着你的,你同我们一起喝的结拜酒……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怎么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落泪,自觉十分丢脸,便把脸埋进严黎肩窝,抽噎不住。
严黎被她说得也恍惚起来,一边拿手抚着徐媛的背以示安慰,一边想着这几年自己的确跟他们都疏远了,见面只有 面上笑着,连公司都不想去,每日里胡天胡地。刚回国那时候,他是真的有心帮何寄安做些事情,现在那些往事却已成 过眼云烟,连想都不愿意想起。
他原来以为自己的感情绝不会改变,现在却知道再坚定的人也挨不过一次又一次的彻骨之痛,它深埋于体内,无法 触碰,无法减轻,只能咬牙忍受,然后在伤到最痛处时放手,不再强求。
“老板,我知道人不可能回到过去,但我还是你的朋友。”徐媛哭了一会儿,终是抬起头来,看着严黎笑着说。
“我知道。”严黎也回她一个微笑,这次笑意直达眼底,眼角带出两条极细的笑纹来。
徐媛终究是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又哭又笑好一会儿尽情发泄了一番便又龙精虎猛,收拾好情绪兴致勃勃的要去跟训 。严黎只得随她,却事先提醒她有三个凶巴巴的教官在旁督场,让她一定收敛些。
上午依旧是体能训练,徐媛只在看见周泽涵时稍微兴奋了一下,拉着严黎说她看好的那个乐队野火写了两首不错的 新歌,让严黎回去听一下。严黎对那支乐队没有很大的兴趣,却不能拂了徐媛的面子,只能点头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