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霁只觉得一股强大气劲扑面而来,他不敢硬接,立刻双臂一拢,将路子清搂在怀中,身子向下一沉,就地一滚,躲开那道强大的掌劲。
两人滚开之后,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一旁的山石应声粉碎。
柳思霁看的心跳加速,路子清却被他搂在怀中,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耳朵贴在柳思霁心口上,听到那“怦怦”跳个不停地心脏,也知道方才是多凶险。
郑瑞麟一击不中,立刻又向两人扑来。
柳思霁与他功夫有差,自然不敢出手接招,只得左闪右避。
路子清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柳思霁身上的味道将四周的血腥味掩了个干净,反倒让他安心不少。
过不多时,柳思霁便搂着他停了下来。
路子清自他怀中抬起头,便被他一扯,挡在了身后,只听柳思霁道:“子清,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路子清转头看到郑瑞麟就站在对面,冷冷的看着自己两人,他心知两人怕是要有一战,于是紧紧的握了下柳思霁的手,道:“你要小心。”
柳思霁只觉得手掌一软,接着听到路子清那句关怀鼓舞,立刻雄心万丈,“哈”的一声,道了句“好”,便展开手中长剑,目光炯炯的直视郑瑞麟。
郑瑞麟冷笑一声,暗自立誓,今日定要将这两个小子斩于剑下。正要出招,忽然听见外面人声鼎沸,竟是大军杀入。
郑瑞麟顿时一惊,他放眼瞧去,却寻不着傅鬼寿的踪迹。
路子清眼见他东张西望,早知他心中所想,于是朗声道:“郑瑞麟,如今你已是插翅难逃,傅鬼寿早就弃你而去了。若是你指出谁是幕后主使,兴许还可以饶你一命。”
郑瑞麟大惊,眼看大势已去,想自己若是落入敌手,也难逃一死,至于那幕后之人,他之手段更是叫人不敢领教。思前想后,如今若想脱困,唯有生擒路子清。
他主意拿定,盯着路子清嘿嘿冷笑数声,然后运起全身气劲,直扑路子清。
路子清顿时大惊,柳思霁立刻回身阻挡,被郑瑞麟反手一扫,扫出数丈。他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立刻又向郑瑞麟扑来。
郑瑞麟却不顾身后掌风,他眼中好似只有路子清一般。
路子清惊得双眼圆睁,不知对方为何只攻向自己,但从他眼神却可看出,那人对自己势在必得。
路子清慌乱之际,脚下阵势立刻展开,向旁退去。郑瑞麟却是不管不顾,一路直追。
眼见他已到了路子清面前,只见他狂笑一声,一掌夹杂着他毕生功力,铺天盖地的向路子清打来。
柳思霁众人眼见路子清危在旦夕,要上前围救,却无法近身。
众人皆是惊慌失措,路子清也知难逃一劫,只得闭起了双眼,束手待毙。
就在此刻,忽然一道人影从院内窜出,只身挡在路子清身前,硬接了郑瑞麟一掌。两人双掌相对,便是轰然一响。接着那道人影身形一晃,便是一口鲜血,如注喷出。身子直直向后飞出,被他挡在身后的路子清也是难逃一劫,被他带着飞了出去。
两人飞出数丈,撞上法缘闭关的僧舍,便听到“哐当”,“轰隆”连声数响,两人便被倒塌的房舍压在了下面。
柳思霁见状,大叫一声“子清”,那倒塌的房舍却无一声传出。
众人皆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115章
郑瑞麟与那人一掌相交,便觉得一股宏大内力推向自己,虽不及自己雷霆万钧的一击,但仍是雄厚有力。他拼了一掌之后,只觉胸口一阵翻搅,身子霎时向后退去,待站定后,对方已经带着路子清飞了出去,虽是一击被阻,但想路子清必定受创,他冷哼一声,胸口一痛,“噗”的一声,一口热血喷洒而出。
