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总算听懂了,一时心情复杂,他和阿犯是一队的,现在阿犯做出这种当面陷害别人的事,自己的处境尴尬不说,想去找这父子俩也没有充分的理由了,但他肯定是要去的,哪怕是自己一个人。
李杰直直的站着,神情恍惚,陆繁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原地休息,黄家辉,你和我走一趟。”
李杰立马清醒,陆繁接着转身道:“你也一起。”
黄家辉兴奋地回帐篷拿了生命探测仪,念叨着“这东西一直没机会用,这下好了。”
陆繁找沈见臣要了两片药,道:“走吧。”
一两个小时的工夫,他们肯定走不远,更何况黄家辉牵着大黑狗,大黑狗很快闻出了阿犯走的那条路,三人循着这条路找过去。
陆繁走在最后,神情漠然,黄家辉牵着狗走在最前,李杰不尴不尬地走在中间,窘迫不已。
黄家辉心情倒是放松,扭头和他搭话:“哎,我说你别担心,你那朋友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肯定命大着呢。”
李杰笑笑:“希望如此。”
黄家辉道:“这次他回来,你就别和他一起了吧,和我们一伙多好,又没有生命危险。”
李杰道:“啊?”
黄家辉犹豫几番,道:“我知道我这话听起来像挑拨离间,但我还是得说,你记得你们俩第一次见到周文那次么?”
李杰点头道:“记得。”
黄家辉道:“周文那小子的脾性我知道,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怎么敢在余秋范手底下逃跑,估计是余秋范把他放走的,但原因我不清楚。”
李杰现在疑惑众多,脑子越来越乱,勉强嗯了几声,不说话。
黄家辉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远远地听见几声稚嫩的喊声,几人脸色一变,冲了过去。
阿犯竟然正和一匹狼对抗,幸亏那狼比较瘦,阿犯身上有几道抓痕,但仍然有力气反抗。
黄家辉抬手就是一枪,那狼痛苦地哀嚎几声,倒了下去。
阿犯喘着气,见是他们,目光更冷。
余小强被安置在一棵大树上,哭得一塌糊涂。
阿犯力竭,黄家辉爬树把小家伙抱下来,半嘲半调解道:“你的枪呢?”
阿犯冷冷道:“忘带了。”
黄家辉一愣,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说什么“叫你耍小聪明。”
李杰走过去,没什么话说,问道:“没事吧。”
阿犯脸上有几道血痕,但目测没什么大伤,见李杰过来,知道放兔皮那件事多半已经被揭露,也不再费心掩饰,冷笑几声。
李杰不知该说什么,干巴巴地站在一边。
陆繁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靠着树坐下,闭目休息。
黄家辉牵着大狗努力把余小强逗笑,几乎没人注意到,刚才的那只狼又摇晃地爬了起来,冲着靠在树边的陆繁扑了过去。
李杰睁大眼睛,恐慌席卷全身,几步冲了过去挡住。
陆繁这才有所察觉,那狼扑上来咬在李杰的右腰,被陆繁一枪打得彻底歇菜。
李杰痛得眼泪哗哗的,捂着腰蹲下,可怜兮兮地看向陆繁。
陆繁惊魂未定,怒道:“你逞什么能!”说完忙低头查看李杰的伤口。
李杰吸着凉气道:“有没有搞错啊,我好不容易献个身,还被你骂!”
陆繁不答,这狼咬的伤口倒是不深,就怕感染,当即下令回去。
几人身上都没有带急救药品,李杰自己倒能走,捂着腰被陆繁扶着依依呀呀地乱叫。
陆繁的火气又有点发作,冷声道:“你逞什么能,它就算扑上来我也能应付……”
李杰大声反驳道:“这他妈能怪我吗!谁叫你跟个死人似的坐那儿一动不动,还队长呢!”
陆繁搂着他走,见他腰上的血流得越发多,不禁道:“你就不怕这一扑给你扑到黄泉底下了。”
李杰失血过多,有点晕乎:“谁知道啊,阿犯不是说我他妈现在长生不老吗!”
陆繁更气,道:“那是器官不衰竭,要是把头砍了,或者血流成这样一样会死。”
李杰抑郁,转头手颤巍巍地指向阿犯:“你什么人啊,话也不说清楚。”
阿犯看他这副样子,口气也软下来:“行了我错了行吧,留口气回去再骂。”
回到营地,沈见臣一看这情况,立马过来处理,给阿犯和李杰都处理了伤口,打了狂犬疫苗。
李杰冷得要死,晕乎到极致却睡不着,哼哼唧唧地躺在睡袋里吊水。
沈见臣收拾器械,一边道:“没伤到内脏,可能会发烧。”
陆繁答了句“知道了”,坐在李杰旁边。
沈见臣笑道:“怎么回事?我还以为被抬回来的会是你呢,没想到是他。”
陆繁松了口气,语气恹恹,还不忘调侃:“嗯,他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身。”
李杰半睁着眼睛,歪头道:“还没问你,你刚才坐在树底下,没气了一样,怎么回事啊?”
