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否会被发现……
要是还没发现他,小忌贫握刀的手怎么全是汗?
……
干掉最后一条蛇,忌贫潇洒地将再未染上黑血的匕首别回腰间,透着冷意的眸子扫过一边呆站着的二人,“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可要离开?”
“没、没……”
和玉扯扯嘴角,踮脚艰难地挑没沾上蛇肉的地面跳过屏障。单寒皱起眉,也跟着走过去。
忌贫想想,跟上,果然又被挡住。
这阵法不拦活人却拦住自己,是因为染尘菇,是因为我带了大王的衣物鞋子,还是……因为大王跟着我?
忌贫想着,静如死水的心突然焕发了生机。
其实刚刚就有所感觉,只是碍着另外两人而不好表现。
他还活着……
是大王,还是……他?
站在屏障前面,忌贫第一次发行自己并不是如想象的那般忠诚。大王已转世投胎,那么仍活着的,就是他了。真好,是他,一定是。
右手无意识地摸上刀柄,又无意识地将其按在胸口,反复摸索。
“可要助你?”
错把他的强自镇定当成失落,单寒朝屏障这边伸出手来。
“不,”忌贫摇摇头,提气轻身,脚尖接连侧点墓道石壁登入墓道顶部,埋首蜷身翻过屏障,眨眼睛便来到他二人身边。把滑到额前的碎发拨回脑后,含笑道,“启程?”
出来时天只是蒙蒙亮,在寒露里站了一夜的马儿不安分地打了个响鼻。
忌贫愣怔地站在马车前,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和那个人缠绵的画面。在那人手上舒爽了,那人却说办完事再好好要他……
望不到尽头的墓道,竟真是条不归路。
不愿与那人再无瓜葛,却又怕死皮赖脸惹他嫌弃。
明白他对大王的忠诚后,那人会用什么眼光看死缠上来的他,忌贫想都不敢想。
不敢想,舍不得,便只能分开。
将来或许有幸偶然邂逅,那人携着娇妻美娟走过,眼中只有美景佳人,再看不到布衣短葛、站在路边的行尸走肉般的他……
原以为这已是最残酷的分离,谁知,真正的分别比他设想的残酷得多。
不管怎样,都会把他找回来。
忌贫偷瞄眼面露担忧的单寒,暗自坚定了信念。
“单公子,让忌贫赶车吧。”
如今不再与大王同乘,自不好再喧宾夺主坐在车内。
单寒深深看了他一眼,冰封冷淡的眼中透出几许担心:“你身上有伤,和我一同进去。”
伤,那里……
忌贫股间一紧,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被僵尸弄出的那些,又难堪地放松了身子。
“些许小伤,无碍的。”
全身都酸痛难耐,满身的淤肿暗伤,却抵不过左肋后深深的哀痛。和失去那人相比,这些皮肉伤,算得了什么?
如果冷风能助人冷静,那么吹吹,就好。
单寒拉着和玉进了车厢,忌贫赶着马车,向单寒报的方位驶去。
会逗他宠他关心他的人已经不在了,姐姐也应该已经诞下孩子,若不是那人还在世上留下一抹残念,若不是奢望那人还能回来……自己于这世上,再无一丝牵绊。
若……是随他殉葬,还是回大王陵寝了却残生……
忌贫仰望着阴霾沉重的天空,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匕首。从陵寝中带来的,那人赠与他的匕首。
“臭小子,又想着陪你那大王死同穴?”