柳思霁就在一旁,看的分明。那出手相救之人一身灰衣,分明就是法缘。他深知法缘为他疗伤,功力早已十去八九,对上郑瑞麟全力一击,分明就是以卵击石。他自幼便在菩提寺长大,与法缘亦师亦父,如今见他受了重创,路子清也牵连其中,心头激恸。再想起郑瑞麟前番种种,胸口更是怒火中烧。
只见他眼眶欲裂,怒喝一声,集全身气劲与掌中,借郑瑞麟落地气息不稳之际,一掌已然轰出。
郑瑞麟本就搅乱了气血,眼下掌风又至,他知柳思霁功夫了得,就算是之前中毒受伤,此刻也丝毫大意不得,于是暗自压下上翻的气血,不露一丝颓势,举臂应敌。
柳思霁怒在心头,一心只想将对方打倒,出手狠戾,招招要害,毫不留情。加上他由法缘协助,调息这些个日子,功力比起当初也大有进步。上手刹那,便将郑瑞麟逼得连连倒退。郑瑞麟不由紧张,眼目更是四下乱转,寻找脱逃之机。
此刻,大批官兵早已由寺外杀入,形势立转。
那群黑衣人见形势不妙,急于脱身。莫紫霄带兵杀入,却将他们团团围在当中,众人见大势已去,同使了个眼色,皆服毒自尽。卫严等人早就有所防范,压制了手脚,错位了下颚,也不过阻止了一二人。
郑瑞麟苦寻脱离之机,却被柳思霁招招狠攻,逼得脱身不得。他暗自咬牙,耳听四方混乱一片,眼光扫去,见长安等人早已脱离了战圈,挖着坍塌的瓦砾。他知那下面买的是路子清,再扫向柳思霁,心生一计。
柳思霁怒火焚心,但也知道郑瑞麟无论是武功还是经验都在自己之上,所以他格外小心。郑瑞麟有心脱离,他偏使了缠字诀,让对方无法甩开自己。郑瑞麟掌风狠戾,但毕竟走的刚硬一方,他本也是刚硬功夫,大开大合的招式,可此刻他却全然不用,反而一路小擒拿手,脚踏七星,游走在郑瑞麟四周。
掌风阴阳相辅,时而飘渺无踪,让人捉摸不透,时而刚硬强横,叫对方不得不错避其锋。加之郑瑞麟与法缘那一掌,虽是郑瑞麟技高一筹,但仍不免伤了内府,血脉不畅。柳思霁借此叫他无暇调息。久而久之,对方必定露出马脚。
郑瑞麟又何尝不知柳思霁心思。且不说他此刻内息翻腾,就算是十成功力,完好无损,若长时间打下去,柳思霁气空力竭,他身后还有方廷玉,还有莫紫霄,还有众多高手,而自己持续下去,只有力尽一途。
所以久战不利,更何况己方人员越战越少,他若不能逃出去,怕是难逃酷刑加身。
郑瑞麟越想心下越苦,忽然他双目圆睁,一脸惊诧的看向前方,随即脸色大变,厉声叫道:“路子清。”
柳思霁本是全神贯注,见他忽然面色,又发出一声大吼,只道是身后有变,更何况对方唤出的那名字实在是让他无法坐视。他只道路子清出事,忙回身去看。
谁知郑瑞麟不过是声东击西,见他转头,便是一声冷笑,右手猛然向柳思霁拍去。
柳思霁转头便知上当,但觉耳后生风,忙回手来挡。
他右手回身去挡,本想隔开郑瑞麟手掌,谁知对方手腕一转,反而缠上他的手掌,另一手悄然拍出。
柳思霁心下一惊,忙将劲力灌于左手,向郑瑞麟拍去。
郑瑞麟嘴角一挑,左手带过柳思霁右手,反而腾出右手和柳思霁左掌接应。只听“呯”的一声,柳思霁左掌拍上郑瑞麟右手。
众人见状,皆想柳思霁一招得手,郑瑞麟必然重伤。可谁料,郑瑞麟老谋深算,等的便是柳思霁这雷霆一掌。只见他冷笑一声,道:“多谢盟主送我一程。”接着左手画圆,右手借势一收,整个人借着柳思霁那一掌,竟直直飘了出去。
柳思霁大叫一声“不好。”足下一点,便要去追,可郑瑞麟本就有心逃离,借着他那一掌之势飞出,脚下几个腾挪,便大笑着向寺外窜去。
柳思霁咒骂一声,足下猛地一点,也是笔直追了出去。
郑瑞麟几下便到了中殿,柳思霁在后穷追不舍。郑瑞麟暗哼一声,不予理会,反倒是加快了脚下进程。
眼见前方便是大雄宝殿,一群人正浩荡而入,郑瑞麟身形一转,便欲从偏殿离去。
谁知就在此时,忽然从那群人当中飞身冲出两人,一个恍惚其中一人便到了他面前,他见了来人先是一惊,随即大喜,正要开口,却见对方忽然沉下一张修罗面,提掌便是杀招。