陆繁还没说话,沈见臣就道:“还能怎么回事,没吃饭胃疼了,就他那破胃,啧。”
陆繁看他一眼,沈见臣挑眉走了,再看李杰,已经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悬崖上的二逼青年
陆繁的眼睛疲惫地眨了两下,撑着额头靠着背包,眼神落在李杰的侧脸上,散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前黑了一下,休息片刻,起身走出帐篷。
此时已是早上四五点左右,所有队员都或站或坐在营地中央,目光纷纷朝陆繁身上投来,站起来低声道:“队长。”
之前愤愤不平的于廉和周文此时却难得的沉默下来,发泄倒是没关系,但要撕破脸处置就不好办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陆繁对阿犯的裁决。
陆繁走过来,身上的野战军服沾了些土和血,倒是比之前冷漠的形象多了分野性,他抬手看了下表,道:“早上十点准备出发攀顶,现在所有人去休息,马上。”
队员们迟缓地反应了一会,才各自起身回帐篷。
周文有些惊讶,要是陆繁处置了阿犯,他会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不处置,反而又觉得自己的惊吓白受了,心里不是滋味。
正不高兴地往回走,陆繁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周文无奈的点头回去了。
要说对这个结果最欣慰的就是黄家辉了,他一直怕陆繁把阿犯赶走,此时总算松了口气,安排余小强去睡觉,出来后,一拳不轻不重地打在阿犯肩上:“你小子,真他妈命好。”
阿犯冷冷地看他一眼。
黄家辉一愣:“怎么,还不领情?”
阿犯没理他,兀自走出营地,身影消失在杂草丛中。
黄家辉这一夜也够累的,没力气追了,只能喊道:“喂,你有病啊!……喂你不用休息的吗,今天要爬一整天的山!……”
喊了半天也没回应,丧气地摆手,低头咕哝了句“神经病”,回到帐篷。
十点,所有人都站在了峭壁下。
这个海拔,时刻都能感觉得到寒冷,李杰抬头目测了他们要攀爬的高度,不禁抱头想哭,阿犯悄然无息地回来,与众队员站在一起。
周文格外仔细地检查自己的登山设备,避免再次成为斗争中被牺牲的一员。
带了手套,穿上设备,还准备了另外的两根登山绳。
陆繁把一卷扔给阿犯,一卷则解开,低头紧紧地捆在李杰腰上。
李杰不自在地举高手臂,问道:“这东西干嘛用?”
陆繁抬手,将手背放在李杰额头片刻,道:“烧还没退,系上安全些,况且你也没有登山经验。”说完把绳子的另一边系在自己身上。
阿犯往这边看了一眼,照着样子把自己和余小强捆上。
黄家辉是最惨烈的一个,大黑狗的四肢分别被捆上绳子系在他的肩膀和腰上,于廉路过笑道:“老三,还是你最会享受。”
大黑狗回以无辜的眼神。
黄家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听着儿子,你最好不要在途中放水,否则一定半个月没肉吃,一定。”
大黑狗呜咽似的哼了一声,表示明白。
余小强歪头道:“那拉粑粑呢?”
黄家辉的面部扭曲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继而笑道:“那没关系,尽情吧,反正遭殃的是我下面的人,当然,只要它有那个心情。”
一切准备就绪,队里本来都是训练有素的,此时也毫无畏惧,安静地等待着命令。
陆繁低声道:“所有人,必须在下午两点前到达第一个平台休整,如果有意外情况,发信号求救,明白么?”
“明白!”
陆繁看了看身边的人,道:“和我保持两到三米的距离,跟不上就出声。”
李杰摩拳擦掌道:“我也是男人,不用这么小心好吧。”
陆繁“嗯”了一声,沉声道:“出发。”
八个半男人外加一条狗有序地间隔着出发,李杰刚踏出几步就捏了把汗,这比他想象的要难,因为发烧的缘故,浑身都冒着冷汗,此时更觉得如堕冰窖,无奈已经开始,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爬。好在陆繁在他上方两米处,腰上的绳子真起了作用,减少了一些负担。
阿犯几乎是一手搂着余小强在爬,艰难得很,沈见臣帮了把手,总算没有停滞不前。
黄家辉攀岩之余,还不忘侧头调侃周文:“看你平时挺弱鸡的,其实还不赖。”
周文不在意地笑笑。
于廉则嘲笑起他的形象来:“知道吗?你现在就像宠物店的保姆,老三,他伺候得你舒服么?”
大黑狗紧张地不行,眼神中透着惊恐。
黄家辉丝毫不以成为自己儿子的保姆为耻,反而轻松地笑起来:“儿子,放松点,我的技术还不错。”
周文还不觉得这句话怎么了,于廉最先不怀好意地大笑,黄家辉迟迟反应过来,懊恼啐道:“老子才没有这种癖好,草,怎么什么事儿到你面前就变得这么龌龊呢?!”