虚空缥缈的声音,真真切切出现在脑中。忌贫猛地一个激灵,瞪大眼盯住前方,却什么,都没瞧见。
——卷二·拐着祭品去盗墓·完——
卷三:山河大好春光妙
第四十章:落霞山庄
单寒主仆归心似箭,赶到徐州城后就弃车换马一路疾行,匆匆十数日便穿过了多个诸侯国,到了一处山清水秀风景绝佳之处。
山谷外仍是大雪纷飞,谷内却完全是另一片景象。花苞,嫩草,新芽,还有眼前不巍峨不不庄重反而透着股亲切的灰白院墙,忌贫似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向来坚毅隐忍的男人进了山谷就再没了耐心,庄园进入视野的那刻即从骏马上腾身而起,运气轻功直奔向那山庄。
剩下二人策马而行,片刻后也进到院中。马儿被丢给了门房处理,和玉笑容可掬地对另一个冰山状的人道:“旅途劳顿,我先带公子去客房休息。”
“劳烦了。”
忌贫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和玉身后。
进到庄园里,和玉瞬间敛下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再没有和主子争执、和忌贫调笑的那份恣肆。看出他的变化,忌贫仍冷着脸,心里却暗暗提了几分警惕。
为那人献出一切也不会有怨言,但尝过做人的滋味后也再不想做回奴隶。
如今这状况已经比预想的好了太多,没有沦为他人奴仆,也不能完全算寄人篱下,可是……
忌贫想着,默默握起拳头——如果能救回那个人,哪怕是奴隶,便是入地狱下油锅,都是好的。
和玉把形容枯槁的男人领进客房,退出去的前一刻不放心地嘱咐道:“我叫了个仆役过来伺候,你只当是自己家——庄里的主子如今仅少爷一个,你想干什么不必拘束。只是出庄前记得叫人跟我打声招呼。”
忌贫点点头,朝和玉扯出个难堪的笑容。
出生就是毫无自由的奴隶,直到伺候大王后才偶尔有机会走出王宫。在爬出宪王陵寝之前,他到过的最远地方只是萧国王城。没经验没见识外加身心俱疲,能走到这里多亏了单寒二人照拂。
客房里外两间,不大的房间里没有缺乏人气的湿冷,反而处处透着股温馨气息。
视线扫过屋角花瓶中的几株白花,落在平整干净的床铺上。在冬末春初的阴冷天气连赶了好几天路,骨头缝酸的发疼,躺在这样的床上定是极舒服的。
然而忌贫只是看着那床,半晌后挪去跪坐在床边地上。衣摆上干了的泥浆蹭上青色的地毯,灰尘泥土钻入地毯缝隙中,再不肯出来。
坐了好一会儿,忌贫僵硬地侧弯下腰,颤抖着让脸贴上那一尘不染的床单——回到凡间的是两个人,在这儿的却只有他一个。胸膛内再一次被酸涩胀满,胃肠咕噜噜叫着,脑袋也疼得发昏,然而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再不动弹。
“公子,小的进来了?”
“等等。”
敛去眼中悲色,忌贫整整压乱的衣襟头发,大步走去开门。
“小的烧了热水,公子现下可要沐浴?”
说话的人与他年龄相仿,眉清目秀的看着挺讨喜。忌贫瞄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几个抗木桶的壮汉,默默让开道路。
曾几何时,自己在御阳宫里做的,也是挑水一类的活计。
“这是庄里人原先给少爷做的新衣裳,还没穿过——公子先凑合几日,稍候便叫人来为公子量身裁衣。”男孩说着放下个包袱,又道,“小的稍候就将饭菜送来,公子有事尽管使唤小的,保准让您满意。”
“叨扰贵庄,实在是……”被这过于热情的人搅昏了头,又被打开的包袱里的上等绸缎晃花了眼,忌贫微微皱眉思考着措辞。
“不麻烦不麻烦,您是少爷的恩人,那就是整个山庄的恩人啊,若是让少爷知道小的们怠慢了您,少爷会生气的。”
“你叫什么?”
“小的小满,我这名字是老爷起的。老爷说……”
不去思考那什么“老爷”,也不想再听他滔滔不绝的废话,忌贫无径自走去里间褪下外衫,又慢悠悠解开里面衣带。
“……公子您先洗着,小的告退了。”
小满吞下满肚子的话,郁结地后退关门转身离开。这人冷冰冰的看着和少爷没多大差别,怎么性格差那么多呢?少爷就算不想听他说话,也会面无表情任他说的;这人……怎、怎就在众目睽睽下脱衣服了!