郑瑞麟本在空中,一口气便是换之不及,后势已空,眼见对方,心神大乱之际,未曾来得及防范,便被对方一掌击中胸口,他只觉得心口一痛,半个字也说不出,便是一腔热血喷洒而出,整个人向后飞去。
柳思霁从后追来,隔了几步,不曾看清郑瑞麟被人打飞,反倒是看到他向自己飞来,想也不想,提掌便打。
只听殿下有人喊道:“掌下留人。”
柳思霁却已经收势不及,夹杂浑厚内力的一掌已然打在了郑瑞麟后心上。
郑瑞麟前胸剧痛未停,后心又是一震,五脏六腑被这一震,震得好似错位了一般,他顿时面若金纸,又是一口血喷出,身子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由房檐上跌落。只听“怦”的一声,郑瑞麟面冲下,跌在了地上。
随即便有一人飞身落在了郑瑞麟身旁,只见那人眉头紧锁,怕弄脏了自己一般,撩起袖子,将郑瑞麟翻了个个儿,用手在他鼻尖一探,便抬头对着由大雄宝殿赶来的一群人,道:“已经没救了。”
这时,柳思霁也从房上蹿下,站到院中,才看到那鱼贯而入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慕容昊轩。柳思霁先是一愣,急忙行礼。
慕容昊轩微一摆手,免了他的礼,才走过去低头看着那横躺于地的尸体,眉头紧敛。
方才一击击中郑瑞麟的那人也从房上跳下,他一展折扇,遮住口鼻,显然是嫌满院血气扑鼻,随后扫了一眼柳思霁,口气带了几分埋怨,道:“柳盟主出手也太重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武林盟的前辈。”
柳思霁闻言脸色一沉。
慕容昊轩却扫向那说话的人,道:“华阳王那一掌,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华阳王闻言,羽扇微收,退开一步,道:“我同郕王前后夹击,本想郕王可以一举擒获,谁知郕王还是慢了一步。”
方才探查郑瑞麟生死的那人却是不满的挑眉,道:“分明是华阳王那一掌偏了方向,不然头功该是我的。”
柳思霁听了几人对话,才拼凑出一个大概,眼扫向众人。他虽然多日牢狱之灾,对外界所知有限,想起方才那一掌打在郑瑞麟身上,对方体内毫无气劲,便知其受伤不轻。这华阳王的功夫确实不差。想着,他便多打量了几眼华阳王。
华阳王羽扇轻摇,大方的接受柳思霁那探索的眼神,片刻方道:“柳盟主,不急着看我,日后你我是兄弟,有的是机会。”
柳思霁一愣,华阳王又道:“我也真钦佩武林盟中各路英雄,日后还望多多指点。”说着,反手一礼。
柳思霁哪想到他会行礼,反倒显得自己失礼在前,于是忙拱手还礼。
慕容昊轩扫了两人一眼,又目光深沉的看向地上的郑瑞麟,不发一语,扫了一眼柳思霁,提脚便向寺内走去。柳思霁心一沉,连忙跟上。华阳王,郕王紧随其后,上官父子也连忙跟入,身后还跟着不少官兵。待众人走后,童战出现,唤人收起了郑瑞麟尸身。
待众人到了后院,战事已经弭平。
莫紫霄压着几名来不及自尽的黑衣人站在一旁,长安等人挖着瓦砾,其他人则收拾残局。见到皇上驾到,众人皆纷纷行跪拜之礼。
慕容昊轩放目望去,见四下尸身,也知这一场虽然赢得凶险,但终究是胜了。尤其是见柳思霁平安无恙,心中大石便放下了大半,如今他所挂心的,只有一人。
锐目扫过众人,却始终不曾看到那让自己挂心的人,慕容昊轩瞬间沉下了脸,问道:“路子清呢?”
他之询问亦是身后众人所问,上官父子踏入寺内,目光便不住四下搜索,如今他俩人面上也是一片焦急。上官云峰更是手握着玉佩,不住摩挲。
众人一阵沉默,柳思霁眉头一皱,向前一步,道:“方才打斗激烈之时,子……路子清他同法缘方丈被郑瑞麟一掌扫中,现在……压在那下面。”他说着,指了指院后面的那片瓦砾。
他语音方落,便听到一声吸气。上官云峰颤声问道:“你说,子清被压在了下面?”