李杰心不在焉地听着,此时也不禁笑了。
中午十二点,整整沿着峭壁爬了两个小时,寒风凛冽,打在脸上生疼,期间短暂地休息了几次,所有队员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
李杰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向下一个点踩去,
谁料一脚踩下去,脚下石壁上原本嵌着的石块却松动了,用力之下掉了下去,他们完全没有防护措施,李杰瞳孔微微放大,情急之下慌乱地向右边移了两步,才险险稳住。
但腰上紧绷的登山绳预示着危险,在李杰往右侧石壁挪步时,绑在他和陆繁腰间的绳子霎时紧绷,接着松落,余光中只看见墨绿色的人影滑落下来,伴随着一阵石块掉落和刺耳的摩擦声。
陆繁猛然间被一股力量拽得摔了下去,右手下意识想抠住什么东西,碎石块一路掉下来,与土灰混合着从半空中落下,顺着石壁滑落的过程中堪堪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一旦摔下去,定会连累着李杰掉下来,只得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什么。
幸好,右手在最后关头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整个人在掉落的过程中转变成背对岩壁,又被腰上的力量带得向后撞了一下,吊在高空。
下面才传来如梦方醒的声音“队长——!”
后背和头部被最后一下撞得麻木,意识有些恍惚,陆繁狠狠地闭了下眼,翻身双手扣住岩壁,缓了口气,压下喉间的血腥味,闭目不语。
李杰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完全空白,睁大眼睛,慌忙朝下看去,片刻后迟疑道:“你没事吧?”
陆繁抬头低声应了句“没事”,过了一会继续向上攀岩。
全队才松了口气,继续起来。
下午两点十分,到达第一个休整地点——一个大约一百平的平台。
李杰被于廉拉上去后,始终不安,待陆繁上来,忙上前道:“怎么样?”
陆繁抿唇微摇头,示意没事,走到一处立起的岩石后,蹙眉俯身咳了起来,几乎是咳得撕心裂肺,扶在石头上的左手死死扣着。
李杰看得心惊胆战,扶着他不敢动作。
一滩血落在灰色的石地上,李杰愣了下,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到底怎么了,很难受?喂,你说说话!”
陆繁躬身喘了一会,靠着大石头坐下,右手挥了挥,示意没关系,缓了一会,一手把他勾了下来抱着,微阖上眼把两人的额头靠在一起。
李杰安静了一会,担忧道:“真的没事吧,对不起,我忘了咱俩在一起绑着呢。”
陆繁哑着嗓子道:“没事,咳,是我考虑不周。”说完手试了下李杰的额头,眉疑惑地蹙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手套还没摘,费力地摘了手套,手有些颤地覆在李杰的额头上。
“还有点烧,你怎么样?”
李杰都快哭了:“我没事,你不会死在这儿吧,我怎么和小东西交代啊。”
陆繁笑了笑,道:“没事,有点撞懵了,陪我休息会。”
沈见臣上来后马上找到躲在岩石后的俩人,问道:“怎么样?”
李杰苦着脸:“吐血了他,不会是内伤吧。”
陆繁无力扶额,最终还是被沈见臣按着检查了一番。
“还行,吐血是胃出血,没有内伤,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晕不晕?”
陆繁屈起一膝靠在一旁,皱眉感觉了一下,左手按住喉咙道:“有点。”
沈见臣道:“那也没办法了,忍着吧,晕眩是失血和脑震荡导致的,过几天就好了,手拿起来,消毒。”
手套已经被血模糊了,中指,食指和无名指的指甲盖被生生翻起来,血肉模糊的样子。
李杰的脸皱成一团,冲天发也软软地塌了下来,完全没了在国外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小心地蹲在一边问道:“胃出血要不要用药啊,是暴力导致的么,奇怪,我没揍他啊。”
沈见臣一边往陆繁手上包纱布一边道:“他一直都有点出血症状,出来这几天饭不吃药倒是吃了不少,没事,死不了。”
李杰讪讪地“哦”了一声,陆繁像是头晕得厉害了,斜斜靠在岩石上闭目养神,任凭沈见臣折腾。
其他队员也很快上来,纷纷坐下对着吃了好多天的红烧肉罐头大快朵颐,李杰也有点饿了,今早没怎么吃,如今被这么一吓,烧倒是慢慢退了,食欲上来,看离沈见臣包扎好也还有段时间,就转身凑到余小强旁边抢肉吃。
大黑狗被从黄家辉背上放下来,尾巴有些耷拉,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在平台上来回踱步,黄家辉一边吃,一边叮嘱:“老三你慢点走,小心一下子摔出去了。”
周文经过这番运动,比平时多出分飒爽的感觉,举手投足也不再唯唯诺诺,帅气很多。
李杰和黄家辉聊了会,随意瞥了阿犯一眼,见他只顾和余小强吃饭,没有什么别的异样情绪,便稍微放下心,学着弄了份水泡压缩饼干,准备给陆繁送过去。
走到那块大岩石后,谈话声逐渐传了出来,脚步渐止……
“还撑得下去吗?”是沈文苍。
“嗯”陆繁的声音很哑,有淡淡的烟从岩石后飘出来。
“时间不多了,你打算怎么做?真要带这俩小子上去?”
“你别管,我只要把药和十七号带回来就够了。”
“行,那你自己安排,别弄出太大动静,我药可没带够。”