话唠属性外加自来熟的小满忘了所谓的众目睽睽其实只有他和忌贫两人,他记得的,只有山庄里不能随便看男人脱衣服这个诡异而悲催的规矩。
******
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总是叫人心情愉悦的,里间很快被蒸汽熏得朦胧起来。
人走了,忌贫脱衣服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用凉水冲洗惯了,这时忽然对着一大木桶热水,竟有些不知所措。
温热湿润的空气只朝鼻腔里钻,深深吸了口气,忌贫从那堆衣服里挑出套看着最普通的挂在屏风上,僵硬地扒下身上混着汗迹与尘土的脏衣服。
“当啷”一声,却是脱衣服时不小心弄掉了插在腰带上的匕首。
忌贫慌忙蹲下捡起匕首,放在嘴边吹掉莫须有的尘土,又眯着眼仔细打量半天,直到确认没摔出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精钢制成的匕首当然不会一摔就坏,他却生怕这突兀的一摔断了与那人的联系——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握住这匕首的时候,听见那人声音的机会就大得多,且清晰真切得均与梦中不同。
忌贫想着,情不自禁把除去刀鞘的匕首拿到嘴边,流连着亲了又亲。苍白、起皮的唇擦上寒光凛冽的刀刃,红得异常鲜艳的血珠低落,又沿着匕首滚下去。
“啧啧,小忌贫,干什么占我便宜?”
忌贫身子猛地一抖。
又是这个声音……
他惶恐地盯着染上一道血痕的匕首,还是毫无异常。
又是幻觉么,为什么每次都是幻觉?
忌贫颓然坐倒在地,刀尖也从嘴边落到地上。
“喂,你摔疼我的事,哥就不计较了。”在他快要被内心的惶恐绝望淹没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在脑海中,调笑中还夹了一抹关心,“可是小忌贫,你再不进去,洗澡水就凉了。”
“谁?!”
忌贫突然提高了警惕——哪怕是幻觉,他也不会幻想那人关心他的洗浴问题。
“还能是谁?你穿了我的鞋走了一路,居然把我这主人忘了?”
寂寞久了,萧小笑抓住这机会狠狠逗着忌贫——住在匕首里这些天,他发现了个无比苦逼的事实,虽然看得到听得到感觉得到外界,却没法和别人沟通,只能趁着人握住匕首的时候,才能让那人感觉到他的意识。
可忌贫这个小混蛋,居然每次都只摸一下!
每次都在他还来不及分出意识的时候就松开手,然后在他散去沟通意愿的那刻再摸回来。好吧,推广了看,虽然都是卿卿我我,但主动占人便宜和躺平了等人临幸的感觉果然相差很多。
“您是……哥?”
没听见他喊大王,萧小笑挺欣慰。可没等他夸几句,便听忌贫冷冷地问:“你说你是他,有什么证据?”
证据,他家忌贫什么时候这么多事了?
这些天窝在忌贫怀里感受着这小孩的心思,萧小笑再次确认了忌贫喜欢他——而且这喜欢喝对他那死鬼大王的不同。可不管怎么说,透过匕首沟通是件挺耗精力的事,他虽然憋狠了,也不愿把时间耗费在和忌贫纠结谁是我、我是谁、我不是谁、谁不是我的问题上。
“果然,认清我不是大王后你胆子就大了……罢了罢了,想要什么证据?”
“忌贫无意冒犯,只是不说清楚,安知你不是他出孤魂野鬼冒充?”忌贫有些紧张,却咬着嘴唇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说一件……只有我和他……知道……的事。若没问题,忌贫甘受任何责罚。”
“好,”窝在匕首里的人意识坏笑着,“下墓前,你想我要你。我说出来后就给你的,对不?”