众人顺着他指尖看去,原本的僧舍如今坍塌,除了碎砖,尚有木梁,交杂一片。如今看去,只有狼藉,还有满目尘沙。就是壮汉被压在下面,也必有损伤,更不要提路子清那般娇滴滴的文人,更何况还被郑瑞麟一掌扫中,怕是凶多吉少。
上官云峰手指颤抖,慕容昊轩也是脸色瞬间发白。他怔了怔,却下不出一道命令。
莫紫霄见状,一挥手,指挥自己的兵将道:“你们快将石块挖开,务必要将法缘方丈,和路公子救出来。”
兵将听了,立刻领命。上官云峰目光直直的看着,最后一握拳,也跟了过去。撩开自己月白的长衫,不顾上官邢的叫喊,跟着挖了起来。
一时间院落里只能听见挖掘的声音。
许久,慕容昊轩只是眼睁睁的盯着那瓦砾,不肯放过一丝细节,只怕错过了路子清。
上官邢也很担心路子清,但他更担心路子清所造成的形势。上官云峰不顾身份的上前,柳思霁和慕容昊轩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路子清在三人心中的分量如何,可想而知。若他真的不幸……上官邢猛地打了个寒颤,只怕眼前的形势会更加混乱。
他心下长叹了一口气,虽然皇上现在满心都牵挂在路子清身上,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皇上决断。于是他重重的咳了一声,低声唤道:“皇上。”
慕容昊轩身子轻轻一震,如大梦初醒,眼神微沉,终是缓缓收了回来。他扫向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柳思霁身上,沉声道:“张大人一案,早已审清,实情乃是他之妻室串通娘舅,谋财在前,害命在后,与柳思霁全然无关。武林盟劫持天牢一案,也已查明,是有心人为之,目的是要乱朝纲,以乱天下。柳思霁本属无罪,理应释放,武林盟也是被人愚弄,其情可免。”
柳思霁闻言一愣,方廷玉在他背后轻轻一推。他忙上前一步,跪拜道:“谢主隆恩,查明真相,还武林盟公道。”
慕容昊轩上前,当中亲自扶起柳思霁,笑道:“你与朕何须多礼。”
柳思霁一怔,不明其意。
慕容昊轩却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自怀中掏出一件事物,放于掌心。柳思霁一见,双目圆睁,微带错愕。
慕容昊轩手中所拿正是属于柳思霁的那枚锁匙。只见他将锁匙放在柳思霁手中,道:“这枚锁匙乃是先帝所赐,不仅说明了你的身份,更是象征了你与朕,日后同心,其利断金,乱臣贼子,何足惧哉。”随即握紧柳思霁的手,面对群臣道:“既然天意叫你与朕兄弟相认,那朕便将这天下安危交予你手,你在朕身边,共安天下。”
柳思霁大吃一惊,他未曾想到此时此刻,慕容昊轩会讲出两人关系,更为曾想到对方这一番说辞,分明是要自己入朝为官,更甚者,可以掌管兵权。他吃惊之余,身旁个人也是心思不一。
华阳王目光自锁匙现面,便一直悠远深沉,待慕容昊轩讲完这段话,他眼底如寒冰一般,透不得半点光明,冷冷看向怔愣不已的柳思霁。随后却是面容一变,眼带浅笑,上前一步,率先冲着柳思霁,拱手道:“真是恭喜盟主。哎呀!现在不该称呼盟主,你同我也算是堂兄弟,我该叫你一声‘堂弟’才是。”
郕王见华阳王上前攀亲,也不愿落于人后,上前一步,笑道:“那岂不是我该叫你‘表弟’才是。”
两人一唱一和,却叫柳思霁更为尴尬。他目光流转,却满满都是犹豫。眉头紧蹙,满腹话语要说。
方廷玉站在他身后,见他迟迟不答话,以对他的了解,自然知晓他对这“王爷”头衔毫无兴趣。只是现在慕容昊轩当众宣布,更是如此谦卑,所谓礼贤下士,他无法拒绝,且不说与对方当真是血浓于水,就是对方那九五之尊的身份,此番下来,也由不得他说“不”。但方廷玉也心知肚明,柳思霁非是胆小之辈,他之心性,向来认为无愧于天地,无话不可说。只怕他一时死脑筋,当真拒绝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