血气唰地涌上苍白的脸,忌贫大喘着气,惊喜地连连点头。点了阵又怕那人看不到,惶急地跪下,应承道:“确、确实如此。冒犯大人,忌贫甘受责罚。”
极度的悲伤后迎来巨大的喜悦,年轻的心脏几乎不堪重负。胸口又疼了起来,忌贫大喘着气,紧张地握紧手中匕首。
“记住你的话。”萧小笑心里乐开了花,又控制自己装出不悦的样子,沉声道,“握住匕首别松,裤子脱干净了,先到去水里去。”
“是,忌贫遵命。”感受着脑海中属于另一人发出的指令,激动得过了分的人一脸傻笑飞快揭掉身上最后的布料,毫不迟疑地钻入浴桶中。
无论前方的责罚是什么,忌贫想,他一定会……甘之如饴。
第四十一章:再相逢
身体被清水包围,温热的液体瞬间浸润了全身各处。几乎僵掉的肌肉在温水的照拂下缓缓放松,忌贫情不自禁地摊开身子,惬意地哼了声。出声的那刻,忌贫突然意识到还有人看着,忙拘束地坐直身子并拢腿。
“禀大人,忌贫进来了。”
哥这个称呼用在挨罚的时候显然不适合,叫大王那人定不会愿意。忌贫斟酌着叫出大人二字,实在拿不准会不会惹怒他。长久的相处中,除了自己冒犯那次,剩下时候这人脾气都是极好的。忌贫不怕挨罚,只是怕再惹人不高兴。
“先把自己洗干净——里里外外,都洗干净。”
“是。”
这几天根本没时间洗澡,忌贫想到自己的满身污垢,顿时紧张得忘了思考后面半句话的含义。右手握着刀,忌贫用左手擒住肩侧一缕油腻腻的长发——头发都打结了,一只手怎么弄?犹豫再三,不敢自作聪明,只得向人请示。
“用嘴。”
“哥?”用嘴怎么洗?
“笨!用嘴叼着刀,记得插紧刀鞘,别把自己伤着了。”
忌贫恍然大悟,忙含住刀柄,连连点头,“大人英明。”
英明你妹!
看得到吃得到,水灵灵的身子就在眼前,萧小笑开始思考自作孽不可活这句俗语。
左右手配合得天衣无缝无比娴熟,忌贫三两下洗干净那头乌发,又生硬地拉扯着将它们盘在脑袋上,开始打理自己身体。嘴巴很快就酸了,口腔被刀柄硌得生疼,忌贫害怕不小心会让匕首泡在水里,只得尽力合拢嘴巴将它咬紧。
一缕缕银丝顺着无法合紧的嘴角流出,滴落入洗澡水中。
忌贫难受地扭扭脖子,忍住痒。
“别光叼着,动动舌头,我能感觉到。你把它当成……嗯,对,哦就这样,真聪明。”
这赞扬让小奴隶连脑袋带脖子都羞红了,想让他高兴,可法子实在……难为情。金属的味道和人体相差太多,忌贫用舌头和上下颚控制着刀柄在嘴巴里进进出出,小蛇样的舌头时而沿着刀柄滑过,时而停在末端打圈。那人要它做,他就把匕首当成那人身上某物,尽心尽力地伺候。
下命令的时候,萧小笑已将大部分的感觉器官都集中在了那处,这时候被忌贫伺候的哼哼唧唧爽得不行。整个人就好像从冰冷的匕首里飘起来,翱翔在天际,又随着欲望沉浮。只可惜匕首到底不是自己原先那能客串喷泉的玩意,爽是爽了,却没法真个销魂。
“哥,”得了那句赞赏后,忌贫惶恐地服侍着却再未听见别的指示。担心自己的技巧无法让那人满意,吐出匕首重新握回手里,忐忑地问,“可是忌贫服侍不周?”
由于含久了东西,忌贫有些吐字不清。他吧唧了下嘴,忐忑地坐正了瞄向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